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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從實招來

  柳織煙極其愛惜容貌,對身段也十分愛護,面上那道疤痕就叫她耿耿於懷,時刻不忘以脂粉掩蓋。這樣一個年輕婦人,眼見著一隻耳朵掉在地上,隻是驚駭呆坐,木然發抖,已算是沾瞭自小習武的便宜。

  衛香馨面上寒意不減,把匕首緩緩放到她另一邊耳朵旁,冷冷道:“你莫非忘瞭,你們這些我一天天看著長大的丫頭,可有一次扯謊,瞞過瞭的?”

  柳織煙哆哆嗦嗦抬手捂住傷處,淚水泡著的眸子還一下下往地上瞟,看著那隻耳朵,原本頗為美艷的五官,都扭曲糾結在一起。

  沾血的刃輕輕貼住瞭她這一側的耳根,衛香馨淡淡道:“看來,你今後倒是不必再買耳環瞭。”

  “不要——!”柳織煙淒厲尖叫,顫聲道,“我說,師叔饒瞭我……師叔饒瞭我啊!求求師叔,看在我師父份上,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求求你瞭……”

  “將你知道的事,從頭至尾,原原本本地講給我聽。”衛香馨匕首不動分毫,冷冷道,“若我覺得有任何不盡不實之處,或是說不通的地方,一次,我便卸掉你臉上一個物件。說吧,莫要磨蹭。我今晚耽擱瞭葉少俠許久,已沒多少耐心。”

  柳織煙目光呆滯,耳邊血污順著纖纖玉手滑下,轉眼便濕瞭胳膊。

  她喃喃道:“張七,的確已經入瞭天道。這話,絕非虛言。他一入天道,就做瞭舵主。後來成瞭什麼,我漸漸失寵,也就不跟我提瞭。”

  “我那時寂寞得很。張七不帶我去江湖走動,我十天半月與他見一次面,都算是勤的。後來我知道他不光納妾在傢,沿河,還養瞭外室。這些事情,我都在花蕊書裡抱怨過。小師叔……心腸好,便總回信安慰。後來小師叔借著出門放松,專門來找瞭我,想看看我過得如何,是不是能想想辦法。”

  柳織煙擦瞭擦淚,哽咽道:“小師叔……其實是喜歡女子更多一些,隻是平日在門派裡,她需得苦苦壓著,不敢表露。她來做客那次,也說之後會去找個模樣俊俏的男子,行一行好事,捱過那年。那晚我們都喝瞭些酒,我又心有怨氣,自然……顧不得什麼婦道不婦道的。小師叔半推半就,我倆……就成瞭好事。”

  說到這裡,她含恨抬眸,輕聲道:“師叔,因為我師父的事情,咱們這兩代弟子,凡美貌些的,都不準在外遊歷闖蕩。這當真是為瞭我們好麼?不願在這谷中蹉跎一生,便非得尋個男子嫁瞭?我當初挑挑揀揀,年紀大瞭,選瞭張七,我以淚洗面悔恨無比的日日夜夜,該去怨誰?”

  “怨我們當初沒將你留在花田,看你死在襁褓中麼?”衛香馨不為所動,匕首一挑,嚇得她忙往起跟著坐直,“少說閑話,講我想知道的事。”

  柳織煙咬唇擦淚,繼續道:“小師叔不能久留。可寂寞,時時刻刻。小師叔走後,我勾引瞭一個新買的丫鬟。可那丫鬟畏懼張七,向他告瞭密。我……做瞭百般下賤之事,最後還將那丫鬟也送瞭張七,才算是過瞭這關。從那之後,張七待我就更沒什麼夫妻情份,到我房中,總讓我覺得,我比青樓裡最便宜的婊子還要不如。那些……羞辱,我都不敢寫在花蕊書中。我說瞭,你們怕是也不敢信,原來還有男人,能將妻子那般對待。”

  衛香馨輕聲道:“所以你便有瞭奸夫。”

  柳織煙抽噎幾聲,“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他說天道正在拉攏他的主人,張七不敢得罪他,他就是說要讓我去陪寢,張七也會點頭。但他喜歡我,說如果真那樣做,張七今後更會變本加厲折磨我。”

  衛香馨冷哼一聲,道:“說得好聽,那為何不讓張七幹脆將你送給他。一紙休書,很難寫麼?”

  柳織煙本想搖頭,可怕耳朵受傷,不敢動彈,“他本是這麼打算的。因為他說他主人對天道極其重要,在江北,尤其是中北六州,地位極高,權勢極大。他說等到事情談得差不多,便向張七開口,將我休棄,我改嫁給他,仍是正妻。”

  葉飄零心中一動,在旁問道:“他主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敢問得太多。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柳織煙察覺匕首一動,忙又道,“但我知道他主人絕不是行走江湖的人。我瞧他平常的身手,也不像是尋常門派的武功。倒像是……朝廷出身的高手武衛。”

  “飛鷹衛?”衛香馨神情一變,“中北六州是飛鷹衛的地盤,你那個奸夫,莫非是袁傢的部下?”

  “我真不知道。”柳織煙惶恐道,“不過他送我的那些首飾,確實不像是江湖草莽能尋到的。我怕他覺得我貪圖他什麼,平日幽會,都不敢問這些。”

  衛香馨冷哼道:“幹柴烈火,見瞭面連話也顧不得說瞭。”

  “我平日被張七關在傢裡,出不得門,知道的新東西,還不如出嫁前往鎮上見世面時候多。我唯恐他嫌我無趣,什麼本事都用出來瞭。師叔,這不也是你們教的麼,哄男子開心,便不能太顧著羞恥。”

  “那是教你如何穩好夫君的寵愛。可不是教你怎麼伺候奸夫!”衛香馨怒道,匕首一抬,又讓她歪瞭歪頭。

  “用在張七身上,還不如用給狗,狗還知道幫我沖人吠幾聲呢。”柳織煙淒然一笑,淚珠滾落,“媚眼拋給瞎子看,抽瞭筋也是白費。”

  衛香馨深吸口氣,“然後呢?”

  柳織煙語速變慢,驚恐畏懼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癡癡的甜蜜,“我有瞭他,日子便不同瞭。我想,與小師叔再藕斷絲連,會不會大大不妥。可若是斷瞭和小師叔的聯系,實在是對不住小師叔。那次她來之後,我就知道,她其實比我苦得多。”

  耳朵傷處不再出血,她便將手緩緩放下,望著掌心一片殷紅,道:“我先前說瞭,他待我極好。我便想,跟小師叔的事,他興許並不在乎。他每月才來看我三次,總不會恰好跟小師叔撞上。後來,我就拿我和丫鬟相好,被張七處罰的事情探瞭探口風。他果然並不在意,隻心疼我受罰。說回去就催促主人早日跟張七談妥。那之後……便是我人生最快活的一段時光。連張七回來,我忍著惡心被他作踐,都有瞭幾分盼頭。”

  知道這段短暫的沉默是進入正題的前奏,葉飄零瞇起眼睛,凝神等待。衛香馨也並未催促,還將匕首放低瞭些,隻是問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他……姓楊,叫楊青,字挽春。他說他的名字跟我很配,楊柳青青,正是能將春天挽回來的征兆。”柳織煙又掉瞭幾顆淚珠,將微微翹起的唇角染濕,“有一次,他來找我的時候,滿腹心事,愁眉不展。我除瞭這身子,再想幫他分憂,便惟有聽他訴苦而已。”

  “他從前很少提他的公事。那次肯說,是因為若辦得不利,興許會影響他主人與張七的商談。我害怕得很。我就隻剩這一個盼頭,他那時就算叫我下毒殺瞭張七,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這夫君,可不曾讓我記起半點好處。”

  她淚汪汪的眼中閃過一絲悔恨,“我磨著他,求他跟我說說。那會兒我已經知道他辦的差使,多半和搜集情報有關。我就想,百花閣有遍及大江南北的花蕊書,知道不少江湖秘密。萬一,我能幫上他呢?”

  “你如何幫他的?”衛香馨話中恨意更濃,但平添瞭幾分悲涼和迷茫。

  隻因她知道,事情變成這樣,已不能說是某個人的罪過。

  柳織煙已做瞭她這個出身女子能做的一切。可她眼下的情形,受過的折磨,當真比在襁褓中死掉更好麼?

  那百花閣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

  柳織煙沒有看她,低著頭,淚水漸歇,顫聲道:“他說,他一直在追查……幾個歸隱盜匪的下落。那些盜匪,興許和他主人丟失的一樣寶物有關。他主人若是能尋回那樣寶貝,就不需要忌憚天道什麼,敢放心和天道合作。他和同僚已選出瞭幾個嫌犯,隻是時隔太久,查證起來極為困難。”

  葉飄零眉梢一動,凝神細聽周圍。

  江湖傳奇中,每到關鍵時刻,證人便會被離奇滅口,好叫說書的留個扣子,且聽下回分解。他吸取教訓,抖擻精神,便是土地老兒忽然鉆出來,也要一劍送他歸瞭神位。

  柳織煙略停頓,愧疚道:“他那時說瞭幾個名字。湊巧,其中便有一個我知道的。出嫁前,我一直跟著小師叔幫忙打理花蕊書,他說的一人,恰好便是……出嫁前輩的夫君。”

  衛香馨口唇顫動,怒道:“所以你便借著歸谷省親的機會,打著回來探望同門的旗號,為他偷去瞭臥虎山莊寄來的花蕊書?你知不知道你李師叔死得多慘!”

  柳織煙嗚咽一聲,前撲跪倒,匍匐不起,“那絕不是楊郎做的。絕不是他。”

  “你還在包庇?”

  “師叔,我將那些花蕊書竊走交給他,已是近一年前的事瞭。他本就是查案的人,怎會和滅門的慘案有關?師叔,我為他整理衣裝的時候見到過令牌。再加上舉止談吐,和平日的習慣,他絕對是朝廷那邊的人。不是紫衣衛,就是飛鷹衛。他們緝拿盜匪大可堂堂正正,何必要害死那麼多人呢。”

  她渾身顫抖,又道:“而且那些花蕊書上,當真沒有什麼要命的證據。我也是看取走無妨,才從閣中大著膽子偷去的。”

  葉飄零皺眉道:“你隻偷瞭臥虎山莊的花蕊書?”

  柳織煙微微抬頭,輕聲道:“我覺得臥虎山莊莊主和藍傢過往甚密,胡夫人花蕊書中提到他和藍振業稱兄道弟,喝醉瞭便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想幫楊郎早日查清真相,便把藍傢的花蕊書也偷走瞭些。小師叔……應當是查出瞭的。但她當時,並沒聲張。”

  衛香馨長嘆一聲,匕首垂落,疲態盡顯,“這一個情字,要坑害多少女子……之後呢?”

  柳織煙繼續道:“他……極感激我,之後來找我的次數,比從前多瞭。可我反而沒有之前那麼快活。我心裡不安,總覺得鑄下大錯,興許會毀掉……李師叔的一生幸福。後來,我再次回閣,又翻閱瞭那邊來的其他花蕊書,知道李師叔過得並不算好,那姓胡的男人,小妾一房一房的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嫌棄李師叔沒能生下一個男丁。到那時,我才好受瞭些。”

  “後來呢?”

  她平靜瞭許多,抬頭坐在自己足跟上,仍是跪姿,道:“後來,他忙於辦事,來得少瞭些。張七的外室有孕在身,他在傢裡呆瞭一陣,依舊……還是那樣待我。我心如止水,隻當是被畜生欺凌,忍著伺候他。誰知道,他……他……還盤算起瞭,要叫我伺候天道來的巡查。”

  她繃緊面頰忍住新湧淚水,咬牙道:“師叔,他心中哪裡還將我當作妻子?我心裡不願,他竟……說我連個丫鬟都可親熱,助他前程的好事,反而不肯。他將我痛罵一番,走瞭。我本還慶幸,惹惱他一次,又能清靜幾個月。哪知道……他回來作踐我那幾夜,竟叫我……停瞭月事,有瞭孩子。”

  她摸著自己還很纖細的腰肢,恨恨道:“這孩子我絕不會要。可我手上的藥,之前不願為他生孩子的時候已經偷偷用完瞭。我不敢叫楊郎知道,便隻說想回來參加賞秋大會。他很高興,還說到時候若能來這邊查案,就來看我。小師叔也很高興,她忙瞭許久,寂寞瞭許久,十分想我。”

  柳織煙面上浮現出一陣惶恐,抬眸看向衛香馨,“我回來之後,才知道……竟出瞭那樣的……滅門慘案。不隻是我慌瞭,小師叔也慌瞭。她一直質問我,是不是我把偷去的花蕊書,交給瞭心懷叵測之徒。我不敢說……楊郎的事情。隻好賴給張七,推給天道。這、這也不是我空口白話誣陷,楊郎跟我說過,天道也想拿到那樣寶物,好來鉗制他傢主人。天道隻是一群江湖人,裡面都是張七這樣的畜生,要是他們,應當幹得出將人滅門的事。楊郎還說,那幾個盜匪的仇傢沒被斬草除根,後人長大,托瞭別的江湖好漢來討公道。興許,是他們幹的也說不定。”

  “不是。”葉飄零道,“沒來得及。我晚瞭一步。”

  柳織煙一怔,看向他。

  衛香馨一掌將她摑歪回去,冷冷道:“之後呢。我的小師叔,你的小師叔祖,為何會死。”

  柳織煙瑟縮瞭一下,顫聲道:“因為……我怕。”

  “怕?”

  “你們……開始徹查花蕊書瞭。肯定是發現瞭什麼。若到時候小師叔抵不住,將我交代出去,這滅門案,你們豈不是要懷疑到我的頭上?我身邊可交代的兩人,楊郎是朝廷武衛,品級興許還不低,張七是平波十八塢的首領之一,又入瞭天道,你們當初覺得我應該嫁他,不就是他看中瞭我,你們惹不起他麼?”

  柳織煙淒然道:“我把哪個扯出來,都做不瞭擋箭牌。師叔,你是代閣主,你憑良心說,如今我把這些都交代出來瞭,你又能惹得起哪個?是敢去找朝廷討個公道,還是去向平波十八塢,向天道追究責任?”

  衛香馨面頰抽動,沒有應聲。

  柳織煙道:“我不知如何是好,沒瞭方寸。小師叔也不知該怎麼辦,一直勸我從實相告,讓代閣主你來拿主意。我當時還惦記著腹中那個孽種,便拖延瞭一下。不想,這一拖延,叫我尋到瞭一線生機。”

  她瞄瞭一眼仍在臉頰附近的匕首,輕聲道:“我去偷藥庫的備用鑰匙時,發現小師叔祖,給辛師叔畫瞭一頁道歉的圖。我便想,要是……要是……能將這做成遺書,是不是就能叫你們不再追查下去。”

  奪!

  匕首貼著柳織煙的大腿釘在桌上,衛香馨壓抑怒氣道:“你如何能是小師叔的對手?”

  柳織煙哆哆嗦嗦道:“小師叔祖……其實頗為風流。我撞見過她因為這個跟陶師叔祖吵架。陶師叔祖告誡她不可再對未出嫁的同門晚輩產生欲念。我和小師叔相好瞭這麼久,想勾引她,實在不難。師叔你潔身自好,興許不懂……女子到瞭動情之際,定是昏頭昏腦,心醉神迷,我……再出手偷襲,她……哪還有反抗的本事。”

  她扭頭看一眼鄧佩芽的屍身,慟哭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為,是我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師叔……你為何對小師叔如此狠心。她說破天去……也隻是知情不報而已。”

  衛香馨淒然一笑,拔出匕首,抵著她的脖頸道:“狠心?狠心的是你這狼心狗肺的畜生!我先前還以為小師妹是被迫自盡,才會在死前留下那張書簽,指點我想起你來。哪知道……她是一腔真情待你,真心想為你頂罪!她以為我們想不到她和你的奸情,寫的這張書簽,是對你表露的心跡吧?”

  柳織煙指尖顫抖,拿起瞭衛香馨摔在她臉上的那張書簽,隻看完第一句,便淚流滿面,慘叫一聲,倒在桌上。

  “這是她專門用花蕊書繡的遺言!你給我好好看看,看看你都害死瞭誰!”衛香馨雙目含淚,又將繡冊狠狠摔在她身上。

  柳織煙嚎啕大哭,一邊擦淚一邊看向那些遺言,眼見雙目之中光芒暗淡,一股死氣,漸漸盈滿絕望眸子。

  “你還不準死。”衛香馨咬牙切齒,揪住她的頭發,一字字道,“那個楊青居心叵測,八成便是幕後主使的麾下走狗。你既然對他提瞭賞秋大會,他興許會來找你。”

  柳織煙泣道:“那又如何?即便這一切都是楊郎的謀劃,朝廷打算動手,百花閣難道還要抵死不從麼?”

  衛香馨冷哼一聲,道:“若是朝廷有意,必不會如此佈置,請一班魑魅魍魎,興風作浪。隻消光明正大下令,不論南境北關,東海西域,我百花閣一眾女子,幾時落後於人過?既然走瞭江湖邪道,那我等,也隻好以江湖方式抵禦。他楊青是紫衣衛也好,飛鷹衛也罷,總要將他找來,問個分明,才對得起這一條條人命!”

  柳織煙緩緩閉上雙目,嗚咽道:“他沒有騙我……沒有……”

  衛香馨滿目厭惡,拿出一顆藥丸,捏開她嘴巴拍進去,托頜順脖一壓,讓她吞下,跟著拿來一條繩索,將她細細捆好,塞住嘴巴,擺在鄧佩芽屍身旁邊。

  “宗門不幸,叫你見笑瞭。”她收拾停當,看向過來幫手的葉飄零,嘆道。

  “柳織煙沒有撒謊?”葉飄零直率問道。

  衛香馨沉吟片刻,“興許還有隱瞞未說的地方。但大致脈絡,應當不假。那個楊青,對她說的也未必就是真話。甚至連他們的奸情,張七都未必並不知情。”

  “哦?”

  “張七是代表天道拉攏楊青一方,這種密謀合作的關系,怎麼可能拖上一年半載沒有結果。以張七後來對煙兒愈發惡劣的態度,還有瞭讓她獻身討好某人的打算,我覺得,她和楊青的事,說不定是被默許的。楊青一方和張七,興許早已談成。”

  衛香馨目光炯炯,掃過屋內兩具屍體,纖長五指,緩緩緊攥成拳:“敢在飛鷹衛地界犯下如此兇殘的滅門大案,不管是你們如意樓,還是他們天道,都太過囂張。如今,我倒是想通瞭。若這滅門案本就在飛鷹衛的默許之下,由天道動手,嫁禍如意樓,便合乎情理得多。”

  她打開地窖的門,忽然之間,顯得無比疲倦,仿佛隨時都能倒下。

  “可……飛鷹衛的主人,遠比小爵爺袁吉可怕得多。忠安候袁福,豈是百花閣……開罪得起。”

  葉飄零走上石階,“查實是他,便和你們百花閣再無關系。”

  “哦?”衛香馨蹙眉跟上,略顯不安。

  葉飄零頭也不回,淡淡道:“我已拿瞭報酬,害臥虎山莊被滅門的,便是當朝天子,我也要殺。”

  衛香馨蹲下關好地窖,掛上銅鎖,百般嘆息,凝成雙目氤氳一片。

  她緩緩站起,望向葉飄零將要投入黑暗之中的背影。

  “師叔你潔身自好,興許不懂……”

  耳邊響起瞭不久前柳織煙略顯賭氣的話,衛香馨目光閃動,高聲喚道:“葉飄零。”

  他回頭,皺眉,“代閣主還要去哪兒?”

  她面上一熱,生出幾分怯意。可滿心繁雜思緒,叫她如何也壓不住那股放縱沖動。

  “你今晚,還有空閑麼?”

  葉飄零道:“已沒什麼事要做。”

  衛香馨定瞭定神,款款走去。

  “我房中還有半壇百花釀,可願陪我,飲上一杯忘憂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