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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陣分曉

  相對的兩女沒有動作,旁人也看得心驚膽跳,一時間場中靜到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別人不說,就連黑道聯盟眾人也是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霓裳子向來以流雲飛袖著名,一雙水袖雖柔,但灌註功力之後,卻是可柔可剛,能鞭能劍、或槍或戟,變化多端處令人難以預料。

  但方才霓裳子那暗中佈局的狠招,即便以一戒僧等人的眼光,在被祝語涵戳穿之前卻也無人發覺,端的是暗箭難防,即便以商月玄與她相交之久,也未曾知曉她有這般高明的隱藏絕招。

  想想若換瞭自己在臺上與霓裳子相對,恐怕到死都不知是怎麼一回事,聽方才祝語涵的長劍與那絲索相交之聲,這絲索雖是細到目不能見,卻著實堅韌,隻要想想激戰之中,突然發覺自己手是或兵刃被纏縛住,一時動彈不得,高手相爭便是這瞬間,隻怕真要死無葬身之地瞭。

  雖說每個江湖人或多或少都有獨門的絕招,平時絕不示人,乃是救命關頭時的壓箱底手段,但霓裳子這功力實在太過詭異,令人想不戒備都不行:不過更驚人的是,連祝語涵這初出江湖的小女娃,竟也能看出自己等人看不出的異徵,眾人心驚之間,對雲深閣不由戒心更重。

  祝語涵這徒弟輩的已然如此,衛纖如名動江湖、武裳盈威名更盛,又會是何等高明人物?想到這等高明對手已是立在自己的對立面,便連一戒僧都不由變色,更不要說夏侯征又或晏駕幽等人瞭。

  心思混雜之間,臺上爭鬥又起,這回霓裳子似學瞭乖,雙袖翔如蛾飛蝶舞,間中絲索暗藏,姿態美若天仙之舞,卻是威力十是,偶爾沒掌握住力道,擊在擂臺地上時飛灰迸散、痕跡顯然。那可是出名堅硬的大理石所制,旁人不知,但君山派的弟子卻瞭解那石之硬,光看那痕跡,原本對這惡名昭彰女子的輕視之心,不由都飛到瞭九霄雲外,暗自慶幸與她對決的不是自己。

  不過霓裳子招式雖美,對面的祝語涵也沒落瞭下風,招式揮灑間看似威力平平,不過是江湖上常見的一套三才劍法,但在她使來卻是招招封阻住霓裳子的進擊,無論對方如何示弱或強攻,水袖總攻不進祝語涵周身數尺之內,長劍舞動之間,不像霓裳子那般美若仙舞,卻格外有一股高貴典雅的氣息,眾人不由看得心蕩神馳起來。眼前哪裡像是以武相爭的戰場?根本就是兩位從天而降的仙女,正不甘示弱地展現出彼此最柔美端麗的一面,互相比試誰更美麗動人一些。

  旁人看得發怔,一戒僧、晏駕幽,甚至是傷勢仍重的商月玄可不敢就這麼發呆下去。臺上兩女雖都舞得勾人心魄,手舞是蹈之間美得驚人,但三人的目光卻都牢牢鎖緊在祝語涵身上。

  畢竟雲深閣雖已許久不出江湖,但看武裳盈派出這等高明弟子相助君山派,一是為瞭與拂雲子的情誼,二是為瞭揚雲深閣威名,可諸心皆是一幫一派之主,往更深一層想,說不定便是雲深閣即將進入江湖的先兆。

  便不說事後是不還相助君山派,單眼下這一仗,便可知雲深閣若入武林,黑道聯盟縱不首當其沖,至少也排得第二,如今有此機會探看雲深閣的武功,自然不能放過。

  尤其雲深閣的成名功夫,除瞭那「吟松訣」外,便是高妙莫測的劍法瞭。

  「吟松訣」主為內力修為,其神妙自非肉眼能見:但雲深閣全為女子,所修又是劍法,這便註定瞭她們的劍法走的是輕靈翔動一路,絕不可能靠力道或威重取勝。

  身為武裳盈首徒,祝語涵獲傳的必是其中精髓,隻要自己這些老經驗的江湖人多看得幾次,便不能窺其全豹,至少也能理出一個頭緒,詳加研究之後,爾後若有機會碰上雲深閣中人,便不能侈書全破必勝,臨敵之時好歹也多幾分把握。

  不過祝語涵似也看穿瞭這一點,所使的隻是武林中極其常見的一套三才劍法,隻在招式變化中別出機心。劍舞雖是好看,威力卻不甚大,但眾人才剛被商月玄與吳羽的一戰震懾,心知對方打的是綿裡藏針的戰術,表面上無甚威力,隻在突如其來的神來一筆,才知敵人之強,是以眾人絲毫不敢放松目光,牢牢盯著祝語涵手中劍,心想著你再能掩飾,早晚也得露出破綻,隻等著祝語涵反守為攻,又或在激戰中不自覺地使出雲深閣的精妙劍法,這一戰便不是白打瞭。

  但臺上的霓裳子表面上書笑晏晏,與祝語涵的冷若冰霜恰成反比,背心卻早寒得透瞭。一開始時她還欺對手便受明師所傳,功力經驗終究比不上自己,恃力搶攻之下,卻被對方看似軟弱無力、實則綿裡藏針的招式逼得冷汗直流。若非知道自己一旦示弱,對方得意之下攻勢更強,撐著神情一若以往,隻怕早要被看穿她的窘境瞭。

  隻是霓裳子造詣終究高明,數招失手之後轉攻為守,五分攻勢五分守勢之間,恰恰逼住瞭祝語涵節節進逼的長劍,流雲水袖與透明絲索時而分進、時而合擊,相互掩護之下,迫得祝語涵得分出心神應對那變幻莫測、毫不重復的攻勢,漸漸讓霓裳子把局勢給扳瞭回來。

  雖說手上壓力漸輕,霓裳子卻不敢掉以輕心,她的質本領「天羅三變」一出手便被祝語涵看穿,驚得霓裳子手上功夫都弱瞭三成。雖說漸漸扳回一城,但對面的祝語涵攻守之間整然有序,方才的咄咄逼人被自己打消之後,竟沒花半點時間在自怨自艾上,攻守調整得如此平衡,讓霓裳子雖漸占上風,要勝卻還得花上一番功夫,想不到年輕一輩有如此高手,霓裳子自得當心。

  眼角偷偷飄向自己人的陣營,卻見眾人的目光牢牢盯在祝語涵身上,一時心下微妒。霓裳子雖也知道,他們之所以全心盯住祝語涵,為的是觀察雲深閣的高深劍法,身為女子、還是個美貌女子,卻沒能讓眾人註視自己,霓裳子心中那不悅仍是難以抹滅,偏偏又不好就此收手。

  即便身在武林,但身為女子,要強好勝之心終不若男人般強烈,若隻是關乎自己之事,霓裳子早就出聲喊停,寧可算成平手也要收手,一來她有自知之明,要勝眼前這祝語涵絕非三五百招之內可成:二來再繼續這樣下去,就算能勝,自己的精妙功夫也要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瞭!

  武林行走之人,武功便是唯一的屏障,一旦底牌盡現,除非真有旁人難及的功力造詣,否則離死也就不遠瞭。霓裳子深知其中利害,自不願讓旁人有盡觀自己本領的機會。

  隻是這一場,黑道聯盟已難勝利,即便自己贏瞭,一戒僧多半也非夫明軒敵手,這一仗自己勝瞭,在眾敗者當中自是威風無限,錦裳門的威勢也要上升不少,否則她也不會如此盡力。

  本門的威名與自己的底牌,兩邊互相撕扯,在霓裳子心中不住掙紮,若非祝語涵雖是劍法高明,功力也頗不弱,終究遜瞭她半籌,這樣分心亂想,隻怕霓裳子早要敗陣。

  又接得幾十招,霓裳子陡地發現不對。祝語涵的三才劍法中,隱隱透出瞭另一種劍法的形態,顯然她已難掩飾自己,招式套路雖仍走得三才劍法路子,自己的真本領卻漸漸顯露。

  隻是這劍法卻看得眼熟,霓裳子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接得數招,思路一通心下便即雪亮。她猛地水袖一震,彈開瞭祝語涵的長劍,輕身跳出瞭圈子,隨手揮瞭揮:「這一戰……就到此為止吧!」

  「嗯?」從出場以來,祝語涵第一次發出瞭聲音,雖隻單聲,清冷之意仍透人心扉,聽得黑道聯盟眾人心下微動。激戰之後還有此等功力,眼前這祝語涵的功體雖仍不若自己等人深厚,較之夏侯征等二號人物,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雲深閣類她之人還有幾位,此處便絕不可輕犯!

  「若爾後還有機會,姐姐很想試試妹子的真本領,至於現在嘛……還是算瞭吧!」

  似沒看到商月玄等人暗打眼色,要她繼續纏戰,好逼出雲深閣的真功夫來,霓裳子書笑晏晏,纖手輕拂鬢邊,流過幾絲散掉的秀發,輕輕按著那欺霜賽雪的嫩膚,配上唇邊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柔媚嬌艷的風流模樣,當真美得奪人心魄,即便祝語涵頗輕此女,一時間竟也被那媚態吸緊瞭目光,怔瞭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聽著她接下來的話語,頰上卻不由飄起瞭一絲紅暈。

  「實是可惜瞭,妹子如此麗質天生,卻得擺個冷冰冰的模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全然浪費瞭身為女人的天賦……」不住搖著頭,霓裳子一副很可惜的樣兒,看向祝語涵的目光中竟再沒半點爭戰之態,那火熱露骨的目光,在她那天仙一般的容姿襯托下,不隻是君山派的男弟子們睜大瞭眼,連黑道聯盟中的江湖漢子也有不少被她的軟語呢喃勾走瞭魂。「若妹子肯入我門來,讓姐姐教你對付男人的法門,少則三月、多則一年,包管妹子眼兒一飛,男人就拜倒石榴裙下……」

  「哼!」連口都不開,似是聽不得霓裳子這等污穢言語,祝語涵按劍向前走瞭一步,冷森的目光直瞪著霓裳子在鬢角頰邊輕滑的玉手,似還在預防對手隨時可能暴起發難,再不願與此女目光交觸,那模樣看得黑道聯盟這邊夏侯征與晏駕幽等人暗自搖頭,卻不是對祝語涵,而是心下暗罵。

  霓裳子的媚功雖是男女兼收,但雲深閣高弟何等定力?又是最厭這種煙視媚行的女子,她這樣口舌輕薄,非但不能削弱對方戰意,反而在羞怒之下,說不定還會激起對方暗藏的潛力呢!

  「不願意就算瞭,不過啊……妹子,姐姐這提議隨時有效,你若哪天不想幫君山派瞭,就到姐姐這邊來,讓姐姐試試你的真本領,到時你我切磋切磋,心得交流下各有裨益,豈不美哉?」

  嘴上說的輕輕松松,腳步卻慢慢向臺下走,眾人一見便知,霓裳子嘴上大占便宜,姐姐妹妹叫的好不親熱,實則是怕瞭眼前此女,再不願繼續打下去,才用這理由退下臺來。

  想來君山派名門正派,也沒辦法硬說自己勝瞭,如此平手結局,雖不甚利於黑道聯盟,但時間也拖瞭、架也打瞭,打不贏這也是難怪,畢竟這祝語涵的武功著實高明得驚人。一戒僧等人自忖,就算換瞭自己上陣,也未必能表現的比霓裳子更好瞭,雖心下仍有不悅,卻也不想隨便開口惹事。

  下得臺來,祝語涵牧起瞭長劍,退到瞭拂雲子身邊,而那隱在拂雲子身後的年輕女弟子卻是忙不迭地趕上前來,扶住瞭祝語涵,顯然對她頗為親近,兩女很快地便退到瞭拂雲子身後。

  雖說這一仗勝負難分,祝語涵上臺下臺時一般的表情神態,顯然沒受到什麼傷,應該還有續戰之力,但君山派中人卻是個個垂眉斂目,別說嗔怪她不肯再打下去,就連大聲點的呼吸聲也不會有,那模樣好像祝語涵不是親近門派派來的普通弟子,而是個友門長輩般,顯然此女年歲雖輕,但雲深閣的威名,加上她方才展露出的武功,確實讓君山派為之心服,再不敢有半句閑書。

  當然,若換瞭君山派本身的高手,明明再打下去仍有勝機,卻選擇這樣不分勝敗的退下臺來,早要被同修的師兄弟罵得要死瞭,即便是輩分較低的弟子,看他這樣不肯為本門盡力,嘴上不說也必腹誹:但祝語涵終究是友派援軍,能來此為本門助拳已是上上大喜,看她方才與霓裳子交手的種種,雖說美輪美真,卻也險到極處,能拼成這樣不分勝負之局,也真難再要求什麼瞭。

  扶著祝語涵退到拂雲子身後,辛婉怡連忙趕瞭上來,伸手試瞭試祝語涵腕脈,好半晌才松瞭口氣,對著那年輕女弟子含笑搖瞭搖頭,似在說祝語涵沒什麼事,那一臉憂急的女徒這才籲出瞭一口長氣,卻仍是淚眼盈盈地牽著祝語涵的手,絲毫不肯放松,像是怕一放松她便會離己而去。

  看著君山派這邊的種種,黑道聯盟眾人雖也帶疑,心驚之色卻占滿瞭每個人的臉上。商月玄輸給那名不見經傳的吳羽,已是怪事,但對方佈局機深,先示弱誘敵,趁商月玄全力出手,破綻顯現的當兒全力一搏,乃是弱者應敵強敵時的上佳表現,最多也隻奇怪對方何時有這等援軍?

  但霓裳子被逼成瞭平手,卻是大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那祝語涵雖是名門高徒,但霓裳子功力深湛,竟連精招輩出之下也難以克敵,黑道聯盟這邊不由氣勢大餒,好些弟子已慢慢退到瞭後頭。

  「怎麼回事?」不像夏侯征等人悶著氣在肚子裡,商月玄湊近瞭下臺來的霓裳子,聽出她呼吸微促,顯然方才接戰雖才三百餘招,對她而書卻是一場苦戰,「怎麼這麼早就停瞭手?」

  雖說嘴上問著,其實商月玄心下也已有瞭底。他方才冷眼旁觀,雖說身不在局中,沒法像霓裳子這當局者一般,夠從實際接戰上頭看穿對手的底子,但仔細觀察之下,卻也發覺瞭不對。

  祝語涵這名門弟子所仗恃的並非高明劍招,反而是深厚功力、嚴謹劍法及經驗累積出來的臨機應變,先前自己等人所預想的缺點反而是她的長處,怎麼也不像是剛出茅廬之人。

  「咱們上當啦!」自己才一下臺,祝語涵便收起長劍,一語不發地向君山派那邊走去,似是光能撐個平手也就夠瞭,並不多心來與自己做口舌之爭,霓裳子暗暗搖頭,心知自己的看法恐怕是正確的。

  她壓低瞭聲音,連兩場不勝黑道聯盟士氣已墮,若再傳揚出去黑道聯盟根本上瞭大當,士氣墮進瞭谷底,便想退也難瞭,此刻她已不對曹焉等人抱著指望,隻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眼前這女子根本就不是祝語涵,君山派好個李代桃僵之計,曹老大那邊……想必要吃大虧瞭。」

  「是嗎?」雖看不出此女究竟是何等人物,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剛出江湖的名門弟子,商月玄暗自嘆息,到此時他才聽出霓裳子方才所言是什麼意思。她說要討教對方的真本領,顯然便是暗示對手,這假冒之計已被看穿,否則對方未必落在下風,哪裡會讓霓裳子這般輕易退走?

  「那劍法中,有著『廣寒冷月』劍法的影子,再加上這年紀、這功力,」霓裳子搖瞭搖頭,她雖看穿瞭對方身份,但輸得並不心服,若早知道對手的真面目,她一開始便會選另一種戰術,也不至於這般窩囊的敗下陣來,如今卻是步步受制,等到發覺真相時,雖有再戰之力,要勝已難瞭,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才不是什麼祝語涵,根本是『冷月仙姑』邵雪芊,瞞得可好瞭!」

  「喔!」聽到邵雪芊之名,商月玄也微微搖頭。早先來此之前,眾人便先演練過戰局,君山派會有什麼援軍也先行預計過。姬平意是君山派長徒,邵雪芊又是姬平意之母,與君山派何等關系?黑道聯盟既有圖謀君山派之心,照理說自然不會漏瞭邵雪芊來援的可能性。

  偏偏先前曹焉話說得那麼滿,又兼棲蘭山莊被滅之事已傳瞭出來,眾人心理上就把邵雪芊從這陣仗中排瞭出去,否則以黑道聯盟諸人的武林經驗和見識之豐,看場上人那年紀、那模樣,哪裡還會把她和雲深閣初出茅廬的小弟子弄混?

  照說眾人早該看穿此點,現在卻是被自己先入為主的成見所瞞,不然「冷月仙姑」邵雪芊武功雖高,與霓裳子相較尚弱上些許,若早知對手是她,而非誤以為是那不知根底的雲深閣高手,早有準備之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打成這般縛手縛腳。

  本來曹焉選擇以前後夾攻之計會在黑道聯盟中取得贊同的原因,雖是十二連環塢勢力最強,又兼預測瞭棲蘭山莊之滅,是以影響力大增,但最重要的,就是君山派高手凋零。

  黑道聯盟勢盛,也真能人多欺人少,否則前後夾攻之計看似漂亮,但一旦被敵人識破,敵方又有單獨擊潰其中一方的實力,前後夾擊往往就會變成平白分散戰力,慘遭各個擊破的可能性往往大增。

  沒想到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已然覆滅的棲蘭山莊,竟還能生得出人來援護君山派,還是最麻煩的「冷月仙姑」邵雪芊!何況她不來則已,一來還帶瞭個辛婉恰一起,若非辛婉怡巧施妙手讓拂雲子恢復戰力,給君山派找瞭塊巨大的定心石,黑道聯盟也不會如此進退失據。

  隻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瞭,這邊三陣分勝負局勢已破,商月玄敗陣、霓裳子拼和,就算接下來這一場,一戒僧僥幸勝過夫明軒,一勝一負一和,三場不分勝負之下,君山派這邊一定是壓陣的拂雲子出馬,即便黑道聯盟舌燦蓮花也阻之不住。偏偏這人威名夙著,非欺他老病黑道聯盟還不敢來,無論拂雲子還剩下幾成武功,黑道聯盟這邊都無人能敵,無論如何是勝不過君山派瞭。

  本來這邊不勝,還可期待曹焉那邊輕兵進擊,攻破君山派重地之後,與自己這邊前後夾擊,拼著損失慘重,也要把連同拂雲子在內的君山派勢力一網打盡:但既然邵雪芊出現在此,就算棲蘭山莊被滅的消息不是敵方的苦肉計,威天盟那邊真沒餘下戰力來援君山派,光隻理應出現的祝語涵留在君山派重地,就已是夠證明君山派對自己這邊的分兵突襲、前後夾攻之計,就算不知道個十是十,也該是早有預防,否則兵兇戰危,如何有放個這般強大的王牌在外頭遊蕩之理?

  輕兵襲敵後本來就是打個突然性,若敵方已然有備,又或留守的實力是夠力敵深入敵後的輕兵,這場突襲便已註定失敗,再無翻身之理。一旦深入敵後的輕兵,發覺對方早已知道自己的意圖,說不定還備下陷阱以迎,那心理上的打擊,是夠將十成功力壓低到六、七成,更不用說曹焉與祝語涵的武功還不知道誰高誰低哩!這下子這一仗,黑道聯盟可還真輸得夠嗆的瞭!

  見商月玄兀自沉吟,霓裳子也知道這老友心下的打算。曹焉那邊已不能指望,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這邊得全身而退,就算夏侯征還想負隅頑抗,強撐到曹焉出現,自己這批人也非得迫他就范不可。但她心中卻有另一個疑惑未解,讓霓裳子雖下得臺來,一雙美眸仍追著邵雪芊不放。

  照說以邵雪芊的年齡氣質,就算保養得法,一點沒有老化之態,但再怎麼妝扮掩飾,終究不能與祝語涵那般的年輕俠女相提並論:但在霓裳子眼中看來,邵雪芊非但沒因姬園之死,或棲蘭山莊之滅憔悴多少,眉宇之間反而隱含春色,就這鮮麗的血色讓邵雪芊看來年輕瞭許多,加上黑道聯盟眾人對祝語涵一無所知,才讓邵雪芊能瞞過眾人耳目,幫君山派多拼瞭一場和局。

  隻是那種春色艷彩,若非身得奇遇或得服異寶,使功力突飛猛進,那就隻有被男人盡情寵幸疼愛過的女人才會有。以她方才交手的經驗,邵雪芊功力並沒有突然增長多少,感覺上與傳聞中的她也差不多,前者的可能性已可排除,唯一的可能性就隻有後者:但姬園已死數年,這消息絕不可能有假,到底是什麼際遇,讓貞節端莊如邵雪芊,也將清白貞節棄若敝屣?

  尤其那血色與她的肌膚氣質看來如此調和,表面上竟全沒看出破綻,若非霓裳子久歷雲雨,隻怕也看不出來,很明顯的邵雪芊所經的男女之事絕非一兩次而已,並且對方說不定也是精於床笫雙修之道的高手,才能讓因男女之事而起的神情變化,與她那矜貴莊嚴的氣質合而為一,說不定還用男女雙修之法,讓邵雪芊另辟蹊徑,令已臻瓶頸的她功力大進,現在雖還沒多大進展,但若再多給邵雪芊數月辰光,隻怕便是毫無心計摻雜的平手相爭,霓裳子也不再是她對手瞭。

  但能夠讓邵雪芊拋棄貞節的究竟是何方高手呢?

  幾乎是立刻,在霓裳子的心中就浮現出吳羽那張醜陋不堪的臉孔。自姬園死後,棲蘭山莊即便在威天盟中的聲威也大挫,照說山莊之中不會藏有什麼神秘高手:君山派雖有高手,但便不論君山派自詡正道,所修功夫與男女雙修之道大相逕庭,光看姬平意的面上,拂雲子或夫明軒都做不出這種事,怎麼看都隻剩吳羽有此可能。

  隻是他那張臉對女人的吸引力實在太差,霓裳子將心比心,就算是自己閱人多矣,光隻為瞭增進功力,也不會輕易選上如此醜陋之人。如此說來這吳羽恐怕真有過人之處,讓邵雪芊表面上雖未顯露,心下卻已愛他到瞭極點,否則若隻是力所未逮才失身於他,光隻現在她與君山派站在一起,就算不將此事暴露出來,以拂雲子與夫明軒之能,要在暗中瞭結此事也絕不為難。

  不過光看吳羽方才與商月玄的交手,便知此人不隻武功不凡,心計隻怕更為高明,若不說那張臉,光論內涵,也確實有其本領,若再加上高明的床第功夫,要把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也並非不可能,隻是要讓「冷月仙姑」邵雪芊此等俠女身心俱迷,卻也不是這般簡單的事,若真的是他,此人的內涵隻怕遠超想像……

  想到瞭此處,霓裳子械匾瘓鶩防叢誥腳傻娜酥謚慫蜒埃詞且晃匏瘢糜肷淘灤的目光一觸,一個念頭立時在目光中交換:「大事不妙!」

  本來雙方人數都不少,就算消失瞭一兩個人,專註心神在擂臺上戰況的眾人一時間也未必看得出來:但那吳羽的臉太過惹眼,方才勝商月玄又勝得大出鋒頭,讓眾人不得不註意他的存在。

  隻是若非邵雪芊退到拂雲子身後時,辛婉怡出手為她號脈,讓霓裳子等人突然想到,明明才剛退下去,也是交給辛婉怡診治的吳羽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隻留辛婉怡一人在此,隻怕直到一戒僧與夫明軒戰後,黑道聯盟已輸得隻能摸摸鼻子退回去之時,才會發現這人早不知何往。

  若光隻是一個人臨時不見,本來也激不起太多漣漪,但一想到曹焉猶在敵後,商月玄何等才智?立時發覺情形不對。

  君山派將祝語涵放在門中重地,還可說是因為有邵雪芊來援,為瞭騙過黑道聯盟的舉動,但現在連吳羽也不見瞭,這絕不是兩戰一勝一和,占瞭極大優勢的君山派所應為之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對方已發覺瞭曹焉的行動,為免祝語涵形單勢孤,才特地讓吳羽回援,好應對曹焉的行動,讓黑道聯盟雖是雙管齊下,事到臨頭卻是兩頭落空,一點占不瞭好處。

  偏偏人在敵後,無論是派人通知或用信鴿聯絡都來不及瞭,曹焉對現場的狀況一無所知,隻怕現在還得意洋洋,一方面以為正面迎敵的自己這邊該可輕易獲勝:一方面又欺君山派留守無人,打算輕輕松松地擊破君山派腹地,再與自己這邊會合之後,高奏凱歌,哪裡想得到辛婉怡施救後拂雲子復出、又有吳羽和邵雪芊來援,原本勝算在握的黑道聯盟,現在已是岌岌可危?

  知道此戰已是不免,商月玄與霓裳子互打個眼色,正打算拉一戒僧與晏駕幽過來商量對策,沒想到晏駕幽是過來瞭,一戒僧卻是一揮禪杖,僧袍飄動之間,人已經上瞭擂臺。

  禪杖雖是隨手一插,卻在擂臺的大理石地盤上立得穩如泰山,禪杖插地的四周卻沒見半點裂痕,顯然一戒僧存心示威,手上用的力道控制絕妙,隻集中在禪杖之上,一點沒有外溢出來。無論黑道聯盟或君山派都頗多識貨之人,這一下登時令黑道聯盟叫好不斷,連君山派那邊眾人臉上都不由浮現憂色。

  雖說早知一戒僧乃玄袈教之首,武功之高絕非等閑,雖說夫明軒也幾次警告眾弟子,絕不可小看瞭此人,但聽說一戒僧連續幾次在夫明軒手下吃虧,加上前頭勝得輕易,心神大暢之下得意志形,君山派眾人難免小瞧瞭他,來此之前甚至無人擔心夫明軒要面對的這一戰,心神全放在另外兩場上頭,直到此刻一戒僧稍展身手,才將難免輕敵的君山派眾人狠狠地打醒過來。

  見一戒僧雖不言語,無言無聲中放出的威勢卻是如此威懾人心,就連冷若冰霜、仿佛天塌下來都不為所動的邵雪芊都不由變色。她雖知一戒僧這和尚不好對付,但他是夫明軒的問題,想到先前的戰績,連她都難免輕忽瞭些,直到此刻才想到,這一仗未必如想像中的輕易。

  一揮袍袖,夫明軒緩緩步上擂臺,腳下落地無聲,步上擂臺之際那禪杖卻是漸漸震動起來,激得銅鈴亂響,原本垂眉斂目的一戒僧也不得不伸手握住禪杖,可禪杖上的銅鈴卻仍顫抖出聲,聲音時大時小、時顯時滅。

  即便隱然無聲的片刻,仍有種異常的激動直透人心,光隻看著場上禪杖的異動,就好像那銅鈴的顫動顫到瞭心裡頭般,震得場下眾人一時問竟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雖說場上對峙的兩人都沒開口出聲,但光看禪杖震動不休,也知兩人暗中已然較上瞭勁,表面上雖是不分高下,邵雪芊心下卻暗暗擔心。

  她自然知道夫明軒之所以如此,為的就是延續吳羽與自己好不容易激起的氣勢,但他修為雖高於一戒僧,差距卻也隻伯仲之間,偏生眼下一戒僧手扶禪杖,夫明軒卻是隔地施勁,一個直接一個間接,這種暗中較勁對夫明軒可要不利得多,更不要說再這樣繼續下去,比勁力的消耗對一戒僧要有利些,可千萬別影響到這一戰的終局啊!

  偏偏人已上瞭陣,按武林規矩旁人絕對插手不得,何況邵雪芊也知道,自己方才對決霓裳子表面上稍占優勢,可那卻是因為敵方一開始就誤判局勢,要比真實本領,重傷初愈的自己未必能拼個平手。若自己現在強出頭,要是激得霓裳子與自己再戰一場,對君山派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知道吳羽既退,自己這邊隻剩下夫明軒壓得住陣腳,若他真有疏虞,接下來的局勢可就不妙瞭,此刻最好的手段,便是與對方好生拼拼口舌,賭一賭一戒僧不敢出手,這樣才能全身而退。

  想到此處,美目不由飄向敵陣,卻見霓裳子也正觀望自己,唇角飄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看得邵雪芊不自覺地微羞,她這才發現不妙。為瞭讓傷勢提早痊愈,好應付此戰,這幾日她與吳羽夜夜大行雙修之法,靠著吳羽的引領才能及時傷愈:但萬事有利有弊,這做法便能瞞得過姬平意,可未必瞞得瞭拂雲子又或夫明軒,隻是大戰在即,權衡輕重緩急之下,夫明軒才沒說穿。

  但看霓裳子那表情,似乎是看穿瞭什麼,原本以邵雪芊的性子,無論霓裳子說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但現在心裡有鬼,加上想到霓裳子在男女之事上的經驗本領,隻怕比長居崖下的吳羽還勝上一籌,自己拋棄羞恥與吳羽合籍雙修,每晚的「用藥」都如此激烈,那男女之事的影響怕已顯現形容神態之上,旁人看不穿,卻難瞞這久歷雲雨的妖婦,又想到方才下臺之時霓裳子的話語,邵雪芊心知此事瞞不瞭她,雖能抑著滿腔羞意不展露出來,要她再面對此女卻是想都別想。

  邵雪芊既不出言,拂雲子不敢開口,吳羽又不在,君山派這邊再無人能阻止此戰,另外一邊黑道聯盟幾個主事者看場上已劍拔弩張,雖有心阻止卻是不敢隨便開口,深怕被君山派看穿自己勢弱,一時間場下靜如寂夜,場上兩人也不言語,隻剩下禪杖銅鈴時大時小的響聲回蕩全場。

  見場上一戰業已難免,場下商月玄等人看似焦急,卻沒人敢出言相勸,夏侯征心下可難受瞭。與旁人不同,他身為曹焉親信,對深入敵後的曹焉及所帶精銳最是關心,原本勝券在握的局勢,現下卻是風雲變幻,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雖說曹焉若亡他便理所當然是十二連環塢之主,但若這支精銳損失瞭,十二連環塢便要勢弱,看人臉色的日子對他這習慣高高在上的人而書,比什麼都要難過,卻沒想到一戒僧仍如此急著出手,真是不顧大局!可他卻不敢出言阻止。

  暗自估算著局面,現下這一場即便一戒僧僥幸勝利,但己方卻無人能應對拂雲子的出手,黑道聯盟唯一的勝機,便是曹焉及時擊破君山派重地守軍,再提兵前來,趁著君山派腹地被破、心思慌亂之際一舉摧破,現在最好的狀況,就是一戒僧努力拖延,即便不勝也要消耗時間。

  若是這最好的辦法不成,退而求其次,就是一戒僧不出手,純以口頭爭鬥壓抑君山派的氣勢,一來也能達成消耗時間的目標,二來讓君山派與援軍之間產生裂痕。

  畢竟這一次君山派自己全沒出力,隻靠著旁人打江山,若連夫明軒都不出手,識者自知是黑道聯盟退而求其次,不識者卻以為君山派徒有空名,實則得靠旁人相助才能存活下來,長遠來看對君山派的聲名有害無利。

  偏偏看一戒僧的樣子,卻是打算全力以赴,當真拼個輸贏,全然不顧大局,也不管深入敵後的曹焉該如何全身而退,其他人更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有計難遂,叫夏侯征如何有好臉色?

  夏侯征能想的到的事情,夫明軒如何想不到?他自也知道一戒僧實力稍遜於己,照說對君山派最沉重的打擊,不是一戒僧全力以赴,拼一拼僥幸之望,而是以口頭約戰下回,讓君山派雖有勝利之名,卻是純靠外人打天下,就本門名聲而言,這種勝利還不如全力以赴而敗的結果呢!

  隻是長久而書,這雖是一條好計,但一戒僧身為玄袈教之主,卻絕對不會選擇這條路子!

  便不說這一戰本就是他與自己間的事情,光看事到如今,若一戒僧棄戰而退,不論用的是任何理由,這不敢迎敵的事,傳將出去對他的威名都是極大的損害。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尤其一戒僧是一教之主,對他而言威信比性命更加重要,失去威信無論能換取什麼代價都不值得,因此他明知不敵,還是義無反顧地上臺。雖說正邪殊途,但身為領導者所做出的選擇,彼此間卻心有戚戚焉,夫明軒對這強敵除瞭全神貫註之外,竟不由稍起惺惺相惜之意。

  也不搭話,臺上的兩人轉眼間已戰到瞭一處,隻見場上禪杖飛舞,猶如一條銀龍在臺上盤旋,激動急切之處,連銅鈴也忘瞭響,更不帶絲毫風聲,顯見力道收斂深沉,一點沒有外漏,隻在擊中對手時力道才展現出來,銀龍之中一戒僧須眉飛揚,強悍威勢愈增。

  見一戒僧如此高明,不隻君山派人人帶憂,就連邵雪芊心下也自打鼓。出於名門正派,心上不自覺地小瞧瞭黑道強徒,雖以邵雪芊如此深厚的武林經驗也是難免。她本以為霓裳子的武功,在黑道聯盟裡已是坐二望一,最多稍輸曹焉一籌,比之旁人可要高明許多。沒想到此刻親眼見識,方知一戒僧功力之深厚,已是第一流高手境界,比之霓裳子不遑多讓:而這種強悍的打法,若換瞭自己上場,雖說劍法最善尋瑕抵隙,但以自己的造詣,要在他手下得勝,卻是難上加難。

  一戒僧已是如此,數次勝他的夫明軒,和威名猶在一戒僧之上的曹焉,又是何等高明人物?

  邵雪芊心下暗驚,她雖知姬平意那邊有祝語涵相助,即便曹焉真偷襲君山派要地,但兩人聯手之下,一時雖落敗象也吃不得大虧,多半還撐得到吳羽往援,卻仍不由擔心。祝語涵終究年輕、姬平意武功未成,能不在曹焉手下占得好處,也隻能看吳羽是不願意全力出手擊敗那曹焉瞭。

  邵雪芊擔心之間,場上卻是戰得愈發激烈,一戒僧雖威武難當,但夫明軒身為君山派實質掌門,武林威望一時無二,也不是平自得的,他手中長劍在銀龍盤旋間飄舞飛揚,招式雖不玄奇多變,卻是穩若泰山,既似小舟在驚濤駭浪中航行,海象再惡也不被吞沒:又似海邊巨巖硬頂波濤強襲,絲毫不肯動搖。

  明明隻是一套君山派的普通劍法,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形象,極盡劍法中厚重穩沉之能,又有輕靈翔動之美,卻不影響威力,硬是逼得一戒僧貌似威猛,卻難以寸進。

  偶爾轉變幾下攻勢,都迫得一戒僧不能不變招以應,表面上看來一戒僧占盡優勢,但光看那威猛翔動的銀龍,隻要夫明軒一出攻招,原本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便硬生生被打斷,邵雪芊和拂雲子這等高手,自然看得出夫明軒有勝無敗,懸著的心不由放瞭下來,隻一些君山派的小弟子還在擔心,站在拂雲子身邊的夫碧瑤更是小手攬得緊緊的,原本對姬平意留守的不滿早已消失無蹤。

  隻是雙方交手數回,都深知對手底蘊,往往對方隻要稍有動作,便知接下來會有什麼殺招,是以夫明軒雖漸占上風,若要勝利並不為難,卻至少也得在百餘招後,除非另有變故,否則多半是像邵雪芊與霓裳子那一仗,勝負絕不明顯,要像吳羽贏得那般幹凈利落,卻是不可能瞭。

  又戰得二十招,一戒僧一聲長嘆,身形向後退得幾步,禪杖再次插入地面,直到此時眾人才聽到杖上銅鈴聲響,雖同樣是銅鈴聲,卻已無初上場時的意氣風發:另一邊的夫明軒也收劍入鞘,神情一如初上場時的平靜沉穩,雖兩人都是一語不發,連神情都像剛上場時一般,簡直就像剛才的交手不存在般,但看夫明軒呼吸如舊,一戒僧額上卻已隱隱見汗,雙方高手都知勝負已分。

  「這一仗,老衲輸瞭。」終於開瞭口,一戒僧神情平和,一點沒有敗者的頹然模樣,仿佛這場勝敗與他無關似的,「若再有機會,老衲還想向閣下討教一番,還望閣下不吝賜教。」

  「若是單打獨鬥、彼此切磋,而非眾眾而來,大師想再戰幾回就再戰幾回,夫明軒在君山派候大師來訪。」見一戒僧認輸認得瀟灑,依舊低首垂眉,連眉毛都沒動上一根,夫明軒雖知自己勝得驚險,絕不像表面上那般行若無事,但看對方如此平和,心下也不由暗贊這對手修養深湛,可惜入瞭邪道。

  若非玄袈教還在黑道聯盟之中,若非一戒僧那不戒殺人的惡習著實令人看不下去,光看此人修養,也還可以二父,隻這是對方習性,夫明軒嘴角微動,終是沒有開口。

  似是看穿瞭夫明軒心中所想,一戒僧頭也沒抬一下,嘴角卻不由逸出一絲笑意,他搖瞭搖頭,隨手收起瞭禪杖,轉身便下瞭擂臺,隻剩下聲音傳回:「老衲在此立誓,一日不敗閣下,一日不開殺戒,若有違此諾,任佛祖如何懲處均無怨言。本教教眾別在此耽擱,我們回去吧!」

  什……什麼!

  見一戒僧連句多的話都沒有,帶著玄袈教的教眾轉身便走,夏侯征不由呆瞭眼。

  雖說黑道聯盟之所以到此,為的是一舉殲滅君山派,一戒僧與夫明軒之間的恩怨不過隻是動手的借口,但一戒僧雖開口認輸,以他的眼力卻沒看出有什麼地方傷瞭,顯然還有再戰之力,卻走的這般幹脆,置深入敵後的曹焉於何處?

  偏生此時此刻,卻不能輕易開口斥責,光看一戒僧方才展現的武功不弱曹焉多少,即使曹焉在此說話也不敢大小聲,更不用說是托庇曹焉麾下的自己瞭。

  見一戒僧去得遠瞭,擂臺上的夫明軒微微低頭,看著臺下呆愣的眾人,模樣看似輕松平和,心裡也在苦笑。

  這一戒僧確實人老成精,表面上說的豪氣,什麼不敗自己便不開殺戒,實際上是把壓力轉到自己這邊,讓以後自己與他相敵之時,還得擔負避免讓一戒僧再開殺戒的責任。

  君山派武功也算道門一脈,最重的是心性平和,雖不像佛門武功那般,須秉持戒殺慈悲之心才能有所大成,但若開打的時候心下還想些有的沒的,戰局幾可底定必敗。

  雖說到瞭夫明軒這等修為,早不會被對方隨隨便便幾句話鼓動心潮,但若是因著要避免一戒僧開殺,那心理壓力著實也不小,用這招來在自己心中埋下一點隱患,黑道聯盟這批人果然個個都不能小瞭。

  隻是一戒僧去得瀟灑,若自己還在這逞口舌之利,這臉可丟得大瞭。夫明軒暗自苦笑,表面上卻沒表現出來,隻平靜地看著商月玄等人:「玄袈教已然退瞭,貴盟留此,不知有何見教?」

  沒想到夫明軒這廝老實不客氣,一贏瞭就趕人,夏侯征雖有心留下拖拖時間,就算沒法與曹焉前後夾攻,完成原本的計劃,至少也試試能不接應曹焉等人全身而退。但看商月玄、霓裳子和晏駕幽都已指揮門人退走,光留他自己一人也已無用,他心下一痛,不得已帶人也退瞭開去。

  照說十二連環塢人多勢眾、個個精銳,怎麼說在黑道聯盟中的影響力也是最大的,但萬事有利有弊,為瞭奇襲敵後,曹焉選擇人手的時候純以精銳為主,貴精而不貴多,別的門派自不想將自己的精銳交旁人冒險,是以曹焉所帶的人,有八九成都是十二連環塢的自己人—本來想著立功的機會別交給旁人,夏侯征也沒看出其中問題,但到瞭現在,本門人手不是,在聯盟中說話也大聲不起,夏侯征含淚而退,心下暗中祈禱,希望老天開眼,讓曹焉至少能夠好端端地退回來。

  見黑道聯盟眾人去得遠瞭,夫明軒這才籲出一口氣,隻覺身上稍有酸痛,這一戒僧確實不好鬥,方才那一仗若非雙方均知打瞭沒有意義,隻是為瞭給自己人一個交代,出手間頗有分寸,自己恐怕要像前幾次與一戒僧相鬥時一般,接下來好幾天都身子難受:他轉回頭去,隻見邵雪芊雖仍保著清冷面目,身形卻已向後漸退,顯是要趕回君山派去,辛婉怡正勸著她冷靜下來。

  「此戰已結,我們獲勝瞭,大夥也回去吧!」

  聲震四野,一時間四周隻聽得君山派震耳欲聾的歡聲,隱隱影響瞭遠去的黑道聯盟眾人,若非黑道聯盟各派也知再戰無益,隻怕再殺回來也是可能的。

  待得門人積壓的心思發泄瞭一番,夫明軒舉起手來,止住瞭眾人吵雜:「大夥放慢腳步,緩緩而回,千萬別因急躁而虛耗體力,若為師所料不差,接下來……還有得打呢!」

  見夫明軒向自己丟瞭個眼色,邵雪芊不得已停下瞭腳步,她雖也心懷留守君山派腹地的姬平意,一心想脅生雙翅飛回去,但夫明軒所言不差。若曹焉當真奇襲君山派腹地,他所帶皆是精銳,戰力絕對不差,雖有姬平意與祝語涵設伏,又在君山派附近設下不少陷阱,保證曹焉吃不完兜著走,但君山派那邊戰況必然激烈,若自己慌慌忙忙地回去,體力消耗過甚,非但不能有所幫助,說不定還得幫倒忙,現今之計,也隻能相信姬平意與祝語涵,還有暗中回返的吳羽等三人瞭。

  想到此處,邵雪芊不由將目光放到旁邊的拂雲子身上,隻見後者緩緩而行,表面上全然看不出隻是個動不瞭手的空殼子,顯然時間雖然不多,但辛婉怡確實花瞭好大氣力,至少幫拂雲子恢復瞭表面上的實力。吳羽這招虛張聲勢之計,初聽時還以為沒甚用處,現在看來卻著實高明。

  既知不能飛快地撤回姬平意身邊,邵雪芊索性也放慢瞭速度,一來若吳羽、姬平意加上祝語涵也對付不瞭曹焉,多瞭個自己也是白死,從生死之間走過來,邵雪芊雖然不至於變得貪生怕死,卻不願意自己死得毫無代價,好歹也得等到解決瞭滅門敵人之後再死三一來此去若要嚇退曹焉,有拂雲子在場,比之自己的震懾力可要大得太多,光看先前黑道聯盟進退不得的窘樣就知道瞭。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