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以前在景盛花苑的房子、車子,都是新豐集團配給她的,她傢蔣村是杭州早期城市建設所遺留下來的城中村,許思帶著郭燁回傢,巷子深處的一座小院子,院墻粉灰剝落,兩扇木門給雨水腐蝕的痕跡很嚴重,郭燁透著門縫往裡看瞭看,院子很小,擺滿蔥綠的盆栽。
郭燁和許思進去,看見一個中年人走到院子裡來,郭燁從檔案裡看到過他的照片,他是許思的父親許海山,市農機廠的技術工人,看他們臉上的表情,顯然對進門的陌生人這事很惶恐。
“這是……”許海山見是一個半大的少年,有些疑惑。
“我剛剛從醫院回來……我帶他回來給他將衣服洗一下。”許思簡短的給父親講瞭一遍,對著郭燁道:“你先到裡面坐一下!我換件衣服就出來。”
“好!”郭燁應瞭一聲,跟著許海山走進瞭堂屋。
許海山關瞭大門,滿臉愁容,往裡走給郭燁倒水一邊開口:“你把衣服脫瞭吧,洗瞭後用吹風機吹一下就能幹。”
“許叔是傢裡什麼人病瞭麼?”郭燁一邊解扣子一邊問,他穿的是白襯衫,一身湯汁,幸虧褲子上沒沾,脫下衣服他也不好意思,九四打赤膊的人多得是。
“嗯…喝點水吧…”許海山淡淡的應瞭一聲,他隻將郭燁當成垂涎女兒美色的少年,沒有多說話的意思,坐在那裡點瞭根旱煙,滿是惆悵。
兩人沉默,郭燁有些尷尬,人傢根本不想搭理自己,正想打開話題,許思換瞭一身素色的吊帶棉佈裙,手裡拿著換下來的連衣裙,進瞭堂屋,看見郭燁已經脫瞭衣服,微微愣瞭一下見他尷尬的表情,微微一笑:“看你穿著衣服不壯,沒想到脫瞭還有點肌肉。”
郭燁的身材雖然肌肉線條分明,可是由於長得比較高不顯得很強壯,反而古銅色的肌膚倒顯得健壯,迎著許思的目光,郭燁的神情有些尷尬:“給你舔麻煩瞭。”
“是我耽誤你時間瞭才是…”許思說著話就拿起郭燁脫下的襯衫,正準備往裡面走,外面突然響起瞭一陣強烈的敲門聲。
“砰砰……海山是我…開門…”
聽到這敲門聲許思與父親對視一眼後,有些尷尬的低聲跟郭燁說:“你跟我到裡面去吧,實在不好意……”
郭燁應瞭一聲站起來跟著許思往裡面走,到瞭後院有一小塊菜地,而後是一個洗衣臺廁所和廚房,前面敲門聲停瞭,因該是許海山開瞭門。
“今天就幫你們借到這些,趕緊把錢先交上去,對小思會有幫助的,實在不行,立個字據,就寫缺多少錢,我們賣血賣腎都會湊齊瞭還上,不能讓小思再受委屈,這事絕不能讓小維知道,這孩子也要強,知道姐姐為她這樣,誰知道她會跟著做什麼傻事?”
“唉……小兒的病,把大兒給害苦瞭,她是很好的孩子啊,就沒有考慮過自己,她才二十四歲啊,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親戚、朋友、鄰居都求遍瞭,還差十一萬……”
前面的說話聲隱隱約約的傳瞭過來,說的是錢的事,但聯系前後發生的事,郭燁大致明白瞭,許思的妹妹許維生病急需要錢,可能是因為這個許思才投向瞭丁向山,而許思因為情節不嚴重,隻要補回之前的款項就可以免除牢獄之災。
郭燁龜頭見許思站在盥洗臺前洗衣服,隻看得見許思的側面,她頭發用紫色發夾隨意的挽著,垂下來遮住臉,隻露出圓潤的下頷,她身子微微躬著,前面豐滿的胸部壓著衣襟,勾勒出動人的曲線。
“許思姐,你是不是缺錢?”郭燁有些猶豫是否要幫許思。
“不缺!”許思臉上有些憂愁,回頭見少年有些擔憂的眼神,心裡微微暖瞭一下,兩人第一次見面,少年沒有被巨大金額數目嚇到,反而關心自己,許思微微笑瞭下:“不用擔心,姐有辦法的。”
許思沒註意到在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面前已經自稱為姐瞭,來自陌生人的關心,總是特別容易讓處於困境中的人感動。
“許思姐……你知道郭新林麼?”
“認識,你問他做什麼?”許思微微有些意外。
“我是他兒子!”郭燁猶豫瞭一會最終還是說出瞭口,看著許思臉上的喜悅逐漸凝固崩解,心裡不是滋味:“你和丁向山的關系就是我捅破的,當時我們不認識,在我心裡你就是敵人…我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到你…”
聽瞭郭燁的話,許思感覺這些天處於崩潰邊緣的神經在嗡嗡作響,有些艱難的開口:“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是想羞辱我麼?”
“不是這樣的,在公交車上時我沒想告訴你,是因為我想大概我們以後不會再見瞭,可是現在我瞭解你的苦衷,我是知道你心裡很苦,我以後還想再見到許思姐…”郭燁最後許思姐三個字說得很重,然後結尾道:“所以我不能瞞著你,完全沒有看不起許思姐的意思,我想幫你。”
許思依著盥洗臺在無聲的抽泣,晶瑩的淚珠掛在絕美無瑕的臉頰上,讓人心痛,她自從丁向山案發受到牽連,工作丟瞭房子車子沒瞭,還要受人白眼唾罵,小三情人狐貍精在這年代有,但此時的民風可沒有二十一世紀對小三那麼寬容,更何況她還參與瞭陷害唐學謙的事,雖說唐學謙沒追究她,可外人不會這樣想,再加上要填補她貪污的錢,經濟壓力精神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如果沒有意外,她因該會因為填不上錢而重新回到牢房,再然後瞭此殘生。
兩人有些沉默,許思拿手擦眼睛,手裡的肥皂水都揉進眼睛裡,疼得直叫。
“許思姐,頭往下側一些,用水沖一下眼睛就好,”郭燁趕忙過去打開水龍頭,一手托著許思的臉頰,一手舀清水澆在她的眼睛上:“眼睛睜開一下下就好……”
看著許思挑出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微微的顫抖,似乎心裡藏著無邊的愁緒,郭燁將她豐滿成熟的身體輕輕摟在懷裡,感覺懷裡的嬌軀僵硬住,卻沒有掙紮,郭燁微微嘆瞭一口氣,輕聲說:“許思姐,我一定不會讓別人傷害你……”
懷裡的嬌軀陡然軟瞭下來,卻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從緊閉的眼簾裡不斷的滲出淚珠,沿著初雪一般潔白的臉頰滑落在盥洗臺上,一顆顆淚珠滴落的聲音,仿佛記憶裡絕美的風景。
過瞭許久,許思才停止哭泣,站直身子,低頭理著鬃間的亂發,卻不好意思看郭燁,低聲說:“你出去坐會兒,讓我把衣服先洗好。”
郭燁在那裡站瞭一會兒,見許思始終不側頭看他,心裡想:她一定忍受不瞭瞭,才會對自己渲泄心裡的鬱苦。
外面的人已經離開,許海山也不在,郭燁拿出手機打瞭一個電話:“小姨你在店裡麼?”
“在啊,你怎麼這麼久還沒到?”聽得出小姨趙媛在電話那頭的心情有些興奮,一個星期沒見到郭燁,自然有些想念。
“我需要一筆錢,數字還挺大,能不能現在就送蔣村來?”郭燁傢裡其實還有錢,可是他總不能光著上半身跑回去拿吧?
“什麼?小燁,你沒事吧?”趙媛在電話裡的聲音瞬間提高瞭八度。
郭燁笑著說:“別那麼緊張,不是給綁架瞭,這筆是給人救急用的。”
“哦,你小壞蛋想嚇死你小姨啊,”趙媛在電話那頭喘瞭一口氣:“要多少錢?我馬上給你送去。”
“十一萬……小姨,你取錢過來,我再把事情說給你聽。”
掛瞭電話,郭燁坐在堂屋裡,望著門外蔚藍的天空,若有所思,聽見許思在後院將衣服洗好,又拿電吹機吹瞭好久,等瞭大半個小時,才見她拿著自己的襯衫出來。
紅著臉仿佛要滲出血來,許思咬著嘴唇,閃躲的眼神波光四溢,幾乎要將人心溶化掉,將襯衫往郭燁面前一遞:“吹幹瞭,你快穿上吧……”
襯衫上留下皂粉的清香,郭燁將襯衫湊到鼻端狠狠的嗅瞭嗅,說道:“有許思姐的味道……”
“人小鬼大……”許思見長著一張稚氣俊朗的臉的郭燁卻學調情高手一樣說話,差點要笑出聲來,想到剛剛撲在他赤裸的懷裡痛哭瞭一場,又無端的羞澀。
郭燁將襯衫套身上,拍瞭拍胸口:“這裡,下回也免費借給許思姐依靠。”
“誰稀罕!”許思見他繼續胡攪蠻纏,白瞭他一眼,卻見他色迷迷一付受用的樣子,氣惱的瞪瞭他一眼,心裡對這個少年卻萌生出奇異的情愫,心裡想:他要能再大幾歲,大概就能給我安慰吧?
“許思姐你妹妹是什麼病?還沒出院麼?”
許思臉上露出愁容:“心胸瓣缺失,三個月前剛做完手術,已經快要出院瞭……”
還沒說完,郭燁就接到小姨的電話,跟許思說瞭聲就走瞭,出門走出巷子時候迎面遇見許海山和一個中年婦女,郭燁禮貌的打瞭聲招呼,許海山隻是微微點瞭下頭,三人就錯身而過,到瞭巷子口就看見一輛嶄新的紅色捷達停在馬路邊。
“你怎麼跑這來瞭?”郭燁到時,趙媛托著腮幫對他說,雪白的胳臂擱在車窗上,壓出一道血痕。
“遇見一熟人。”郭燁迅速繞到右邊,打開車門,半個身子探進去時開口:“小姨,這就是你買的新車?”
“嗯,怎麼樣好不好看?”趙媛有些興奮的開口,這車是她上次酒樓分紅後買的,九四年買車隻要有瞭購車發票,沒上牌也能上路。
“好看!”郭燁色咪咪的側著身子打量小姨趙媛,幾天不見,她好像更水靈、更豐滿瞭,臉上更是充滿著少女無法媲美的嫵媚性感,穿著一套淡藍色的套裙,開口適中,上面是一件花領的白襯衣,開口出露出一截雪白的乳肉,下身的裙子是現在流行的窄裙,緊緊裹住渾圓挺翹的臀部,她及膝的裙擺被拉得很高,露出瞭腿上一大截的肌膚,那雙修長的腿上是穿有肉色絲襪,絲襪從小腳延伸到大腿之間的距離沒有一丁點褶皺,每一處都是拉的很緊,而皮膚與絲襪,白色與黃色的交融,這讓趙媛本身完美至極的腿部曲線有著致命的誘惑。
她身上已經沒瞭以前傢庭主婦的那股幽怨,反而眼神顯得有些犀利,自帶氣場,最令人稱贊的還是她襯衫前襟,大翻領下的寸許鏤空蕾絲,既沒破壞原有氣質,還增添瞭一些輕松愜意,以及成熟女性的魅力。
“討厭,我問你車好不好看,你盯著我看幹嘛?”趙媛嬌嗔的伸手在郭燁大腿上掐瞭一把。
“人和車都好看!要不怎麼叫香車美女?”郭燁一把撈住小姨的手,往懷裡一拉,她的身子就撲瞭過來,被郭燁一把摟在瞭懷裡。
“啊…”趙媛驚叫瞭一聲,回過神來已經被外甥隔著雜物箱摟住瞭,她也不掙紮隻是說:“小燁不要,這還在車裡呢!外面看得見。”
郭燁向外看瞭看,車子停在巷子口,玻璃透明,人來人往的確實很不方便,隻能強忍著松開瞭小姨:“小姨,錢帶來麼?”
“帶來瞭,你突然要那麼多錢幹嘛?”趙媛心裡隱隱的想他多抱一會,但此時也隻能從後排座椅上拿過一個小袋子。
“小姨你在這等我一下,回來我再給你解釋。”郭燁急匆匆的說著在小姨紅唇上親瞭一口,拿著一小袋子錢下瞭車。
身後趙媛啟動瞭車子,看著郭燁進瞭哪傢的門,然後悄悄的跟上,她知道外甥郭燁早熟,換平時她也不會追根究底,可這次他要錢這麼急,再加上郭燁年齡小,趙媛自然還是會有些不放心。
到瞭許思傢門口,郭燁見院門虛掩著,就直接走進去,許思與父母坐在堂屋裡說話,桌上擺著一疊紙幣,兩三千左右的樣子,許思母親說:“這是我上午從同事那借來的,先用來還…”
許海山看見郭燁在院子裡探頭探腦,趕緊將桌上的錢收起來,警惕的問他:“怎麼又是你?”
許思也站起身,臉上還帶著對父母的愧疚,勉強打起微笑:“還有事?”
“沒什麼事。”郭燁對著許思一笑,又見那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較好的臉上有瞭些魚尾紋,長得與許思有些像,穿著很是樸素,直接招呼:“伯母好。”
接著他把檔案袋裡的錢倒桌上:“許思姐的事我剛剛聽說瞭,我自己開瞭傢小飯店,有點積蓄,這是剛剛取來的,希望能幫到你們……”
許思父母都看傻瞭,一個十八歲少年,初次見面就當著他們面給這麼多錢,震撼力可想而知。
“小燁這錢我們不能要。”許思將桌上的錢推瞭過去,她郭燁不熟,也知道他的傢境,想來這筆錢因該是他從父母那騙來的,這樣一想更不能收。
“許思姐,我就想幫你一把,你不用擔心,這真是我自己的錢五味樓你知道吧,那是我開的,你放心收下就是瞭,絕不會有麻煩…你要實在過意不去打個欠條就行!”郭燁誠懇的說道,接著又勸:“我不知道檢察院給你多少時間籌錢,可剛剛許伯父的話我也聽見瞭,還差這麼多,你又沒瞭工作,想來願意借的能借的伯父伯母都借過瞭,這錢你拿著應急,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還就是。”
許思看瞭看父母有些沉默,她自知父母借錢的困難,而現在那些以前的同事哪個還敢借錢給她?現在她有兩條路,一是坐牢,可是傢裡父母需要扶養,妹妹也要治病上學,這條路算是絕瞭,二是像之前那樣做別人情人,可是自從出瞭這事敢打她主意的杭州上層人真不多,畢竟唐市長在那裡,誰知道會不會秋後算賬?而那些能出錢包養她的小老板,誰會願意出十一萬包養?
就算有,許思心裡並不想重蹈覆轍,以前是妹妹性命攸關,她沒辦法之下才會如此,可是現在妹妹的病已經快好瞭,隻關系到自己,許思就不再迫切瞭,如果拿做情人和坐牢來選擇,她選後者,可現在少年卻送來瞭十一萬,當這一切真正擺在眼前提供選擇時,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許思有些猶豫瞭,她看著少年線條分明的側臉,心裡也並不是那麼排斥。
許思父親有些顫抖的捏瞭捏錢,不是假的,他緩緩開口:“我們是很缺這筆錢,但是這筆錢……”
郭燁見許傢父母不會收不明不白的錢,信口開河的說道:“許思姐可以到我那去上班,這錢就先借給許思姐,你們給我打張收條,我傢司機還在外面等我呢……”
許思母親猶豫著探頭往外看瞭看,趙媛已經開到瞭院門外,車子簇新簇新的,也看不出什麼高檔車低檔車,這年歲,有私傢車都是老板,心想傢裡有司機接送,當然是有錢人傢的孩子,隻是這錢還是不明不白的。
卻聽許海山說:“這筆是借的,日後記得先給還上……”稀裡糊塗的就寫瞭借條,作為父親他自然是不希望女兒坐牢的。
許思愣愣的盯著少年看瞭許久,見他看自己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心裡想著他可能是真想幫自己,她有些艱澀的開口:“謝謝!”
“不用!”郭燁接過借條,對著許思寬慰一笑,轉身離去,許思在身後註視著半大少年揚長而去。
許海山送郭燁到門口,關上院門見女兒還有些發愣:“你們真是第一次見面?”
“是的!”許思點點頭。
“唉……”許母在旁邊嘆瞭口氣:“希望以後不要再重蹈覆轍瞭,這錢我們慢慢還,對瞭他叫什麼?”
“啊!我忘問瞭……”許思這才回過神,自己忘問他名字瞭,說著急匆匆的往外跑,到瞭門口已經不見人影,門口地上還零落的撒著一些細碎的紙片,許思覺得早熟,撿起瞭幾塊碎片看瞭看,就是剛剛寫的借條。
少年從沒想過要自己還錢,更沒想過拿借條要挾自己…許思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愧疚,同時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瞭地,像是打破瞭枷鎖,前所未有的輕松。
許思的父母跟瞭出來,見女兒蹲在地上發呆忍不住關心道:“怎麼瞭?”
“沒追上…他把借條撕瞭……”許思站起身將碎紙片遞瞭過去。
許海山接過看瞭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剛剛寫的借據,松瞭口氣:“是我們錯想他瞭,找到他請他到傢裡來吃頓飯。錢以後再慢慢還。”他倒是沒想不還,九四年大部分的人思想還是很淳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