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有好多出租車,我坐上一輛回自己的宿舍。走到半路,手機響起來,一看是AMY的號碼,我接起來沒好氣的說:「幹嘛?」
她那邊的聲音軟下來,說:「漢,你在哪裡?我回到醫院門口瞭,想送你回傢卻找不到你。」
我馀怒未消的說:「不敢勞您大駕,我已經到傢瞭。」
她又柔聲說:「漢,對不起,是我不對,今天你因為我才受傷的,我不應該扔下你不管的。」
我心裡一軟,說到:「我真沒事,一點小傷而已,你不用擔心瞭。」
AMY說:「都是我的錯,我很想照顧你,也彌補一下我的過失,好嗎?。」
和AMY我根本無法真的生氣,她說幾句好聽的我馬上就什麼都好瞭,於是嘴上也沒瞭正型兒,應到:「您千萬別這麼說,要不是陳女俠出手相救,小生早已命喪『華山五鬼』之手瞭。」
她撲哧一聲笑起來,回到:「那你怎麼報答本小姐啊?」
我笑到:「隻要不讓我以身相許,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電話那頭傳來惡狠狠的一句:「你真的好討厭啊!」
她一說我討厭,我就又刺激她:「是不是非得把我毀成獨臂神僧你才能一解心頭之恨哪?」
她自知理虧,說到:「漢,你傢在哪裡,我過去給你弄點吃的吧。」
我一想這樣也好,折騰瞭半夜,真有點餓瞭,可是嘴上卻撐著不肯就范。我回到:「男女受授不親哪,這深更半夜,我們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不方便吧?」
她那邊又恨恨的罵起來:「關漢,剛才我在華山路上學瞭一句東北話,用在你身上最合適:你不裝能死是不是?!」我嘿嘿笑著,告訴瞭她我傢的地址。
我回到宿舍馬上用能動的那隻手把臭襪子之類的東西塞到看不到的地方,把幾天沒迭的被子草草送卷起來,又把地板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瞭一下。廚房裡的鍋和碗都堆瞭幾天沒洗瞭,但我一隻手沒辦法弄,唉,就這麼遭吧,反正單身男人的傢大體都是這個德行。這時候敲門聲已經響瞭,我打開門,AMY拎著一包東西擠進來。我調侃到:「又不是新媳婦上門兒,還帶什麼見面禮啊。」
她說:「看望危重病人嘛,應有的禮貌而已。」說著就屋裡屋外的踅摸,還津著鼻子到處聞。
我說:「你這是軍犬搜查尼啊?聞什麼啊?」
她說:「我聞聞這屋裡有沒有女人味。」
我哈哈一笑,說到:「那氣味一定挺雜的。」
她輕蔑地撇著嘴說:「切,是挺雜,不是臭襪子味兒就是爛菜味兒。」
我嘿嘿的笑著說:「現在的女孩子都不怎麼講衛生。」
她笑罵著:「就你們男的講衛生,這碗都多久沒洗瞭?」說著就挽起衣袖笨手笨腳的洗起來。
我倚著門框看著她在廚房忙活,心想AMY大概從來沒做過傢務吧?平時都在五星級酒店吃飯的AMY能為瞭我到路邊小店吃燒烤,也隻夠難為她的瞭。
AMY回頭看我專註的看著她,對我嫵媚的一笑。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是溫馨?是感動?是快樂?還是幸福?我說不清,也許對男人來說,這就是「傢」的感覺吧。
她看我沒說話就問我:「愛吃什麼,我給你做啊?」
我真心的說瞭一句:「你做的我都愛吃。」
她回頭溫柔的看瞭我一眼說:「和你說瞭這麼多話,就這句話我最愛聽。」
我說:「那我以後多說幾遍。」
她哀怨的嘆瞭口氣說:「你成天就知道氣我,哪裡會那樣愛惜我啊。況且我也不會做飯,我做的東西你不會真的愛吃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告訴她我以後不氣她瞭?可我能做到嗎?她一副大小姐的脾氣我是不可能忍受的。告訴她我會愛惜她?而「愛」是什麼呢?我沒經歷過,沒感受過,不知道什麼是愛又如何去愛呢?我陷入瞭沉思。
她洗過碗就把她帶來的塑料袋拿過來,一邊往出拿東西一邊歉疚的對我說:「我不會做飯,就順路在夜店買瞭些吃的,我們將就著吃點行嗎?」
我走過去用能動的那隻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說:「傻丫頭,對我來說有現成的飯吃,就已經很幸福瞭,何況還有你在身邊呢。」她溫柔的把頭倚在我頸下,沒說話卻流下瞭眼淚。
我問:「怎麼瞭AMY?」
她一邊搖頭一邊用一雙淚眼看著我說:「對不起,漢,都怪我不好,害你受傷,流瞭那麼多血,縫瞭那麼多針。」
我柔聲說:「AMY,我真的沒事,是我自己不好,你別自責瞭。」
AMY哭的更厲害瞭說:「你越這樣,我心裡就越難過。」
我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撫著。 AMY還是沒止住眼淚,她淚眼婆娑地對我說:「你一對我好,我就感動的想哭。」
一句話,說得我武功盡失,就像在第一次分開前她對我說的那句「我想你瞭」一樣,純真得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放下偽裝。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啊!刁蠻任性,卻又溫柔如水;放浪形骸,卻又純潔率真;眾星捧月,卻又孤獨寂寞;身傢億萬,卻又鬱鬱寡歡。我心裡暗暗對自己說:關漢啊關漢,不管怎樣,你都要讓這個女孩快樂!
吃飯的過程浪漫得像《羅馬假日》裡的鏡頭。我連沒受傷的那隻胳膊也不用動,她像對待孩子一樣把飯菜一口口的喂給我吃,我被她的溺愛包圍著,甘心情願的吃成一頭肥豬。
當她把最後一隻蝦剝好瞭塞到我嘴裡後,親瞭親我鼓鼓的腮幫子,對說我:「真是乖寶寶,我以後就叫你大乖吧。」
我口齒不清的說:「你再這麼叫我就把你喂的東西全還給你!」
她笑著把我扶到床邊半倚在被子上,自己回到廚房收拾去瞭。我自己在床上誇張的打著飽嗝,嘴裡用嘶啞的聲音學著《上甘嶺》裡的鏡頭:「水……水……」
她一路小跑的把礦泉水遞給我,然後就倚在我身邊,認真的對我說:「以後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把你弄成這樣,然後一輩子照顧你。」
我心裡非常感動,嘴上卻假裝感慨到:「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猶是可,最毒婦人心哪。」
她掐著我的耳朵說:「你不懂女人的,對女人來說,毒就是愛。」
我無話可說,隻好把頭向旁邊一軟,假裝暈過去瞭。
那一夜,我們擁在一起,她的臉熱熱的貼在我身上,我的身體已經漲的滿滿的瞭,我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打開她的胸衣,她把軟軟的身體貼在我的身上。我把她的手放到我的兩腿間,她猶豫著不肯去碰我。她把嘴湊到我的嘴邊,一邊親我一邊對我說:「大乖,我們不做,你受傷瞭,這時候那樣會傷身體的。」
她的眼睛迷離的半閉著,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提醒我,倒像是在提醒自己。確實,肩膀上的疼痛在血液快速流動的刺激下發散開來,這時候再做劇烈的運動的確不太適合,於是我壓制著心頭的情慾,隻是摟著她香軟的身體,感受著這從未有過的溫馨。
朦朧之中,她的手機竟然大叫瞭起來,她迷迷煳煳的抓過手機,一看號碼馬上就清醒瞭,她手指用對我做著「噓」的動作,略帶恐懼的對我說:「MY DAD!。」
她清瞭清嗓子按瞭接聽,電話裡傳來她爸生氣的聲音:「AMY,你又跑哪瘋去瞭!這麼晚瞭怎麼還不回傢?」
AMY撒嬌著說:「DAD,我在外面洗澡呢,沒想到躺在這睡著瞭,現在幾點瞭?」
陳總口氣緩和瞭一點說:「都快三點瞭。」
她就順坡下驢的乞求著:「DAD啊,要不你就讓我在這睡吧,現在再回傢也太晚啦!我都困死瞭。」
陳總的聲音又嚴厲起來:「不行,你馬上回來!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還瞭得瞭!你在哪傢酒店呢?我這就派人去接你。」
她一聽趕緊擺著手說:「不用不用不用,我這就自己開車回去,你讓他們在樓下接我就行瞭。」
陳總說瞭句「那你快點」,就把電話掛瞭。
AMY俯身貼在我身上,用粘乎乎的聲音說著:「我不想走……」
我說:「沒想到你老爸管你還挺嚴的。」
她直起身說:「是呀,我傢的傢風一向很嚴的,在媽咪身邊還好些,我DAD總怕我學壞,又怕壞人打我的主意,所以總是看著我。我今天也是偷偷跑出來的。上次和你在一起一夜沒回傢,他追問瞭我好幾天,還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說我有點喝多瞭就讓你送我去洗澡,後來就在那睡著瞭。他一直半信半疑的。不過那以後他總是看著我,還說那天不應該讓你送我回傢。」
我打著哈哈說:「他要是知道咱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不得把肥腸都得悔青瞭啊!」
AMY怪嗔的對我說:「你別這麼說他嘛,他可是你的嶽父大人啊。」
我嘆瞭口氣說:「我怕是沒那個福份啊。」
我們兩個都有點沉默。她把衣服穿好,我也披上衣服下瞭床,AMY說:「你起來幹什麼啊?」
我說:「我送你到樓下,外面挺黑的。」
她走過來親瞭我一下說:「你受瞭傷就不要動瞭,我沒事親愛的,你在窗口看著我,等我上瞭車就好瞭。」
我說好吧。站起來用一隻手摟著她,她靜靜的把頭靠在我肩上,我們都不舍得離開彼此。須臾,我推開她說:「走吧丫頭,別讓你的傢人著急。」
她點瞭點瞭頭,戀戀不舍的看瞭我一眼,才開門出去瞭。我在窗口看著她的車燈閃瞭兩下,她用搖控功能啟動瞭車子,然後她的身影就從樓道裡跑出來跳到瞭車上。看得出她挺害怕的。車裡的燈亮著,她向我揮揮手,我也向她揮揮手。看著她的車從樓角消失,我的手還扶在玻璃窗上,心裡不由的湧出一句詩:和心愛的人揮揮手,不說再見。
回到床上,我失眠瞭。從她的字裡行間,我猜出他爸爸並不希望她和我交往。說實話,理解他爸,換成我,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和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溷在一起。她幾次說到她身邊有很多男人圍著,這個我相信,且不說她的身傢,單憑著她的漂亮勁兒,就足以引來無數狂蜂浪蝶瞭。
我想能圍著他轉的,不可能隻是像我一樣的凡夫走卒,一定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吧。雖然表面上我對AMY毫不示弱,其實我心裡清楚,那隻是由自卑衍生出來的自尊罷瞭。我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來。
在政府工作一晃也有一年多瞭,我一直用無慾無求標榜著自己,用「人到無求品自高」安慰著自己,不但把各部門送錢都存在瞭曹姐名下,而且從來沒想過陞官發財的事。可當我面對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卻沒有資本去和別人競爭的時候,我問自己:「無求」真的算是高尚的品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