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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傢賊難防

  “你這是人說的話麼?我要你賠我嫁不出去,你卻先驗傷?合著傷得重瞭不好看,你就耍賴不管我瞭是吧?”任笑笑瞪大眼睛,不高興地喊出來。

  “若沒傷,我便不管。”葉飄零其實已確信方才那情急一招至少傷到瞭她七、八處,潑在她身上的猩紅之中,必定摻上瞭她的血,“隻要傷瞭,我負責便是。”

  “嘶……算你識相,我沒白挨你這麼多劍。”她抽著涼氣捏捏身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剛才我還當要被你一起剁瞭呢。給我急得啊,我都還沒叮囑你一件重要的事兒呢。”

  葉飄零挑眉道:“何事?”

  “我要是也被你剁成那樣,看在咱倆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可別叫其他跟我一樣的怪人,過來翻屍塊,看我腸子裡的大糞。我模樣沒那女的美,屎八成也比人傢的臭。”

  他搖頭,微笑道:“你比那殺手美得多。”

  還不等任笑笑順勢嬌羞一下,他便轉頭道:“任舵主,過來幫你妹妹包紮一下,我方才情急,可能傷瞭她幾劍。”

  任二笑一眼看見妹妹要捉老鼠似的圓瞪貓眼,苦著臉道:“我尋思,她更想讓你給她包,順便驗傷。我還是趕緊幫分舵的弟兄吧。”

  葉飄零卻搖瞭搖頭,走過去道:“你來妹妹這邊,他們我來幫。”

  任二笑本還想再給妹妹幫腔兩句,爭取早日解決瞭傢中這個待嫁的“心腹大患”。可抬眼瞥見葉飄零神情,心中一凜,忙拖著酸軟雙腿往妹妹這兒走來,胸前比劃一個手勢,叫她別亂嚷嚷。

  任笑笑眉心微蹙,眸子滴溜溜一轉,掀起袖子喊痛,撒嬌道:“哥,你慢死瞭,趕緊過來啊,你怎麼走路跟烏龜爬一樣啊。就不怕等你走到,妹妹我的傷都長好瞭麼?”

  任二笑留意著背後動靜,勉強笑道:“你要好得那麼快,還包紮個屁,抹點口水得瞭。”

  說話間,葉飄零已走到受傷諸人身邊,低頭掃視一番,從懷中摸出佈帶,蹲下,道:“扶住我,我來幫你止血。”

  那人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幾分喜色,扶著葉飄零的手臂將上身抬起,伸直冒血的腿,竟往任二笑那邊看瞭過去。

  任二笑依舊背對著這邊,正專心給妹妹包紮。

  倒是那個任笑笑,眼睛瞪得像對兒鈴鐺,一眨不眨盯著葉飄零。

  那人定瞭定神,知道良機稍縱即逝,手臂一晃,已將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握在掌中,咬牙運力,狠狠刺向葉飄零的後頸。

  一招出手,他心中一冷,暗叫一聲不好。

  任笑笑竟沒出聲!

  那丫頭擺明要當葉飄零的相好,看到自己這奪命一擊,豈會不出言提醒?

  除非,她知道這就是個陷阱。

  電光石火,那人腦中念頭轉完,跟著,就看到自己握著匕首的胳膊,已再也動彈不得。

  那是真正的動彈不得。

  就算葉飄零松開手,那條胳膊也再沒可能聽從頭腦的號令。

  實際上,葉飄零站起之後,就松開瞭握著那人手腕的左掌。

  那人的胳膊,啪嗒一聲掉在瞭地上。

  齊肩而斷,平整切口中,還能看到白森森的骨節。

  葉飄零踢開那條胳膊,垂下劍鋒,貼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挑起,冷冷道:“為何如此?”

  那人用手捂住肩膀,可一掌大小,如何擋得完噴湧如泉的血漿。

  他自知有死無生,淒然一笑,道:“要有得選,我也不願意……任舵主,是兄弟對不住你。有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你!”

  話音未落,他向前一撲,喉嚨撞在鋒銳長劍上,透瞭一個對穿。

  葉飄零毫不猶豫將頭割下,拎在手中,冷冷掃視著其餘傷者。

  周圍一片死寂。

  任笑笑搶過二哥手上成卷白佈,撇嘴往後退瞭幾步,小聲道:“他這樣子嚇人得很,哥,你去看看吧。不然你手下可要被他砍光瞭。”

  任二笑本想借著給妹妹包紮拖延片刻,借口沒瞭,隻好硬著頭皮轉身走過去,單膝跪地,忍痛道:“分舵內出瞭這等事,是屬下失職。”

  “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事,怎可能鐵板一塊,密不透風。”葉飄零難得露出幾分茫然,似乎在思索什麼,半晌,才輕輕嘆瞭口氣,道,“任舵主,今日這趟,隻怕咱們是白跑瞭。”

  任二笑一怔,“白跑?”

  任笑笑氣哼哼過來,抬指頭就戳瞭二哥腦門一下,“哥,你身邊有傢賊啊,日防夜防,傢賊難防,這人都能跟著接應,咱們的計劃對手咋可能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還能那麼輕松順利讓我把人帶出來?”

  她看向葉飄零,恨恨道:“剛才那幫人擺的陣勢就是對付他呢,咱們反被人傢設套瞭。你趕緊去看看吧,那藥紅薇,八成是個西貝貨。”

  任二笑大驚失色,顧不得身上乏力有傷,跌跌撞撞跑向那個偽裝成菜口袋的俘虜。

  拆開繩索,褪下麻袋,他揪住頭發揚起那女子的臉,拇指壓上去狠狠搓弄,卻並沒發現什麼易容改扮的痕跡。

  葉飄零跟過來,低頭一望,道:“你妹妹猜對瞭。這不是藥紅薇。轉運之時我若細看兩眼,就能分辨出來。這也是我的失職。看來,給你妹妹引路的人,都出瞭問題。”

  任二笑捏開那女人嘴巴,才發現面頰裡塞瞭東西,頭發也攙瞭假,全都去掉後,不過是個形貌與藥紅薇有幾分相似的黃毛丫頭。

  這裡除瞭葉飄零,他人都跟藥紅薇接觸不多,任笑笑更是全憑眼線帶路指引,抓錯人,的確隻能算是葉飄零的責任。

  任二笑怒氣沖沖站起,轉身吼道:“這次引路的眼線是誰負責的?誰!”

  一個受傷較輕的部下忍疼站起來,左右看瞭看,指著遠處一個被割喉仰面倒下的屍體,道:“是李二哥負責的。”

  任二笑面色鐵青,狠狠將闊劍插在地上,道:“葉兄,你說……該怎麼辦?這分舵經營至今已有五年,出瞭這麼大的問題,我實在……難辭其咎。”

  葉飄零看他一眼,轉身舉起劍,指著那些傷號,沉聲道:“你們自認清白,不怕受審的,解下腰帶,將你們右手綁在一起,左手提著褲子,起來跟任舵主走。”

  這時若心中有愧不依言行動,殺神的劍絕不會留情。

  那些人唉聲嘆氣行動起來,草草用藥膏止血,就一個個站起,主動將彼此連成瞭一串。

  葉飄零逐個檢查,最後道:“任舵主,今日時候不早,咱們先把他們帶去孟總管那兒。明日一早備下車馬,你親自帶著他們南下,往納斂堂走一趟,請示駱總管,交給樓主處理。”

  任二笑一驚,低聲道:“要到如此地步麼?孟總管還處理不得?”

  “叛逆嫌疑,本就該由內三堂過問。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不可馬虎。”葉飄零冷冷道,“若有人半途想逃,格殺勿論。我不管他們有什麼苦衷,被人拿住瞭什麼把柄。大傢做的是提著腦袋刀口舔血的活計,誰不忠不義,就死。”

  “走吧。”他提起那個假貨丟給任二笑扛著,“此地不宜久留。回去之後,再商量如何捉藥紅薇。”

  “要我說啊,你們也別費這個勁兒瞭。”任笑笑一瘸一拐走過來,“真的藥紅薇,九成九已經……嘎,沒啦。”

  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劃瞭一個吊死的動作,吐吐舌頭,道:“而且,就是咱們殺的。”

  葉飄零的臉色,頓時又陰沉瞭幾分。

  任二笑呵斥道:“笑笑,莫要亂說話。”

  “這怎麼能叫亂說話呢,這叫合理的推測。哥,你自己說,這藥紅薇不就是個用來下毒滅口的工具人麼?藍夫人一死,藍傢秘密的線索就算是斷瞭,那這個女人,留著還有什麼用?滅口者,人恒滅口之。”她搖頭晃腦拽文,但語氣頗為嚴肅,“她一個百花閣不入流的女弟子,為什麼豁出臉皮也要往大人物紮堆的地方擠?不就是怕自己知道太多沒瞭命麼。那麼多眼睛看著,她要呱唧一下,蹬腿兒咽氣兒,肯定又要惹來一堆是非,對吧?”

  任二笑點點頭,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所以啊,咱們這一來抓人,要是抓著瞭還好,抓不著,漏瞭風聲,沒踩好點兒,那肯定正中人傢下懷啊。咱前腳把西貝貨順走,後腳真貨的命就不用留瞭。往不顯眼但又不難找的地方把屍體一扔,等被發現,得,如意樓下頭又掛一筆爛賬。”

  任二笑喘息道:“不是還有林夢曇麼,她能幫咱們做證。”

  “她作證個啥?她看見師妹怎麼死的瞭?她還跟著你們的人走的,大半個三關郡都知道,保不準想弄死她的刺客都在路上咯。倆女的都算在你們頭上,百花閣還能善罷甘休?你們不是說那傢的小娘子們靠賣屄搜羅瞭一堆秘密麼,回頭肯定把對你們不利的都抖落出來。”

  任笑笑哼瞭一聲,道:“真不知道誰給你們安排這麼個破任務,說不定,那才是你們最大的傢賊。”

  任二笑一把將她嘴捂住,“不準亂說!這可是孟總管直接下的令!”

  任笑笑偏偏就是一張堵不住的嘴,在他巴掌下含含糊糊道:“總管怎麼啦?宰相將軍還最愛造反呢!你們都不聽人說書的啊?”

  葉飄零瞥一眼她,道:“無心之語,任舵主不必那麼在意。令妹心思機敏,是個可造之材。”

  任笑笑瞇起眼睛,面頰都得意的隆起瞭兩顆小小的蘋果,撥開哥哥的手,道:“哼,我就知道長的好看的男人一定不傻。有本姑娘幫你們,是你們的福氣。不然,就你們這幫練武功練得不開竅的腦子,準被人耍得團團轉。”

  葉飄零將劍一收,道:“那,令兄就托你照看,免得路上出事。我先走一步,少陪。”

  話音未落,他竟展開身法,幾個起落,就消失在陰森森的林木之間。

  “哎?哎哎!姓葉的,你別把我扔下啊!你小腿還流血呢!你讓我給你上藥哎!”任笑笑氣的跺腳,結果扯到傷口,疼得貓臉皺成一團。

  她雖然最擅長輕功身法,可跟葉飄零一比,那就是貓兒上樹遇到夜梟掠林,差瞭不是一星半點。

  知道追不上,她隻得氣鼓鼓坐下,先將身上傷口用水袋清洗一下,咕噥道:“說話不算話,倒是來給本姑娘驗傷啊!我大腿還被你蹭瞭一劍呢,我還等著叫你看看,是什麼反應呢。小人,言而無信的小人。”

  任二笑拿這個妹妹一貫沒有辦法,心道反正葉飄零不在,隨她放肆幾句好瞭,便回頭安慰那些自縛右手滿心忐忑的部下。

  他們這些奔走辦事的,平常輕易見不到內三堂的人,隻知道能在內三堂掛名的,都是樓裡的一流好手。他們和外三堂的區別,除瞭職能之外,行事風格也大相徑庭。

  同為樓主名下認領的弟子,南宮星和氣親切,待人寬厚溫柔,便掛在內三堂納斂堂。而葉飄零的姓名,則歸於外三堂的兇煞堂。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那兇神一霎,任二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一個看起來頗為俊俏的年輕人,為何會與一幫名聲赫赫的老怪物列於一處。

  如今才知道,兇神惡煞,名不虛傳。

  葉飄零兇名遠揚也有幾分好處,當他殺氣騰騰持劍走來的時候,本該盡責問一句的守衛,大都乖乖讓開瞭路。

  他徑直沖向孟飛所在的小院,但遠遠看見那桿指天大槍之後,便放緩腳步,調勻氣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孟飛依然坐在院子裡,手邊放著酒壇,卻並未開封。

  駱雨湖就坐在他的對面,雙手放在膝上,挺直脊背,端端正正。

  葉飄零推門進來,駱雨湖扭頭一看,先是喜笑顏開,跟著看到血跡,秀眉登時一擰,起身奔來,驚道:“主君,你的腿……快來坐下,我為你包紮。”

  孟飛單手在酒壇上一推,那十餘斤的青灰壇子如在冰面上一般平平滑來,落在葉飄零腳邊。他握住槍桿,沉聲道:“好快的劍,扒開用酒洗洗,再用水沖。”

  “謝總管。”葉飄零道,“你和雨兒在談事?”

  “問些細節,沒什麼要緊。”孟飛垂下眼簾,不知為何,看起來透著一股深深地疲倦,“看你的樣子,任務不順?”

  “有內鬼,走漏瞭消息,對方請瞭些高手,想要設套殺我。”葉飄零的劍斜斜指著鐵槍所在,道,“有嫌疑的人,一會兒就到,還請孟總管派些人手,護送他們明日南下,趕往納斂堂。”

  孟飛沉聲道:“北三堂的分舵出瞭叛徒,不經我這個總管的手麼?”

  “孟總管若有空,先審審自然更好。隻是此次幹系重大,這些活口,還請一定送到納斂堂。”

  “內三堂中,江北事務歸神君堂處理,納斂堂直接向樓主負責,此等小事,何必打擾。”

  駱雨湖察覺氣氛不對,雖已搬來凳子,卻不敢繼續,隻能心疼地望著葉飄零腿上那片幹涸血塊,小指鉤住劍韁,將肌肉筋絡調整到松緊合度,警惕地戒備周圍。

  “神君堂要調查此次滅門嫁禍的大事,他們騰不出手。總管若也分不出人,我請南北調運的鎮世堂幫忙便是。”

  孟飛左手一擺,道:“不必。如今和哪一方都還沒撕破臉,一些人手,還勻得起。此次行程由誰負責?你麼?”

  “任二笑,三關郡分舵舵主,叛徒就出在他的分舵,與他名下的眼線之中。”

  “他要不要審?”

  “納斂堂自有判斷。我不擅此道。”

  孟飛緩緩點頭,道:“跟我說說,今日的行動。”

  葉飄零極其簡練地講瞭一遍,沒有半個字多餘。

  孟飛濃眉漸緊,沉聲道:“你說,有人創出瞭專門對付你那劍法的陣勢?”

  葉飄零道:“不錯。看配合的步法,應是脫胎自天下第一小劍陣,太乙先天陣。”

  動不動便需要數十名武功相當的高手結組使用的大陣法,十有八、九都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強如地煞絕劍陣、辰極四方陣、陰陽八仙陣,一樣早就乏人問津。

  而八人、四人、兩人皆可使用的太乙先天陣,便成瞭碩果僅存的一流絕學。

  聯手出擊的那三個死士,隻有當中那位快劍好手負責刺殺,而剩下兩位,就是在用太乙先天陣的套路阻礙葉飄零出手。

  孟飛皺眉嘆道:“這可不好追查。”

  武林威名赫赫的那些陣法,大都在前朝末年戰亂之時廣為傳播,幫助江湖好漢聯手於軍陣之中建功立業,免得被操練過的精銳士兵以戰法輕輕松松沖得七零八落。

  所以這太乙先天陣,能學到的人,當真不少。

  隻不過如今正道昌隆,邪魔衰微,以多打少在同道之間從來都為武林正宗所不齒,少瞭許多可以並肩子上的場合,這劍陣,也隻有寂寞寥落如深宮怨妃,紅顏枯萎。

  葉飄零道:“不必查。那種打法,隻能對付我和師父。他們隻管來就是。一旦不成,耗掉的,是個用劍的一流高手,和兩個懂陣法的死士。”

  “會五行陣,還會太乙先天陣,保不準,這幫人背後的高手,還會其他陣法。”孟飛憂心忡忡道,“若是碰上三十六人的地煞絕劍陣,可叫人頭疼得很。”

  “無妨,把劍磨快一些,三十六個脖子,砍得動。”葉飄零望著他的眼睛,道,“孟總管,此後有何打算?若沒什麼我可效勞之處,等我腿傷無礙,我便帶著雨兒繼續往南燕郡去瞭。”

  孟飛粗大的指頭輕輕點著額角,道:“我想不通,若此次的事端是天道挑起,究竟有何圖謀?隻為瞭給咱們潑臟水,是不是陣仗太大瞭點?”

  “總管可以多請教幾位智囊,一起出謀劃策。我不懂這些,就不獻醜瞭。”

  “但你的劍很好。”孟飛緩緩站起來,手中長槍宛如鐵鑄在地上,紋絲不動,“當下三關郡群雄聚首,隻靠舵主、堂主,恐怕壓不住陣。我已請示外三堂,聯絡強援。在他們到來之前,你可否延後行程,再在此地多留幾日?”

  “我可以幫忙,但要辦完我想辦的事。”葉飄零不卑不亢道,“既然這邊短期內不會明刀明槍開打,我還是先往南燕郡走一趟得好。”

  孟飛忽然一笑,道:“好,你去。但我要分出人手,按你要求往納斂堂去。林夢曇回百花閣,隻好請你順道幫一把瞭。”

  葉飄零雙目微瞇,略一遲疑,拱手道:“是,我便送她一程。”

  等跟著他一起離開那個小院,駱雨湖忽然覺得腿肚有些發軟。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可她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直覺告訴她,方才似乎有一場無形交鋒,悄悄開始,悄悄結束。

  那不是生死惡戰,卻仿佛關系瞭不知什麼人的生死。

  她忍不住回頭看瞭一眼,院中孟飛仍鐵塔一樣站著,那雙盈滿疲憊的眸子,一直牢牢鎖定著葉飄零的背影,直到他們拐過屋角,仍好似穿透瞭墻壁,落在他們身上。

  很快,她就懶得再想那些不懂的事,她燒好熱水,找來幹凈的佈,專心致志地為葉飄零處理傷口。

  傷口並不大,隻是劍鋒銳利,割得頗深。

  從他身上四處可見的疤痕來看,這種劍傷,不值一提。

  可她還是心疼,隻是能忍住不說罷瞭。

  她剛處理完不久,屋外氣勢洶洶闖入瞭一個半身血紅的姑娘,指著葉飄零的鼻子氣喘籲籲道:“你、你跑這麼快幹啥!怕我……逼你下聘啊?你答應給我驗傷的事兒呢?丟給我哥就算完瞭?”

  葉飄零瞄一眼錯愕的駱雨湖,簡略介紹一番,看著任笑笑在自己擦拭後的赤膊上轉來轉去的賊眼,拿來外衣披上,道:“你先帶她去洗洗,她身上的傷是我弄的,幫她處理一下。”

  任笑笑打量一下駱雨湖,難得沒有頂嘴,笑瞇瞇跟著去井邊清洗。

  不一會兒,她背著手走回屋裡,抬胳膊在他眼前一晃,笑道:“好啊,葉飄零,虧我還覺得你們江湖人不拘小節,鬧瞭半天,你也喜歡這種古板無趣的女人?”

  “嗯?”葉飄零抬眼一眼看,她手上捏著的,是本《女論語》。

  “我認的字不多,這本還是知道的,《女論語》哎,你帶著闖蕩江湖的女人,竟揣著這個?你是不是還逼她學三從四德啊?”

  端著水盆進來的駱雨湖一怔,疑惑道:“我的書……怎麼在你手裡?”

  葉飄零一笑,道:“今後她在的時候,小心身上的東西。日防夜防,傢賊難防。”

  “你說誰是傢賊呢?告訴你,我……我……”任笑笑說到這兒,忽然樂瞭,“行,傢賊就傢賊,好歹是你傢裡的瞭,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