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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於「夢中」吐露的真情(上)

  第二天早上,時間剛過7點,易殷就來到瞭公司。

  他幾乎是第一個來公司的人,而這也是易殷入職的這一年多以來,他來公司最早的一次。

  易殷說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來公司,他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內,看著因為空無一人而顯得異常冷清的辦公區,心中的茫然也越來越明顯。

  他的眼神茫然的掃視著四周,最後下意識地停留在瞭某個他熟悉的方向。

  啊,他似乎明白瞭。

  易殷是為瞭見梁露才來的。

  自從昨天中午在電梯內的那一幕發生後,易殷就再也沒見過梁露。午休時間結束後,梁露也沒有回到辦公室,似乎她在跟易殷分開之後就又離開瞭公司。易殷假裝成要找梁露匯報工作的樣子打聽瞭一番她的去向,但他一連找瞭三四個同事,卻都隻得到「不清楚」、「可能還在外面忙吧」一類的毫無價值的回答。

  梁露沒有回來,他的梁姐一直都沒有回來。

  易殷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麼離開瞭公司,又是怎麼回到瞭傢裡的。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有沒有閉上眼睛,他是躺在瞭床上,衣服沒脫,甚至連鞋都還穿在腳上,他就這樣睜著眼睛看著出租屋並不算整潔的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天明。

  然後,在天邊剛剛泛起一點兒魚肚白的時候,易殷就爬瞭起來。他好好的洗瞭個熱水澡,換上瞭一身最幹凈整潔的新衣服,然後下瞭樓。他起得比最早班的公交車還要早,在車站等瞭半個小時候,他才等到瞭第一班的、近乎空無一人的公交車。

  空蕩蕩的公交車讓易殷感到很陌生,他已經習慣瞭每天早上跟幾十個人擠來擠去的上班之路,現在,公交車裡的座位幾乎全是空的,他可以隨便坐在任何一個前排或者後排的座位上……但易殷還是選擇瞭站著,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找回一點兒屬於「自己的生活」的感覺。

  人,真的是一種矛盾的動物。

  就像公交車給易殷帶來的截然相反的體驗一般,此時此刻,他對於梁露的想法也是充滿瞭糾結。

  一方面,易殷渴望重新見梁姐一面,他想要問清楚昨天她那些反常行為到底是因為什麼,是不是真的和傳聞的一樣,和他猜想的那樣……他的梁姐,已經變瞭。

  但另一方面,易殷又害怕見到梁露的臉,他雖然滿心都是有關梁露的疑問,卻又與此同時害怕知曉真正的答案。他清楚,昨天中午在電梯裡他的行為已經暴露瞭他的內心想法,他相信梁露不可能忽視這一點,換句話說,他和梁露之間的關系已經變瞭,他們幾乎不可能再和以前那樣維持親切的「同事」關系瞭。

  已經,回不去瞭……今天,梁露肯定會出現在公司裡,出現在易殷的面前的。這是因為今天是每周一次例行會議的日子,梁露從來都沒有缺席過,而正式因為有梁露在,易殷也從來都沒有缺席過這種在他看來並沒有多少意義的例會。

  易殷看瞭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才隻是早上7點40分,要再過20分鐘才是公司正常的上班時間,他還要繼續等。

  百無聊賴的易殷爬在瞭桌子上,一夜都沒有合眼的他此時終於感到瞭一股強烈的倦意。

  他的眼皮很快就合上瞭。

  然後,易殷做瞭一個夢,一個很……奇妙的夢。

  他夢見自己還是在公司裡,隻不過他此時的視角比起平時莫名的高出不少,仿佛他現在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踩著梯子、頭頂著天花板一般。

  易殷甚至發現自己依然能聽見聲音,但卻無法開口發出聲音。他「邁開」腳步,來到瞭從玄關通往走廊的玻璃門前,他能透過透明的門扉看到走廊的情況,卻十分奇妙的沒有從反光的玻璃內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易殷開始覺得有些不對瞭,他隱約覺得自己此刻並不是在做夢。這個他依然聽得見、看得見的「清醒夢」感覺實在太獨特,讓他隱約有種怪異感。

  等等,不會是那個吧?

  易殷突然想起瞭一種可能,他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轉身」,想要去看一眼他自己的位置,也就是他趴著睡著的地方。

  如果事情真的和他猜的那樣,他並不是做夢,而是因為某種原因「靈魂出竅」瞭的話,他現在應該可以看到……「唉?」如果不是因為無法發出聲音,易殷肯定會驚叫出來。

  他「走到」瞭自己的辦公桌前,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並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另一個易殷」,也就是他靈魂出竅後的軀殼。

  那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難道是夢遊嗎?

  易殷有些混亂瞭,難道他真的還在睡著,隻是因為太累瞭所以感覺上出現瞭偏差,以至於產生瞭這種離體出竅的錯覺?

  但他又隱約覺得這種想法並不正確,雖然他沒有看到自己出竅後的空殼,但剛剛的玻璃內並沒有倒映出他的影子,和現在這種莫名其妙、好似漂浮在空中的視角都絕對不屬於正常的狀況。

  到底是怎麼瞭……難道真的隻是在夢遊,可不是說夢遊中的人是不會有意識的嗎?對瞭,夢遊要怎麼叫醒來著?

  就在易殷因為亂成一團的思緒而「原地打轉」的時候,他眼睛的餘光突然看到……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看到,卻莫名感覺到瞭一個熟悉的人的氣息。

  易殷「轉身」看向門外,不知何時,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身影已經站在瞭門口,正彎腰準備推開大門。

  那個人影屬於一個成熟的女性,她穿著一襲淡紫色的職業套裝,精致的妝容和一絲不茍的發髻都透出幹練的氣息,她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就在不遠處正有一雙眼睛註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這樣,她推開瞭大門,徑直走向瞭易殷站著的方向,眼神卻一直在左顧右盼,一刻都沒有在易殷的「身上」停留過。

  易殷忍不住瞭,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像是沖破瞭一層透明的墻壁一般,終於發出瞭聲音。

  「梁姐!」梁露的腳步驟然停住。

  她茫然的眼神終於有瞭焦點,嘴唇也微微翕動著,發出帶著遲疑的聲音:「小……易?」易殷激動的心情因為梁露出口的這兩個字而驟然平靜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平靜,似乎他從昨晚到今早的所有擔憂,都被這一句簡短的呼喚化解瞭。

  「梁姐,是我。」易殷說罷,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瞭。他的擔憂被化解瞭,但他曾經滿腹的疑問和懷疑也一並消散瞭,他隻能看著眼前的梁露,希望能讓對方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但是……這一看,卻讓易殷吃瞭一驚。

  「梁姐,你……沒事吧?」

  「我……唔……沒……啊……」梁露的嘴中發出斷斷續續、根本連不成句子的音節,易殷這才註意到,站在他面前的梁露此時正眼神迷離,身體微微地搖晃著,仿佛在打瞌睡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易殷「走」上前,想要扶住梁露眼見就要跌倒的身體,但隨著他的靠近,梁露的眼皮卻變得越來越重,當易殷靠近到她近前時,梁露的眼皮已經幾乎完全閉合起來瞭。

  這……易殷心中微動,他悄然後退瞭幾步,而隨著他的遠離,梁露的眼睛也重新緩緩地睜開,表情也從呆滯逐漸恢復正常。

  易殷趕忙停下腳步,他隱約覺得自己就這樣遠離並不是個正確的選擇。就這樣,他保持著與梁露之間的距離,開口問道:「梁姐,你的身體還好吧,你現在感覺有哪裡不舒服嗎?」「我……我……」梁露一開始還是隻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讓易殷忍不住開始焦急起來,而奇跡般的變化也就此發生瞭,隨著易殷的心中開始著急,梁露的聲音也驟然變得清晰,說出來的句子也條理分明幾乎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我沒事,我沒感覺哪裡不舒服,就是有點兒……奇怪。」奇怪?

  易殷看著突然恢復瞭正常說話能力的梁露,心中一動,繼續開口問道:「梁姐,你知道我是誰吧?你現在能看見我嗎?」

  梁露立刻回答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易殷,是我的同事。我……知道你在這兒。」

  知道?梁露的措辭有種微妙的偏差,但易殷卻已經顧不上在意這些細節瞭。他突然有種感覺,現在,他能問出所有想問的問題,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梁姐,你昨天下午去哪兒瞭?」「我……回傢瞭。」「你為什麼要回傢?你是在中午跟我分開以後就回傢的嗎?」「不是,跟你分開之後,我先去瞭洗手間整理身上的衣服,因為覺得會被別人看到絲襪上的破口,公司裡也沒有能替換的衣服,所以就回瞭傢。」

  整理衣服?絲襪的破口?這兩個梁露親口說出的信息如同閃電一般劃過易殷的腦海,他迫不及待地再次開口追問:「你的衣服是怎麼弄亂的?你昨天上午到底去做什麼瞭?是誰……弄亂的你的衣服?」

  這一次,梁露的回答出現瞭一絲遲疑。「是……崔平。」

  崔平,這是一個讓易殷十分陌生的名字。但他的腦海裡卻已經浮現出瞭一張男人的臉。

  「崔平是誰?是不是上次來找你的那個男人?你昨天上午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瞭嗎?」易殷如同連珠炮一般拋出又一串問題,而梁露雖然又停頓瞭片刻,但還是一五一十地給出瞭答案。

  「是的,我昨天上午是跟他一起出去瞭……崔平說有重要的業務要談,約我去一傢咖啡廳見面。到瞭之後,我才發現是那是一傢西餐廳,他也一點兒工作上的事情都沒有提,他是想用工作的借口來約我跟他私下見面,因為……我不是很喜歡他一次次來公司找我,我覺得這樣……不好。」果然是這樣。

  梁露給出的回答比易殷想象中的還要詳細,他繼續問道:「那衣服是怎麼回事?你的絲襪……是那個男人弄破的嗎?」梁露沒有馬上回答,這一次,她停頓的時間格外漫長。

  但她終究還是開口瞭,道:「吃完飯以後,我說必須要回公司工作,他就開車送我到公司門口。在車上,他親瞭我,摸瞭我的腿,絲襪……就是在那個時候弄破的。」易殷不禁咬緊瞭牙,如果他現在能做到咬牙這個動作的話。

  「然後呢……」「然後,他想帶我去他的傢裡,但我拒絕瞭。我覺得,這樣還太快瞭,他是那種很知道女人心思的男人,我不能就這樣讓他……得手。」

  易殷終於忍不住瞭,他一把「抓住」瞭梁露的胳膊,打斷瞭梁露的話。「夠瞭!不要再說瞭!」

  梁露停下瞭,她的眼皮因為易殷的突然靠近而幾乎瞇縫在瞭一起,臉上也開始露出痛苦的表情。

  易殷喘息著,卻感覺不到有任何新鮮空氣湧進肺裡。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沖動瞭,松開瞭手,重新退回到一開始跟梁露之間保持的距離上。

  「梁姐……」他看著梁露無神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開口道:「你……真的要跟那個男人結婚瞭嗎?」

  梁露頓瞭一下,道:「我,還在考慮。」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那個男人嗎?」這句話是易殷下意識地吼出來的,話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妥,畢竟他有什麼資格去評價梁露的感情啊?

  但讓他驚駭的睜大瞭眼睛的是……「我,不喜歡,他。」梁露的口中,緩緩說出瞭一個與易殷的預想截然相反的答案。

  「唉?」易殷呆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