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翌淮這幾日都沒回傢,顧父也不知他在外頭忙什麼,自打顧暖心走後,兩父子幾乎沒有說過話。
他知道顧翌淮對自己不滿,但是總要有人當惡人,如果顧翌淮狠不下心斬斷情絲,那就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來,總比自己兩個孩子都毀瞭強。
這場發佈會顧父已經準備瞭一陣子瞭,早在事情剛被爆出的時候他便想開瞭,是顧翌淮攔著不許他用那個辦法。
之前他也舍不得,畢竟是自己養瞭十幾年的女兒,雖不是親生他卻也是一直很疼愛,當然希望她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但世事難料,如今事情愈演愈烈,早已脫離瞭掌控,好在女兒懂事,主動與他提瞭這件事。
雖有些倉促,好在提前準備瞭,也不算寒磣。該請的都請瞭,不該請的他也沒打算告知。
顧父站在臺子上,笑道:“感謝諸位抽空過來。”
“今日請大傢過來,卻是為瞭宣佈小女的婚訊。”顧父雖許久不曾主事,但畢竟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瞭,說話聲音中氣十足。
“我知近日外界有些傳言,聽來實在荒謬,我本不想理會,不想此事卻是愈演愈烈,被人鬧得沸沸揚揚,已嚴重影響到我顧傢的聲譽。老夫也不得不出面聲明,忘各位能為我顧傢做個見證。”
他頓瞭頓,接著說道:“小女與徐傢少爺很早以前便有瞭婚約,且兩人情投意合,早前便已互相交換過生辰八字,婚期將至卻被人惡意中傷,毀她清譽,此事於顧傢、徐傢皆不能忍。”
他向站在一旁的劉叔擺瞭擺手。劉叔得瞭示意從桌子上一個鎖著的木盒子裡取出幾張紙,展開放到臺下的桌子上擺好。
“這是當年祖上與徐傢訂下的婚約手書,另外一張是小女與徐公子的婚約手書,還有一張是前陣子徐傢送來的禮單,上頭都有日期印章,諸位可以看看。”顧父指著桌面上幾張紙向座下的記者和世傢族長一一介紹道。
下面的人聽他此言一陣嘩然,圍著那幾張紙仔細看,還有不少記者舉著巨大的相機在拍照。
“今日自是有件最重要的事要宣佈…”顧父身處的位置剛好正對著大門,話才說瞭一半正好看到站在門外的顧翌淮。
他嘴唇緊抿,面無表情,一雙黑得像墨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顧父心裡一跳,他還是來瞭,原是想瞞著不讓他知道,果然還是瞞不住。
看著他的眼睛,顧父不知怎麼竟有些莫名的心虛,站在旁邊的徐父顯然也看到瞭,一張笑臉一下便僵瞭起來。因顧翌淮站在門外,屋內的人臺下眾人都背對著他,因而也沒人註意到他。
“…便是,小女與徐公子的婚禮,將在下月舉行,局時請諸位務必賞光,前來觀禮。”顧父瞥開眼,狠瞭狠心,還是把話說完瞭。
臺下的人聽到這話忙向顧父道喜,顧父控制著自己不去管顧翌淮,微笑著向眾人道謝。
顧翌淮聽到這沉瞭沉眼睛,盯著站在臺上笑容滿面的兩人,一臉陰騖。一旁的高秘書有些擔心,小心翼翼的問他:“司長,現在怎麼辦?”
他盯著笑得臉上多出好幾道褶子的徐父陰測測的說:“徐老爺大概太閑瞭,給他找點事做,沒得整日摻和到別人的傢事裡去。”說罷,不待高秘書反應便轉身離開瞭。
顧父眼睛總不由自主的往門外瞟,看到他轉身離開時的背影,心口一疼。畢竟是自己兒子,走到今天這步,他也很難受。
他沉默瞭一會,還是不忍心,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黑白的已經有些年頭瞭,不過還是能隱隱約約看出裡面的人:
“相信大傢對此前的傳言都有疑問,前幾天報紙上說顧暖心不是我親生女兒。今日我就向大傢開誠佈公的來說一下這件事。”
“這就是顧暖心的父母,懷裡抱的是她,當時她才剛滿月,我還記得她小時候那粉雕玉琢的模樣…旁邊這個就是我瞭。當時我與亡妻剛好去南京,便是他們夫婦二人接待的我們。”
這張照片是他幾天前從一本舊書裡翻出來的,當日顧翌淮跟他說餘傢老仆去世之後,他費瞭好大的勁才找出瞭這張照片。
“這丫頭與她哥哥明確來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她從來到顧傢便與她哥哥感情很好,別說兩人沒奸情,便是真的有那也是情之所至,便當我顧某為兒子養瞭給童養媳,又礙得瞭誰?”
一旁的徐父有些懵,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到這個,避著人偷偷扯瞭扯顧父的袖口。今日來是來宣佈婚訊的,可別越說越歪,越抹越黑瞭。
見臺下的人都有些驚訝的盯著顧父,徐父額頭猛的冒汗,忙笑著解釋道:“顧傢兄妹感情一直很好的,絕對不是外界傳的那麼不堪,顧老爺就是這個意思,大傢別誤會。徐顧兩傢的婚禮已經在準備瞭,到時請諸位一定過來觀禮。”
顧父看著臺下眾人,暗嘆瞭口氣,面上笑道:“對,是老夫氣糊塗瞭…”
結果
很快顧傢小姐與徐傢公子婚期將近的消息傳遍瞭上海的大街小巷,各大報社都用巨大的版面刊登瞭這個新聞,幾張婚書的照片更是讓早前顧傢兄妹亂倫的消息成為一個笑話。
有提起的也多是議論是誰對顧傢惡意這麼神,竟做出這等不入流的事。不過這個新聞沒持續多久便被另一個更令人驚異的消息給掩蓋住瞭。
第二天的大公報上竟刊登著一篇極為勁爆的花邊新聞。福州來滬的柳傢小姐居然與上海有名的浪蕩子杜二少攪在瞭一塊,文章裡附帶的一張照片,真的讓人想不信都難。
照片裡兩人衣衫不整的摟在一處,仔細看這背景還是在一張大床上,怎麼看這兩人都是板上定釘的事。
雖是如此也是有不少人會疑惑,這位柳小姐雖然來滬不久,不過也是一位從書香門第裡出來的世傢小姐,怎麼看這兩個人都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如何就能搞到一塊去瞭呢?
正疑惑,倒是有人一臉神秘的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柳傢的老爺有一陣子沒見人瞭,你們都不奇怪?”
一有人起頭,眾人皆是一拍腦袋想起來瞭:“噢…柳老爺往日總喜歡到北城邊上的茶樓裡喝茶,好像真是有陣子沒見他瞭。老兄是有什麼消息透露?”
那人立馬神秘兮兮壓低的聲音:“聽說是犯瞭大事,進去…有陣子瞭。”
圍觀的眾人一陣嘩然,問道:“這柳老爺前些日子看起來還春風得意的,怎麼一下就進去啦?可是犯瞭什麼瞭不得的大事?”
“據說是殺頭的大罪,這柳傢看來是要變天啦…怪不得柳小姐能找上杜傢老二,要再拖下去誰還敢要她啊,嘖嘖…”那人感嘆道。
眾人也是一陣唏噓,直感嘆紅顏多舛…
且說柳微然自那日回到傢中便萎靡不振,整個人幾乎失瞭力氣。柳傢的宅子雖然還在,但自柳父入獄後,下人小廝幾乎都跑光瞭,宅子裡的東西也被一搶而空,隻剩下一個跟隨柳傢多年的奶娘。
看見柳微然衣衫不整的回來,抱著她直落淚,柳微然幾次輕生都被她勸瞭回來。
“小姐,如今老爺還在獄中,若是小姐也沒瞭,柳傢便再沒希望瞭…”
“…我還能怎麼辦?”柳微然崩潰大哭。她無權無勢,還隻是個學生,父親一進去她便一無所有瞭。她根本沒有辦法把父親救出來,也鬥不過顧翌淮,她真的後悔瞭,當初不該意氣用事去招惹這對兄妹,如今把整個柳傢都毀瞭!
“小姐不若去求求其他人…哦,那個徐公子啊,小姐你不是說他在北平對您很好嗎?您去找徐傢幫幫忙,好歹也能撐一陣子…”
柳微然沉默不語,如今她根本不敢去見徐致深。她害怕看見他鄙夷輕視的眼光,甚至害怕他的憐憫,她驕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如此落魄。
“往日裡我看那徐老爺也是很喜歡小姐的,不若去求求徐老爺罷,徐傢在上海也是說得上幾句話的,若是得徐老爺幫忙說不定能把老爺救出來,便是不能也能讓老爺在裡面過得好些…”
這話倒是讓柳微然動瞭心。
她第二天收拾瞭一番便到瞭徐傢求見徐老爺。門房倒還算客氣,讓她在外頭先等一會,自己進去稟報瞭一番。
徐父一聽柳微然來瞭,眉頭一皺。沉吟道:這柳傢先前他也是很重視的,曾想著若是與顧傢婚事不成,那跟柳傢聯姻也不算差。
不過前幾日他可是得瞭消息,柳秘書長如今都好一陣子不見人瞭,聽說是犯瞭大事,眼下他可不想跟柳傢扯上關系。
“就說我不在,去吧。”那門房有些驚訝,往日裡這柳小姐也是常來的,倒不見老爺這般打發人。不過也是不敢說,慢慢轉身便要出去,走瞭兩步又被叫住:“等等,以後她來都說我不在。”
門房這回是知道意思瞭,很快到瞭門外:“小姐,不巧的很,老爺方才出去瞭,您今日怕是見不到的。”
柳微然聞言沉吟瞭片刻,說道:“那我在這等徐伯伯回來吧,我有些急事找他。”
門房一聽忙說:“我們老爺這幾天大概都回不來瞭,您還是先回去吧。”
柳微然也不是個蠢人,自然知道徐父是故意在避她,心頭拔涼,往日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何時被人如此輕賤過,知道這徐傢在與她避嫌,也是沒臉再糾纏下去,淚水漣漣的回瞭一傢。
這柳微然的消息可是斷斷續續在街頭巷尾傳瞭好幾個月都沒完。
聽聞這柳小姐消失瞭一陣之後又回頭找個杜二少,這杜二少剛嘗瞭鮮正得趣,自然願意收留。原是想把人娶回傢當八太太的,杜老爺一聽氣得差點翹辮子。
如今這柳傢敗落的消息已經捂都捂不住瞭,整個上海誰不知道柳傢老爺犯的是大事,別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自傢這個沒出息的二爺急著把這尊瘟神往傢裡接。
當下便氣得要與這二兒子斷絕父子關系,杜二少平日裡遊手好閑就靠著杜傢給的例銀過日,怎麼可能為瞭個女人與杜傢斷絕關系。便是沒把人往傢裡帶,在外頭尋瞭個宅院把人當外室養著。
不過杜二少著花名也不是空穴來風,沒多久就又看上瞭別傢的姑娘,這柳姑娘又無娘傢倚重,隻能把苦水往自個肚子裡吞。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瞭…
顧暖心:聽說最近上海人民瓜吃的有點多啊?
顧翌淮冷冷瞥的她一眼:包括你和徐致深的瓜?
顧暖心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先把這個柳姑娘的後事交代瞭,後面大概沒她什麼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