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故事情節上接第30章“精彩人生(上)”
第1節:溫柔的夜晚
龐瓊花帶著特工小隊壓著俘虜回到瞭軍部。她向聞訊趕來的吳副軍長和周參謀長報告瞭情況之後,就把俘虜交給瞭前委情報部的同志們去審訊。這時天已經黑下來瞭,她和戰士們一起吃瞭炊事班送來的摻瞭紅薯絲的米飯,然後獨自一個人回自己的住處休息。她想洗個澡好好地睡一覺。這一次任務很艱巨,她和同志們一連奔波瞭七八天,吃不好睡不好,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洗澡瞭。
她的住處是一排簡易的平房最靠邊的那間屋子,裡面除瞭一張竹床,一把竹椅子和一個木箱子,還有一個洋鐵臉盆外,沒有其他任何傢具。那個木頭箱子比較大,用幾塊石頭支著當桌子用,上面放著有一盞油燈。平時她很少有點燈的時候,一來是因為工作忙,一回到住處往往是倒頭就睡,二來也是為瞭節省燈油。
龐瓊花摸黑脫瞭衣服褲子,隻剩下一個乳罩和一條三角褲,然後拿著那個洋鐵臉盆和一條毛巾去屋子後面的井邊洗澡。臉盆和毛巾都是龐小虎托人給她送來的,因為行軍打仗免不瞭磕磕碰碰的,不到半年臉盆上就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地方,跟用瞭十幾年的老東西一樣瞭。
這排屋子裡還住著的軍部首長和前委的領導們。他們當中隻有少數幾個人是帶著女眷的,另外還有幾個女勤務兵。根據地的條件很艱苦,戰士們洗燥都是去池塘裡或者小河裡,並沒有專門為女同志安排的洗澡地方。平時她們要洗澡都是晚飯後去屋後的水井邊洗的。附近的男同志們隻要遠遠地聽見她們說話的聲音,就會自覺地避開,不往水井那邊看。
今天可能是太晚瞭,井邊一個人都沒有。龐瓊花脫瞭乳罩三角褲放在一塊石頭上,然後用木桶從井裡打上來一桶涼水,倒進臉盆裡。她用毛巾洗瞭洗臉,然後端起臉盤,“嘩啦”一聲把那一盆水從頭往下澆下來。真涼快,真舒服啊!
她很快就洗好瞭,接著又小心翼翼地把乳罩和三角褲洗瞭洗。這兩件東西可是寶貝,已經有好幾個跟她要好女同志向她索要她都舍不得送出去。因為她自己也隻有這幾件,有的已經破得不能再穿瞭。這是龐小虎專門為她設計的款式,用料也很講究,穿在身上非常舒服。前委有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同志幹脆自己學著做,雖然款式佈料都不能跟小虎送的相比,但是看起來也很不錯,常常是剛做好就被等不及的姐妹們搶去瞭。
龐瓊花把洗好擰幹瞭的乳罩三角褲放進臉盆裡,端起來光著身子沿著一條小路往回走去。因為是陰天,看不見一點兒星星和月亮,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不過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她走路,因為這條路她太熟悉瞭,而且也不長。
正走著,突然“嘭”的一聲,她撞在一個站在路當中的人身上,她手裡端著的臉盆“當啷”一聲掉在瞭佈滿石子的地上。那個人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聽聲音是個男的。
龐瓊花低聲問道:“同志,我是龐瓊花。請問你是誰?”她現在雖然是一絲不掛,但是天太黑瞭,兩人面對面都看不太清楚對方,所以她並沒有顧上遮掩什麼。
“哦,是龐副參謀長。我是老黃,我……我……”這人是軍需處的處長黃德恒。當初還是紅色娘子軍連長的龐瓊花被夏希書記打成反革命時,他是敢於站出來支持她的少數幾個人之一,他的侄子黃民權還為此犧牲瞭。龐瓊花是知恩圖報的人,從那以後她一直對老黃很照顧,他能擔任軍需處長還是她向馮軍長舉薦的。黃德恒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他管起後勤來很有一套,各種雜事都被他處理得井井有條的。
黃德恒心裡一直很喜歡龐瓊花,但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從來沒有敢對她吐露真情。最近他聽同志們說龐瓊花馬上就要嫁給馮軍長瞭,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從馮懷鈺的妻子周瑞萍在肅反運動中被折磨成瘋子以後,同志們都在替他操心,想幫他再找一個合適的。他們已經給他介紹過三個女人瞭。一個是死瞭丈夫的三十多歲的寡婦,據說很漂亮,也很賢惠。另一個是剛入伍不久的新兵,今年才十八歲。還有一個是參加革命後跟丈夫離瞭婚的地方幹部。
可是馮懷鈺都說不合適。後來不知誰向他提起龐瓊花,他竟然很快就點頭答應瞭。大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馮軍長已經有自己的心上人瞭。黃德恒知道這些後雖然難過,但是他也不能否認,馮懷鈺和龐瓊花確實是很般配的一對兒。
今天晚上黃德恒躺在床上睡不著,心裡在翻來覆去地想著他的心愛的瓊花妹子。當然,這隻是他自己私下裡這麼稱呼她,當面他隻能叫她龐副參謀長。後來他尿急瞭,就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服開門出來方便一下。
因為周圍不見一個人影兒,他偷瞭點兒懶,站在路中間解開褲子,掏出雞巴正要撒尿,不提防龐瓊花洗完澡後經過這裡,身體跟他撞在瞭一堆兒。
龐瓊花身體強壯,個子也比老黃高瞭半個頭。黃德恒被她撞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龐瓊花一邊俯下身子去扶他,一邊關切地問道:“老黃,你怎麼啦?摔傷瞭沒有?”誰知她的一隻手正巧摸在瞭老黃的雞巴上。他剛才掏出雞巴撒尿,還沒顧上把它塞回褲子裡去呢。
老黃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抱住瞭龐瓊花赤裸的身體。他的手剛碰觸到她結實的乳房,腦子裡就“轟”的一聲,像是被雷電擊中瞭一般。一股濃烈的女人氣息向他襲來,他想也沒想就摟住她的脖子,張嘴在她臉上又親又舔。
龐瓊花愣住瞭。她平時覺得這個老黃人很好,就像是她的大哥一樣。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他這樣摟在懷裡肆意地親吻,她的心止不住怦怦直跳,竟忘瞭松開握住他的雞巴的手。
這短短的十幾秒時間可能是老黃從出生以來最為幸福的時刻瞭。他喘著粗氣,一邊嘴裡叫著“瓊花妹子”,一邊用手在她渾身上下撫摸著。
“老黃,你……不要這樣……”龐瓊花終於清醒瞭過來,明白發生瞭什麼事情。她伸手抓住老黃的手,把他的身體輕輕地推開,不讓他再繼續下去。她不敢用太大的勁兒,害怕不小心又把老黃摔一個跟頭。
黃德恒明白瞭,她這是拒絕瞭他。他剛才還滿懷希望,以為能夠和心愛的瓊花妹子成就好事。他心裡很難受,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瞭出來:“瓊花妹子,我……對不起……我……嗚嗚……”他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哭出聲來。
“老黃,你不要哭瞭,這樣不好。我……我……先走瞭。”她低下身子在地上摸瞭摸,找到瞭掉在地上臉盆,還有乳罩和三角褲。她伸手在老黃的背上輕輕地拍瞭拍,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快步離開瞭。
剛才那一瞬間,她真實地感覺到瞭老黃對她的濃濃的情意,她差一點兒就心軟瞭。可是她已經有瞭兩個心愛的男人,她沒有辦法把自己的愛再分給老黃。可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隻能趕快離開那個尷尬的地方。
馮軍長還沒有睡,他在燈下思考著他白天和其他同志們共同制定的作戰計劃。隨著根據地的逐漸發展壯大,他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前委張書記已經明確提出瞭大的方向:要盡快與敵人打一仗,爭取消滅中央軍兩個團的兵力,將根據地再擴大一倍。這時的紅軍部隊已經從肅反的低谷中走出,幹部戰士們士氣高昂,大傢都盼望能夠打一個大勝仗。可是馮懷鈺總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從龐小虎送來的情報看,中央軍似乎也在準備較大的軍事行動,這個時候把主力紅軍暴露在敵人面前,是不是太危險啦?他很想把龐小虎叫來,當面跟他談談,聽聽他的看法。可惜張書記說上面來瞭指示,需要調龐小虎同志去省城廣州,接受重要的新任務。
這時外間傳來瞭鼾聲。馮懷鈺一看,原來是那個新來的小勤務兵。他熬不住夜,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瞭。馮懷鈺走過去把他瘦小的身軀抱到一個用木凳拼起來的簡易的床上,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瞭這個小勤務兵的身上。
他不禁想起瞭原來的勤務兵,那個啞巴姑娘雲鳳。他很喜歡她。後來她從敵人手裡救出瞭許多被俘的娘子軍戰士,立瞭大功,成瞭全軍聞名的戰鬥英雄。直性子的廖定遠團長專門找到馮懷鈺,指名要把雲鳳調到自己的部隊裡當班長。他說一個神槍手當勤務兵太浪費瞭。
馮懷鈺和龐瓊花都不同意雲鳳走:一個啞巴姑娘怎麼能下到連隊裡當班長?可是雲鳳自己卻表示願意下到連隊裡去,他們隻好放人。龐瓊花私下跟廖團長溝通瞭一番,懇求他對雲鳳多加照顧。這可不像她平時的作風,以至於暗戀過她的廖團長差一點兒產生瞭誤會。
門“吱呀”響瞭一下,引起瞭馮懷鈺的警覺。他伸手要去抓放在辦公桌上的那把上瞭子彈的駁殼槍,看見推門進來的是龐瓊花,這才把手縮瞭回去。
“馮大哥,怎麼還不睡?”龐瓊花走近前來問道。
馮懷鈺心裡有瞭些異樣的感覺。他們兩人最近一段時間見面不多,就連龐瓊花親自去敵後執行任務的事他也是後來才聽說的。他很為她的安全擔心,幸虧沒出什麼大問題。
龐瓊花一直都稱他為馮師長,後來又改成瞭馮軍長。“馮大哥”是她多年前對他的稱呼,那時她還是黑纓會的首領,一個女土匪頭子,他是一個共產黨幹部,被派到鄉下來組織農民武裝暴動,反對軍閥統治,支援國民革命軍北伐。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相遇瞭。那是一個下著罕見的大暴雨的夜晚,他們兩個被雨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碰巧選擇瞭同一間破廟避雨。他們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上幾句話,但是卻給對方留下瞭深刻的印象。從那以後他經常找到她,給她講革命道理,鼓動她加入到革命隊伍中來。他永遠忘不瞭她坐在他跟前,默默地看向他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後來國共合作破裂瞭,馮懷鈺和他的同志們經過艱苦卓絕的鬥爭,創建瞭瓊崖工農紅軍獨立師,打出瞭一片新天地。龐瓊花也說服黑纓會的姐妹們,一起加入紅軍,組成瞭獨立師女兵連。他們成瞭並肩戰鬥的革命同志,再過幾天,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會更進一步,成為親密無間的革命夫妻瞭!
他突然激動起來,伸出胳膊把她抱進懷裡,親吻瞭她的臉。龐瓊花也熱烈的回應著。他把她抱瞭起來,掀掉桌子上鋪著的地圖,讓她仰面躺下。龐瓊花伸頭看瞭一眼外間正熟睡著的那個小勤務兵,伸手解開衣服,連乳罩一起脫瞭下來,接著又脫下瞭軍褲和裡面穿的三角褲。
她盯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漢,思緒回到瞭十年前。自從見瞭馮懷鈺一面後,她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總是想起他來。她當時覺得,如果她真的有什麼屬於她的命中註定的如意郎君的話,那人肯定就是馮大哥瞭。
後來馮大哥告訴她,說他已經結婚瞭。他的夫人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同時也是一個革命者。她聽後在心裡深深地嘆瞭一口氣。後來她遇見瞭龐小虎,他既聰明又自信,說話非常風趣,還擁有一種大男人才有的果斷和睿智。他很快就把她堅硬冷酷的心給融化瞭。別看他小小的年紀,卻不知從哪兒學來那麼多搞女人的本事,讓她享受到瞭無法言喻的歡愉和快樂。
那天龐小虎告訴他,說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她當時沉浸在愛欲之中,心想: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隻要是我喜歡的就行瞭。後來她仔細想過,發現龐小虎確實跟她見過其他所有男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神秘感。她從馮大哥那裡受到瞭革命思想熏陶,已經不再相信那些神仙鬼怪瞭。但是龐小虎是個例外,他好像是她的保護神,能預感到危險,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好在龐瓊花是個喜歡幹實事的人,她從來不會丟開現實,整天沉浸在幻想之中。對龐小虎的疑慮,她隻是把它埋在心裡,連最要好的朋友梁紅梅她都沒有告訴。
周瑞萍大姐被逼瘋的事情傳開以後,馮師長的私生活成瞭許多人關註的焦點。前委的幾個領導背著他專門開瞭一個會,決定給馮師長再介紹一個妻子。畢竟他是根據地的創始人和主要領導者,他的個人幸福與黨和人民的事業是密切相關的。
這消息一傳開,那些早就對他心存愛慕的女性都活躍起來瞭。常常有地方和軍隊的女幹部們打扮得幹幹凈凈地到師部來辦事,辦完事後她們都要找機會多停留一會兒,在靠近馮師長辦公的地方轉悠。
要說龐瓊花不動心那是假的。馮師長不但是一個地位崇高的領導者,根據地人民心中的大英雄,他還是一個渾身充滿陽剛之氣的美男子。但是,龐瓊花畢竟是一位經過戰場考驗的女英雄,她遇事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她從來不會曲意逢迎,更不喜歡矯揉造作。欣賞愛慕她的人不少,不過,害怕她的人更多。
獨立師擴編成紅一軍後,組織上來找她談話瞭。出面談的人是前委張書記。他說,組織上通過反復考察,認為她參加革命以來兢兢業業,勇於犧牲,為革命立下瞭很大的功勞,是黨的久經考驗的忠誠戰士。現在為瞭整個根據地的穩定和發展,黨需要為馮軍長尋找一位可靠的女同志當他的妻子。希望她能夠從革命的需要出發,慎重地考慮一下這個問題 。
龐瓊花是個直性子,從來不拖泥帶水。她的回答很簡單,隻有三個字:“我願意”。
這時她赤裸裸地躺在桌子上,張開強壯的大腿,把她最為隱瞞的地方暴露出來,同時還伸手在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的胯下輕輕地撫摸著。她起伏的胸部和微微張開的嘴唇,也在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馮懷鈺被眼前這具充滿野性之美的軀體完全吸引住瞭,他胯下那根肉棍也來瞭精神,直挺挺地豎瞭起來。他一邊親吻著她的嘴唇和脖子,一邊用手在她佈滿傷疤的身體上溫柔地撫摸著。龐瓊花這些天因為在外執行任務,沒有時間好好地清理體毛。她背上大腿上都長出來粗短的黑毛,摸起來有些紮手。她的腋窩和胯下更是黑漆漆一片,就連屁股溝裡也長出不少毛來。馮懷鈺的妻子周瑞萍恰恰相反,她身上沒有什麼毛,幾乎是個白虎。馮懷鈺還從來沒有見過毛這麼多的女人。他被刺激得異常興奮,血液直往頭上湧,喘息聲也越來越大。
睡在外屋的小勤務兵打瞭一個哈欠。他的眼睛沒有掙開,隻是迷迷糊糊地聽到裡屋有人在說話,不過聲音很輕。
“瓊花,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早就喜歡上你瞭……”這是馮懷鈺心裡的秘密。以前跟妻子周瑞萍同房時,他就曾經幻想過龐瓊花狂野性感的身體,為此他感到有些內疚。現在能對她當面說出來,他感覺好像是放下瞭心裡的一個負擔。
“馮大哥,我也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我知道。當時你的眼神告訴我瞭……”
“撲哧”一聲響,那根硬邦邦的肉棍捅進瞭龐瓊花水汪汪的肉穴,兩具火熱的身體終於結合在一起瞭。遠處的天空上響起瞭低沉的雷聲,山區的雨季來瞭。
小勤務兵困得要命,根本沒去理會裡屋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他翻瞭個身,閉上眼睛又睡著瞭。
第2節:激戰東陽鎮
馮懷鈺和龐瓊花婚禮後的第三天,工農紅軍瓊崖第一軍發起瞭對東陽鎮的攻堅戰。這是一次經過精心策劃的戰役。多虧瞭戰前龐副參謀長親自帶隊偵察敵情抓俘虜,軍部首長們對中央軍在東陽鎮的部署可以說是瞭如指掌。紅軍方面的指揮官是久經沙場的悍將廖定遠廖團長,他正指揮著兩個團的紅軍對東陽鎮發起強攻。
可是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周密的策劃和準備並不能確保戰鬥的勝利。中央軍駐紮在東陽鎮的那個營超常發揮,他們利用早已加固過的機槍陣地給紅軍部隊造成瞭很大的傷亡。
廖團長氣得暴跳如雷。軍部給他的情報很準確,敵人的數量,裝備以及工事的位置都用圖標註得清清楚楚。唯一沒有料到的是,這一個營的中央軍的戰鬥力十分強大,面對四五倍紅軍的圍攻竟然能夠死守不退。
現在廖團長被逼到瞭一個死角。若不在天黑之前攻下東陽鎮,中央軍的援軍就會趕到。到那時就被動瞭,說不定整個戰役都會受到影響。他可是在馮軍長和張書記面前拍瞭胸脯,立下瞭軍令狀的。
想到這裡,他不顧政委的勸阻,帶著警衛排的一個班親自到第一線察看敵情。跟他去的那個班的班長正是雲鳳。因為有龐瓊花的特別叮囑,廖團長把雲鳳留在警衛排當班長,這樣也好不時留心,不讓她出什麼意外。廖團長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言,說龐副參謀長參加紅軍前嫁過人,有過一個孩子,就是這個雲鳳姑娘。他也不知此事的真假。據他的觀察,龐瓊花應該不是那種人,她絕不會因為雲鳳是她的骨肉就要求特別照顧。這裡面肯定還有故事。
雲鳳心裡特別激動,她又能上戰場瞭。她發現自己對打仗好像特別著迷,像是有一種天生的本能。別的戰士們在練習瞄準時很容易走神兒,因為缺少彈藥,一般人都沒有多少實彈射擊的機會,臥倒在地上練瞄準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可是雲鳳不一樣,她總是能全神貫註,想像自己是在真實的戰場上,這一槍打得準不準是一件關系到她和戰友們的生死存亡的大事。後來她的這種一絲不茍的訓練在戰場上獲得瞭豐厚的回報,她真的成瞭一個人人羨慕的神槍手,戰鬥英雄!
令她激動和興奮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她發現自己能開口說話瞭。這事說不定還得感謝周寡婦的兒子,那個讓她吃盡瞭苦頭的粗魯漢子周黑牛呢。那一次她為瞭營救梁紅梅和其他被俘的娘子軍戰士們,甘願嫁給周寡婦傢的兒子,和他同房。周黑牛整個晚上使出渾身的牛勁兒來肆意糟蹋她這個黃花閨女,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當時她下體痛得厲害,拼命地喊叫,到後來,她無論怎麼用力都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她感覺自己喉管好像被撕裂瞭,喉嚨深處有一股又咸又腥的味道,像是出瞭不少血。
從那以後一連兩個月,她的喉嚨一直都很痛,連吃飯喝水都痛得要命。因為她本來就是啞巴,別人對她正在經歷的痛苦一無所知。又過瞭大約一個月,奇跡發生瞭,她的喉嚨不痛瞭,她發現自己能開口說話瞭!當然,她的吐詞發音都很成問題,即使說話別人也很難聽懂,所以沒有人幾個人註意到瞭她的變化。她害怕別人笑話,通常是跟陌生人在一起時才大聲張口練習說話。
當初廖團長把她帶到警衛排時,因為接到緊急軍情,他馬上急匆匆趕回團部開會去瞭。他竟然沒來得及跟排長交待幾句,比如告訴他,雲鳳姑娘是個啞巴!排長向她簡單地介紹瞭她要去的第三班的情況,然後就讓一個士兵帶路,把她送到三班去上任。
雲鳳鼓起全身勇氣向排長行瞭一股軍禮,大聲回答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排長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向她揮瞭揮手,讓她離開瞭。
到瞭三班,雲鳳才第一次有機會跟人正常地對話。她說話的聲音和語調比較怪,那些戰士們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過女兵,這次上級派來瞭一個女兵當他們的班長,他們全都很興奮。對她說話的聲音和語調他們倒是沒有怎麼註意,以為她不過是個外地人。雲鳳連說帶比劃,終於能讓戰士們明白她的意思瞭。最近這半個月以來,除瞭帶著三班的戰士們練兵和執行上級交下來的其他任務,她抓緊一切機會和三班的戰士們交談。這使得她在說話方面進步神速,確實像是一個學瞭一些海南話的外地人瞭。
廖團長來到瞭正在和敵人激戰的三營的陣地,正在指揮戰鬥的王營長趕緊跑來向他匯報戰況。情況不容樂觀,王營長一條胳膊受瞭傷,吊著繃帶,全營三百多人傷亡超過瞭八十人。王營長說,主要是正前方那個高地上的機槍陣地很難對付,他手下的許多戰士就是倒在瞭那個機槍陣地前面。
廖團長聽瞭,立刻就要往前沿陣地去,王營長用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拽住他不讓他去,說前面太危險瞭。廖團長用力一甩,把王連長甩瞭一個趔趄。他拔出腰裡插的駁殼槍一揮,帶著雲鳳和警衛三班的戰士們就上去瞭。王營長一看,隻好帶著最後一個排的預備隊也跟瞭上去。
廖團長他們離敵人陣地還有大約一百米距離時,一陣機槍子彈掃過來,他馬上臥倒在地上,有兩個動作慢的戰士已經中瞭彈,好在傷勢不重。廖團長是湖南人,他一邊高叫喊讓戰士們趕快臥倒,一邊罵道:“娘賣麻逼的,郭(這)些王八崽子的機槍好厲害!”
中央軍那邊的人好像發現瞭這一股想要接近他們陣地的紅軍。他們用一挺機槍不停地朝著這邊掃射,壓得廖團長他們抬不起頭來。直到機槍裡的子彈打完瞭,更換換子彈帶時,廖團長才敢抬起頭來,用他胸前掛著的那個破舊的望遠鏡觀察敵人的機槍陣地。
“砰”的一聲,一個趴在廖團長身旁的戰士朝敵人的陣地打瞭一槍。廖團長立刻罵道:“莫開槍!媽媽的逼,郭(這)麼遠能打中個屌?莫浪費子……”他“子彈”兩字還沒說完就從望遠鏡裡看見對方陣地的一個機槍手仰面倒瞭下去。
廖團長轉頭看瞭一眼,發現瞭雲鳳班長正在拉槍栓,剛才那一槍顯然就是她打的。他吃驚地叫道:“我的個老娘,郭(這)麼遠你都能打中?”雲鳳紅著臉對他笑瞭一下,默認瞭。
廖定遠的戰鬥經驗十分豐富。他當機立斷,馬上命令三班的戰士分撒開來,對著敵人的機槍陣地打冷槍,掩護雲鳳。他又叫王營長準備好,隻等敵人的機槍手都被幹掉後就發起沖鋒。然後他對雲鳳下命令道:註意保護好自己,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把對面高地上的機槍手統統給我幹掉!
中央軍的陣地上,一個上尉指揮著士兵們把那個剛被打死的一個機槍手的屍體拖瞭下去,換上另外一名機槍手。死一個機槍手並沒有引起他的警覺,畢竟戰場上是什麼都可能發生的,那個機槍手被冷槍打中隻能怪自己的運氣不好。他發現對面的紅軍已經分散隱蔽起來瞭,不再像剛才那樣集中在一堆兒瞭。於是他下令給機槍手們,那裡有槍聲就對準哪裡掃射。
“砰!砰!砰!”一陣槍響過後,又一個機槍手中彈倒下瞭。其他兩挺機槍立刻向槍響的地方掃射。可是槍響聲並不是從一個方向傳來的,還沒等一梭子子彈打完,第三個機槍手也倒在瞭血泊之中。“啊?”上尉驚得目瞪口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最後那個機槍手也慘叫一聲倒下瞭。
廖團長見敵人的機槍都被打啞瞭,把駁殼槍一揮,發出瞭進攻的信號。王營長大喊一聲“沖啊!”帶頭向敵人的機槍陣地沖瞭上去。
中央軍的陣地陷入瞭一片慌亂。上尉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命令替補士兵趕快上去,用機槍向沖上來的紅軍掃射。還沒等他喊完,“砰”的一聲,他的前胸中彈,子彈穿過他的身體從背後飛出。他低頭瞪著自己胸前的血窟窿,撲通一聲栽倒在陣地上。周圍的士兵們見瞭,扔下機槍陣地沒命地往後方跑去。王營長他們輕而易舉地占領瞭敵人的機槍陣地。
陣地上有三挺完好的機槍還有許多箱子彈。王營長立刻指揮戰士們用機槍對準敵人的其他陣地掃射。這個機槍陣地位置高,可以俯視兩旁的中央軍陣地。不用說,來自自己的機槍陣地的彈雨在中央軍的士兵中引起瞭極大地恐慌。
這時廖團長已經讓號兵吹起瞭沖鋒號,好幾百個紅軍戰士們像潮水一樣往敵人的陣地沖去。他們從早上就一直被敵人的機槍壓著打,憋瞭一肚子氣。現在他們士氣高漲,奮不顧身地向敵人的陣地沖去,中央軍的防禦陣地被生生地撕裂瞭一個口子。紅軍士兵們一直沖進瞭東陽鎮,立刻又和鎮子裡的敵人展開瞭慘烈的巷戰。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激戰,東陽鎮這個牢固的要塞終於被廖團長的部隊拿下瞭。這一戰殲敵一個營。紅軍這邊的損失也很大。參戰的一千多紅軍官兵,重傷和犧牲的就有三百多人,犧牲的人當中包括一個營長和兩個連長,另外還有三百多人輕傷。因為醫療條件跟不上,那些重傷員大部分都是無法搶救過來的。
廖團長進鎮後忙著安排搶救傷員和押送俘虜的,他還要指揮部隊火速地搬運繳獲的彈藥和糧食,然後盡快地撤離東陽鎮。因為中央軍的增援部隊已經離這裡不遠瞭。
隨著部隊撤出東陽鎮後,廖定遠突然想起瞭這一戰的大功臣雲鳳。他回身張望瞭一下,卻看不見她的人影。一個戰士向他報告,說雲班長受瞭傷,正和傷員們一起轉移。他記起瞭龐副參謀長的囑托,趕緊跑去運送傷員的隊伍裡找她。
他遠遠地看見雲鳳頭上和胳膊上都纏著繃帶,正在指揮一群民夫們運送傷員和彈藥。看來她的傷勢不重,廖團長心裡松瞭一口氣。
他讓自己身邊的兩個戰士去接替雲鳳的工作,把她叫到跟前,瞭解瞭一下她的傷勢。她的額頭和左邊胳膊被彈片擦傷,流瞭不少血。但是整個情況還算好。
隨後他把負責後勤和傷員的周副連長找來批評道:“雲班長這次立瞭大功,沒有她我們還不一定能打下東陽鎮呢。你不派人好好照顧她,怎麼還要她幫你幹活兒?”
雲鳳搶著答道:“報告首長,我的傷不重,是我自己要求工作的。” 周副連長也跟著點頭,說因為運送傷員的人手不夠,雲班長主動要求工作,給我幫瞭大忙。廖團長一聽,點瞭點頭,讓周副連長走瞭。
廖定遠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雲鳳說話的聲音好像怪怪的。他一拍腦袋,想起瞭雲鳳是啞巴這回事,問她道:“雲班長,你……你不是個啞巴嗎?怎麼開口講話啦?”
“報告首長,我的啞巴……好瞭。”
怪事,啞巴還能自己好?可是廖團長這會兒實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暫時顧不上這些瞭。他對雲鳳道:“雲班長,你在我團的任務已經完成瞭。現在帶上你的班裡還能參加戰鬥的同志們,馬上回軍部找龐副參謀長,接受新的任務。”
“是!”雲鳳向他行瞭一個軍禮,轉身尋找自己班裡的戰士們去瞭。
廖團長有些舍不得雲鳳這個能打仗的好苗子,可是又擔心她再次負傷,有負龐瓊花的囑托。雲鳳的班上還有五個沒負傷的戰士,他之所以叫他們跟雲鳳一起回軍部,是害怕她一個人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三班剩下的五個戰士,除瞭一個二十五歲的老兵外,其他的都是不到二十歲的本地新兵,最小的一個才十六歲。雲鳳剛來當班長時,他們除瞭心裡對這個女兵好奇,還有一些不服氣。他們想,上級怎麼胡亂派一個外地人來給我們當班長,還是個女的?
那個老兵名叫田春生,為人很穩重,班裡的人都尊稱他“田叔”。田叔私下裡對這些新兵們說:“我估摸著要打大仗瞭。你們想想看,上級能在這個時候派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給我們當班長嗎?別看雲班長是個女的,我聽說她從前打仗立過大功,是全軍的戰鬥英雄呢。你們幾個都給我老實點兒!”
雲鳳來到班裡後,雖然說話有些難懂,但是她不論是練兵還是幹農活兒,樣樣都不含糊。而且她處事公平,對戰士們該表揚的表揚,該批評的批評,很快就贏得瞭他們的尊重。她來以後三班的進步很大,已經兩次獲得瞭連長在全連大會上的口頭表揚。
這次攻打東陽鎮,雖然傷亡瞭將近一半的同志,可是雲鳳的表現太搶眼瞭,她在戰士們心中簡直成瞭神一樣的存在。戰後隻要一碰到老鄉,他們就會把雲鳳的英雄事跡大肆宣揚一下,最後那句“她就是我們的雲班長!”總是能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
這次雲班長要帶領他們回軍部執行任務,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很長臉的事情,要不然警衛排有三個班,廖團長怎麼偏偏就挑中瞭咱們三班?
在這個時代的軍隊中,女兵絕對是稀有動物,紅軍也不例外。從前在紅色娘子軍連時,雲鳳身邊有一大群姐妹們,她雖然不能和她們交談,但是整天都能體會到她們的熱情和歡樂,感覺生活很溫暖愜意。後來到師部當勤務兵,周圍的同志們一下子全部變成男的瞭,而且大多數是見面必須行軍禮的首長,這讓她很不習慣。比如,她再也不能和一群嘻嘻哈哈的姐妹們無憂無慮地唱歌,或者脫光衣服瞭跳進溪水裡洗澡瞭。
下連隊當瞭班長後,雲班長整天和男兵們一起摸爬滾打,處處要做他們的表率,這確實是一件極為辛苦的事情。但是她從小就能吃苦,這些算不瞭什麼。有時訓練結束後,班裡的戰士們會一起去池塘裡洗澡,她也必須去。因為全連隻有她一個女兵,不可能有單獨給她洗澡的地方和時間。若是不洗澡,在這種炎熱潮濕的氣候下是沒法生活下去的。
她想瞭一個辦法:先脫掉上身的軍裝,用一塊灰佈圍在腰裡,再從灰佈裡面把褲子脫瞭,走到膝蓋深的水裡,用一條毛巾洗頭洗身子,接著再洗衣服褲子。那塊灰佈原來是一件男式軍服,扣子全掉光瞭,袖子扯下來用來補軍裝瞭。平時睡覺時她把它墊在身子底下當床單用。毛巾是師叔龐小虎托人給她送來的,已經用得很舊瞭。
這塊灰佈不大,隻能包住她的腰部,她的乳房和一截大腿還是會裸露在外面。浸瞭水以後,灰佈幾乎變成瞭透明的,貼在她身上。旁邊的人能清楚地看見她臀部和屁股大腿的輪廓,甚至她兩腿間那一蓬陰毛也依稀可見。
每當這個時候,班裡的戰士們都自覺地把她圍在中間,替她遮擋其他人的視線。當然,也有出意外的時候。有一次,她正和戰士們在一條小河裡洗澡,一陣風刮來,把她腰裡圍著的那塊佈吹到河中央去瞭。她一下子變瞭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孤零零地站在一大群男人中間。她能感覺到周圍的人看向她的那種火辣辣的目光,一時間她竟然手足無措,身子僵在哪裡一動也不動。
幸虧那個年紀較大的田春生看見瞭,他走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水較深的地方,讓她蹲下身子。他又叫班裡的另外兩個戰士遊到河中央,幫她把那塊被風吹走的灰佈又給撈瞭回來。從那以後,她每次洗澡時都記著,要特別小心,以防遮羞佈再次被風吹走。
雲鳳曾經對小黃班長產生過感情,後來又“嫁”給瞭周寡婦的兒子黑牛。她已經不是一個不通人事的黃花閨女瞭。她夜裡睡覺當然也免不瞭想男人。自從被周黑牛搞過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有瞭很大的變化,胸部變得比以前飽滿多瞭。她本能地感覺到周圍的男人們對她的註意,他們看向她的身體的那種眼光是很特別的。
奇怪的是,她晚上做的夢都差不多。她很少夢到過小黃班長,卻常常夢到那個強壯的周黑牛。他用雞巴毫不憐惜地往她身體裡面戳,把她的下身弄得很痛,忍不住大喊大叫。她還夢見過自己和師叔龐小虎在一起。他對她很溫柔,喜歡用手輕輕地撫摸她兩腿間的部位,他還用舌頭舔她的乳頭,讓她渾身舒爽,緊緊地抱住他不放。
師傅龐瓊花和馮懷鈺結婚時她已經下到連隊裡去瞭。聽到消息後她很為馮軍長和龐副參謀長高興,他們對她很好,就像是她的親生父母一樣。可是小虎師叔怎麼辦呢?她有些心疼這個年紀比她還小的師叔。她一直喜歡他。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個大人瞭,真想馬上見到他,用自己的身體安慰他一番。
雲鳳和她的戰士們在離盤龍山十幾裡的地方停瞭下來,因為她聽到瞭前方傳來的一陣陣激烈的槍炮聲。怎麼回事兒?難到軍部被敵人包圍啦?
第3節:浴血盤龍山
幾乎就在紅軍部隊發起的對東陽鎮的進攻的同時,中央軍也開展瞭他們蓄謀已久的攻勢。這一次剿總司令部動用瞭三個師的兵力。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張旗鼓地從四面包圍根據地,而是學習瞭紅軍過去的戰法,除瞭攻打被紅軍占領的各個鄉鎮外,還專門調遣瞭一個團的精銳部隊直插根據地的心臟盤龍山,試圖一舉搗毀剛成立不久的工農紅軍瓊崖第一軍的指揮機關。另有兩個團的中央軍則跟在後面嚴陣以待,時刻準備截擊前來增援的其他紅軍部隊。
攻打盤龍山的這個團原屬於桂系軍閥,他們裝備精良,還專門配備瞭一批從粵軍中抽出來的熟悉本地風俗和地形地貌的軍官。他們一直偽裝成玉東縣和樂海縣的保安團,試圖迷惑紅軍。這一次戰前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嚴格,一直到開始行動之前,團長和營長們都不知道自己的部隊進攻的具體目標。
負責防守盤龍山的是紅軍第一師第二團和獨立團,加起來有三千多人。二團的張團長是馮懷鈺的老部下,他老成持重,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問題是他們的武器裝備跟中央軍比起來差太遠瞭,僅有從敵人那裡繳獲來的兩門山炮,其中一門已經壞瞭,因為缺少零件無法修好。另一門隻有十幾發炮彈,發揮不瞭太大的作用。龐瓊花的獨立團是剛剛從原來的特務營擴編的,三個營中隻有第一營的戰鬥力比較強一些。
馮軍長得到盤龍山下發現大批中央軍的報告後,馬上就意識到這次的敵人來者不善,他們恐怕早就打算一舉消滅剛剛成立的工農紅軍瓊崖第一軍。如果其他的紅軍部隊前來支援,就必須與敵人的主力打硬仗。若不支援的話,共產黨的海南前委機關和第一軍軍部就會遭受到無法想像的重大損失。
他立刻派人把情況告知前委張書記。張書記馬上發出通知,在第一軍軍部召開前委會議,商討應對的辦法。會上有不少的同志主張堅守盤龍山,並命令其他的紅軍部隊火速前來增援解圍。昨天從東陽鎮傳來的捷報,廖定遠同志已經率部攻克瞭敵人重兵把守的東陽鎮,繳獲瞭大批糧食的彈藥。他們還沉浸在捷報帶來的喜悅中,看不到眼前的危險局勢。
馮軍長反對這種過於樂觀的看法。他認為,敵人采取的可能是紅軍慣用的圍點打援的戰術。如果硬拼的話,就上瞭敵人的當瞭。他說應該把前委機關和軍部轉移出去,然後再尋機打擊敵人。他還主動檢討說,由於自己這一次對敵情估計不足,以至於造成瞭現在的被動局面。
可是,前委張書記不同意撤退。前委制定的戰略方針就是要用紅軍的主力與敵人展開一場決戰,爭取消滅敵人,擴大根據地。怎麼能剛見到敵人就被嚇退瞭呢?
直到敵人完成瞭對盤龍山的包圍,開始炮擊山上的紅軍陣地時,張書記才發覺形勢不妙。敵人的炮火很猛,紅軍戰士們根本無法招架,一通炮火後,接到下面的部隊報告,共傷亡瞭兩百多名戰士。紅軍這邊還一槍未放呢!
張書記馬上再一次召集前委開會,討論應對方案。這一次支持馮懷鈺的看法的人多瞭一些,可是還有不少人堅持要和敵人打硬仗。雙方經過激烈的爭論,最後張書記做出瞭決定:采納馮懷鈺同志的主張,獨立團留下堅守盤龍山,吸引敵人的註意力,第二團掩護前委機關和第一軍軍部明天清晨時分突圍,轉移到臨近的赤峰山去。赤峰山那個地方地勢更為險要,敵人的重武器運不進去,應該容易防守一些。
龐瓊花雖然不是前委委員,這一次她也受邀請參加瞭會議。讓獨立團留下擔任掩護的建議就是她提出來的。她想起上次和龐小虎見面時,他曾經提醒過她,說中央軍最近可能會有大的行動。可惜的是,這一次的作戰計劃是前委早就定下來的,除非有確實的情報,馮軍長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計劃。
龐瓊花表示要親自留下來掩護前委和軍部撤離,參加會議的同志們都不同意她這麼做,她和馮軍長結婚才幾天啊。可是龐瓊花的態度十分堅決,她說:“我是馮懷鈺同志的妻子,但是我首先是紅軍獨立團的團長。這個時候我絕不能丟下獨立團的同志們自己先走!”
會後龐瓊花把獨立團的戰士們集合起來,向軍旗宣誓,誓死守住陣地,掩護前委機關和軍部順利轉移。馮軍長一臉嚴肅地走上前來和龐瓊花握瞭握手,然後互相行軍禮告別。他們都明白,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太多的個人感情,不然會影響到戰士們的士氣。不過,許多前委的同志們在跟她告別時眼睛裡都是含著淚水的。
當初獨立師和海南前委轉移到盤龍山時,龐瓊花就想到瞭某一天可能會遭到敵人的圍攻,可能需要再一次轉移。她把這種擔心告訴瞭龐小虎,讓他想想辦法。龐小虎給她出主意,讓她修一條秘密通道,可以讓大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山上撤下來。
龐瓊花覺得這是個好辦法,請示瞭馮師長以後,她指揮她的獨立營開始瞭這一項工程。盤龍山的後山本來就有一條小路,不過那條路很危險,隻有熟悉地形的獵人才敢走。龐瓊花指揮她的獨立營對這條小路做瞭不少修繕和改進,其中特別險峻的地方都釘瞭木頭樁子,安上瞭保護繩索,讓一般的人也能拽著繩子通過。
龐小虎叮囑她,路修好以後千萬要保守好秘密,不然這條路就失去瞭價值。龐瓊花特地安排瞭獨立營的戰士們日夜守衛著這條路,不許任何人通過,並嚴令他們保守秘密。因此在獨立營之外,隻有馮師長等少數幾個人知道有這麼一條路。
現在這條小路果然派上瞭大用場。前委和軍部的同志們在第二團的保護下,連夜沿著這條小路撤下山來。下來之後,他們集中在一個樹林裡,隻等明天的戰鬥打響後就開始突圍。他們隻帶著輕武器和一些幹糧,把所有機槍和大部分的子彈留給瞭在山上堅守的獨立團。
天亮後,中央軍開始瞭對盤龍山的炮擊。這個團配有兩個連的炮兵,一共二十多門山炮,還有充足的炮彈。他們對著山上的陣地一陣猛轟,使紅軍獨立團遭受瞭很大的損失。幸虧龐團長事先讓機槍手們都撤瞭下來,不然恐怕連敵人的第一次進攻都擋不住。
接下來的戰鬥隻能用慘烈二字來形容。中央軍在炮火的掩護下不斷地發起沖鋒,獨立團的紅軍則利用地形死守。他們和敵人硬碰硬,打得難分難解。第一線陣地失守瞭好幾次,又被他們重新奪瞭回來。
龐瓊花親自到前線指揮,她背後的皮帶上插著一把馬刀,兩手各拿一支上滿子彈的二十響駁殼槍。有好幾次敵人攻到瞭離她隻有二三十米遠的地方,都被她和警衛班的戰士們給打退瞭。
這個警衛班原來是負責保衛馮軍長的,他擔心妻子的安全,專門把他們留在瞭龐瓊花身邊。現在全班十二個戰士隻剩下瞭七個,其中還有三個受瞭傷。這些戰士都是龐瓊花在肅反以結束後從下面的部隊中精選出來,他們中每一個人都有兩年以上的戰鬥經驗,是不折不扣的精兵。不過說實在的,他們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激烈的戰鬥。對面的那夥中央軍訓練有素,跟他們以前遇到的雜牌軍大不一樣。
龐瓊花也不放心率隊突圍的丈夫,她把自己的徒弟馮金彪留在瞭馮懷鈺身邊。馮金彪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這兩年一直跟在她身邊,本事大有長進。他向師傅保證: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能保護好馮軍長!
龐瓊花的兩把駁殼槍因為連續射擊,已經熱的燙手瞭。這兩把槍一把是龐小虎跟她換過來的,另一把是她的新婚丈夫馮軍長的。她不記得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有多少敵人倒在瞭她的槍下,肯定不會少於十五個。她心裡有預感:這次我龐瓊花恐怕真的要為革命犧牲瞭。她突然感到有些難過,因為她很想再見一見她的小愛人龐小虎和新婚丈夫馮懷鈺,跟他們告個別。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瞭。
中央軍的炮兵陣地上,馬團長一直在用望遠鏡觀察對面的紅軍。馬團長名叫馬千裡,他父親是一個讀過書的大財主,從小就逼著兒子習文練武,將來好報效國傢。長大後馬千裡先在地方軍閥的部隊中混瞭好幾年,後來帶隊投靠瞭國民革命軍,接著又去軍校學習過,可以說是一個前途無量的文武全才。
這一次他戰前發誓,一定要搗毀海南赤匪第一軍軍部,活捉匪首馮懷鈺。他是在跟他上軍校時的一個老師賭氣。因為那個老師曾對他說過:別看你現在是學生中最優秀的,但是天外有天。我知道的就有一個馮懷鈺,他非常有才華。可惜他投靠共產黨去瞭。馬千裡當時一肚子的不服氣,現在終於有機會證明他自己瞭。
這時槍聲變得稀疏瞭一些。一個副團長跑來向他報告,說弟兄們從早上一直打到現在,實在是太累瞭,需要休整一會兒。他同意瞭。反正那些赤匪是跑不瞭的。中央軍還有兩個團封鎖瞭這附近的所有道路,就算赤匪們跑瞭也不是他的責任。他隻要能攻下盤龍山就是大功一件。
他問瞭一下傷亡的情況,結果大吃一驚。這大半天的戰鬥竟然讓他的手下損失瞭兩百多人。進攻前炮擊時他用望遠鏡觀察過,對面的那些赤匪們被炸得血肉橫飛,他滿以為這一仗都不用打瞭。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是這麼強悍,他不禁對那個還沒見過面的對手馮懷鈺欽佩起來。強將手下無弱兵,這話真不假啊。
他告訴副官,部隊休息兩個鐘頭,然後再發起進攻。天黑前一定要占領整個盤龍山!
此時雲鳳和她的五個戰士已經繞到瞭盤龍山的後面。她覺得前面的那股敵人太多瞭,有將近兩千人,他們的裝備也好,隊伍也整齊,要越過他們的陣地上盤龍山恐怕會很困難。
可是到瞭盤龍山後面,她發現自己錯瞭。這裡的敵人更多,估計有三多千人。原來這正是負責攔截和阻擊的那兩個團的中央軍。他們的指揮官是一個長著大胡子和獅子鼻的中央軍師長。
雲鳳心裡焦急萬分。她和戰士們說瞭情況,他們也拿不出好辦法來。如果他們幾個人貿然進入敵人的陣地,那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可是她又不願意就這麼退回去,盤龍山上有她的親人和戰友們。
就在她發愁之時,戰鬥打響瞭,槍炮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她和戰士們爬上附近的幾顆大樹,這樣既能隱蔽自己,又能看清楚前面的戰場。
看著看著,她發現瞭一些值得註意的情況。這批中央軍雖然人多武器好,彼此之間卻沒有很好的配合,那些長官們在大喊大叫,很多士兵卻在到處亂竄,像沒頭蒼蠅一樣,比盤龍山前的那部分中央軍要差遠瞭。
又看瞭一會兒,她發現瞭遠處的紅軍部隊。他們正在向敵人猛攻,似乎是想從包圍圈裡沖出去。雲鳳心裡一陣激動。她在樹上給其他戰士們打手勢,讓他們隱蔽起來向敵人打冷槍,支援同志們突圍。她原來雖是勤務兵,但是也參加瞭龐瓊花的特務營的訓練,學到瞭不少知識,比如用手勢傳遞情報和發佈命令,等等。下連隊當班長後,她把這些有用的東西都教給瞭自己班裡的戰士們,現在正好派上瞭用場。
她獨自一個人向更高的枝幹上爬去。雲鳳所在的這棵樹足有三丈高,爬到接近樹頂時,她看得更清楚瞭。她發現一個黑胡子大鼻子的中央軍軍官正在指揮調動手下的部隊。她舉起瞭槍,向他瞄準。“砰”的一聲槍響,子彈飛速向敵人射去。可惜沒打中,因為她看見那個軍官還站在那裡。幸運的是,現在四周的槍聲不斷,她打的那一槍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雲鳳的視力非常好。那個軍官離她大約有二百米,她能看見他的大簷帽和肩章,隻是看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官。剛才打槍時有風,槍一響她就感覺到打偏瞭。這裡太高瞭,一點兒微風就能讓樹葉嘩啦嘩啦地直響,這也會影響她的瞄準。
她再一次舉起瞭手中的槍。這把槍可不是普通的步槍,它是馮軍長專門叫人從繳獲的武器中跳出來,獎勵給戰鬥英雄的。據說這是英國人造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什麼恩飛爾德。
“砰!”又一顆子彈從她的槍管裡飛出,這一次她是瞄準那個軍官的肚子打的。她親眼看見那個軍官捂著肚子倒瞭下去。她還看見其他軍官們圍著倒下的那個軍官亂成瞭一團,士兵們則驚慌失措,大喊大叫,雖然她聽不見他們在叫什麼。
這時附近有一股中央軍發現瞭這個方向的槍聲,向雲鳳他們藏身的這幾棵樹包抄過來。他們有五六十個人,手裡都拿端槍,隨時準備開火。雲鳳見瞭,馬上向戰士們打瞭個撤退的手勢,然後背好槍抱住樹幹滑瞭下來。下到地面後,她帶著五個戰士拼命向旁邊濃密的灌木叢裡跑,那股中央軍在後面追,邊追邊打槍。有兩個戰士中彈倒下瞭。
等雲鳳和剩下的三個戰士跑進瞭樹林後,那些中央軍就不敢再追瞭,隻是從外面向樹叢裡放槍。雲鳳他們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瞭。遠處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被包圍的紅軍又開始瞭新一輪的突圍。
外面那些中央軍往槍響的方向去瞭,沒有再理會這幾個躲進樹叢裡的紅軍。雲鳳害怕這是敵人的詭計,一直等到天快黑瞭才從樹叢裡鉆出來。
雲鳳的決定是對的,這夥中央軍別看人不多,卻是一個裝備良好訓練有素的加強排。他們偶然路過時發現瞭躲在這邊打冷槍的幾個紅軍,就追瞭過來。後來他們撤走時留下瞭一個班隱蔽在暗處,等瞭兩個小時他們才離開。要是雲鳳和戰士們早出來一會兒就上瞭敵人的當瞭。
他們找到那兩個倒下的戰友。其中一個頭部中彈,滿臉是血躺在地上,另一個背部中彈,子彈又從他前胸穿出來。他們都已經咽氣瞭。雲鳳和剩下的三個戰士含著眼淚把他們的屍體拖到山溝裡,在上面蓋瞭些石頭。
外面的戰鬥早就結束瞭,不見一個紅軍和中央軍。他們去剛才槍聲最激烈的地方看瞭看,到處都是屍體和血跡。死的人中有穿中央軍軍裝的,也有穿紅軍軍裝的。他們找到瞭不少丟棄的槍支彈藥,還有幹糧。三個戰士把自己舊槍扔瞭,換上瞭較新的步槍,然後把能帶走的子彈和幹糧全都背上。
他們幾個吃瞭些幹糧,休息瞭一會兒,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瞭遠處傳來幾聲呼喚:“同志,同志!你們是那一部分的?”
他們走近一看,是兩個穿紅軍軍裝的人,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腿受瞭傷,隻能一瘸一瘸地走路。他說自己是二團的文書嚴順康,另一個是警衛員小徐。老嚴說,因為他從山上撤下來時摔傷瞭腿,吳團長特地派警衛員小徐扶著他一起突圍。後來一顆炮彈打來,正落在他們身邊,他和小徐都被炮彈震昏過去瞭,倒在一條水溝裡。等醒過來一看,自己的部隊早走瞭,敵人也走瞭。他們正發愁該怎麼辦呢。
雲鳳向老嚴瞭解到瞭許多情況,知道瞭突圍的是馮軍長率領的瓊崖工農紅軍第一軍軍部,海南前委,還有第二團。龐副參謀長指揮獨立團留在盤龍山上掩護。老嚴還說,白天敵人的火力很強大,第二團犧牲瞭許多戰士,可還是沖不出來。後來不知怎麼的,正前方中央軍的陣地上出現瞭一片混亂,據說是他們的師長被打死瞭。吳團長趁機發起猛攻,把敵人的陣地給撕開瞭一個口子,掩護軍部和前委的同志們沖出瞭包圍。就在這個關鍵時刻,老嚴和警衛員小徐被敵人陣地上打過來的一發炮彈震暈瞭,這才掉瞭隊。
聽瞭老嚴的話,雲鳳思索瞭一會兒,決定讓兩名戰士護送老嚴和小徐去找大部隊,她自己和另一個戰士返回盤龍山去找龐副參謀長。龐副參謀長是她的師傅,待她就像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她對師傅的感情也極深。她知道龐瓊花是小虎師叔最愛的人,如果出瞭什麼意外,她覺得自己不但對不起師傅,也對不起小虎師叔。
跟她一起去的戰士就是那個年紀稍大的被稱為“田叔”的田春生。其他兩個戰士都太年輕瞭,雲鳳覺得田春生這人很有眼色,遇事不慌,所以才帶上他。現在是緊要關頭,她很需要一個靠得住的幫手。
雲鳳帶著田春生走上瞭後山的那條密道。田春生從來沒有去過盤龍山,對後山的這路當然也一無所知。雲鳳砍瞭一些青藤,編成瞭一根繩子,一頭拴在自己腰裡,另一頭拴在田春生腰裡,這是為瞭防止腳下打滑。這條路雖然經過修繕,但是有的地方還是十分危險,不小心摔下去會粉身碎骨的。
他們兩個一前一後沿著崎嶇的小路向山頂爬去。
再說龐瓊花。她的獨立團雖說有一千多人,但是打過仗的老兵隻有不到五百人。因為敵人的炮火很猛烈,她不能把部隊集中在一起,不然會被炸光的。她把兵力分散到盤龍山上大小十四個高地上,到現在為止他們已經擋住瞭敵人的五次進攻。
但是她一點兒都沒有感到輕松。戰士們雖然士氣高昂,但是傷亡超過瞭三分之一以上,子彈也快要打光瞭。她正著急時,中央軍的進攻好像緩瞭下來。敵人暫停進攻是因為他們正在臨陣換將。
中央軍的團長馬千裡正在部署今天的最後一次進攻。經過瞭大半天的鏖戰,他已經摸到瞭紅軍的弱點。他們雖然打起仗來不怕死,但是彈藥不足,隻能依靠地形死守,哪怕打退瞭中央軍,也無法發起反沖鋒。馬團長決定用一部分兵力封鎖切斷一個高地和其他高地的紅軍的聯系,然後集中優勢兵力和炮火把這個高地端掉。然後再對其他的高地如法炮制,直到把紅軍全部消滅為止。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瞭剿總司令部發來的緊急電報。電報上說前敵總指揮吳大維師長身負重傷,已經被送往後方醫院。司令部命令他立刻去接替吳師長的位置,全面指揮這一次對盤龍山的戰役。馬千裡別無選擇,隻好匆匆地把指揮正面進攻的任務交給瞭他的副團長,然後自己帶著一個排的衛兵走馬上任去瞭。
接替馬千裡的杜副團長比較謹慎。他下令手下暫且休整,等天明再發起進攻。白天的進攻已經把炮彈消耗得差不多瞭,但是師部的運輸隊會連夜運來補充物資。他覺得沒有必要跟紅軍以命換命地死磕。
山上的龐副參謀長見敵人慢慢地退瞭下去,馬上指揮獨立團的戰士們搶修被炸毀瞭的工事,救治傷員,調整部署。因為敵人的火力太猛烈瞭,獨立團傷亡慘重。更為糟糕的是,他們的剩下的子彈不知道還夠不夠擋住敵人下一次的進攻。但是為瞭拖住敵人,掩護馮軍長他們轉移,她必須在這裡堅守下去,哪怕是多撐幾個小時也是好的。
龐瓊花來到紅色娘子軍的陣地上看瞭看。第一連除瞭一個排留守赤峰山外,其他的一百多名戰士們都參加瞭白天的戰鬥,和她們一起戰鬥的還有從新兵連裡抽出來的一個排的男兵。姐妹們的表現非常勇敢,給那些男兵們做出瞭很好的榜樣。她們中有不少人犧牲在瞭自己的陣地上,其中包括連長董文繡和副連長李鐵妞。
李鐵妞從黑纓會時就一直跟著龐瓊花,是她最信任的部下和最親密的戰友之一。她原來在特務營擔任特別行動小隊的隊長,這一次戰鬥中龐瓊花派她到娘子軍接替受瞭重傷的副連長。沒想到敵人的一顆炮彈把她和連長董文繡一起炸死瞭。
現在的連長叫王三妹。她原來是李鐵妞班裡的一個兵,後來當瞭班長。這次戰鬥開始前她剛剛被提升為第二排的副排長,因為連長副連長和排長們不是犧牲就是受瞭重傷,她一下子連跳三級,成瞭紅色娘子軍第一連的第四任連長。
見到老連長來瞭,王三妹和其他女兵們一下子全都圍瞭上來。龐瓊花和熱淚盈眶的姐妹們擁抱在一起。她對她們說:姐妹們,我們都是窮苦人,過去不但要被地主老財們盤剝壓榨,頭上還要被套上封建禮教的枷鎖,忍受比男人更多的苦難。是革命讓我們翻瞭身,成瞭自己的主人。是革命給瞭我們新生。現在是考驗我們對革命事業的忠誠的時候瞭。為瞭解放勞苦大眾,為瞭拯救那些還在受苦受難的姐妹們,為瞭革命的最後勝利。我們必須不怕流血犧牲,誓死與敵人戰鬥到底!
王三妹道:“老連長說得對!為瞭革命的勝利,我們一定要英勇戰鬥下去!”她帶領戰士們唱起瞭紅色娘子軍連的連歌。整個山頭頓時沸騰起來瞭,女兵們的疲勞和傷痛隨著嘹亮的歌聲一下子都消失瞭。就連那些圍觀的男兵們也很受感動,覺得渾身充滿瞭力量。
第4節:狹路相逢
在盤龍山後山的雲鳳和田春生此時卻有瞭麻煩,他們遇到瞭五個迷路的中央軍士兵。
那五個中央軍士兵由一個少尉排長領著,奉命搜索掉隊的零星紅軍。他們不知不覺中走上瞭那條通往山上的秘密小路。沿著小路走瞭一會兒,地形變得越來越險峻,他們有些害怕瞭,決定退回去向長官報告。
雲鳳和田春生剛才被一隊搜山的中央軍發現瞭,他們隔著一道峽谷互相射擊。那群敵人摸不清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貿然追上來。他們兩個氣喘籲籲地翻過瞭好幾道山梁才把敵人甩開。進入後山的密林後,他們放松瞭下來,因為這個地方人跡罕至,很難找到路,不太可能碰到成隊的中央軍。
雲鳳走在前面,邊走邊辨認著樹上的記號。她被派去廖團長那裡時就是從後山這條秘密通道下來的,因此她看得懂樹上刻的那些指路的記號。田春生跟在她後面走。剛才的一路奔跑把他們兩個都累得夠嗆,現在他們以為到瞭安全地帶,就沒有怎麼註意觀察前面的情況。結果正好撞上瞭這五個中央軍。
中央軍裡為頭的那人是個少尉排長。他正坐在一顆大樹後面休息,忽然發現瞭山下來的這兩個人。他看從軍裝辨認出來的人是紅軍,就立刻招呼他的士兵隱蔽在樹後面。等雲鳳他們一走近,他們猛地從樹後面撲出來,其中三個撲向走在前面的雲鳳,另外兩個去抓後面的田春生。
雲鳳冷不防被他們撲倒在地上,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扭住瞭胳膊。另一人解下綁腿,把她的雙手緊緊地綁瞭起來。跟在後面的田春生發現不妙,閃身躲過瞭那兩個敵人,沒有被他們抓到。他拔腿要往回跑,可是瞥見雲班長被敵人抓住瞭,就返身回來救她。可惜他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敵人給摁倒在地上綁瞭起來。
“哈哈,沒想到逮著兩個活的赤匪。王排長,我們可以回去領賞瞭!”“對啊,連長早上就說瞭,逮住一個赤匪賞二十塊大洋,我們發財瞭!”
幾個中央軍的士兵興奮得不得瞭,隻有那個王排長還算冷靜:“別出聲,小心附近還有赤匪!多留點神兒,要是被人傢打瞭黑槍,咱們恐怕連命的都保不住,更別說領賞瞭!”
“是,排座!”“遵命,排座!”幾個士兵一邊嘻嘻哈哈地答應著,一邊押著兩個俘虜往山下走去。
雲鳳心裡很後悔,她怪自己太大意瞭。其實這次“遭遇戰”前後隻有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無論是誰都很難反應過來。她見田春生向她投過來的無奈的眼光,心裡更加難過瞭。剛才田春生有機會自己一個人逃走,是為瞭救她才被敵人抓住的。她對這個“田叔”的好感大大地增加瞭。
走瞭一會兒,天已經完全黑瞭,他們還在半山腰裡。中央軍的那個排長姓王,他四下裡看瞭一下,決定在山上過一夜,明天再走。他命令那幾個士兵把雲鳳和田春生分別綁在兩顆樹上。然後他們拾瞭些幹柴,點起瞭一堆篝火。
王排長和士兵們吃瞭些幹糧,然後叫一個士兵給雲鳳和田春生也送來兩個饅頭。因為他們的手都被綁住瞭,隻能由那個士兵來喂他們吃。那個士兵的手無意中碰到雲鳳的胸部,發現瞭異常的地方。他對其他的士兵大聲喊道:“你們快來看,這個赤匪是個女人!”
“啊,女人?”“女人?在哪兒?”其他幾個士兵聽瞭,全都興奮地跑過來看。他們不但用眼睛看,還用手在她的胸部摸來摸去的。雲鳳被他們摸得面紅耳赤,可是雙手被綁住瞭,她根本無法阻止他們。
田春生看不下去瞭,對他們吼道:“你們幾個男子漢,欺負一個姑娘傢算什麼本事!”
他話音還沒落,一個長著大胡子的士兵回過身來,“啪”地打瞭他一個耳光。“你他媽的算老幾?老子就是要摸她,你管不著!”
“吵什麼!快滾回去睡覺!”姓王的排長走瞭過來,看見他的士兵正在幹什麼,就對他們吼瞭起來。王排長看起來二十五六歲,長得很端正,也比較很威嚴。那些士兵們都很怕他。
他們不敢頂撞排長,隻好無精打采地回到篝火邊睡覺去瞭,隻留下一個人站崗。王排長看瞭雲鳳一眼,也轉過身走瞭。
雲鳳想起來瞭,剛才遇襲時正面碰上的就是這個王排長。他出其不意地在她臉上狠狠地打瞭一拳,使得她一瞬間失去瞭反抗的能力。不然依她的身手,是不會輕易被他們抓住的。直到現在她的顴骨還在隱隱作痛。奇怪的是,她心裡反倒因此對這個王排長生出瞭一絲敬意。
田春生被綁在她對面的一顆樹上,兩人相距瞭五六尺的樣子。他看見雲鳳的臉腫起來瞭,小聲問她道:“班長,你還痛嗎?”雲鳳搖瞭搖頭。
“班長,都怪我,沒有註意觀察周圍的情況,唉。”“不,田叔,是我自己的錯。我們要想辦法逃……”她瞧見那個王排長似乎聽到瞭什麼動靜,正向這個方向看過來。她趕緊閉上瞭嘴,同時示意田春生不要再說話。
他們剛才雖然吃瞭幾口饅頭,可是肚子還很餓。他們的手被綁在樹上,隻能背靠樹幹坐下,很不舒服。雲鳳還在想著逃跑的事情。不過,奔波瞭一整天,她最終還是擋不住疲倦,慢慢地睡著瞭。田春生也睡著瞭。
半夜裡,田春生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他醒瞭,睜眼一看,立刻火冒三丈。那個大胡子兵嘴裡叼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在脫雲鳳的衣服褲子。雲鳳的嘴被他用一團佈給堵住瞭,她正扭動著身子反抗,嘴裡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田春生的雙手被綁得幾乎失去知覺瞭,根本使不上勁兒。他張嘴要喊,卻喊不出來,原來他的嘴裡也被塞住瞭。
再看雲鳳,她上身的軍服被脫掉瞭,露出瞭裡面帶著的乳罩。大胡子可能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東西,正好奇地用手撥弄它。他的另一隻手握著匕首,低聲警告雲鳳不要亂動。
後來,大胡子扯掉瞭她的乳罩,又扒下瞭她的褲子。他用嘴叼住她的乳頭用力吸允,一隻手伸進她的兩腿間亂摸。田春生拼命地扭動身子,想用腳踢大胡子,可就是差瞭那麼一點兒夠不著。
大胡子沒有理會田春生。他脫下自己的褲子,露出瞭一根硬邦邦的肉棍。他把下身貼上去,用肉棍在雲鳳兩腿間亂戳瞭一陣。因為雲鳳被綁著的,他感到不太得勁兒。於是他把刀擱在雲鳳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道:“我現在給你松綁,你要是不聽我的話亂動,我就把你捅個透心涼!聽見啦?”
田春生他看見滿臉通紅的雲鳳對著大胡子點瞭點頭。大胡子用匕首割斷瞭綁著她雙手的佈條,命令她仰面躺在草地上。她照做瞭,還把兩條腿張得大大的,露出胯間的那一片迷人的芳草地。大胡子滿意地笑瞭。他趴在她身上,用力將胯下的肉棍捅進瞭她的身體。
田春生實在看不下去瞭,隻好閉上瞭雙眼。可是那“啪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不停地傳進瞭他的耳朵,讓他心裡很難受,就像是他的親妹妹正在遭到侮辱一樣。他不由得心跳加快,臉部也因為憤怒而扭曲瞭。
過瞭一會兒,“啪啪”聲突然停瞭下來。田春生掙眼一看,吃驚得張大瞭嘴巴。隻見赤身裸體的雲鳳騎在大胡子的身上,她的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喊出聲來,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那把匕首。匕首的另一頭已經捅進瞭大胡子的肚子,血流得到處都是。
大胡子用力掙瞭幾下,然後就躺在那裡不動瞭。雲鳳爬起來,顧不得穿褲子,先過來給田春生松瞭綁。
那幾個士兵還在呼呼大睡,他們睡覺前把槍都架在篝火旁邊,子彈袋也堆放在一起。雲鳳和田春生好像是有默契一樣,每人馬上拿瞭一桿槍,然後沖過去掄起槍托狠狠地砸那幾個還在睡夢裡的士兵。
王排長睡的地方稍遠一點兒。他在睡夢中好像聽到瞭什麼動靜,猛地一個翻身,正好躲開瞭田春生砸下來的槍托。他的駁殼槍一直掛在腰帶上,連睡覺也沒有取下來。他伸手要去掏槍,可是已經晚瞭。隻聽“嘩啦”一聲,站在幾步開外的雲鳳已經拉上槍栓,瞄準瞭他的心臟。她還沒有顧得上穿衣服,全身赤裸著。但是她握槍的手很穩,她的眼睛透出堅毅和冷靜。誰也不敢輕視這麼一個全神貫註的女戰士。
可是她卻遲遲沒有開槍。田春生急瞭,大叫道:“班長,你不要心軟。這個人不能留!”
王排長聽瞭,英俊的臉上露出瞭一絲笑容。他開口對雲鳳道:“開槍吧,姑娘!你不殺我,我可要殺你瞭。”
“砰”的一聲槍響,王排長捂住胸口慢慢地倒下瞭。雲鳳把槍背在肩上,轉過身低頭從田春生身邊走過。田春生趕緊跟瞭上去。
這時天已經大亮瞭。雲鳳從王排長的背包裡找到瞭一套幹凈的軍服。她在溪水邊洗凈瞭身上的血跡,換上瞭軍服。田春生遞給她一些幹糧,他們吃飽後再次回到後山那條秘密小路,然後沿著小路往山上爬去。
山上還在響著槍炮聲,這說明同志們還在堅持戰鬥。雲鳳隻想快點趕到山上,給師傅幫忙。爬到山頂最快還需要三個鐘頭的時間,但願不會太晚瞭。
第5節:生死情
山上的戰鬥真的到瞭最危險的時刻。中央軍從清早就開始瞭猛烈的炮擊。獨立團守衛的十四個山頭,有八個不用再去攻打瞭,因為上面已經沒有一個活人瞭。
龐瓊花還在指揮著部隊堅守剩下的六個山頭。子彈不夠用,他們就讓敵人一直攻到眼前,然後奮不顧身地躍出戰壕去跟敵人展開肉搏。
可是敵人也學乖瞭,一般到瞭離戰壕二十多步的時候就停下來放槍,然後再一窩蜂地沖上來抓俘虜。很快,剩下的幾個山頭都被敵人攻占瞭,隻有龐副參謀長所在的這個山頭還在堅持著。
中央軍的杜副團長正在準備著最後的一次進攻。剿總司令部給他發來瞭最新的情報:赤匪軍長馮懷鈺已經從後山突圍逃跑瞭。現在留在山上的赤匪頭子是個女人,名叫龐瓊花。她不單是赤匪軍的副參謀長,還是馮懷鈺剛娶的老婆。這些情報是從一個俘虜嘴裡得到的。那人是赤匪軍的一個副團長,跟著馮懷鈺一起突圍時因受傷被俘。剿總司令部命令杜副團長:不惜一切代價,活捉龐瓊花。
可是守在山上的這幫赤匪頑固不化,死也不投降,讓杜副團長很傷腦筋。他不敢再用炮轟瞭,不然一個活的也剩不下來瞭。一個副官給他出瞭一個主意,把那些抓到的俘虜用繩子綁住,然後推到前面擋子彈。
這批俘虜總共有五百多人,大多數都受瞭傷。杜副團長從中間選出五十多個沒有受傷的和傷勢較輕的,其中有十來個還是娘兒們,據說她們是赤匪的“紅色娘子軍連”的戰士。這些人被脫光瞭衣服褲子,隻留下一條褲衩,雙手綁在背後。士兵們用刺刀頂著他們的脊背,逼著他們往山上走去。
誰知剛走到半山腰,這些俘虜們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全都轉過身來向他們身後的中央軍士兵猛沖過來,他們用自己赤裸的胸膛往刺刀上撞。那些士兵們被嚇得紛紛往後退。
杜副團長氣得哇哇直叫。對這些不要命的人他能有什麼辦法兒呢?最後他隻好下令用機槍掃射,把這些人一個不剩全都打死瞭。
山頂上的龐瓊花已經陷入瞭絕境。這時馮軍長給她留下來的警衛班已經全部犧牲瞭,她手下隻剩下三個普通戰士再加上後勤處的處長黃德恒。
老黃一直是個搞後勤工作的,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戰鬥。他本來應該和馮軍長他們一起撤離的,可是他從前天開始就生病發高燒,根本起不來床,更無法走動。今天早上他感覺自己的病好瞭,就帶著那三個留下來照顧他的勤務兵找到龐瓊花,請求她分配任務。
龐瓊花讓他負責照顧傷員,給戰士們做飯送飯。這可真難為瞭老黃。重傷員因為缺少藥物,他隻能眼看著他們一個個地咽氣,輕傷員還堅持在戰壕裡和敵人拼命。他和那三個勤務兵送瞭兩次飯,現在不用送瞭,因為那些戰士們都死光瞭。
那三個勤務兵都拿起瞭槍,加入瞭守衛山頭的戰鬥。老黃自己也從死人堆裡撿瞭一桿步槍,不過沒有子彈。他背著槍跟在龐瓊花的身後,心裡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自豪。
龐瓊花此時卻極為難過。她是個堅定的革命者,時刻準備為瞭革命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這麼多的同志們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自己面前,她感受到瞭極度的痛苦。那些犧牲的戰士們,有許多才十七八歲,正是生龍活虎充滿朝氣的年齡,就這麼死瞭真是可惜啊。
昨天下午戰鬥激烈時,一個獨立團的連長帶著幾個同村出來的戰士想從後山的秘密通道逃走。龐瓊花知道後迅速趕到,當場拔出駁殼槍把他們全都槍斃瞭。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這些人的逃跑會影響全軍的士氣。其實那個連長平時是一個表現不錯的軍官,不但會帶兵而且還識幾個字,她甚至有意提拔他當營長呢。
龐瓊花也因為這件事受瞭刺激。她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個連長和他手下的那幾個士兵倒在血泊裡慘叫。其中年紀最小的那一個看樣子才十五六歲。她不禁想起龐小虎曾經跟她說過,要帶上她離開這一場殘酷的爭鬥,去過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她當時很不理解,但是也沒有去刨根問底。
現在想來,莫非她這個弟弟真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知道一切前因後果,今生來世?她用力搖瞭搖頭,趕走瞭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黃德恒正和那三個士兵一起搶修被炸壞瞭的工事。他知道這些努力可能是徒勞的,因為他們沒有幾顆子彈瞭,工事再好也擋不住敵人的下一次進攻。但是他停不下來,一想到自己心愛的瓊花妹子就在身邊,他就有一股使不完兒的勁兒。他覺得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他剛得的那場大病就是思念她過度引起的。這不一轉眼兒的功夫,他就又和她肩並肩站在一起瞭,而且很可能他們會死在一起。
“老黃,你……”老黃一抬頭,發現龐瓊花站在他身邊,距離很近,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汗味兒。“老黃,你帶著剩下的三個同志從後山的那條小路走吧。再打下去也起不瞭什麼作用瞭。”龐瓊花對他說道。他發現她的目光很誠摯,很親切。
“那你呢?”黃德恒問道。
“我留下來再和敵人周旋一會兒,不然你們肯定跑不掉的。”龐瓊花說道。
“不行,要走也是我掩護你走。除非我死瞭,否則我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逃跑的!”老黃堅決地說道。他也不想想,他連打槍都不怎麼會,憑什麼能夠留下來掩護別人撤退?
龐瓊花卻突然被他感動瞭。這個老黃對她一往情深,她心裡是知道的,沒想到他竟然會為瞭她去死。她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她想起來,一旁站著的那三個戰士正看著他們倆,她趕緊低下頭,快步走開瞭。
敵人的進攻終於開始瞭,漫山遍野都是穿著黃色的中央軍軍服的士兵。他們知道紅軍的機槍早壞瞭,步槍子彈也快打完瞭,所以敢成群結隊地往上沖。
龐瓊花原來穿的是灰色的紅軍軍裝,式樣跟老黃他們穿的一樣。她走進休息的山洞裡,換上瞭一直珍藏著的紅色娘子軍連的那一套軍裝。她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穿上親愛的小虎弟弟設計的軍裝。她要打完這最後的一仗。
等她走出來時,發現老黃和三個紅軍戰士都盯著她看呆瞭。“龐……龐副參謀長,你……你真好看。”一個年輕的戰士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啊,瓊花妹子,你今天真的很漂亮。”老黃也對她發出瞭由衷的稱贊,說得龐瓊花的臉都紅瞭。
這時沖在最前面的敵人已經離得很近瞭,龐瓊花,老黃和戰士們一起進瞭石頭壘成的戰壕。龐瓊花的駁殼槍裡還有七顆子彈,那三個戰士加起來隻有四顆子彈。老黃沒有拿槍,他手裡拿的是龐瓊花的那把馬刀。他的那桿步槍既沒有子彈也沒有刺刀,拿著也沒有用處。
“砰砰砰”,一陣槍響過後,有四個敵人倒下瞭。其中有三個是龐瓊花幹掉的。可是那三個戰士的子彈也打完瞭,他們趕緊給槍上好刺刀,時刻準備與敵人肉搏。
龐瓊花的槍裡還剩下兩顆子彈,她還可以再殺死一個敵人,最後那顆子彈她要留給自己。她帶領老黃和三個戰士退到到瞭這個山頭的最高處,再後退十幾步就是懸崖峭壁瞭。大約有一個連的中央軍跟瞭上來,從三個方向把他們團團圍住。
杜副團長在一群士兵的保護下,揮舞著手槍對著山上喊道:“上面的是龐瓊花龐副參謀長吧?”見沒人答應,他接著喊道:“你們被包圍瞭,插上翅膀也逃不掉瞭。我們的司令久仰你的大名,想請你去見他一面。”
還是沒有人答話。杜副團長一揮手,十幾個士兵端著槍沖瞭上去。隻聽得“砰”的一聲槍響,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中央軍士兵仰面往後栽倒,順著山坡滾瞭下來。後面的士兵紛紛往兩旁躲閃。這時衣衫破爛的三個紅軍戰士端著刺刀從石頭後面沖瞭出來,龐瓊花和老黃也都揮舞著木棍大刀殺進瞭敵群。
“噗”的一聲,沖在前面那個紅軍戰士將刺刀捅進瞭一個敵兵的胸脯。後面的敵兵見瞭,“砰砰砰”地開槍射擊,三個紅軍戰士全部倒在瞭血泊之中。
“他媽的,不要開槍,不要開槍!給老子抓活的!”杜副團長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
等槍聲停止時,老黃的大腿上已經中瞭一槍,流瞭許多血。龐瓊花的肩膀上也被子彈擦傷瞭。她用一條胳膊摟住黃德恒,把他夾在脅下,蹭蹭幾大步,退回到瞭山頂上的一塊巨石後面。
下面又傳來瞭杜副團長的喊聲:“龐瓊花,龐副參謀長,你聽著!我已經接到剿總司令部剛發來的電報:你丈夫馮懷鈺今天早晨被我軍擊中胸部,傷重不治,已經死瞭。我們司令看中你是個人才,他下令要招降你,為黨國效勞。你快放下武器投降吧?再不投降就沒有機會瞭!”
龐瓊花聽瞭,心裡一沉。雖然這可能是敵人編造的謊言,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的。她一邊把懷裡抱著的老黃靠著石頭放下,一邊思索著該怎麼辦。其實這事根本不用想,她既然不願向敵人投降,那就隻能去死瞭。
老黃被子彈射穿瞭大腿,雖然流血很多,卻不是致命傷。可這是他第一次負傷,第一次流這麼多血,他隻覺得頭腦發暈,誤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瞭。
他突然拉住龐瓊花的手,放在嘴邊親瞭一下,說道:“瓊花妹子,我……我不行瞭。我 ...... 我這輩子能死在你的懷裡,也知足瞭……”
龐瓊花聽瞭,不禁悲上心來。她自己最愛的兩個男人此時都不在身邊,懷裡卻抱著一個對她一往情深的老黃。她隻能在心裡默默地說道:馮大哥,龐小虎,我們下輩子再見吧。
她低下頭,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的聲音問黃德恒道:“德恒哥,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去死嗎?”老黃答道:“願意,願意!一百個願……”
他的話還沒說完,龐瓊花就緊緊地抱住他,深情地吻住瞭他的嘴。他這一刻的感覺幸福極瞭。他看見心愛的瓊花妹子眼裡流下瞭熱淚,淚珠砸在他臉上,又流進瞭他嘴裡。
這時中央軍的士兵們已經來到跟前,距離她和老黃不到十步遠瞭。龐瓊花對他們毫不理會,她兩手抱起老黃往懸崖峭壁走去。那些士兵們吃驚地瞪大瞭眼睛,不知她到底要幹什麼。
這個女紅軍雖然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長得倒稱得上英武美麗。她的軍裝很特別,處處都展現出她健美性感的一面,讓他們的耳目一新。可是她卻當眾摟住這個毫不起眼的男赤匪(一個年近五十中年人)親嘴,就好像他們都不存在一般。她這是怎麼啦?
那個剛爬上山頂的杜副團長看見瞭這一幕,急得對士兵們大叫道:“快攔住她,她要跳崖!”可是已經晚瞭,龐瓊花緊緊地抱著真心愛著她的黃德恒同志,從容地跳下瞭深不見底的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