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噗嗤一聲笑瞭出來,我皺著眉頭瞪著他一眼,小胖是我的小名,確切來說是我被外婆帶來的那段時間的專屬小名,在自己傢裡可沒人那麼叫我。
「你好呀,姨婆。」我剛鄙視完老媽,就用一種熱切的語氣叫道。
「哦喲,慧娟,這個大姑娘是你兒媳婦吧?怎麼長得這麼好看的啦?比我們鄉下墻上貼的大明星還好看。」
「呵呵,是兒媳婦,心悅,叫姨婆。」
妻子甜甜地叫瞭一聲,把個老太太樂得臉上皺紋擰成瞭菊花。
這一通寒暄的當口,從院裡呼啦一下跑出一大波人把我們圍在瞭中間,頗有些眾星捧月的感覺,好像我們才是這場喜事的主角似的。我和妻子像兩個拜年的孩子一樣被大人指揮著叫瞭一通不知所雲的稱呼,我敢說當中任何一個人下次再見到我就忘瞭該叫啥瞭,其實老媽也已經不認識其中的很多人瞭,她也是在姨婆的帶領下一個個相認,然後再轉換稱呼方式教給我們,這一通亂的,足足十幾分鐘才把這些親戚認完。
這些儀式走完我們就被簇擁著進瞭院子。
「慧娟,傢康沒來啊?」說的是我老爸。
「唉……小姨啊。」老媽嘆瞭口氣。
「喲,怎麼啦?」姨婆神情緊張起來。
「他腰不好,老毛病瞭,床上躺瞭很久瞭,本來他一定要來,說要親自感謝你,當年不是你幫著帶小胖,我們夫妻哪有時間去重修舊好啊,可是他那樣子實在下不瞭地,本來呢,我是想我也不來瞭,就在傢照顧他,讓小胖夫妻倆代我們來一趟表個心意,他不肯,他寧肯找自己傢裡人來照顧他也要讓我們娘仨一起過來。」
我聽瞭差點笑噴,老媽這番話三分真七分假,說的還這麼動情,再看姨婆,果然沒有絲毫被拂瞭面子的不悅,反而一臉感動。
「哎呀,他也真是的,現在也不是小夥子瞭,要註意身體啊。」
「誰說不是嘛,真是的,我也埋怨瞭他幾天瞭,你這腰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唉。」
「哎呀,算啦算啦,你還說他幹嘛?養好身體最重要。」
老媽連連點頭稱是。
進瞭院子才發現這裡大致的格局沒變,隻是房屋全都翻新過瞭,每扇窗戶和大門上都被貼上瞭大紅的喜字。
院子的空地和底樓的客堂間以及廂房都擺上瞭桌椅,足有十幾桌,都在做著開席的準備。
「來來來,你們這裡坐,本來還擔心你們趕不上呢。」姨婆將我們引到院子裡一桌有遮陽棚的桌子,隨後對樓上吼道:「寶根啊,你下來啊,你上海的慧娟表姐一傢來瞭。」
一個面容黝黑的農村漢子答應瞭一聲隨後從樓上跑瞭下來,原來他就是姨婆的二兒子,也是新娘的爸爸,又是好一番寒暄見禮。
此時已經快到中午,請來的廚師班已經在露天的大灶上忙活開瞭,一陣陣農傢菜特有的香味不斷飄來,讓人垂涎欲滴。
這時候,一陣嘈雜的燃油助動車的發動機噪音由遠及近傳瞭過來,期間還有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聽著就像當年造型浮誇的八喇叭山寨手機。
助動車停在瞭院內,車上下來兩人,駕車的男人身材矮壯,頭上光光,脖子上一根誇張的大金鏈子不知是真是假,臉上還架瞭副蛤蟆鏡,身後一個女人腰肢倒是纖細,可是胸前兩團卻是鼓脹的誇張,在一件深紅色低胸上衣的勾勒下露出驚心動魄的深溝,大波浪發型似乎是新做的,但是造型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比起妻子的自然來說顯得有些浮誇,臉型還算精致,但是臉上的妝很厚,口紅顏色紅得嚇人,根本不註重色號的搭配,總之這是個絕對不算難看的女人,但是造型卻是大大的減分瞭。
男人下車就粗聲大氣的朝新娘父親喊:「二叔,事辦好瞭啊。」
「好嘞,辛苦你瞭大剛。」
「大剛?」我心裡一動,這個名字雖然普通,但是我好像有點印象。
「喲,叔婆,這幾位也是傢裡客人?」大剛朝我們三人看過來,雖說戴著墨鏡,但我還是能敏銳的感覺到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妻子身上。
「大剛,這是上海來的慧娟阿姨一傢,這是她兒子小胖,你們還一起玩過呢,這是小胖媳婦。」
我想起來瞭,隨即眉頭一皺,我想起這個大剛是誰瞭,他是姨婆丈夫的大哥傢的孩子,我稍微長大些跟著老媽來玩的時候和他有過接觸。
那時候我七八歲左右,因為外婆後來在這裡定居過一段時間,老媽在那一年暑假帶我來過幾天,本來這對我來說是一次時隔幾年的故地重遊,但就是因為眼前這個人給我留下瞭很不好的記憶。
他比我大三歲,是附近有名的孩子王,本來我以為他會看在大傢親戚的份上帶著我這個上海的小兄弟一起玩,還能保護我,可誰知道欺負我最狠的就是他,每天各種惡作劇折騰得我心驚肉跳,最過分的一次拿一條拇指粗細的小蛇往我衣服裡塞,那涼颼颼,滑膩膩的觸感幾乎將我嚇得心臟都停跳瞭,這種感覺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心頭的陰影,老媽為此暴跳如雷,吵上門去就和他的母親對罵,他母親也是個不講理的,最後幾乎和老媽打瞭起來,就為這個兩傢傷瞭和氣,老媽自此再也沒有將我帶去過。
「喲,原來是小胖兄弟啊,好久不見瞭。」大剛客氣地上來就握住我的手。
「這是弟妹吧,真是漂亮啊。」說著沒等妻子主動伸出手就一把抄瞭上去,握手的時候還趁機用拇指在妻子手上捏瞭一下。
「丹紅,過來。」
大剛轉身叫同車的女子,可是過分的是居然還不放開妻子的手,妻子臉上現出尷尬的神色,想抽出來又不敢太用力。
老媽的眉頭皺瞭起來,「大剛。」
「啊?慧娟阿姨。」大剛被長輩喚瞭一聲下意識松開瞭妻子的手。
「大剛,你媽還好吧。」
「好好,好著呢,吃得下睡得著,謝謝慧娟阿姨關心,哈哈。你過來啊!磨磨蹭蹭的!」
叫丹紅的女子被他一叫跑瞭過來,胸前兩團一顫一顫的。
「小胖,當年一起玩的丹紅還記得不?現在是我老婆瞭。」
這個我也想起來瞭,當年的丹紅和我差不多大,瘦瘦小小,整天跟在一群男孩子後面玩,幾乎就是個大剛的小跟班,因為接觸不是很多,別的沒什麼印象瞭,反正挺路人的感覺。
「哦,記起來瞭,丹紅嘛。」我笑著敷衍道。
「好瞭好瞭,大傢坐下吃飯吧。」說著老大不客氣的就要坐上我們這桌。
整個院子的酒席大概坐瞭一半左右,有幾張桌子還是空的,我們這張桌子先前隻有我們一傢三口被安排在這裡,我和妻子坐著喝茶,老媽站在一邊和親戚說著話,大剛放著剩餘的位子不坐,居然繞著桌子走瞭半圈想要坐到妻子身邊,我一看這傢夥居然臉皮厚到這種程度,正在著急該怎麼應對的時候,剛才還在和別人說著話的老媽忽然提前插瞭一腳,堪堪搶在他之前坐在瞭自己兒媳婦身邊,大剛沒轍隻能假意又繞瞭半圈坐在瞭對面。
我和老媽隔著妻子對視一眼,大傢眼神裡都有些對方能看懂的東西。
一頓標準的農傢菜讓我們都吃得有滋有味,畢竟平時不太能吃到這種飯菜,而且早上到現在除瞭開車時妻子塞給我的零食我也沒吃什麼,為瞭趕時間,高速服務區我們都是上完廁所就走人。
吃完飯,大傢坐著聊天,期間聊起瞭孩子的工作,老媽介紹說兒媳婦是上海名牌學校的英語老師,妻子頓時被好幾個阿姨媽媽圍在瞭中間,向她請教教學經驗。
我原本打算拉著她出去走走,一見這種情形隻能暫時放棄她,自己去逛瞭。
我的計劃是憑著兒時的記憶走一走老路,看看是否發生瞭什麼變化,今天陸傢辦喜事,來客很多,所以我走在路上就沒人認識我,這樣也好,少瞭些幹擾。
我跟著記憶走到瞭一個路口,我記得再往前就是一大片農田,可是如今這裡卻蓋瞭很多房子,而且規劃比較雜亂,我見沒啥看頭就準備往回走,耳邊卻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
「唉,你們看到陸傢今天那個女人瞭嗎?」
「你他媽說話怎麼老是有上句沒下句的,陸傢辦喜事,來來往往男人女人多瞭去瞭,你說哪個啊?」
「尼瑪的,我說的是他們傢中午來的親戚,一傢子開著車來的,就是那個……那個。」
「哦……你是說他們傢的上海親戚?」
「對對對,就是那個女人,哎喲,那身段,那奶子,那屁股,那臉蛋,哦喲喲,小模樣饞死人瞭,那要是給我當老婆,我讓她天天下不瞭床。」
「你醒醒吧,就憑你?」
「怎麼瞭?你不想?」
「我想啊,可是想她有什麼用?你還是想想怎麼把大剛哄開心瞭,說不定他就讓你嘗嘗丹紅的滋味。」
我一聽止住瞭腳步。
「切,那也想不瞭,你有什麼本錢跟人傢換?你有老婆嗎?拿你媽換?人傢也得要啊。」
「拿你媽換!」
「別吵瞭,我跟你們說,沒老婆沒啥關系,傢裡都有妹子吧?東宅的長亮知道吧?我聽說他就是拿妹子換的丹紅。」
「什麼?他妹子才十六啊!」
「廢話,六十的你要?」
「你們也不想想大剛現在是什麼胃口,一般的看得上眼?」
「唉,那你們說大剛會不會拿丹紅去換那上海女人啊?」
「嗯,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有可能,隻是人傢能願意嗎?」
「對哦,你還別說,丹紅那小騷逼在咱們村裡那是沒得說,可是跟人傢大城市來的一比就不是那味瞭。」
我聽得眉頭一皺,沒心思再聽下面的污言穢語,心想這不還是老媽描述中的那個村子嗎?除瞭外表光鮮瞭,內裡的東西還是沒變,甚至還被當作傳統傳承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