「差不多瞭吧。」
眺望瞭一會遠處的黑色城池,維康尼亞側臉對旁邊的瓊恩說。她此時全副武裝,精金的鎖甲和侍父鬥篷(它已經被修復)包裹著矯健的軀體,銀色短發隨風飄舞,越發顯得英武逼人。她的坐騎(一隻成年馬大小的八爪蜥蜴)正溫順地蜷伏在一旁,鞍邊掛著長槍,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所在之處是一座高臺,原本是矮人們的堡壘,如今已經被卓爾占領。維康尼亞和瓊恩站在上面觀察戰局,四周有一隊卓爾騎兵護衛,他們是菲爾倫傢族最精銳的戰士。在他們前方,是矮人的伊卡沙城。城門前正在進行激烈的搏殺,黑暗精靈和矮人混戰成一團。
這已經是攻城的第三天瞭。
大約是上次戰敗的陰影還積壓在心頭未曾散去,這次瓜理德斯城派出的兵力比上次足足多瞭一倍,達到瞭將近一萬──這已經讓各傢族貢獻出瞭一半的實力瞭,在城市的歷史上也是極其罕見的。之所以大傢如此積極,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瓊恩的建議,把沉默之歌裡所有的「商品」(包括以前的妓女和新加入的女祭司們)都隨軍帶上瞭,並且許諾戰後按照功勞分配。除此之外,執政議會也頒發命令:在此次戰爭結束之前,城中傢族不得再進行任何形式的內戰,違者會被群起而攻之。而且打下伊卡沙城,矮人奴隸會依據各傢族的戰功而分配,這也增加瞭大傢的積極性。
不僅僅是數量上的增加,同時還有素質上的提高。上次攻城,維康尼亞的手下有大量的奴隸炮灰,而現在則幾乎是清一色的卓爾,戰鬥力自然大大提升。伊卡沙城的矮人,從上到下。包括所有的老人孩子,加起來也不過八千人,其中能戰之士隻怕不超過五千,面對這一萬卓爾,倘若不是有堅固的城墻可依據,早就已經被打得一敗塗地瞭。
銀龍國王米斯·巴拉克所構建的迷鎖,也正在逐漸削弱之中。上次瓊恩離開伊卡沙城的時候。棲身於梅菲斯銀甲中的銀龍幽靈薩菲莉婭斯曾經說過,因為巴拉克國王死亡,迷鎖無法繼續,大概還能支持兩個月就會徹底消散,如今已經過去大半個月瞭。原本還清晰成型的迷鎖,此時已經漸漸稀薄,銀白色的魔法靈光已經不如往日耀眼,璀璨如星的符紋也稀疏瞭不少,對卓爾的壓制作用也明顯不如上次強瞭──幾乎微弱到瞭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當然並不是真的可以忽略不計──事實上。瓊恩還正指望靠它來最後翻盤呢。
盡管有種種激勵,卓爾大軍依舊算不上英勇(極度自私者很難英勇),但畢竟在兵力上占據瞭壓倒性地優勢。矮人們雖然頑強,又有的利倚靠,終究是落瞭下風,漸漸支持不住。正在此時,一隊巫師從側後方殺出,他們乘坐在蜥蜴上,揮舞著法杖或者魔法書,釋放出大量低級但卻效果明顯的法術:火球丶強酸丶閃電或者寒冰箭。
在這種大規模戰爭中。單個的巫師很難發揮多少作用,就算有毀天滅地的大威力法術,往往也要顧忌敵我糾纏在一起,不管亂用。但聚集在一起,效果就很可觀瞭。矮人身強體壯。對魔法有天賦的抵抗能力,對這些殺傷法術並不特別畏懼。但也經受不住這樣密集地狂轟濫炸,短暫的混亂之後,開始後退。但卓爾們緊隨其後,纏著不放,打算乘機跟著沖進城去。
「亞當斯叔叔把握時機很準。」維康尼亞說。
亞當斯正是剛才那一隊巫師的首領,他大聲呼喝著,一邊指揮手下,一邊沖在前面。「是啊,」瓊恩說,「而且非常勇敢。」
維康尼亞朝他瞥瞭一眼。
在卓爾語裡,勇敢並不是甚麼褒義詞,在很多時候暗含著「莽撞」丶「必將短命」之類的意思,尤其亞當斯還是個巫師。「他很擅長保護自己,」維康尼亞說,「亞當斯叔叔向來以行事穩妥著稱。」
「然而戰場上是很危險的,」瓊恩說,「瞬息萬變。」
「如果真出現意外,那是菲爾倫傢族的損失,」維康尼亞說,「我們目前可承擔不起失去首席巫師的代價。」
「因為沒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目前是如此吧。」
「未必呢。」
維康尼亞轉臉看瞭看他,但沒有說話。
前方的戰場上,經過一番糾纏,矮人最終退回瞭城內。一隊「防禦者」斷後,拼死抵擋追擊,雖然最終全部戰死,但成功地守住瞭城門,阻止瞭卓爾打算趁機入城的計劃。戰場上機會稍瞬即逝,城墻上箭矢雨下,卓爾們見此情形,也就緩緩退卻,脫離瞭攻擊范圍。
維康尼亞看瞭一會,知道今天已經無望破城,於是傳下號令,遠遠後退,安營紮寨,準備明天再次進攻。
卓爾們並未退出很遠,便已經在預先選定的洞窟中紮下營盤。軍旅之中事情繁雜,瓊恩雖然也跟著出征,旁觀學習,依舊半懂不懂。其實維康尼亞雖然名為主帥,也未見得多麼熟悉,好在這些事情自然有人處理,無需他們這種高層人物操心。
幽暗地域和地表世界不同,沒有開闊平坦一望無際地平原,數量稀少的城市和聚居地都是建在天然洞窟裡,其間有狹長曲折的甬道相連。隻要把守住這些有限的通道,也就不懼偷營劫寨。因為這緣故,卓爾們放心得很,安頓下來後,整個營地陷入寂靜,但東南角卻火光閃爍,人聲嘈雜,因為那裡正是安置隨軍妓女們的方位。
按照亞當斯的說法,因為瓊恩指令沉默之歌大幅度下調物價,這些女祭司們極受歡迎,商品和顧客已經達到瞭一比五的驚人比例。而如今隨軍出發。免費供應,聽說比例已經攀升到瞭一比七甚至一比八──雖然瓊恩實在想像不出這種匪夷所思地比例到底是怎麼分配的,不過他也沒興趣去現場觀摩學習。
放著能夠獨自享用的美人不碰,卻去爭當那七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除非瓊恩腦子有問題才會這麼幹。所幸他雖然說不上聰明絕頂,至少還不笨。
臨時豎起的營帳中傳出誘人的動靜,四周騰躍的妖火忽明忽暗。照得帳中的景像分外迷離。洛斯獸毛制成的毯子鋪在地上,隔絕瞭冰冷的濕氣,作為主帥的維康尼亞正一絲不掛地跪伏著,赤裸的身體有節奏地前後搖擺,承受著來自後方地一次次撞擊。
瓊恩緊握著卓爾少女的腰肢。愉快地在她柔軟的身體裡沖刺,感覺欲望逐漸膨脹積累。「黑暗精靈和人類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他在心中品味著細微的差異,「可惜以後享受不到這麼美妙的身體瞭。」
維康尼亞自然不會知道對方的心思,她此時已經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整個人彷佛飄浮於雲霧之中,暈暈沉沉間不知被瓊恩送上瞭多少次快樂的高峰。最終,一股灼熱的液體在嬌嫩地體內噴湧。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顫抖著,過瞭半響才慢慢回過神來。
瓊恩也停止瞭動作,伏在她背上,有些喘息。誠如維康尼亞所說,要滿足一位女祭司可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們的欲望就像無底洞一樣,彷佛永遠都填不滿似的。瓊恩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給自己身體的某個部分施加變巨術。當然這個念頭僅僅是想想而已。
「起來!」維康尼亞沒好氣地說,「你壓得我透不過氣瞭。」
瓊恩這才發現對方已經無力支撐身體,伏在地毯上,而自己則壓在她身上,兩人地下身還緊密結合在一起。他慢慢從維康尼亞體內退出。坐在地上。長時間的激烈運動讓他也有些輕微的頭暈目眩,感覺兩腿發軟。他輕輕拍著少女的頭,示意她用嘴為自己做「清潔」工作,這是個習慣性動作,如果換瞭是芙蕾狄,自然會乖乖順從,但如今換瞭對象,便遭到瞭拒絕。「休想!」卓爾少女冷冷說。
作為瓜理德斯城的新統治者,維康尼亞努力維持著第一傢族主母地威嚴和女性的尊崇,即使是在床上也一樣。雖然她已經漸漸接受並且喜歡上瞭新的姿勢,但有些事情依舊是會抗拒的。
瓊恩輕聲笑起來,也沒有再勉強。兩人並排躺在地毯上休息,看著黑沉沉的帳篷頂部。「我們的戰士損失很多,」維康尼亞說,「那些矮人們真頑強。」
「他們傷亡也不小。」
「但他們有牧師。」
兩軍作戰,卓爾和矮人都是富有經驗技藝高強的戰士,又都有精良甲胄護身,其實當場就被殺死地並不多,大部份都是傷重而亡。這個世界過於依賴魔法,醫學不甚發達,卓爾牧師喪失瞭神術,隻能倚靠以前囤積的藥水,在這方面自然就大大吃虧瞭。
「矮人牧師也不多,」瓊恩不緊不慢地說,「據我所知最多不超過六十名,杯水車薪。」
「也是。」維康尼亞點點頭。
鏖戰三日,瓜理德斯城的一萬軍隊,去掉死者和傷者,還基本保持完整戰鬥力的不超過七千人。矮人的情況比卓爾稍好,他們的牧師沒有被莫拉丁拋棄,但也僅僅隻是稍好些而已,畢竟他們處於劣勢兵力。粗略估計的話,矮人大約也隻有三千左右的戰士可用瞭,甚至更少。
「矮人應該不會再出城野戰瞭,」瓊恩見她依舊眉頭深鎖,安慰說,「明天開始直接攻城,我們依舊勝算很高。」
「傷亡也會很高。」
這才是維康尼亞真正擔憂的問題,此次瓜理德斯城傾巢而來,志在必得,以雙方力量而論,取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矮人的抵抗卻也出乎意料的頑強,雖然國王沉睡,迷鎖又近乎失效,但他們依舊勇猛無畏。死戰不退。這些卓爾士兵並非菲爾倫一傢所有,損失太重,卻是不好交待。
「你那兩位侍女呢?」維康尼亞問,她指的是莫尼卡姐妹,她們幾天前就已經到瞭伊卡沙城裡,和梅菲斯聯絡。
「暫時還沒消息。」
兩人都沒再說話,外面的喧鬧隨風傳入。夾雜著女性正掙紮求饒的聲音。維康尼亞側過臉來,看著瓊恩,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
「你毀瞭我們。」她說。
瓊恩感覺有些無辜,「這和我沒關系。」
「是你的主意。」
「這是必然的,有沒有我都一樣。」瓊恩說,「從蛛後逝去的那一天起,這一切就已經註定。」
維康尼亞沉默,「那麼我應該怎麼做?」過瞭半響,她輕聲問。
「放棄一些。」瓊恩說,「盡力保留一些。」
「放棄甚麼?」維康尼亞反問,「能保留甚麼?」
「放棄祭司。保留女性。」
卓爾的兩大規則,或者說統治秩序的兩大基石:牧師至上,女性至上。然而如今羅絲沉寂,牧師喪失力量,時間越長,她們的地位就越不穩固,這已經是無可逆轉的事實──當然前提是羅絲繼續這樣一直沉寂下去。
瓊恩知道羅絲即將復蘇,但其他人不知道。
要想繼續保持祭司的地位。除非有新的神祗出現,取代羅絲的位置,然而這在短期內不太可能。瓜理德斯城自古以來就是羅絲信仰大本營,除瞭席文塔姆(卓爾戰士守護神,羅絲的忠實仆從)之外。壓根沒有其他神祗半分勢力存在,就算是想投靠也無門。而席文塔姆此次也隨神後消失。毫無半點音訊。更何況,其他卓爾神祗可並不會像羅絲一樣是個女權主義者,其中陰謀之神維倫(Vhaeraun)還正相反,偏好男性牧師。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放棄掉無謂地堅持,放棄一直以來祭司的尊貴地位。
「但我是祭司!」
維康尼亞已經隱約有些惱怒,瓊恩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該來的來,該淘汰的淘汰,這在卓爾當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然而如今是自己落到「淘汰者」之列,這感覺可就不太美妙瞭。
「你也是巫師,」瓊恩提醒,「而且是女性巫師。」
「甚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女性也完全可以成為巫師。」
「這需要很長的時間,」維康尼亞說,她顯然也早就考慮過這種想法,「沒有幾十年辦不到。」
「你們有時間。」
卓爾森嚴的位階體系,從高到低劃分出瞭三個等級:牧師丶巫師和戰士,至於其他未經訓練丶不具戰力者,基本就被看作無足輕重地廢物,不在考慮之列。牧師原本地位最高,人數也不少,但如今失勢;巫師地位亞於牧師,新近出頭,但終究數量太少,勢單力薄;反倒是戰士階層,雖然原本地位最低,反倒數量最多,當此亂局,未必就沒有甚麼心思。
「巫師太少瞭,」瓊恩說,「他們必須和牧師合作。首席巫師為甚麼反對像克勞拓那樣明目張膽的叛亂?因為那無異於鼓勵其他人群起效仿。在巫師沒有足夠壯大之前,這種合作都會維持下去的。」
維康尼亞彷佛在認真思考著他的話,但沒過幾秒鐘,她陡然又轉移瞭話題。
「你今天說,有人能取代亞當斯叔叔的位置?」
「是啊。」
「你?」
瓊恩搖頭,「有更合適的人選。」
「嗯?」
「還記得我們遇到過的那個靈吸怪巫妖嗎?」瓊恩問,「叫斯蘭普的。」
「那個闖進神室毀瞭聖物的傢夥?」
「是啊,他當時是自爆身亡瞭──但你知道的,巫妖不會就這樣死去,他們真正的生命核心在於命匣。」
命匣不毀,巫妖不死,即便粉身碎骨,依舊也能復原。
「我知道,後來迦法要去找命匣,不是一無所獲麼。」
「當然一無所獲,」瓊恩說,「因為命匣就在首席巫師手裡,從始至終都在。」
維康尼亞怔瞭怔,隨即反應出這句話背後的意味。
「以能力而論,斯蘭普在魔法上的造詣應該還勝過亞當斯,足以勝任首席巫師的位置,」瓊恩說,「同時他不是卓爾,這就限制瞭他的野心;最後,你能信任它地忠誠。」
「忠誠?」維康尼亞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她微微笑起來,「忠誠的前提,是我能掌握它的命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