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後來大傢都具體說瞭些什麼,基本上都記住,感覺自己已經渾渾噩噩,什麼事情都心不在焉,大概知道他們四個在討論結婚的具體細節,結婚的時間定在瞭三周後的中秋節。等到我們告辭的時候,小康玩夠回傢瞭,我看瞭看這個瘦弱的小男孩,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但是還是習慣性的給瞭小康一個微笑,小康卻驚奇的喊道:「秋月老師,你的臉上怎麼瞭?誰打你瞭?」
「沒事,這是你秋月老師剛才拍蚊子拍的。」母親替我遮攔。
「秋後,秋後瞭還有蚊子麼……」小康邊喃喃細語邊跑回瞭屋子裡面。
到傢後,我沖進自己的臥室以後,再也忍不住瞭,抱著枕頭,失聲痛哭,尖利而嘶啞的哭聲,回蕩在夜色籠罩的陋室中,更加襯托瞭我的苦澀,就仿佛在黃連水中浸泡過一般,一聲聲的痛苦的唏噓,仿佛是把我的靈魂從軀殼中一絲絲的抽出來,抽出來,抽出來,然後編制成一張淡藍色的網,將我包裹。
母親嗚咽著走進瞭我的屋子,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和上次因為不能上大學而悲傷得到的安慰一樣,我再次感覺到瞭一絲絲溫暖。
「妮啊,是娘害瞭你啊,娘的這個病,你不該治啊。」
這個事情,豈能怪母親?母親的養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就算要我做十八輩子的牛馬,能換母親的長命百歲,我也願意。
「不,娘,我不後悔,我隻要您身體健健康康,我就心滿意足瞭。」
「妮啊,你也別怪你爹,他也是沒法子啊,認命吧,誰讓咱窮呢……」母親說道這裡,再也忍不住瞭,一連串的淚水湧出瞭眼眶,卻沒有一絲聲音,感覺母親是在特意的壓住瞭哭聲,隻憑眼淚不停的往下淌……
又是一個無眠夜,我根本睡不著,翻來覆去,認命吧,反正我也是命運多舛,可是宏斌那裡怎麼辦,我要怎麼去和他說這個事情?沒有答案……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做好早飯後,沒有心情吃飯,直接來到瞭學校,一個人坐在小板凳上,等著孩子們上學。
「秋月老師,你的眼睛怎麼腫瞭?」
聽到聲音,我才回過神來,我扭過頭來一看,第一個到學校的還是小康。看到小康,想到這就是我以後的丈夫,再次傷感,我那剛剛擦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又落瞭下來。
「老師,你怎麼哭瞭?」小康看到我落淚,顯得非常害怕和緊張,我對孩子們的愛和對小康的歉意之情油然而發,小康畢竟是個孩子,他又能做得瞭主麼?我哪裡能夠怪他?
「小康,老師沒事,隻是剛剛眼睛裡面進瞭砂子。你先進屋子裡面,自己看看書,等著上課,乖乖的。」我努力的給瞭小康一個微笑,來彌補剛剛給他造成的緊張之情。
後來學生們逐漸都到瞭學校,我開始的一天的講課,也許隻有講課的時候,我才能短暫忘記我的苦惱,講課時,我不由自主的會多看向小康,這個我未來的丈夫,我未來要照顧並廝守一生的人,即便是我在給別的年級上課的時候,眼睛還是看向小康的最多,他現在更像是我的孩子,無憂無慮的上課和玩耍,心裡百感交集,每當感覺眼淚又要落下來的時候,強迫自己去想教學的事情,暫時忘記即將出嫁……
放學後,回到瞭傢裡,母親告訴我,我要給小康做幾套新衣服,按照村裡風俗,結婚的當天,小康必須要穿著我提前做好的新衣服來迎娶我。這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我很小就學會瞭縫補衣服,做新衣服來說,我隻要簡單的學習一下就可以上手,晚上我抽出時間,為小康趕制衣服,往往紅紅的衣衫半成品,我不由得想起瞭宏斌,本來這些衣衫應該是為他縫制的,可是……
突然一股刺痛驚醒瞭我,原來是針尖深深的刺入瞭我的手指,瞬間的疼痛,讓我想明白瞭一個道理,長痛不如短痛,對於宏斌的事情,我心裡有瞭答案,我抓起筆來,給宏斌寫下瞭最後一封信,告訴他我即將出嫁,讓他忘記我,永遠的忘記我吧……然後把宏斌寄給我的所有信件,全部投入瞭火爐,望著火爐中熊熊燃燒的火焰,燒掉的不僅僅隻有那一封封信件,還有我的那一片片希望和一絲絲的眷戀。
三天後的周末,傢裡熱熱鬧鬧的全是親戚,我知道我離出嫁越來越近瞭,很快村裡有名的媒婆大釘奶奶領著小康和趙叔來到瞭我們傢,帶著三金首飾和村裡風俗的喜慶十色(十種顏色的禮物,象征著十全十美)前來提親,不得不說小康傢裡花瞭很多時間和金錢來準備的禮物,僅僅是十色禮物中的那顆鉆戒,就不止一萬元。
父親招呼媒婆、趙叔、小康以及所有前來的親戚,一起在院子裡面吃瞭一頓飯,我的心事重重,根本吃不下太多,而小康卻呼呼大吃,望著小康,看到瞭那顆童年的純潔之心,我頓時一股憐惜之情湧上心頭,他和我一樣,被迫接受這不受控的婚姻,想到這裡,我開始為他挑魚刺、撿好肉,小康吃飽後,由於早起,顯然有些困倦瞭,我愛憐的把小康摟在懷裡,他躺在我的臂彎上沉沉睡去;娘妻中娘的那一部分愛,從那個時候起,基本上開始瞭那麼一丁點的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