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故事情節上接第13章“山洞情緣”。
第1節:玉麟哥哥的消息
雪梅一直把袁志文送到傢。他那個漂亮賢惠的妻子得知雪梅是丈夫的救命恩人,非要留她多住幾天,她好不容易才脫身離開。她知道那裡不是自己該呆的地方,雖然她現在很向往平靜安穩的生活。她離開時註意到瞭袁公子略帶幽怨的眼光,思忖道:男人果然都是貪心不知足的,哪怕是個像袁公子這麼老實的人,哪怕他傢裡已經娶瞭個溫柔美貌的嬌妻。
又過瞭兩個月。這天柴大哥急急忙忙地跑來見她,說孟千總托人給她帶來一封重要的信件。雪梅拆開信件看瞭一遍,嘆瞭一口氣,暗道:“該來的終於來瞭。”
孟金貔在信中說,巡撫張大人從朝廷得到瞭一條有關亂黨的機密消息:他們將要護送一批國外買來的軍火從海南登岸,然後再輾轉運往省城。孟千總的意思是讓銀狐女俠帶人去探聽好具體的時間和路線,然後配合巡撫大人的手下將這批軍火截住。孟千總還要她註意調查一下湖林鎮的賀老四,說他可能是亂黨在樂海縣的聯絡人。若找不到線索,不妨把他抓起來嚴刑逼供,從他那裡問出運送那批軍火的具體時間和路線。
雪梅知道賀老四這個人,他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傢夥。他在湖林鎮開瞭好幾傢妓院,同時還販賣鴉片開設賭場,生意十分紅火。賀老四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怎麼樣,傳言他幹過不少欺男霸女逼良為娼的壞事。她沒有想到賀老四這樣的人竟然會和亂黨混到一起去。
在她原來的印象中,所謂亂黨就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年青人,他們稱自己為革命黨,以推翻帝制為己任。可是他們的主張大都是從洋人那裡學來的東西,一般老百姓聽不明白,因此他們得不到多少來自普通百姓們的支持和擁護。
直到去年樂海縣有一次公開處死亂黨,雪梅專門跑去看過後,才使得她心裡對那些置生死於度外整天想著救國救民的革命黨人欽佩起來。
那次處死的是一對梁姓夫婦,兩個人的年齡都不到二十五歲。那男的大義凜然,在刑場上大聲怒斥朝廷喪權辱國,高呼清廷當滅中華當興等口號,直到他的頭被劊子手砍下來滾到地上,他的雙眼依舊睜得大大的。
他的夫人的表現也毫不遜色。她一看就是個文靜端莊的女人,長得很美,還帶有一股子迷人的氣質。她那時已經懷瞭五個月的身孕,渾身衣服被劊子手們剝得精光,挺著大肚子,雙手被綁在身後。她胸前背後還有胳膊大腿上佈滿瞭一道道血印,看樣子是被鞭子和棍棒給打的。
和她丈夫怒發沖冠的樣子不同,她的臉上很平靜,還帶著一絲微笑。一路上她和顏悅色地和周圍的熟人鄉親們打著招呼。她說自己就要追隨夫君去瞭,拜托鄉親們在她死後看顧一下她的女兒,臨刑前她還跪在地下給父老鄉親們磕瞭三個頭。
圍著的人群裡響起瞭一片哭聲。雪梅註意到站在她跟前的那些劊子手們都低著頭,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頭剛被砍下來,就從外面擠進來一對年過五十的夫婦,那女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不滿一歲的嬰兒。他們跪在那對年青夫婦的屍首旁邊大哭起來。據旁人說,這對夫婦是這個女革命黨人的父母,那孩子是他們的外孫女兒。
雪梅也哭瞭,她實在是看不下去瞭,扭頭擠出瞭人群。從那以後,她心裡就對所謂的亂黨有瞭不同的看法。
雪梅決定親自去湖林鎮打探一下賀老四的底細。她留下柴大哥和耗子在富來通坐鎮,她自己化裝成一個青年公子,帶著夜貓子和猴子還有其他八個弟兄一起去瞭。
到瞭湖林鎮,他們在一傢較大的客棧住下,然後他們分頭去賀老四開的賭場裡喝酒賭錢,打探消息,約定晚上再回到客棧裡碰頭。一連兩天過去瞭,他們沒有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更沒有見到賀老四的面。
第三天夜貓子好不容易花錢從一個妓女那裡探聽到瞭一條消息:賀老四這些天一直在為一樁大生意著急,他好像在等一個“玉麟先生”前來和他碰頭。不過那個妓女並不知道太多的詳情,也不知道這個“玉麟先生”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雪梅聽瞭隻覺得心裡“咯噔”地響瞭一聲。她原來打算先派人給孟金貔回話,就說沒找到賀老四。她並不願意真的給巡撫大人賣力,去當朝廷的當鷹犬。可是現在這件事跟“玉麟先生”扯上瞭關系,她就無論如何都無法置身事外瞭。
盡管這個“玉麟先生”也許碰巧是個同名的人,跟她的心上人玉麟哥哥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她無法放下這件事,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一次她又要和那個夢見過無數次的親愛的人見面瞭!她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跳瞭起來,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思慮再三,她決定先帶夜貓子猴子和其他的弟兄們回玉東縣去。她猜測她的玉麟哥哥是革命黨裡的重要人物。參與亂黨活動可是要殺頭的事,她絕不能讓自己心愛的玉麟哥哥遭遇到任何危險。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確保他的安全。但是如果她插手,那就會得罪張巡撫,與朝廷公開作對。這件事是她自己的私事,她不能讓她手下的弟兄們莫名其妙地跟著她一起掉腦袋。她需要時間想一下:怎樣才能既保護她的玉麟哥哥不受傷害,又不牽連到手下的那些弟兄們。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和弟兄們啟程往回趕,中午時分就回到瞭富來通。她囑咐瞭柴大哥幾句,讓他多加小心,說自己有事情要辦,過幾天才能回來。隨後她獨自一人騎上一匹大青騾子又返回湖林鎮來瞭。
柴大哥和夜貓子見她的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她。他們註意到她這一段時間好像性情大變,她臉上經常帶著濃濃的春意,比過去更顯得美艷風騷瞭。她有時會獨自一人坐在一旁傻笑。莫非當傢的有瞭自己的心上人?有幾個經驗老到的弟兄們甚至在私下裡猜測議論,說:看當傢的走路的姿勢,她恐怕已經和男人睡過,不再是個雛兒瞭。
每當聽到這些議論柴貴都特別心煩。他想:也許是他們這些大男人們太沒出息,太依賴於當傢的瞭。不但拿主意要靠她,遇到危險也是她在前面擋著。若是她真的有瞭男人,那她遲早會離開他們的。到時候這些弟兄們該怎麼辦呢?
他曾經暗地裡跟蹤過她,想發現她到底有沒有男人,如果有,這男人又會是誰個什麼樣兒的人。可是他的本事有限,隻要到瞭外面,根本就無法追上她。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被她發現。或許她已經發現瞭他在跟蹤,隻是沒有明著說出來而已。
他決定找猴子他們幾個老人商量一下,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第2節:黎族少女
雪梅這一次還是裝扮成一個青年公子,到瞭湖林鎮後她直接落腳在一傢賀老四開的客棧裡。因為來回奔波非常累,她去街上吃瞭點東西後就回客房裡睡下瞭。
自從和袁志文有過第一次性愛之後,她越來越難控制住自己的情欲瞭。以前她想男人時可以靠自己用手來得到滿足,現在不行瞭,她發起情來身體會像一團火,好像非得找個真男人來發泄一下才行。
她無師自通地學會瞭怎麼去勾引陌生男人。要是看到瞭自己中意的男人,她就會用眼光跟他交流。當然,更多的時候是男人來主動搭訕她。有時她隻要輕輕地咳嗽一聲就能引來周圍男人們火辣辣的目光。
她好幾次跟著相中的男人去瞭沒人的偏僻角落,不過她總是在最後關頭產生瞭強烈的羞恥心,打瞭退堂鼓。她不是一個見瞭男人就上去勾搭的婊子,而且大部分的男人她也看不上。除瞭和袁公子的那一次,她還沒有真的睡過其他的男人,最多是和她看上的小夥子親親嘴,讓他摸摸自己的身體。
雪梅在賀老四開的客棧睡醒一覺後,已經快到半夜時分瞭。她爬起來穿上自己的黑色夜行服,用黑佈蒙上瞭臉,然後從窗口翻瞭出去,爬到瞭屋頂上。
她的褲腿紮得緊緊的,腳上穿的是佈鞋。她沿著屋脊走著,腳下隻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賀老四開的客棧和他的妓院賭場都是連在一起的,不一會兒她就到瞭位於妓院和賭場中間的一棟房屋的屋頂上。
據她和夜貓子前兩天的觀察,這裡應該是賀老四居住的地方,因為他們有好幾次看見有女人和孩子出入。這裡樓下時刻有兩個彪形大漢守著,根本不讓陌生人進去。
她用兩腳鉤住屋簷,身子倒掛著,用力往裡一蕩,抓住瞭一個窗子旁邊伸出來的一個鐵鉤子。她昨天白天來這裡時就看見瞭這個鐵鉤子,要不然她在黑夜裡也不敢做如此高難度的動作。這窗戶離地面將近兩丈高,下面的地上鋪的是青石條,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她並不想對賀老四不利,當然也不準備要救下所有的革命黨人。她來這裡打探,主要是想弄清楚賀老四和她的玉麟哥哥還有那些革命黨人之間的關系,到時候她可以在暗中加以保護。她的目的是不讓玉麟哥哥受到傷害。既然巡撫大人已經把這批革命黨人盯上瞭,肯定會調兵遣將前來抓捕。她單人獨馬絕不可能把所有的革命黨人都保護起來。
她一手抓住鐵鉤子,一手扒住窗臺,雙腳踩著第一層樓的窗沿上方,整個身子懸在窗外面。屋子裡燈光明亮,能看見五男一女。女的顯然是主人,她背對著窗子坐在那裡,她身後立著兩個人像是妓院豢養的打手。另外三個男人在她的對面站著。
“賀四爺去見一位貴客去瞭,今天不在傢。李爺,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等四爺回來我會轉告他的。”那女人懶洋洋地開口對其中的一個男人道。
雪梅在窗外聽出來瞭,她就是這傢妓院的老鴇,也是賀老四的姘頭,江湖上人稱水上飛胡七娘。她從小就跟著父親當海盜,水下功夫十分瞭得。後來她父親被人告發,官府趁他上岸嫖妓賭錢時來捉拿他,他不願束手就擒,被捕快們一陣亂槍給打死瞭。父親死後胡七娘不再幹海盜瞭,她去投靠瞭地頭蛇賀老四,幫著他打理這傢妓院。雪梅前兩天來打探時遠遠地見過胡七娘,她說話的聲音嬌滴滴的,很有特色,因此雪梅能憑聲音猜出是她。
“七娘,我是受瞭孟千總所托,專門來拜見賀四爺的。千總大人說瞭,他有一筆生意要與賀四爺合作。孟千總是巡撫大人的親信,想必七娘是知道的。”
“喲,李爺什麼時候高攀上巡撫大人啦?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胡七娘嬌聲道。
“哪裡哪裡,我因為有個師弟在巡撫大人的虎豹營裡當差。承他說情,孟千總才賞我一口飯吃,替他跑跑腿。賀四爺和七娘才是真正的豪傑。我聽說江湖上常把七娘和銀狐女俠相比呢!七娘不但武藝高強,花容月貌隻怕也不輸於那個銀狐女俠啊。嘿嘿。”聽得出來,李爺在拼命地討她的歡心。
“不敢當,不敢當,我哪裡能和大名鼎鼎的銀狐女俠相比。若是早個十幾年或許差不太多,現在我都成瞭個老太婆瞭,李爺真會取笑人!”七娘一邊回答李爺一邊咯咯的笑個不停。
“既然四爺不在傢,那我就先告辭瞭。請七娘轉告四爺,孟千總十分看重他,希望早日能與他合作。”
“李爺慢走。對瞭,昨天剛剛弄來一個很不錯的黎族姑娘,是李爺喜歡的那種大個子的女人,還是個雛兒。李爺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嘗個鮮。不過李爺要小心,這姑娘的性子野得很。她的梳攏銀子是一百兩,李爺是貴客,我就隻收五十兩吧。”
“這怎麼好意思?李某人在這裡謝過七娘瞭。那我這就告辭,不打擾七娘歇息啦?”聽得出來,這個姓李是個色鬼,他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瞭。
胡七娘對她身後的一個保鏢道:“那黎族姑娘因為昨天踢傷瞭一個客人,現在還被關在軟紅軒靠東頭的那間屋子裡。你帶李爺前去,就說是我說的,這個姑娘今夜歸李爺享用瞭。”那保鏢躬身答應瞭一聲,引著李爺和他的兩個同伴出瞭門。
雪梅見這裡沒什麼事瞭,兩手抓著屋角往下滑動瞭一段距離,在離地不高時她輕輕一跳,落在瞭地上。從剛才的對話中,她聽出來這個李爺也是孟金貔的人,被他派來和賀四爺做交易。若是賀四爺被孟千總收買瞭,那玉麟哥哥和那些革命黨人可就更加危險瞭。雪梅決定跟著這個李爺,這樣也許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李爺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有兩個身材高大的隨從,就是他和胡七娘會面時站在旁邊的那兩個人。李爺是這裡的常客,他從胡七娘那裡出來後碰見瞭一個財主模樣的熟人,他們站在院子裡寒暄起來。雪梅知道他等一下會去軟紅軒靠東頭的那間屋子裡去“嘗鮮”,於是決定先去那裡等他。於是她撇下瞭他們直接往那間屋子摸去。
說實話,她心裡有些納悶兒:革命黨應該都是胸懷大志要幹大事的人,為什麼會和賀老四這種販賣鴉片逼良為娼的壞人合作呢?其實是她自己沒有想明白:官府對革命黨人的恐懼更甚於對一般的打傢劫舍的強盜。參加革命黨是殺頭的大罪,一般的老百姓肯定會躲得遠遠的。因此革命黨人不得不盡量和所有敢與官府作對的人合作,包括像賀老四這樣的黑道人物。
她很快摸到瞭軟紅軒靠東頭的那間屋子外面。屋子裡的燈光比較昏暗,她小心翼翼地從窗外伸頭往裡一看,隻見床上躺著一個穿著漂亮的黎族服裝的女子,十六七歲的樣子。那女子不但長得漂亮,個子也很高大,和雪梅自己差不多。她的四肢張開,成大字型被綁在床上,嘴裡還塞著一團白佈。
雪梅最痛恨那些欺壓凌辱女人的傢夥瞭。她沒有多想,從窗戶裡跳瞭進去。那女人見窗外翻進瞭一個黑衣蒙面人,嚇得要命。她的嘴被堵住瞭叫不出聲來,隻能用力在床上撲騰。可是她手腳都被緊緊地綁著,根本掙不開。
雪梅小時候傢裡雇傭瞭好幾個黎族女傭人。她因為喜歡黎族人那些漂亮的花衣服,經常跟她們在一起玩,因此學會瞭不少黎語。她知道本地的黎族人一般都會說一些漢語。
她先用黎語告訴那個姑娘,叫她不要緊張。她把那團佈從那姑娘的嘴裡取瞭出來,然後問她是什麼人,為什麼被人綁在這裡?那姑娘聽出這個黑衣人是個女的,就放瞭心。她哭著用一半漢語一半黎語向雪梅說出瞭自己的遭遇。
她叫伊烏娜,今年才十六歲。她父親是個獵人。昨天她和父親一起來這樂海縣的湖林鎮上販賣皮貨,不料這妓院的老鴇胡七娘看上她瞭。胡七娘先是叫瞭幾個手下人來和她父親套近乎,買瞭他的皮貨,還請他去喝酒。她父親是個老實人,不知不覺就上瞭當,被他們灌得大醉。
他們又趁他酒醉領他去賭場裡賭博,結果自然是把賣皮貨得來的錢輸得一幹二凈,還欠下一大筆債。他父親無奈之下,隻得把自己的女兒交給賭場做抵押,自己趕回傢去想辦法籌錢來贖人。她父親剛走,她就被那些人抓到妓院裡來讓她接客。
伊烏娜不肯就范,奮力掙紮,把一個嫖客給踢傷瞭,結果被妓院養的打手們吊起來打瞭一頓。因為他們還要靠她賺錢,才沒有打得太厲害,至少是沒有看得出來的外傷。她從昨天開始就被綁在這裡,一動也不能動,也不給她吃飯喝水。她心知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人糟蹋,想逃跑,可是又掙不開捆綁她的繩索。她嘴被塞住瞭連喊叫也不行,隻能躺在那裡流淚。
雪梅見桌上放著一些飯菜,就替伊烏娜把繩索解開,讓她先吃飯。伊烏娜一獲自由,首先想到的是跳窗逃跑,可是她肚子餓早已得咕咕叫,跑起來也沒勁兒。她隻好回到桌前,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瞭起來。
雪梅看著她,心裡不禁感慨:這個姑娘雖然身材高大,但是動作很靈活,肢體的柔軟性也不錯,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如果她不是急著從這裡逃走,雪梅都想收她為徒弟瞭,真可惜。不及多想,伊烏娜已經把那些飯菜一掃而光。她對著雪梅跪下磕瞭兩個頭,用黎語夾雜著漢語說她一定會記住她這個大恩人的。說完她就急著離開。
雪梅叫住她,從自己懷裡摸出一塊大約一兩重的銀子交給她。然後說她穿著這身漂亮的黎族服裝肯定逃不遠,讓她脫下來和自己換一下。伊烏娜感動的熱淚直流,說雪梅真是個仁慈的女菩薩,是老天爺派來拯救她的。
她們抓緊時間換好衣服後,雪梅催促伊烏娜快走。這時她反倒開始替雪梅擔心瞭,要和她一起走。她還說每過一個時辰都會有妓院的打手前來查看,因為他們害怕她逃走。現在估計快到他們來查看的時間瞭。
雪梅當然不會把自己要辦的事情告訴伊烏娜。她還打算制住那個李爺,從他嘴裡逼問出一些她想知道的秘密。她想:那個李爺既然要來“梳攏”伊烏娜,肯定是一個人進來,這是個好機會。她讓伊烏娜把她的手腳像剛才那樣綁在床上,說這樣妓院的人就不會起疑心瞭。伊烏娜不肯照辦,她好說好歹才使得伊烏娜相信她自己是有辦法脫身的。
伊烏娜把雪梅綁好後俯下身子在她臉上親瞭一下,說瞭一句“如果恩人是個男人,我一定會嫁給你當妻子的”。然後她翻出窗外離開瞭。
伊烏娜說的沒錯。她剛離開沒多久,就有兩個妓院的打手推門進來瞭。領頭那人走到床前看瞭看,見那個黎族姑娘仍被結結實實地綁在床上,就放瞭心。雪梅的個子比伊烏娜略高,但是躺在床上看不出來,況且她現在穿著的是黎族女人的衣服,那人沒看出什麼破綻來。他走近床前,彎下腰嘻嘻地笑著,一隻手從雪梅穿的花裙子下面伸進去撫摸她的大腿根部,另一隻手去捏雪梅的乳房。
這時後面那個打手忽然驚叫瞭一聲,瞪著兩眼指著桌子說不出話來。前面這人直起身來,兩手也脫離瞭雪梅的身體。
“老王,你瞎咋呼什麼!”緊接著,他也看出瞭問題:桌上原來擺著的飯菜都被人吃光瞭!他們兩個進來的目的一是要看看這個黎族姑娘有沒有逃跑,二是要給她松綁讓她吃飯,今晚很可能會有願意花大價錢的嫖客來給她梳攏。老鴇胡七娘昨天一眼就斷定她還是個雛兒,還長得這麼漂亮,這樣的女人的第一次至少能賣一百兩銀子。
他們兩個馬上抽出身上的匕首,在屋子裡四處搜尋起來。因為雪梅的手腳仍被綁著,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飯菜是雪梅吃的,說不定有人偷偷地溜進來瞭。
雪梅被綁在床上看不見桌子,並不知道是因為飯菜的事露餡瞭。這兩人如臨大敵地在屋裡搜索著,她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剛才那個打手占她的便宜,手指摸到瞭她的陰唇上,差一點就插進她肉穴裡去瞭。她到現在還在面紅耳赤地喘息著。
兩個男人把屋子裡搜遍瞭,什麼也沒發現,他們這才把目光轉到雪梅身上。雪梅剛才能瞞過那個人主要是她的身材和伊烏娜相似,再加上還穿著那一身漂亮的黎族服裝的緣故。其實她的相貌和伊烏娜還是有些區別的。這兩個男人從昨天到現在已經見過伊烏娜好幾次瞭,若是仔細看的話他們多半會發現她並不是昨天的那個姑娘。
幸運的是,門被敲響瞭。這兩個傢夥丟下雪梅,走過去開瞭門。門外站著的是妓院裡專為客人領路的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還有剛才去見過胡七娘的那個李爺。那女人進來後對這兩個打手說:“二位大哥,這位姑娘被李爺要瞭。他已經出瞭梳攏銀子,七娘也答應瞭。”
這兩個打手本來有一肚子的疑慮,可是這黎族姑娘好端端地被綁在床上,嫖客又已經登門交瞭銀子,他們不想再節外生枝,就點瞭點頭,默默地退瞭出去。
那女人對著李爺媚笑瞭一下,道:“恭喜李爺。李爺慢慢地享用,奴傢告退。”說完就向門口走去。臨出門時她想起瞭什麼,對李爺道:“李爺小心瞭,不要給她松綁。這女娃子的性子很野,昨天她還踢傷瞭一位客人。”
“好哇,我就喜歡性子野的女人!”李爺大笑著答道。
第3節:失身
等那女人出去關上門後,他這才轉身打量他的獵物。這時雪梅也向他看過來。這一看之下她大吃一驚,這個李爺她認得:他就是兩個多月前被她搶去瞭兩千三百兩賣畫銀子的鉆地虎!
她當時和鉆地虎短暫地交瞭手,最後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弄昏瞭過去。因此她對他的相貌記得很清楚,難怪剛才在胡七娘窗外偷聽時她就覺得這人的公鴨嗓子她很熟悉。雪梅在飛快地思考,心想要是被他認出來瞭,自己該怎麼來應付眼前的這個局面。
此時鉆地虎李爺的心思可是大不一樣。那天晚上雪梅跟他交手時是一身男人的打扮,後來因為鞋襪被他脫瞭下來,他看見瞭她的一隻完美的玉足,這才知道對手是個女人。不過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黑衣蒙面女子就是眼前這個被綁在床上的黎族姑娘!
這個姑娘太漂亮瞭!她的身材極為高大,奶子一看就很結實,四肢也勻稱健美,正是他鉆地虎喜歡的女人類型,而且還是個雛兒。他今天可是撿到寶瞭,這五十兩銀子花得太值瞭!他馬上脫瞭衣服褲子,光著身子跳上床去對著雪梅的身子上下其手。
雪梅剛才讓伊烏娜綁她的時候並沒有綁得很緊。她試過這條繩子的結實程度,以她的力氣,即使綁緊瞭,她也完全可以把這繩子掙斷。她深深地吸瞭一口氣,準備突然發力。可是 …… 可是她被這個可惡的鉆地虎摸得太舒服瞭!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乳房上和兩腿間也開始騷熱起來,這正是她平時發情時一模一樣的感覺。她一面享受著被男人撫摸的滋味兒,一面在心裡編理由騙自己:她沒有反抗不是貪圖享受,沉迷於肉欲之中,而是為瞭給伊烏娜多爭取一些時間,讓她跑得遠一點兒。
就在這一小會兒功夫,她的衣服褲子就被鉆地虎撕得支離破碎,她的身體上最隱秘的部位都被暴露瞭出來。雪梅心裡羞愧無比,暗罵自己沒出息:這要是傳出去,自己銀狐女俠的名聲和臉面可就丟盡瞭。她不能再等瞭。她用被綁著的兩手在床上用力撐瞭一下,頭抬瞭起來,卻正好看見瞭鉆地虎胯下那根大雞巴!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那根又黑又粗的東西瞭。她上一次偷窺鉆地虎肏那個白胖的老女人的時候,她就對他的大雞巴有著深厚的印象。後來她和袁志文睡過後,知道瞭雞巴的用處,心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她以後嫁的男人也長著這麼一根大雞巴那該多好啊。她一直對這個東西念念不忘,在夜晚她不止一次地夢見自己被這個鉆地虎強奸。
現在這條雞巴就擺在瞭她的眼前!雪梅隻覺得渾身一軟,暗自嘆息一聲,躺下去慢慢地閉上瞭兩眼。
雪梅的身體被綁成大字型,兩條大腿本來就是張開的,因此鉆地虎一點兒都不用費事。他把她全身上下都親夠摸夠瞭之後,趴在她身上用大雞巴頂住她下面的肉穴口,身子用力向前一挺。“撲哧”一聲,直捅到底!
鉆地虎用力地肏瞭她十幾下,突然停瞭下來,將他自己的大雞巴從她的肉穴裡抽瞭出來。雪梅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扯住頭發“啪啪啪”地連著扇瞭好幾個耳光。
“他媽的,真是欺人太甚!這是什麼雛兒?簡直就是個破鞋!”原來他發現這個黎族姑娘肏起來太容易瞭,不哭不鬧,下面也沒流血。她絕對不是個什麼雛兒!他鉆地虎可是個在各種風月場都混過的老手,誰也別想糊弄他!
等雪梅明白過來,不禁氣得火冒三丈。堂堂的銀狐女俠,焉能受此羞辱!她正要掙脫繩索跳起來對鉆地虎下手,卻不料他轉身跳下床,連褲子也不穿就出瞭門。
原來鉆地虎覺得他這五十兩銀子花得不值,開門出去找妓院的人“理論”去瞭。雪梅躺在床上腦子裡亂成一團,不知是現在就脫身離開好,還是等鉆地虎回來,她還沒來得及向他出手,更沒有機會逼問有關革命黨人的消息。
正猶豫間,先前那個女人推門進來瞭。她端著一盞油燈走到雪梅的床前,俯下身子低下頭,用手掰開她的陰唇,把眼睛湊到跟前仔細看瞭看。一邊看一邊口裡還在嘀咕著:“真想不到,連胡七娘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隨後她轉身出瞭門。外面傳來爭吵聲,因為離得遠,雪梅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她隻能分辨出鉆地虎的公鴨嗓子。過瞭一會兒,門又被推開瞭。這一次進來瞭三個男人,除瞭赤身裸體的鉆地虎,還有兩個跟他一起來的黑衣護衛,其中一人手裡還拿著一個裝滿烈酒的大酒壺。這兩人是孟金貔派來協助鉆地虎辦事的,他們都是巡撫張大人的虎豹營裡的成員,隨身都帶著兵器。
經過“協商”,妓院同意讓他們三個人一起來肏這個黎族姑娘,不再額外收他們的銀子。
雪梅還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兒,隻是主意到這兩個新來的人身體十分魁梧,肯定是練武之人。對付鉆地虎一個人她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再加上這兩個傢夥那就難說瞭。要是不能速戰速決,等妓院裡養的那些打手們也加入進來那就更麻煩瞭。因此她決定暫時隱忍,等待時機。
她的選擇是對的。這兩人當過巡撫大人的護衛,都是身手不錯的傢夥。除非是偷襲,雪梅獨自一個人確實很難打得過他們三人。
這兩人見瞭床上衣不蔽體的女子,眼睛一亮。他們馬上一邊脫衣服一邊對鉆地虎說道:“多謝李爺慷慨,讓我等能有幸見到這麼好的貨色。雖說不是雛兒,這麼漂亮的姑娘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鉆地虎嘿嘿地笑著,道:“好說,好說。”剛才他想讓妓院退還他的銀子沒有得逞,隻好退而求其次,讓他的兩個同伴一起來分享這個姑娘,這樣他們就欠瞭他一個大大的人情。
他們兩個先圍住雪梅欣賞贊嘆瞭一番,一邊說“咱哥倆還從來沒有肏過這麼漂亮有味道的姑娘呢”,一邊用手在她身上亂抓亂摸。
鉆地虎很是得意,說他曾經見過一個身材相貌跟眼前這位一樣好的女子,隻可惜沒能嘗到她的味道,隻是摸瞭一下她的玉足。另外兩人聽瞭,忙問:“她是誰?”
鉆地虎洋洋得意地答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銀狐女俠!”
其實他是在瞎吹牛。當時雪梅蒙著臉,他根本沒看見她的真面目,否則他不會站在她本人面前還認不出來。他隻是事後才猜測:把他掐昏過去的黑衣女人有可能就是那個專門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銀狐女俠。
這三個大男人當然不會害怕一個年輕的黎族姑娘的反抗,她這麼被綁在床上動作起來也不方便。於是他們松開瞭綁住雪梅手腳的繩子,然後由其中一人先肏她,另外兩人一邊一個抓住她的胳膊,同時玩弄著她的身體。
雪梅被他們輪流奸淫瞭半個時辰才停下來。她被肏得渾身是汗,嗓子也因為忍不住大聲叫喚而有些沙啞瞭。他們歇瞭一會兒,喝瞭一輪酒後又接著肏她,到後來雪梅被他們肏得完全失去瞭知覺。他們三個則大呼過癮,喝光瞭那個酒壺裡的烈酒,然後全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雪梅醒來後,發現自己被三個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赤條條的男人壓在底下。她費瞭好大的勁兒才從他們的身子下面爬出來,她渾身骯臟不堪,沾滿瞭從男人身體裡射出來的腥臭體液。
她從地下拾起一條男人的褲衩,將自己的身子上上下下擦瞭擦。伊烏娜的那套好看的黎族衣裙早已被撕得破爛不堪,不能再穿瞭。她隻好撿起鉆地虎的衣服褲子穿上。那兩個虎豹營的黑衣護衛的衣袖上繡著黃色的飛虎飛豹,穿出去太惹人註目瞭。
雪梅自己的刀放在客棧的房間裡瞭,沒有帶來。那黑衣護衛的兵器都被解下來扔在床下,他們根本沒有想過一個妓院的婊子敢對他們行兇。雪梅從地上拾起一把腰刀,“唰”的一聲抽出瞭鞘。那刀上刻有花紋,寒光閃閃,十分鋒利,刀鞘也很精致。
床上的三個男人還是睡得死死的。他們剛才輪番奸淫她時罵她是婊子,破鞋,妖精,娼婦,還打她的屁股,掐她的乳房,揪扯她腋毛和陰毛,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她原想報復一下,讓他們多吃些苦頭再死,最後她還是決定給他們一個痛快。她在那兩個虎豹營的傢夥的脖子上各劃瞭一刀,他們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見閻王去瞭。然後她弄醒瞭鉆地虎,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詢問有關革命黨的事情。
鉆地虎見他的兩個同伴的血流得到處都是,滿屋子都有一股血腥味兒,早已嚇傻瞭。雪梅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她在打聽到瞭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後一刀結果瞭他的性命。這個鉆地虎知道得太多瞭,留著是個大禍害。她殺死他一方面是為瞭保護她的玉麟哥哥,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自己的羞恥心。她可不想讓自己被他們三人輪奸的事情傳到江湖上去。說實話,她剛才被他們奸淫時很舒服,隻想大喊大叫,根本就忘瞭羞恥二字。
現在屋子裡堆瞭三個死屍,雪梅不願在此久留。她打開窗戶,跳瞭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富來通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瞭。她把店裡的夥計小陸子叫起來,讓他給她燒瞭一大桶熱水,倒在一個木頭澡盆裡。她脫光衣服褲子跳進澡盆裡痛痛快快地洗瞭一個澡,換上瞭幹凈的衣服。那身臭男人的衣服她讓小陸子當垃圾給扔出去瞭。
洗完澡後雪梅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瞭,這一覺她睡得特別香。
第4節:忠心耿耿的弟兄們
三天後孟金貔親自到玉東縣來找她。這一次他帶著二十多個彪形大漢,他們都是一身黑衣服,兩隻袖子上用黃絲線各繡著一隻飛虎和一隻飛豹,跟那兩個被雪梅殺死的虎豹營的人穿的服飾一模一樣。他們都是全副武裝,除瞭大刀長矛和弓箭外,還有七八桿洋槍。
孟千總面色陰沉。他對雪梅說:“前幾天他派瞭幾個人去湖林鎮打探消息,結果在賀老四開的妓院裡被人殺死瞭。現在賀老四和他的姘頭胡七娘都躲得不見瞭蹤影。”
孟金貔對雪梅說被殺死的這幾個人都是巡撫大人的親信。其實巡撫大人根本不認識鉆地虎這種無名小卒,孟金貔之所以看重鉆地虎,是因為他是一個本地出身的蟊賊,特別熟悉這一帶的情況。
他說巡撫大人得報後大發雷霆,要將賀老四的傢眷和手下人全部抓起來殺頭,還要將他的所有生意和傢產統統抄沒。孟金貔害怕打草驚蛇,將那些亂黨的人嚇跑瞭,這才勸巡撫大人暫且不要聲張。
他盯著雪梅的眼睛問道:“銀狐女俠是否聽說過這件事?”
雪梅目不斜視地看著孟金貔,答道:“小女子也是今天剛剛聽說此事。如果千總大人需要的話,我可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全力打聽此事,盡快弄它個水落石出。千總大人,你看怎樣?”
孟金貔道:“不必瞭,那幾個傢夥死就死瞭。現在以剿滅亂黨為首要任務,尤其是他們運送的那批軍火要給截下來。這兩天你要時刻待命,需要行動時我會派人來通知你的。”
雪梅答道:“小女子遵命。”她已經從鉆地虎嘴裡逼問出:革命黨中有巡撫大人派去的奸細,但是他也不知那人是誰。現在看來孟千總已經掌握瞭那批軍火運送的時間和路線,正準備趁機將革命黨人一網打盡。
雪梅的目的隻是救下她的玉麟哥哥一個人,別的人她實在顧不過來。現在看來她唯一的選擇是跟著孟千總的人一起去“捉拿亂黨”,這樣才能真正見到她的玉麟哥哥。她準備到時候再看情況臨機應變。
因為思念玉麟,雪梅曾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去過他的嶽父的莊子裡打聽消息,也就是她上一次和柴大哥他們去行竊的那個莊子。據那裡的一個佃戶說,那個莊子隻是老爺的許多田莊中的一處。他有兩個兒子在省城裡做生意,現在已經把他和夫人都接到省城享福去瞭,傢仆傭人也全都跟著去瞭。
現在那個莊子由老爺的一個堂兄弟經管著。那個佃戶不甚清楚老爺的女婿(玉麟哥哥)的情況,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隻聽說他好像姓龐,是本地人,留過洋,在省城跟洋人一起做過大生意。雪梅還問過好幾個其他的佃戶,他們知道得更少,她隻好作罷。
又過瞭兩天,孟五爺派人來送信給雪梅,叫她帶著自己的人馬明天傍晚去玉東縣的一個叫蟠龍灣的碼頭與他的人會齊。他說亂黨運送軍火的船會在那裡靠岸,到時要把他們一網打盡。他在信中還說,亂黨的頭目是一個叫龐玉麟的年輕人。此人是個商人,留過洋。巡撫大人懸賞白銀一千兩捉拿他,死活不論。
這下子雪梅再也沒有疑問瞭,她的玉麟哥哥果真的是革命黨的人,他現在正面臨著極大的危險!她現在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瞭,必須馬上做出抉擇。
她把手下的所有弟兄們全部召集起來,在富來通的一間屋子裡關起門來商議事情。除瞭她和柴大哥猴子夜貓子耗子這幾個老人之外,還有二十個弟兄。這二十人雖是後來加入的,但是雪梅一直對他們一視同仁。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五十歲瞭,最小的才十四歲。他們都跟著雪梅出生入死過,對她十分的敬仰和愛戴。
雪梅開誠佈公地對他們說:明天她將與孟千總的人對著幹,站在革命黨人那一邊。孟金貔的背後是巡撫張大人,也就是官府。不管明天一戰勝負如何,今後他們這些人將會被官府窮追猛打,直到全部被殺死或被捉拿歸案。她說她這麼做是為瞭她的一個相好,她心愛的人。他是一個革命黨人。
她拿出瞭這幾年自己積攢下來的一箱子銀錠和一疊銀票,還有不少珠寶首飾,總共價值大約是三千餘兩銀子。別的弟兄們分到錢財後不是去妓院酒館裡揮霍就是去賭錢,當然也有抽鴉片煙的。雪梅除瞭買些換洗衣服外,其餘的錢都存瞭下來。她平常連脂粉首飾都不用買。一個女強盜,打扮起來給誰看?
她跟大傢說,因為自己的私情而作出如此危及大夥兒性命的抉擇,她對不起一直跟著她的各位弟兄們。但是她主意已定,不能更改!這些錢財請弟兄們都拿去分瞭,然後逃離此地各自謀生。
雪梅說完以後,屋子裡靜悄悄的,大傢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有一個人吭聲。可怕的沉默持續瞭大約十分鐘。最後還是夜貓子站起來打破瞭沉默。
“當傢的,請恕我倚老賣老,稱你一聲銀狐妹子。妹子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夜貓子生平最敬仰最佩服的人。我覺得今兒個這事妹子你有些欠考慮,不像你往日那般精明。萬一這個男人不值得你托付一生,那豈不是犯下瞭一件無法挽回的大錯?但是,既然妹子你真心喜歡這個男人,我也不去多說什麼瞭,最後的結局是好是壞隻能聽天由命瞭。”
夜貓子嘆瞭一口氣,接著說:“不過我不會扔下妹子你獨自逃命的,我要留下來幫助妹子達成心願。更要緊的是,我要看看那個傢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能讓妹子你愛他愛得要丟下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他敢辜負妹子你的這片心意,我夜貓子發誓要在他身上不多不少留下十八刀三十六個洞!”
他剛說完屋子裡就響起瞭一片叫好聲,緊張的氣氛也得到瞭些許緩和。夜貓子剛坐下,一慣喜歡耍寶的耗子就跳瞭出來,用他那尖利的嗓子叫道:
“貓兄這話說到我心裡去瞭。想我耗子也是文武雙全,一表人材,姑娘媳婦們都哭著喊著想和我好。可是我心裡最愛的人一直都是妹子你啊!憑什麼妹子你不喜歡我卻去喜歡一個什麼革命黨人?我也要留下來,看看這傢夥到底是憑什麼贏得妹子的芳心的。若能學得他的半分本事,就是死也值瞭!”
耗子長得賊眉鼠眼,在這夥人中差不多是最醜的。他對雪梅的的這一番表白惹得滿屋子的人哄堂大笑,連雪梅自己都忍不住笑瞭。緊接著這些人一個個地站出來表示自己的態度,都是要留下來繼續追隨雪梅,為她赴湯蹈火,總之沒有一個要拿瞭銀子走路的。
就連那個年齡最小的小陸子(剛滿十四歲)也說要留下來給銀狐姐姐當保鏢,誰要是敢傷害銀狐姐姐他就跟誰拼命。小陸子大名叫陸政凱,他原來是個小乞丐,沒有名字。雪梅收留他時他已經快要餓死瞭,他一直拿雪梅當救命恩人那樣尊敬和愛戴。陸政凱是雪梅給他起的名字,就是“路正開”的諧音。不過大傢平時還是喜歡叫他小陸子。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要跟著雪梅,有一個人一直坐在那裡不發一言,這人就是一貫老成持重的孤狼柴貴。漸漸地大傢都註意到瞭他的異常,瞪大瞭眼睛盯著他。
柴大哥拍瞭拍屁股,從椅子上站瞭起來,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聽他的高見。他咳嗽瞭幾聲,不慌不忙地開瞭口。
“當傢的,弟兄們,既然你們都不肯走,那麼這些銀兩首飾是不是該全歸我一個人啦?”大傢都不出聲地看著他,沒有人覺得他說的話有多好笑。不過他們都瞭解他,知道他下面還有話。
柴大哥見沒人答話,接著道:“我是這麼想的:銀狐妹子確實需要各位弟兄們的幫襯,那我就一個人留下來為各位處理後事好瞭。等一下請你們都把自己最親的親人的姓名住址留給我,有什麼想要交給親人的東西也可以讓我來保管。若是各位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替你們來收屍。這些銀兩我暫時替你們收著,若是那個兄弟不在瞭,我一定把他的那一份送到他的親人手中。我姓柴的在此發誓,若有昧心之舉,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下輩子投胎為豬狗!”
弟兄們聽瞭,都覺得柴貴的話有道理。有瞭他料理後事,他們也可以後顧無憂瞭。他們中有的走過來拍瞭拍柴貴的肩膀,還有的開始跟他說起自己親人的姓名住處等等,柴貴拿出筆墨一一記瞭下來。
雪梅早被弟兄們感動得熱淚直流,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些男人們面前流淚。她平時對他們極好,他們之間有沖突時她處理得也公證無私,深得他們的愛戴。她這一次確實需要有人幫襯,也早料到會有幾個弟兄願意留下來幫她。但是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多人全都義無反顧地要追隨著她去出生入死。
她心裡明白這次恐怕真的要死幾個弟兄,搞不好大傢全都會送掉性命。她不禁在心裡呼喚著:玉麟哥哥啊,但願你是個值得我愛的人,不然的話我犯下的罪孽可真是萬死莫贖瞭!
第5節:激戰蟠龍灣
黃昏的蟠龍灣,陰風呼號,海浪洶湧。這裡除瞭有一個停船的碼頭外,沒有任何像樣的建築。這裡是一個早已廢棄瞭的港口,近年來成瞭私商和海盜們用來轉移貨物的地方。
離碼頭大約兩百多步的地方是雜草叢生怪石林立的一片墳地。孟金貔帶著四十多人潛伏在墳地旁的一片灌木叢中。這一次巡撫大人把他的虎豹營全部交給瞭孟千總,其中二十多人配有洋槍。另外還調集瞭兩百綠營兵分佈在各個重要的路口,隻等一開始動手就切斷所有可能逃走的路徑。
之所以沒把全部兵力都集中在這裡是因為這個地方的海灘比較狹窄,不遠處又是深山密林,如果這麼多兵全擠在一起反倒容易引起混亂,被革命黨人趁機逃走。孟金貔本來不準備動用銀狐女俠的人馬,畢竟他對她還不是那麼信任。可是巡撫張一德不知從哪裡聽說瞭銀狐女俠的艷名,指名要她也去參加行動,還令他事成之後一定要把她帶去巡撫衙門見他一面。
孟金貔從十七八歲就開始為張一德賣命,對他的那些特殊嗜好太熟悉瞭。於是他順著巡撫大人的意思,通知銀狐女俠來參加這次的抓捕行動。若是她知趣,肯為巡撫大人賣命,他在巡撫大人那裡也會極有面子。若是她抗拒不從,那就怪不得他孟某人瞭。他會派人將她捉拿歸案,直接送給巡撫大人調教享用。依照大人對付女人的那些法子,不管是多麼烈性的女人,若不肯向他低頭,肯定會被整得脫去幾層皮的。
雪梅帶著弟兄們剛到這裡,就有一個黑衣人前來傳達孟千總的指令,叫她的人去墳地另一邊的樹林裡等候,等見到動手的信號後,配合孟千總夾擊碼頭上的亂黨。雪梅這一次盡管是倉促行動,事先也作瞭一些準備。她安排夜貓子帶著四五個弟兄駕著一隻漁船等在不遠的海面上,隻等這邊打起來後就過來接應。夜貓子的人當中有兩個從前當過漁民,會撐船。那隻船不大,出不瞭遠海,但是沿著海岸運送他們這些人也足夠瞭。
這時遠處的海面上亮起一盞忽隱忽現的燈光,像是一艘貨船正在往碼頭這邊駛來。通往碼頭的大路上也傳來一陣馬嘶和人聲,很可能是接應貨船的革命黨人到瞭。
雪梅心裡極為緊張,她到現在還沒有和玉麟哥哥取得聯系。她打定主意,在沒有親眼見到他之前絕不貿然行事。若他今晚不現身,她可不想讓自己手下的弟兄們去白白地送命。
人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瞭,可以看見有五輛馬車,隨車來的大約有十五六個人。雪梅緊盯著他們,想從中發現玉麟哥哥的身影,可惜離得太遠,光線又暗,她看不太清楚。這時那艘貨船也靠岸瞭,趕車的那幫人留下兩個放哨的,其餘的都去船上搬運貨物,搬到岸上後就放在帶來的那五輛馬車上。
孟金貔的心情大好。現在這幫革命黨人等於是已經落進他佈置的天羅地網裡瞭,何況他在革命黨中還安插有內應,他們等於是插翅難逃瞭。他不慌不忙地看著他們搬運那批槍支彈藥,他身邊的四十多個虎豹營的侍衛們早已做好準備,隻等他下令出擊。
與此同時那些革命黨人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他們在那個叫龐玉麟的年輕人的指揮下賣力地把槍支彈藥從船上扛下來,然後放到馬車上捆緊紮好。就在他們把船上的貨物全部卸下裝好,準備離開之時,放哨的兩人發現一群黑影正從墳地另一邊向這裡欺近。同時他們還看見瞭遠處有晃動的火光,像是有人在用火把發信號。
“什麼人?!”其中一人厲聲喝問。
“砰!砰!砰!”回答他們的是一陣槍聲。他們兩人也拿著洋槍,可是還沒等他們把槍端起來就被飛來的子彈擊中,倒在瞭血泊中。
龐玉麟一聽這陣密集的槍聲,就知道中瞭敵人的埋伏。他果斷地發令:“三妹,賀四爺,你們一組負責掩護,二組三組趕快坐上馬車沖出去!”
他話音還沒落,就傳來又一陣槍聲,這一次虎豹營的侍衛們是專門瞄準瞭拉車的那幾匹馬放的槍。其中兩匹很快就中彈倒地死瞭,另外兩匹也負瞭傷。剩下的一匹馬猛地掙脫瞭韁繩,嘶叫著放開四蹄朝遠處跑開瞭。
這時一個負傷的革命黨人被幾個虎豹營的人按在地上,他拉響瞭身上掛著的炸彈。“轟隆”一聲巨響,他和那幾個敵人同歸於盡瞭。虎豹營的人都被這個悍不畏死的傢夥鎮住瞭,攻勢稍微緩瞭一下。
孟金貔急瞭,大叫道:“弟兄們快沖上去,抓住一個亂黨巡撫大人賞銀五十兩,抓住亂黨頭子龐玉麟賞銀一千兩!”他不知道,他這麼一喊反倒給自己幫瞭倒忙。
在另一邊樹林裡埋伏的雪梅早就看見瞭孟千總的人用火把給她發出的信號,她一直沒有動,因為她不知道玉麟哥哥究竟在不在那夥革命黨人中間。現在一聽孟金貔的喊叫,她再也沒有猶豫,把手一揮,領著她身邊的十個弟兄向正在激烈戰鬥的碼頭上沖去。
龐玉麟見拉車的馬匹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要想把武器彈藥運走是不可能的瞭,再搬回船上去肯定也來不及瞭。此時他們隻能先撤出去,逃命要緊。要是從陸路逃走,前面肯定會有官兵堵截,於是他高叫:“不要管軍火瞭,大傢趕快上船,從海上撤退!”
他們剩下的七八個人急急忙忙地跳上瞭船,正準備開船離開,就聽見船尾“轟”的一聲,船底被炸瞭一個大洞,海水灌瞭進來。原來這是那個官府的內應幹的,他把船底炸壞後就跳下海獨自逃走瞭。
龐玉麟知道他們已經走投無路瞭,也沒有時間去抓捕懲治那個叛徒,隻好和大傢一起又返回到碼頭上。他們和留下掩護他們的那幾個同志們會合,準備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這時雙方已經接近到瞭肉搏戰的距離,洋槍都已經沒用瞭,好在他們都帶有匕首和大刀,馬上抽出武器來和敵人混殺成一團。因為天黑,敵人的人數優勢並不明顯,他們暫時還能支撐一會兒。
這時吶喊聲突然響起,另一群人殺瞭進來,他們總共有十來個人,手裡都拿著明晃晃的大刀長矛。龐玉麟本來已經絕望瞭,因為他知道自己這邊不可能再來援兵,來的一定是敵人。誰知那些新來的人對著虎豹營的人一通亂刺亂砍,很快就給他們解瞭圍。
那群人中領頭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女子。她掄起一根熟鐵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那些虎豹營的傢夥被她打得抱頭鼠竄。龐玉麟覺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
他自己身上多處受傷,流瞭不少血。漸漸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覺得支持不住瞭。就在他快要倒下時,他的身子被領頭的那個女人一把抱住瞭,她渾身是汗,低頭湊近他的臉,仿佛在辨認他。“你叫龐玉麟?”
龐玉麟點瞭點頭。那女人的喉嚨裡發出瞭哽咽之聲,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有幾滴撒在瞭龐玉麟的臉上。“終於找到你瞭,玉麟哥哥!”
這時龐玉麟也認出她來瞭,她就是他一直沒法忘記的“雪梅”,那個曾經劫持過他的女強盜!那一次見面時因為天黑,她臉上又蒙著黑佈,他看不清她的長相,隻覺得她的一雙眼睛特別明亮。她當時汗透瞭全身,也是這樣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裡。他則沉迷在她挺拔的雙峰和好聞的氣味之中。那氣味跟他現在聞到的一模一樣,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他在她懷裡動瞭一下,手碰到瞭雪梅的乳房,她身不由己地顫動瞭一下。他把嘴貼近她的耳朵,小聲叫道:“雪梅!”雪梅喜極而泣,他還記得她的名字!她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嘩嘩地淌瞭下來,她實在忍不住瞭,不顧一切地低下頭吻住瞭他的嘴唇。
孟金貔氣得火冒三丈,跳腳大罵。他原來雖然不敢肯定銀狐女俠會不會聽從他的調遣前來抓捕亂黨,但是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會反戈一擊,打瞭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她難道瘋瞭麼?虎豹營本來占瞭絕對優勢,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瞭,結果被銀狐女俠出其不意地帶人偷襲,一下子就被殺死瞭七八個,還有十多人受瞭傷。
“這個該死的婊子,我非剝瞭她的皮點天燈不可!”孟金貔一面喘息,一面咬牙切齒地罵道。他最初心裡對銀狐女俠所有的那種好感全然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仇恨。剛才他親自上陣沖殺,幹掉瞭兩個革命黨人,可是自己的腿上也挨瞭一槍,估計傷著骨頭瞭。
他把潰散下來的虎豹營都集中起來,準備再發起一次進攻。照他的估計,剛才那一戰中銀狐婊子的人雖然靠偷襲取得瞭小勝,但是她的人至少傷亡瞭五六個。那些亂黨們的傷亡就更大瞭,還被抓住瞭兩個活的。他們肯定擋不住自己這邊的再一次猛攻。
孟金貔瘸著腿正要下令再次進攻,一個手下跌跌撞撞地跑來向他報告:“千總大人,亂黨們已經乘船逃跑瞭!”
“什麼?!”孟金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這次因為事先在對方那裡安插瞭一個奸細,對各種可能的情況都有周密的佈置。一開始他的人就用洋槍擊斃擊傷瞭所有的馬匹,讓他們的武器彈藥運不走。緊接著那個奸細又炸毀瞭唯一的船隻,讓他們無法從海上逃命。可是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個該死的銀狐婊子臨陣倒戈,她竟然還準備瞭接應的船隻!孟金貔被氣得差一點兒吐血!
這一戰雙方都損失慘重。革命黨人被打死或重傷被俘的大約有十個人,大部分是被虎豹營用洋槍打的,其他人也全部帶傷。雪梅的弟兄們也被打死瞭五個,都是被洋槍擊中頭部或胸部,當時就咽瞭氣,另外還有一人重傷三人輕傷。剛才趁著虎豹營在休整的當口,他們將受傷的自己人半扶半抬地弄上瞭船,然後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
虎豹營這邊重傷死亡瞭整整二十個人。除瞭被革命黨人用槍打死三人用炸彈炸死兩人外,其餘的全都是死傷在銀狐女俠和她的弟兄們手裡。其中倒在銀狐女俠的鐵棍之下的至少有七八個人。重傷被俘的革命黨人中包括一個年輕女子,她是龐玉麟的堂妹龐慧芳。至於那個在湖林鎮開妓院的賀老四,他的頭被洋槍打瞭一個大窟窿,當場就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