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我從床上一下彈起，看著鬧鐘上顯示的時間：凌晨五點十分。我換好衣服，朝著城東廢棄爛尾樓奔去。

　　案發現場。

　　“丁隊！”

　　下車之後我一路小跑，看著老丁和一群人全副武裝的站在昨天黑色罩子的位置。但是警戒線位置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攔住瞭我的去路。老丁看到我，示意那兩個警察放行。

　　他們看瞭我一眼，然後拿出一副一次性手套和口罩交到我手上，對我說道：“進去小心點。”

　　“哎！”

　　然後他們挑起警戒線讓我通過。看著周圍被白色石灰粉化成的人的形狀包圍的死者。看著死者死時的姿勢。旁邊的血液呈噴射狀向四周散去，因為時間過長，血跡已經幹涸。

　　我七拐八繞的來到老丁身邊：“丁隊。”

　　老丁點瞭下頭，行峻言厲的對我說道：“你跟著我，別亂跑。”

　　“好的！”

　　我從書包裡拿出筆記本和筆，時刻準備著。

　　我緊跟著老丁朝著爛尾樓走去。老丁側過臉對我說道：“死者目測是高空墜落而亡，所以我們現在要找到死者跳下來的樓層。”

　　我手中的筆迅速記下：初步判斷，高空墜亡。

　　到達爛尾樓樓下，幾個穿制服的警察拿出鞋套遞給我和老丁，公式化般說道：“我們在樓梯上沒有發現除瞭死者以外的腳印。”

　　我套上鞋套跟在老丁身後，他表情嚴肅的說道：“那樣的死狀，一定是高空墜亡！我上去再看一下。”

　　幾個警察連忙讓路，其中一個個子較矮的警察在前面為我們帶路。

　　“丁隊，您也看到瞭，每個樓梯都隻有上樓的腳印，而且，就一種。”

　　我看著樓梯上確實如那個警察說的樣子，幾乎每一層都是一個腳印，佈滿灰塵的石灰樓梯，周圍滿是蜘蛛吊網，每一層都是空空蕩蕩的相同模樣，不時會有鋼筋從墻壁中穿出。每一層的灰塵，格局，甚至是氣味都一模一樣。

　　跟著老丁站上爛尾樓的樓頂，我向下看瞭一眼，一共六層的高度卻顯得那樣遙遠。在平地上的微風這時變成樓上呼嘯的狂風，感覺能把我吹下去，我急忙從靠近邊緣的地方走開。

　　老丁探查一圈後，並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垂頭喪氣的對我說瞭一聲：“小白，走吧。”

　　晨霧襲來，仲夏的清晨泛起涼意，朦朧的天空中四散著幾顆星星。天空並非純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無垠的淺藍，一直伸向遠處。這裡很早之前就已經荒廢，周邊生長著一人高的灌木和茂密的樹林。透著一股陰森之氣，樹林中傳來幾聲鳥叫，讓人聽瞭心裡直發毛。身體不禁打著冷顫。

　　看著樓頂幾乎遍佈鋼筋鐵棍，石灰粉被風吹起，沾染瞭全身。聽到老丁叫我，沒有猶豫，直接朝著他的方向跑去，忽的不知是踩到什麼東西，讓我直接摔倒瞭地上，來瞭一次與石灰土親密接觸的機會。這一狗吃屎的姿勢惹得旁邊警察臉上極力的憋笑，心中暗道倒黴，但是當我坐起來查看究竟是什麼東西時，卻讓我驚呼出聲。

　　“丁隊！快過來！”

　　老丁和矮個子警察站在下樓的樓梯位置看著我，見他們沒有動作，我再次喊道：“丁隊，有線索！”

　　老丁三步化作兩步朝著我的位置奔跑，氣喘籲籲的說道：“哪裡？”

　　“這！”

　　我指著適才將我絆倒的那個地方出現的一支透明色的袖珍註射管，老丁興奮的將懷裡揣著的透明袋子取出，小心翼翼的將註射管周圍的地方用手輕輕撥開，發現隻有這一個地方被挖開瞭一個小坑，正好可以放置這截註射管。

　　“叫幾個人上來，把這塊區域全部清掃出來。”

　　“是！”

　　矮個子警察立正姿勢站好，敬瞭個禮之後從自己上衣口袋裡取出對講機，朝裡面說著。

　　老丁將手壓在我的肩膀上，欣慰的說到：“對虧瞭你這一跤！”

　　我手足無措的站在老丁身邊，面紅耳赤的說道：“巧合~嘿嘿。”

　　老丁雙眼如焗的盯著袋子裡被我踩過一腳有些許裂紋的註射管，一臉的期待。

　　大概過瞭幾分鐘，六七個警察拿著幾個箱子站到角落，那矮個子警察呈立正姿勢對老丁說道：“丁隊！人到齊瞭。”

　　“幹活。”

　　“是！”

　　老丁將任務佈置下後，側過臉對我說道：“走，下去看一下現場。”

　　“好。”

　　跟隨在老丁身後，緊靠著墻面位置，但隨著我們越下越快，我發現樓梯上的灰塵竟然還沒被保護起來的死者腳印陷得深！

　　我放緩腳步蹲下再次查看死者腳印，老丁忽然回頭對我說道：“有發現？”

　　我想猜測也不能算作發現，隻好站起來對老丁說道：“報告丁隊，沒有！”

　　老丁無奈的看著我說道：“那就走吧。”

　　“是！”

　　我看著越靠近低層樓腳印越清晰，心中開始打鼓。看老丁走遠的身影，沒有再糾結腳印的問題，而是提速追趕老丁的步伐。

　　正當老丁站在死者死亡現場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鈴聲響起。

　　“喂，老頭。”

　　見老丁在接電話，我偷偷越過他的身子朝前看去。現場被警戒線和警察層層包圍，我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高瘦男子站在距離死者印記最近的位置收集著什麼。

　　也許是見我站在刑偵大隊的人群裡，四處張顧著。那男子對我說道：“走近看一下。”

　　我鬼使神差的跨過警戒線，來到那名男子身邊。這才看到這死亡場景究竟是有多麼兇殘。那石灰粉畫成的死者死亡姿勢極其詭異，似乎關節之類全部斷裂，像個木偶娃娃，從頭部噴射出的艷紅色血液以及腦漿殘渣幾乎到瞭一米之外，其餘位置並沒有血跡。

　　正當我想詢問一下那名男子死者目前死亡原因預測時，老丁對我說道：“小白，回來。”

　　“哎！”

　　我輕輕靠著警戒線邊緣回到老丁身邊。

　　“法醫那邊有情況，小馬，你看著這裡探查人員，有任何情況隨時匯報！小白，你跟我走。”

　　“是！”

　　坐上老丁的SUV副駕駛，我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幾個疑問。直到到達警局門口，老丁推瞭我一把，才將我從思緒中喚醒。

　　看著一路上沒有任何多餘話的老丁，我才發覺自從案件接手，他似乎再沒有過笑容。看著迎面那扇可怕的灰白色大門，我呼吸開始急促，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老丁卻熟門熟路的帶我輸入密碼進入這個讓我驚恐的房間。

　　“老頭，你那邊有什麼發現？”

　　老丁站在一處被白色佈簾遮擋著的地方沖裡面高聲喊道。安靜的環境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我們站的位置。

　　“唰！”

　　佈簾被打開，迎面站著一個全身類似於做手術模樣裝扮的男子，但我一眼就認出那是錢偉！他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對老丁和我說道：“老師讓你們進去。”

　　之後我們手裡被塞瞭一雙一次性手套。戴好之後，我們在錢偉的帶領下，走到一處蓋著白佈的鐵床邊。旁邊站著那個和我有一面之緣的白頭發老者。

　　他雙手的手套上沾滿血跡，旁邊擺放著刀叉剪子之類的剖屍工具，看著那觸目驚心的紅色，我緊張的吞瞭口唾沫。老丁戴著手套，捏住白色佈料的一角，準備掀開時，老者冷漠的聲音傳來：“等一下，小偉，拿個垃圾桶給這個小夥子。”

　　老者那道眼神平淡如水，但卻像可以看透世間萬物。我心虛的揮瞭揮手，對老者說道：“我，我不用，我可以控制。”

　　但是錢偉早就將旁邊擺放的垃圾桶放在我腳下。我哭笑不得的站在距離那具白佈遮蓋的屍體最遠的位置。

　　老丁捏著白佈的手微微使勁兒，底下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徹底展露出來。乳白色腦漿沾染在鐵床上，稀碎的腦漿更像是摻雜著豆渣的豆漿模樣。大概是因為後腦勺落地的原因，劉明的頭部顯得異常低矮，幾乎與身體持平。像是被人將那一半的頭削掉似的。左眼珠死死盯著上方，右眼珠卻有掉落的跡象，鼻孔以及嘴角都滲出瞭血跡。站在一旁的我攥緊拳頭忍耐著胃裡惡心的感覺。

　　老者脫下手套，從一旁的水池中將手清洗，對著錢偉說道：“小偉，一會你來講解。”

　　“好。”

　　錢偉將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向上提瞭提，來到劉明的屍體旁邊站好，對老丁說道：“目測，死者是正常的高空墜落死亡，從死者的後腦，以及可以看到的這些面容部分，都可以斷定。但是他面呈現灰白色，口唇微微發紫。經過剖屍檢測，我們在他的血液中提取到瞭一種化學成分——異哇啉類生物堿。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罌粟。”

　　“你是說死者生前吸毒？”

　　老丁急不可待的問道，錢偉搖瞭搖頭，將白佈繼續拉扯到死者雙腿之間，那被剖開的腹部，血腥的場面讓我徹底忍受不住，跪在地上抱著垃圾桶瘋狂嘔吐著胃裡的黏液。老丁隻是皺瞭皺眉將頭別到一邊。

　　錢偉緩緩說道：“死者肺部有大量皰疹，經過檢測死者生前長期肺虛，罌粟是治療肺虛的最有效產品，且他體內罌粟成分含量並不多。吸食毒品者都會在自己身上註射，但死者渾身無任何針孔，所以排除死者生前吸毒可能。”

　　緊接著錢偉將剖開死者屍體的部分朝兩邊拉扯。裡面血紅色的內臟幾乎沒有都錯瞭位置，摻雜在一起。隱隱可以看見折斷的肋骨刺出到內臟上。

　　“死者全身骨頭基本粉碎性骨折......”

　　血肉模糊的內臟讓老丁也有些忍受不住，匆匆打斷錢偉的敘述。

　　“等等！”

　　扭過身子朝著坐在後面椅子上悠然自得喝著茶水的老者說道：“老頭，你直接說這人是怎麼死的就行瞭。”

　　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說道：“直接死因是神經系統受損和大出血導致的休克，其死者生前服用含有致幻成分的藥品。”

　　老丁聽後，對抱著垃圾桶還在嘔吐的我說道：“走，會議室開會。”

　　“是！”

　　我擦瞭擦嘴角流淌著的酸液，跟在老丁身後離開瞭這個讓我恐懼的地方。

　　會議室。

　　屏幕上放著劉明死亡現場的照片，他四肢呈誇張的角度反方向扭曲。腦漿放射性迸濺很遠，但是他的臉上卻表現的十分安詳。我雙眼註視著屏幕，對上那個目光的同時，我甚至感到他活瞭過來。

　　“丁隊，現場除瞭死者之外，沒有發現任何人的指紋。”

　　“丁隊，那個飯店我們調查發現，死者進去隻進去上瞭一個廁所，期間並沒有接觸任何人。”

　　“丁隊......”

　　“法醫那邊屍檢證實死者死因確為生前高空墜落，現場沒有任何除死者外的指紋，所以排除他殺可能。”

　　老丁臉色發黑的坐在一旁，聽著周圍人的闡述，我在一邊認真的記錄著。隨著時間推移，老丁站起身對所有人說道：“這個案子不可能是自殺！”

　　“吱呀！”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走瞭進來，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已經找不到任何證據，這個案子就按照自殺來處理！”

　　老丁困惑的對這個滿臉油光的男人說道：“副局，這個案子......”

　　“停，我不想聽，這個案子必須馬上結束。大傢都去忙自己的吧。”

　　“是。”

　　大傢拿著自己的東西有序的離開瞭會議室，當我一隻腳踏出時，老丁低沉著嗓音說道：“小白，你留下。”

　　我尷尬的將腳收回，站在會議室門邊，看著老丁的方向。副局聽到老丁留下我的話語，氣急敗壞的說道：“老丁！你能不能不這樣任性！你知道劉明是什麼身份嗎？你知道外面媒體怎樣報道這個事件嗎？”

　　隻見老丁額頭上青筋爆出，歇斯底裡的對副局說道：“這個案子不能按自殺處理！我們有證據！小白你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