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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瑞龍不這麼認為。他在北京這兩年多感覺很屈辱,日子很差。在建築工地,那些有北京戶口的正式工,幹活少卻拿400多塊一個月,他們外地沒戶口的臨時工,每天至少幹活10個小時,一個月100塊錢都不到,還經常被工頭刁難,克扣工錢。臨時工的勞動保護很差,沒人管他們的死活,發生工傷事故,幾百塊就打發瞭,一次一個小夥子失手摔死,傢屬的撫恤金也不到2000塊,還是苦苦哀求工頭才拿到手的。

  他見小小的工頭們個個兇神惡煞,腰纏萬貫,也不知道他們的錢從哪裡得來的。他感覺不會說北京話的都被人歧視,連街頭的北京大媽也看不起外地人,認為他們又臟又懶,都是小偷。周末他和春香逛店,春香試穿瞭幾件衣服,因為他們買不起,遭遇某些售貨員的白眼,說難聽的話。春香拉著火冒三丈卻滿臉羞慚的李瑞龍,到街頭地攤買衣服,雖然料子差勁做工低劣樣子土氣,春香有瞭新衣服便很開心。李瑞龍覺得春香即使穿著這樣的衣服,也比那些趾高氣昂、穿著時髦的都市女性好看很多。

  但春香要是有高檔的衣服穿,那該會是多漂亮啊,李瑞龍想,但他怎麼能夠多掙點錢呢?他現在十分後悔沒有認真讀書,老是和差生廝混,春香對他在學習上的督促和幫助,隻是一再敷衍,做表面文章不讓春香生氣,卻從來沒有真正下過一天苦功努力學習。現在他身無長技學歷低下,哪裡去找一分收入豐厚的工作?

  他仿徨苦悶,時時借酒澆愁,幸得春香寬慰體貼每晚溫存,李瑞龍才沒有自暴自棄。一天早晨,他像往常那樣擠公共汽車上班。他買過兩輛舊自行車,都被小偷給偷走瞭,隻好坐汽車,常常為省那幾毛錢逃票,被售票員抓著挖苦大罵,他厚著臉皮假裝沒聽見。

  那天特別擠,上班的人很多。他忽然發現有個小幹部模樣的傢夥,隻顧和身旁的乘客和朋友吹牛侃山,口袋裡的錢包已經露出大半。他砰然心動,想起小時候門三爺教過他偷盜,很想偷竊那個錢包,但十分害怕被抓。他不怕被打,隻怕被收進公安局,春香知道瞭她該有多傷心啊。

  但李瑞龍禁不住誘惑,對金錢的極度渴求燒暈瞭頭腦,尋著機會將那人的錢包偷偷塞進自己的衣服裡面。他的心砰砰直跳,還有三分鐘就到下一站,他卻感覺像過瞭三年那般漫長,車門一開,他就溜之大吉,躲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打開被他焐熱的錢包,裡面居然有200多塊錢!他歡喜又恐懼,連忙叫瞭一輛出租逃離瞭那裡。

  李瑞龍從此不再去做建築工人,卻以偷竊為生。為瞭不讓春香知道,他每天還是那個時間離傢,晚上回來吃飯,半夜去春香的飯店接她回傢。

  他隻從門三那裡學瞭一點偷竊的皮毛技藝,手段並不高明,而北京市民因為小偷極多,平時大都非常謹慎,李瑞龍的偷竊並不成功,經常瞎轉瞭一天沒有得手。他怕掙不到每月的工資錢被春香懷疑,隻好大著膽子幹,每個月得手幾次,失手幾次,被人圍攻暴打,他不敢還手,隻是苦苦哀求失主放瞭他。春香有時候發現李瑞龍受瞭傷回來,關切地問,李瑞龍就說工傷或者跟人打架搪塞,春香也沒有太多懷疑。

  李瑞龍現在騎虎難下,不願再去打工吃苦,又害怕偷盜失手,挨打事小,被抓起來就慘瞭。他非常苦悶恐懼,卻不想讓春香知曉,每天回去和春香又說又笑,隻要春香沒有月事,他幾乎每晚都和春香性交。他現在唯一的樂趣就是晚上摟著心愛的女人,從她無限美妙溫柔的身體裡得到樂趣。而每一個白天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他害怕天明隻願天黑抱著赤身裸體的春香,春香難得穿著衣服睡覺,她也喜歡光著身體被李瑞龍抱著睡,有時半夜醒來,發現李瑞龍正插在她的身體裡面,不知是睡著瞭還是醒著。她摟著李瑞龍說:“我是多麼喜歡你啊!”有時候她把乳頭塞進熟睡的李瑞龍嘴裡,李瑞龍在夢中下意識地吮吸瞭幾下,春香便笑瞭。她想要個孩子,但有些害怕生個怪胎。

  1995年6月某個下午,李瑞龍在公共汽車上偷竊,再次被抓。那傢夥脾氣很大,和幾個乘客配合制服瞭李瑞龍,要把小偷送去公安局,無論李瑞龍怎麼哀求也無濟於事。李瑞龍想:這下子完蛋瞭,沒臉面對春香。這時一個戴著墨鏡體型魁梧的中年人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看算瞭吧,我陪你錢,你想要多少才放這個小夥子?”

  那個失主氣哼哼地說:“我就是要把這個小偷送進局子!”

  中年大漢道:“我出1000塊,行不?”

  失主見錢眼開,想瞭想同意瞭,又扇瞭李瑞龍一個耳光,告誡他這麼差勁的手藝,今後不要再做瞭。李瑞龍垂頭喪氣,謝瞭那個中年大漢,問他姓名住址今後還他錢。中年大漢道:“沒什麼,你跟我下車,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