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昊宇久違的做瞭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無法說出自己在夢中到底看到瞭什麼,畢竟那是夢,是本就不存在實質性的形體也無法用語言去描述的東西。但是,申昊宇能夠清楚地記住自己的感覺,那種溫暖與舒心的感覺仿佛一股熱流一般流淌在他的身體裡,驅散瞭他多日以來積攢的疲憊,也紓解瞭他過度緊張而變得搖搖欲墜的神經。
然後,申昊宇睜開瞭眼睛。
他看到瞭一縷光,一縷明亮但並不刺眼的陽光,光芒來自窗外初生的朝陽,但窗簾卻被拉上瞭,讓明媚的晨光被遮擋瞭大半,隻能透過拿到僅存的縫隙彰顯自己的存在。
申昊宇註視著那道從窗簾的縫隙間透過來的陽光,一時間就有些出神。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一幕瞭?
這些天申昊宇的肩膀上一直壓著兩副沉重的擔子,一個是公司裡臨近年關的業務繁忙又恰好人手不足所帶來的工作壓力,連申昊宇都不得不親力親為去做一些平時根本不會過問的事情。如果隻是這些倒也罷瞭,畢竟這麼些年他一直都是這麼拼過來的,但另一個擔子卻讓他在回到傢裡之後也無法放松下心情,要知道原本下班回到傢裡的時光是他每天最期待也最享受的,但現在這份享受變成瞭煎熬,以至於他不得不用謊稱加班的方式來逃避,然後再投身於酒精以求麻痹自身。
但現在……申昊宇覺得好多瞭。
他伸瞭一個懶腰,似乎聽到自己全身的關節都在發出嘎吱的摩擦聲。而另一種感覺對於申昊宇來說也是久違的,他居然感覺自己的胃空空如也,正在向他不斷發出抗議的聲音。要知道因為長時間的作息不規律,申昊宇早就得上瞭胃病,每天早上的早餐都處於一種煎熬又不得不忍受下去的狀態。
好餓,真的好餓。
不知時隔多久,申昊宇開始在起床的第一時間就思考其瞭早餐要吃什麼的問題。他掀開被子,準備起床,但奇怪的事情發生瞭,他竟然沒有在床邊看到自己的拖鞋。等等……
他昨天是怎麼睡到床上的?
申昊宇有些愣神,他發現自己對於躺上床到睡著的這段時間是一點兒記憶都沒有的。並且不隻是這一段,他連自己是怎麼回到傢裡的都不記得瞭。申昊宇隻能模糊地想起在他把牛波送上出租車之後決定步行回傢,也想起瞭他是如何坐上電梯、走到瞭傢門口、然後看見瞭自傢的大門的,但那之後他就毫無印象瞭,他的記憶似乎中斷在瞭這一刻,任憑他怎麼絞盡腦汁地思考都無法回想起更多的細節。
額,果然還是喝太多瞭嗎?
申昊宇拍瞭拍自己的腦門,他屬於那種喝酒並不會上頭的體質——這點還要感謝來自祖先的優良遺傳,但再好的體質與遺傳也扛不住過度的酗酒。申昊宇記得自己本來是打算點到為止的,但牛波這個被他強行拉來的傢夥卻比他喝得還要猛,他也隻能舍命陪君子,就這樣一場本來是互訴苦水的悶酒變成瞭激情澎湃的拼酒,如果不是時間太晚老板決定打烊,他恐怕會跟牛波兩個人一口氣喝到天亮。
不知道牛波那小子怎麼樣瞭……希望他沒吐到出租車裡。
申昊宇雖然忘掉瞭很多昨晚的細節,但他攔住出租車的時候那名出租車司機看他們避之不及的眼神他還是印象很深刻的。
算瞭,管他的呢,還是趕緊起床去找點兒吃的……申昊宇一邊想著一邊從床上站瞭起來,幸好有地暖的存在,否則光著腳踩在冬天的地板上的滋味就太酸爽瞭。
等等……
他是不是忘瞭什麼?申昊宇回頭看瞭一眼床上,他總覺得自己遺漏瞭什麼東西,但視線可及之處他有看不到任何能夠引起他註意的存在,這也讓他更加困惑不已。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瞭從臥室的門外傳來瞭一陣特別的聲音。
申昊宇打開瞭門。
然後,一股蔥油的香氣便竄進瞭他的鼻子,一並而來的還有鍋鏟在油鍋裡翻炒的聲音,以及一陣陣輕微的咳嗽聲。
這一瞬間,申昊宇意識到瞭自己“忘記”瞭什麼。他精致的走向廚房,隨著他與廚房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從廚房內傳來的炒菜聲與咳嗽聲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但就在申昊宇走到瞭廚房門口,一隻手已經放到瞭門把手上的時候,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住瞭。
他看到瞭一樣“東西”。
那是仍然保持著凌亂不堪的“原貌”的沙發,以及被迭的整整齊齊,卻出現在瞭它們不該出現的地方的衣服。那是他的衣服。
申昊宇看著這一切,心中的某處封印也隨之被打開。昨晚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來,他瞬間想起瞭自己昨天都做瞭什麼,也同時意識到瞭那樣的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所以他猶豫瞭。申昊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開面前的這扇門,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門內正在忙於做飯的雲雨晴,更惶恐於對方可能會有的各種他無法預料的反應。
但至少有一點還是讓他心安的,那便是雲雨晴沒有離開,她還留在這裡。
這……便是申昊宇唯一的慰藉瞭。
不知不覺中,申昊宇已經站在廚房門口有一會兒瞭,此時門內的聲音已經漸漸停歇,透過半透明的毛玻璃門更是能夠看到雲雨晴的身影在逐漸靠近。申昊宇不得不做出選擇瞭,而他的選擇是……
跑回臥室!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撲倒在床上的申昊宇毫不奇怪地聽到瞭雲雨晴的聲音響起:“昊宇,你醒瞭嗎?”
此時此刻,再假裝睡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瞭。申昊宇隻得抬起頭,應瞭一聲:“嗯,醒瞭。”
“洗臉瞭沒啊?”
奇怪,為什麼雲雨晴的聲音聽起來這麼……平常?申昊宇心生疑惑,但還是和往常一樣回瞭句:“還沒呢,那個……我的拖鞋去哪兒瞭,你看到瞭嗎?”
“啊,我給忘記瞭。你等下,我把拖鞋給你拿過來。”
雲雨晴的聲音遠去,但腳步聲卻漸漸靠近臥室的位置。坐在床上的申昊宇趕忙擺出瞭一副剛剛起來的樣子,甚至還重新蓋上瞭被子,不露出一點兒破綻。
門開瞭,長發紮成單馬尾、身上還系著圍裙的雲雨晴走瞭進來,把一雙拖鞋放到床邊。
“趕緊去洗臉,要吃飯瞭。”
說罷,她沒有多看申昊宇一眼,直接轉身走出瞭臥室的門。
申昊宇看著雲雨晴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就……這樣?
從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都做瞭什麼事情之後,他就做好瞭迎接雲雨晴怒火的心理準備。但現在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沒有任何異樣的雲雨晴,就好像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盡管不解,但事已至此,申昊宇也隻能壓抑住心中的疑惑與不安,穿上拖鞋第二次走出臥室。待他洗漱完畢之後,雲雨晴也停下瞭動作,她一邊解下圍裙一邊對著還站在衛生間門口的申昊宇道:“還站著幹什麼?快過來吃飯啊。”
“啊……嗯。”
申昊宇隻得應瞭一聲,走到餐桌旁坐下。
因為兩個人都不是經常在傢裡吃飯,之前更是隻有申昊宇自己一個人,所以他們沒有專門的餐桌,而是用一個日常拿來放雜物的圓桌來做替代品。但此時這張面積不大的圓桌上卻擺滿瞭盤子,申昊宇粗略數瞭一下足足有六道菜,即便他能一眼看出其中好幾道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成品,但剩下的那些還在散發熱氣的菜明顯是出自雲雨晴親手的。
“怎麼瞭?”
“啊,我在想早上就吃這麼多是不是有點兒……”
“早上?”雲雨晴奇怪地看瞭申昊宇一眼,“你睡迷糊瞭吧,現在都已經快下午瞭。”
“啊?”申昊宇這才想起自己起床後還沒有看過一次時間,而他也終於意識到瞭那股從他起床起就揮之不去的怪異感源自何處。
“哎,你去哪兒?”
“拿手機。”申昊宇說著便往臥室走,但他回到臥室之後把床上和床下都裡裡外外翻瞭個遍,卻始終沒有看到手機的影子。
難道……昨天晚上回來的路上掉在什麼地方瞭嗎?
申昊宇嚇出瞭一身冷汗,他倒不是在乎手機本身,而是手機丟瞭之後他也喪失瞭對外工具,存在手機裡的各種信息與通訊錄也要花好大的勁兒才能找回來。
而這時,雲雨晴出現在瞭他的身後,手裡還舉著什麼東西。
“你的手機在這兒呢。”
申昊宇一回頭,果然看到瞭自己的手機正被雲雨晴拿在手裡,但就在他走過去想要拿過手機的時候,卻被雲雨晴一扭身體躲開瞭。
“你幹什麼……”
“你要手機幹什麼?”
“接電話啊!這都中午瞭,公司那邊肯定打瞭好幾個電話瞭,我要趕緊回一個過去。”
“就一個電話,我替你接瞭。”雲雨晴語氣淡淡地,把手機遞給瞭申昊宇,“還有,你仔細看看日期,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申昊宇接過手機,輕車熟路地打開通話記錄,卻沒有看到任何未接來電的消息,同時他也看到瞭時間,的確已經快要到下午1點鐘瞭。
嗯?不對啊,一上午瞭居然沒人打電話過來?
申昊宇這才想起雲雨晴讓他看日期的事情,他點開瞭日歷,瞄瞭一眼。
啊……
看著他呆愣的樣子,雲雨晴嘆瞭口氣,道:“你最近這麼忙,早就記不清今天是星期幾瞭對吧?”
申昊宇握著手機,看著雲雨晴那略帶埋怨的眼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而雲雨晴也沒有進一步逼迫他的意思,轉過身道:“來吃飯吧,好不容易做的菜,涼瞭就不好瞭。”
申昊宇無言以對,隻得收起手機,老老實實地跟在雲雨晴的身後。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想到瞭什麼,急忙開口道:“那啥,你剛才說你替我接瞭一個電話,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誰打的?牛波啊,昨天晚上不是你們兩個在一起喝酒呢嗎?”
申昊宇的汗立馬就下來瞭。
“不是……你,接瞭?”
“我接瞭啊,你那時候睡得正香,他又一直不掛斷,我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就直接……啊。”雲雨晴捂住瞭嘴,臉色驟變。
她也意識到自己做瞭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今天是休息日。
牛波打的是申昊宇的號碼。
然而……接通電話的卻不是申昊宇,而是雲雨晴。
坐在桌子旁的二人對視瞭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臉上讀出瞭大事不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