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網的造詣深淺丶每天所準備的法術種類,這些對巫師來說都是秘密,輕易不能泄露給別人知曉的。如果能觸摸到魔網第五層,跨入高階巫師的行列,到時候還會擁有「真名」,那就更是生死攸關的機密瞭,就算是至親至近的人,通常也是不會透露的。
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因為關系親密,瓊恩又比芙蕾狄高兩個年級,經常會在魔法學習上指點她,所以會詢問她的魔網造詣,芙蕾狄自然也不會隱瞞。但如今兩人已經不是情人,瓊恩再問這種問題,就不免有些冒昧瞭。
但芙蕾狄似乎並沒感覺有甚麼不對。
「本來已經隱約感應到第二層瞭,」芙蕾狄垂著頭,白玉般的雙手無意識地在裙面上交扭著,「這幾個月來,失眠嚴重,基本沒法練習,又退步瞭。」
這也就是說,如今芙蕾狄依舊隻有魔網第一層的造詣,如果是在物質界的其他的方,這倒也勉強能算是個巫師瞭;但在陰魂城,這點成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瓊恩很清楚,莫尼卡傢族世代巫師,血脈傳承,純以「魔法天賦」而論,芙蕾狄其實還勝過瓊恩這種平民一籌。她之所以會弄成今天這樣,全是因為失眠癥的緣故。而這種因為精神焦慮而引起的失眠,再用甚麼藥水或者法術隻怕都治不好,最多隻能緩解,隻怕還會有副作用。
要解決這個麻煩,其實也很容易。瓊恩知道隻要自己和芙蕾狄重歸舊好,小女孩的失眠癥應該就會不治自愈,就像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一樣。隻是方法雖然清楚,要不要這麼做卻是個很值得猶豫的問題。
時過境遷,眼界開闊,往日的些許不快。瓊恩也早不放在心上瞭。要說起來,瓊恩對芙蕾狄,其實一直沒有真正投入過多深的感情,但終究也是曾經喜歡愛戀過的情人。看到她現在的憔悴模樣,總還是會隱隱有些心疼,不希望她就這樣毀掉。
隻是,現在傢裡有一個珊嘉。有一個梅菲斯,這已經夠讓瓊恩頭疼,如果再增加一個芙蕾狄,那毫無疑問就要徹底完蛋瞭。這又不是在外面偷情,還能悄悄隱瞞過去。芙蕾狄傢就在隔壁,和珊嘉又是好友,經常會接觸來往,她是個心思單純地小女孩,很容易被細心的珊嘉察覺跡象。
事實上。就聽姐姐今晚說出「早安咬」這個詞,瓊恩就知道一件事:在珊嘉面前,芙蕾狄沒有甚麼秘密可言。珊嘉雖然溫柔。卻不是像芙蕾狄那樣單純不懂事,從小父母去世,獨立支撐傢庭,多年的艱難生活鍛煉出來的心機手腕,絕非芙蕾狄這種貴族少女可比的。「為瞭避免姐姐和艾彌薇大發雷霆,芙蕾狄……還是先算瞭吧。」
這種想法頗為自私,但在瓊恩心中,珊嘉和梅菲斯的分量。確實是要比芙蕾狄重得多的。如果能貪心地全都擁有,那自然最好;但如果真要取舍,那無疑是要放棄芙蕾狄的。
隻是,難道真就這樣看著芙蕾狄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像花朵一樣枯萎凋零?
他正猶豫著。一直低著頭的芙蕾狄突然抬起臉來,定定地看著瓊恩。像是終於下定瞭某種決心似的。「瓊恩,」她輕聲說,「我,還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發生過那樣的事情,我知道我現在說的話,恐怕很難讓再你相信瞭,」芙蕾狄定定地凝視著瓊恩地眼睛,她是個非常害羞的女孩子,就算以前兩人關系親密的時候,她也很少這麼做的,「但我想說,瓊恩,我是真的喜歡你,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喜歡上瞭。從那一刻起,到此時此刻,這份愛戀沒有一分一毫地減退過,」她咬著嘴唇,雙手用力地絞在一起,「我也不知道這是為甚麼,但是……我就是喜歡你嘛。」
「我知道。」瓊恩說。
「你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相信,隻是知道,」瓊恩說,「我知道你說的是事實罷瞭。」
芙蕾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來,「瓊恩,」她低聲說,「你知道麼,你就是這點,最讓我喜歡呢。」
「哪點?」瓊恩有些莫名。
「就是你剛才說話地樣子啊,」芙蕾狄說,「你永遠都是那樣對自己充滿信心呢。」
「唔,這也沒甚麼,」瓊恩說,「人人都有信心,但未必人人都有力量。隻有信心,沒有力量,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瞭。」
「不是,」芙蕾狄搖頭,「道理我說不清楚,但你是不一樣的。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從來不會失敗,永遠不會失敗,隻要你相信的事情,那就是世界上最正確的真理。」
瓊恩笑瞭起來,「小丫頭,這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在你眼裡我就甚麼都好吧。」他暗想著,但沒有說話。
「在一開始,我父親說你的名字,讓我故意去接近你,當時我是很不高興的。可是自從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甚麼都心甘情願瞭。那段時間,每天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聽你說話,看你高興,晚上被你抱在懷裡,聽你心跳地聲音,慢慢睡著,」她的臉越來越紅,已經像要發燒起來,但滿腔的話卻彷佛醞釀瞭很久,一口氣接下去說,「我喜歡被你壓在身體下面,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屬於你的;我喜歡你在我身體裡面,滿滿充塞著,像是被你完全占據一樣;我喜歡每天早上幫你……隻要是你讓我做的,無論是多麼羞澀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地做,因為我喜歡看到你高興的樣子。隻要能讓你高興,我就做甚麼都願意。」
「那時候,我在心裡想,每天早上醒來睜開眼,就能看見你在我的枕頭邊。」她輕輕地說,「那就是我最大的快樂瞭。」
瓊恩沉默著。
他相信芙蕾狄所說的都是真心話,他也清楚自己對芙蕾狄終究還是有份抹不去的眷戀,隻是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甚麼意義呢。
芙蕾狄也幽幽嘆瞭口氣。
「我從小到大,都想做一個乖乖的孩子,父親很嚴厲。我從不敢違拗他的意思,總是按照他的吩咐辦事。我也從沒覺得這有甚麼不對,隻有這最後一件事,是我知道我做錯瞭,我把原本握在手心裡的幸福自己給毀瞭。」
「我做錯瞭事情。自己毀瞭自己的快樂,所以,也沒甚麼好說的,」她垂下頭,「珊嘉姐姐說。感情就像精致卻脆弱的器皿,需要小心翼翼地維護的。一旦失手打破瞭,就算用再高明的方法修補起來。那也終究不可能是原來那個瞭,那些裂痕,就算看不見,其實也總是在那裡的,」她輕輕咬著下唇,眼眶裡隱隱有些淚光,「事到如今,我並不奢望還能重歸舊好。也不奢望你還能再喜歡我,甚至不奢望你能原諒我。我隻想……隻想你還能允許我喜歡你,好不好。」
傻丫頭,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對方允許的。
瓊恩想這麼說,但最終放棄瞭。他站在芙蕾狄身前,將她輕輕抱在懷裡。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瞭一下。「好,我允許你喜歡我。」
芙蕾狄怔瞭一怔,隨即笑瞭起來,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以及如釋重負。「謝謝你,」她低聲說,「很晚瞭,我該回去瞭。」
「嗯,」瓊恩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真的?」
「嗯,真的。」
瓊恩放開她,芙蕾狄從長椅上起身,撫瞭撫自己的白色長裙,她出身貴族,從小經受嚴格的禮儀訓練,舉手投足間自然有種優雅風度,便是這簡單的動作做起來也漂亮得很。「我走瞭,」她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
瓊恩看著芙蕾狄走出花園,突然想起件事情來,「等下,芙蕾狄,」他匆忙叫住小女孩,「有件事情,我想不太明白,能幫我參考一下麼。」
芙蕾狄有些驚訝,「甚麼事情?」
「我想知道,如果一個女孩子對你說:我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堅強。那這句話是甚麼意思呢?」
芙蕾狄沉吟瞭一下,然後露出一絲笑意來,「是珊嘉姐姐說的吧。」
「嗯,是。」
「珊嘉姐姐是甚麼意思,這個我也不好說呢,」她思考著,「不過我覺得,珊嘉姐姐其實本質上並不是真的多麼堅強……唔,不是,是從本質上說,女孩子其實都不是堅強的呢。」
「甚麼?」瓊恩皺眉,他有點不太明白芙蕾狄要表達的意思。
芙蕾狄微笑著,「我是個女孩子,所以多少總能明白些女孩子的想法吧。我覺得呢,女孩子從本質上來說,都是柔弱的,喜歡被人照顧的,喜歡被人抱在懷裡的。至於堅強,很多時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呢。男孩子說堅強,那似乎是理所當然,但女孩子如果說堅強,那往往是因為無可依靠瞭吧。」
「珊嘉姐姐以前,是很辛苦的吧,」她說,「很早就要獨立生活,和你相依為命,要攢錢能讓你進入巫師學校,要獨自一個人支撐傢庭,維持生活,她不得不堅強。但是,這未必真的就是她本來地樣子,未必就是她所喜歡的樣子呢,」芙蕾狄靜靜地看著瓊恩,「這或許算是我以己度人,因為我自己就不夠堅強。但我還是覺得,隻要是女孩子,就終究還是喜歡能被人寵著,被人呵護。畢竟,現在情況不一樣瞭,現在你畢業瞭,你已經是正式的巫師瞭,你擁有瞭貴族的身份和地位,也有能力來支撐起蘭尼斯特傢,那麼珊嘉姐姐,就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堅強瞭吧。」
瓊恩靜靜地聽著。
「我和珊嘉姐姐聊天,她很多次說起你,我聽她說話,就覺得有有趣呢,」芙蕾狄輕輕笑起來,「怎麼說呢,感覺你在珊嘉姐姐面前,和在別人面前,是完全兩樣的。」
「是麼?」
「嗯,是啊,你在別人面前,在我面前,都是沉穩自信地成年人,但在珊嘉姐姐面前,就好像……珊嘉姐姐說,你在她面前,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麼……」
「是啊,珊嘉姐姐是這麼說的呢。我覺得,作為一個姐姐,或許確實很喜歡弟弟和自己這樣親近,但作為一個女孩子,終究還是希望你能變得更加可以依靠一些的。說自己並不真的堅強,就是希望你能夠變得堅強,可以讓她依靠,珊嘉姐姐這句話,大致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她皺瞭皺眉頭,「唔,其實我好像也說不清楚瞭……」
「不,我已經明白瞭。」瓊恩說,他確實已經明白瞭。芙蕾狄雖然說得有些散亂,也是情理之中,她並不知道具體的緣由,隻是單純從這句話上來推測。但同為女孩子,在有些方面她確實更能理解珊嘉的意思。
「那,我先走瞭。」芙蕾狄輕聲說。
瓊恩點點頭,看著芙蕾狄的身影沉沒在黑暗中。他靜靜坐在長椅上,從小到大,各種和珊嘉共同生活經歷過的片段紛紛從記憶的最深處浮現,編織成一幕幕往日的美好時光,從面前悄然滑過。
然後他想起今天晚上,自己去珊嘉房間,看見她在看書。自己把書取過來,催促她睡覺的時候,珊嘉說的那句話。
珊嘉說:「我的弟弟長大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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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預告一下……主角差不多該跨越式升級瞭
另外說句,魔像不是用來這次去對付卓爾的,主要目的還是為瞭地表戰鬥,所以不用專門針對幽暗地域的地形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