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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其意難平

  雖說兩人好生鬥瞭幾十招,對彼此的武功都有一定的瞭解,但旁觀者卻是怎麼也清楚不瞭。立在戰圈之中,感覺著身畔劍光紛飛,似乎隨時都可能招到身上來的兩人雖是心驚肉跳,好歹是看清瞭兩邊武功都非自己所能比擬:一旁的君山派眾人可就目瞪口呆,除眼力最好的嶽敏宸外,餘人最多隻看到青衣人欺到兩人之中起手奪下長劍的那一刻,之後的劍光閃耀就花瞭他們的眼,雖知一青一白兩道身影都高明,卻不知高明到瞭何處,便是身影已分,仍不知勝負如何。

  偏偏身影分開之後,白衣女子隻看著手掌,一語不發,連頭也不抬一下,那吳羽頭戴笠帽,看不出表情,垂在身邊的雙手卻是緊緊握住,間中可聞金鐵之聲。

  眾人這才發現,吳羽雙手上都戴著鐵制手套,護著手背掌心,隻露出手指,也不知是本就戴在手上的還是剛剛才戴起,直到此刻雙手緊握,磨擦之間才有聲音傳出來。也不知此物隻是護手之用,還是此人的兵器?

  與發呆的眾師弟妹不同,嶽敏宸一見那人手套,立時便想到瞭方才小師弟用長凳攻擊吳羽之時,那長凳竟詭異地轉瞭向,本來他還真以為天下竟有「擒龍功」、「控鶴功……」等絕頂武學,但現在看來,此人所使該非如此,否則以這武功隔空取物,眼前這女子便武功再高,終是年輕,怎麼也不可能應付如此驚世駭俗的藝業,想來多半那手套中內有幹坤,若在其中藏瞭微不可見的細線細索,暗中施為之下,要把人嚇到失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少這些師弟妹們便是如此。

  雖說想通瞭其中關鍵,但要把微不可見的細線細索使得一絲風聲也無,甚至連自己的耳目都瞞過瞭,其中之難也未必比「擒龍功」、「控鶴功……」等絕頂武學容易多少,至少自己的師門中還質沒人有此等造詣。

  這般細致入微的本領,表面上看來不像一般高手不是招式精巧,便是力大勢沉,但當真臨戰時生死懸於一線,將自身控制的如此巧妙細致,怕是比前兩者更為難敵。

  更糟糕的是表面上眼前兩人不分勝負,但光看已被震開的兩個師弟,嶽敏宸便知不妙。雖說兩個師弟都還呆在當場,但被白衣女子奪去的那柄長劍,正插在對峙的兩人之間,而吳羽所奪的劍,不知何時已好端端地收在師弟的鞘內,雖還不算分出高下,但在方才那般快速的交手之中,還能準確的將劍送回鞘中,此人眼光之精、下手之沉著,至少比眼前的白衣女子高出半籌。

  直到此刻,身後才有一條人影緩緩步來,從步聲聽來顯然正運功戒備,呼吸間的節奏乃是本門武功,嶽敏宸一回身,立時便拜倒在地,眾師弟妹也沒一個不恭謹施禮的。

  「參見大師兄。」

  「先起來吧,」被稱做大師兄的那人微微搖瞭搖頭,向著還呆立在前頭的兩個小師弟點頭示意,兩人這才醒過神來,畏懼地望瞭猶然對峙的兩人一眼,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氣,將還插在白衣女子身前的長劍取瞭回來,退到瞭眾人之間,隻聽得大師兄開口:「這位乃是雲深閣的祝語涵祝女俠,此次特意前來赴援,大傢不可失瞭禮數。至於眼前嘛……敏宸,這是怎麼回事?」

  「啟稟大師兄……」雖說看到那女子形貌,這般年輕便有如此劍法,十有八九也是雲深閣的高手,但聽到姬平意這麼說,嶽敏宸這才放下心來。這吳羽就算武功再高,祝語涵差他也不會太多,加上有大師兄和自己在,三人合力總不至於拾奪不下此人,放下心來的他這才一一道來。

  聽到嶽敏宸向姬平意匯報先前之事,那吳羽總算轉過頭來,隔著笠帽向姬平意打量瞭一番,與其說是對姬平意好奇,不如說是勉強將自己的心神,從那白衣勝雪的祝語涵身上轉回來。

  仔細看看,這姬平意容貌清俊,比起姬園來更多像邵雪芊一些,尤其眉宇間的莊嚴端正,更像邵雪芊個十是十,就算沒人介紹,也可看得出必是邵雪芊的愛子。

  這般清俊相貌、這般端謹氣質,也難怪君山派上下對他服氣,就連那對嶽敏宸口服心不服的夫碧瑤,見瞭大師兄也是絲毫不敢妄為,其餘弟子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吳羽點瞭點頭,心思卻不由又回到祝語涵身上去。

  聽完瞭嶽敏宸的匯報,姬平意雙眉微皺,不由有些遲疑。雖說棲蘭山莊之事事關重大,但眼下君山派強敵當前,自己身為君山派長徒,這心思也真是難以兼顧,若非方才他到的雖晚,卻也眼見祝語涵與吳羽的一戰,雖說顧忌著自己師弟,兩人都沒使出全力,隻是互相試探,但行傢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此人絕非自己能夠力敵,心知這吳羽雖名不見江湖,卻是自己前所未見的高手,不能隨意得罪,姬平意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合三人之力,先將此人制住,再看他有何可辯?

  不過有祝語涵與師弟妹在此,姬平意也真不擔心此人敢隨意動手,他看似沒甚戒備地走前幾步,雙手一揖,「在下便是姬平意,吳兄此來也不知有何關於棲蘭山莊之事通達?還請示下。」

  見吳羽笠帽微動,姬平意心下卻是暗暗不喜,雖未能見他面目,但光看此人反應,就知他的心思全放在祝語涵身上,對自己的問話才會慢瞭一拍。雖說他沒胸襟小到對此人的心思多在旁人身上,幾沒看到自己而負氣,但眼前此人重色輕人,顯然是看到瞭如此絕色才失瞭心神,這般模樣著實令人不喜。他按捺著胸中火氣,接下來聽到的一句話卻不由令壓抑的他火氣差點爆發。

  「在下此來,特請姬少俠與令堂令妹一會。」那吳羽似沒怎麼聽姬平意的話,隻隨意點瞭點頭,看來還是隻專註在祝語涵的身上,甚至像是連自己說瞭什麼話都沒註意到般。

  隻是這句話,不隻姬平意聽瞭不喜,連嶽敏宸和眾師弟妹也不由為之變色,甚至連對此人的無禮目光頗為不喜,柳眉微微蹙起的祝語涵也不由按住瞭腰間劍柄。

  沒想到此人真是來挑釁的,還說的如此直截瞭當,一點掩飾也沒有—本來她對此人的武功還有幾分佩服,畢竟方才雖是臨急出手,君山派的用劍尺寸形體與雲深閣似是而非,但對方手上還戴著手套,相比之下兩邊用的兵器都算不得趁手,她也知若平手相爭,自己仍是輸面居多,可現在看他這樣,卻也不由惱怒。

  棲蘭山莊之事發生在兩月之前,失蹤的「冷月仙姑」邵雪芊與姬夢盈雖是屍首未見,但一直沒有消息傳出,顯然已經兇多吉少,若非君山派目前遇上的對頭人多勢眾,堪稱危急存亡之秋,加上兩邊的事時間太過巧合,說不清道不明滅棲蘭山莊的兇手,與對君山派發下戰帖的黑道聯盟是不暗中勾結,還是根本是同一夥人,隻怕拂雲子與夫明軒也留不下心急如焚的姬平意守護山門。此刻此人直接說要送姬平意下地府去見邵雪芊與姬夢盈,為敵之意昭然,眾人不由戒備起來。

  隻是此人劍法實在高明,祝語涵是眾人中少數能看清他出手者,但吳羽幾十招中使的都是武林常見的一套三才劍法,在他使用之下,出招收式均精確非常,又兼此人目光老辣,招招攻敵必救,一套無甚奇特的三才劍法,在他使用下竟威力倍增,與雲深閣的高明劍法拼個旗鼓相當,卻是絲毫不露自身來歷,祝語涵心知除非兩人生死相拼,否則以她的修為,怕難逼出此人真本領。

  受不住這等挑釁言語,一名小師弟跨出一步,已然取劍在手,張口正欲喝罵出聲,卻被姬平意冷冷的一眼瞪瞭回去,旁邊的同門連忙安撫,眾人也知道姬平意最是不喜旁人幹預他的私事,無論善意惡意皆然,凡不是那麼沖動的人,都不會隨隨便便地幫他出頭,不惹喜反遭厭。

  「若閣下真欲如此,在下也隻能相應,」見對方連笠帽都沒打算摘下,姬平意微怒之間,心下卻是戒備更增。江湖人相爭比的不隻功力招式,更多的是臨敵時的臨場發揮,此人笠帽遮面雖是掩去瞭表情,讓人無法從他的神情中判斷其人,稍占優勢,但有一利便有一弊,這樣遮掩面目,卻也把自己的耳目遮住瞭。

  縱知敵人意欲示威,他卻不願在這方面落入瞭下風。「但閣下若仍想掩住面目,也未免太不把在下放在眼裡瞭,若閣下不願顯露真面目,在下也不層相爭。」

  「哦?」似被姬平意這番言語引回瞭心神,吳羽一直面對著祝語涵的笠帽終於轉瞭回來,搖瞭搖頭,隨即伸手取下瞭笠帽,顯露出來的真面目立時令眾人都倒吸瞭一口涼氣。

  原本見他遮頭掩臉,即便對他的武功頗有佩服的祝語涵,也難免覺得此人行藏詭異,非是善類,但看到瞭吳羽的真面目,卻是處處傷痕,幾乎全然看不出面目,那傷痕也非刀劍暗器之傷,反似苦痛難耐之時,將臉在砂地上摩擦似的,光從輪廓來看全看不出原先臉孔,配上那溫和的眼神,雖是醜陋卻不顯猙獰,乍看之下根本沒有作為敵人的邪詭之氣,反而有些惹人憐惜的意味。

  雖知江湖上以貌取人是一大弊,何況此人雖面目帶傷,方才的話語問卻是直截瞭當的挑釁,眾人雖見他真面目如此淒慘,知他用笠帽掩臉是不得不為,手上戒備卻是絲毫不肯放松。

  「是在下言語有誤,還請恕罪。」那吳羽輕嘆瞭一口氣,伸手揮瞭揮,表面上看來全是破綻。一點沒有要與眾人敵對的意思,平和的模樣讓君山派一些弟子都不由松瞭口氣,放松瞭按在劍柄上的手,可嶽敏宸、姬平意與祝語涵卻隻有更加戒備。出手前故示輕松,出手時全無征兆乃是高手的象征,而對方便是如此高手,江湖中人步步危機,豈能因對方示弱便即放松戒備?

  仿佛沒看到三人的戒備,吳羽伸手拿起食盒,轉身便向樓梯走去,把聲音涼涼地拋瞭下來,隻有在樓梯旁的幾人,才看到他嘴唇微微閹動,仿佛不太滿意自己的表現般。

  「在下陪同姬夫人母女到此,現在兩位正在樓上暫息,不知姬少俠可欲會見?還是待在下去請兩位下來相見?」

  「這……」沒想到此人竟如此表現,姬平意一時怔住,嶽敏宸與祝語涵也呆瞭呆,反倒是君山派原已放松的弟子們雖是面面相覷,卻不似還在戒備中的三人那般無法反應。若非君山派門規還算嚴謹,加上大師兄在此,眾人不敢表現出大驚小怪的模樣,隻怕交頭接耳便難免瞭。

  原先眾人之所以戒備,前提便是邵雪芊、姬夢盈殯命,吳羽說要送姬平意與兩女見面,便是擺明瞭說要殺他:可若邵雪芊與姬夢盈當真未死,他說要讓姬平意與她們見面,就一點敵意都沒有瞭,偏偏自己等人還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傳出去笑也笑死人瞭。祝語涵首先輕籲瞭一口氣,纖手從劍柄上松瞭開來,轉頭卻見姬平意眉目緊蹙,似還在考慮著什麼,嶽敏宸也沒松手。

  芳心微微一顫,知自己終究還是比不過這兩個已有江湖經驗之人,祝語涵也是冰雪聰明的女子,一見兩人形容便知自己錯在何處。若對手真有敵意,方才言語不過是用來消解眾人戒備的工具,當自己放松心神的當兒,此人驟起發難,有心算無備之下,數招之內怕便能要瞭自己性命。

  白玉般的臉蛋上頭飄起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幸好眾人都被那吳羽的言行擾亂瞭心思,便還在戒備的兩人,其心也都放在剛走上樓梯的吳羽身上,除瞭那如眾星拱月的小姑娘嘟著嘴兒,冷淡的目光掃過自己外,旁人都沒看到自己的失態。

  祝語涵輕吸口氣,恢復瞭平常那冷若冰霜的樣兒,「姬兄母女若真在樓上,見禮也是應當,不若語涵先陪著姬兄上去,見過令堂再說如何?」

  「如此,就多謝祝姑娘瞭。」被祝語涵一語從沉思中驚醒,目光掠過瞭櫻唇輕啐、眼光中怒意微升的夫碧瑤,姬平意心念電轉,轉眼便猜到祝語涵話中之意,也暗自松瞭口氣。

  若真如吳羽所言,自己的母親與妹妹好端端地在樓上等著自己,也還罷瞭:但若此人不過空言相誘,樓上暗伏陷阱,有祝語涵相陪,也可多個照應,隻要自己兩人好生戒備,總不會這般輕易就著瞭道兒。

  何況他也知道長幼有序,無論如何也不該自己在這兒等著母親下來相見,吳羽所言要請母親下來,雖說對自己是最安全的,可這般顛倒長幼,傳瞭出去自己的名聲豈不完蛋?

  「怎麼這麼久,段……呃,前輩?」正當姬平意暗向嶽敏宸打瞭個手勢,著他與師弟妹們在樓下暫待,自己與祝語涵正要踏上樓梯的當兒,械羋ド喜沙雋爍鐾防矗蛭庥鷂駛暗納簦誑吹郊揭饈蓖壞匾恢希杭揭庖瘓罰醇欽判×車岸煜ひ鴨皇羌斡夠崾撬

  「大哥!」沒想到在此處就見到瞭久未謀面的大哥,從落崖以來的情緒一口氣爆發開來,姬夢盈驚喜之下什麼也不顧瞭,甚至連樓梯都不走,整個人就從樓上撲瞭下來,直沖姬平意懷抱。

  雖說姬夢盈人高腿長,身材與邵雪芊相若,身子卻意外輕盈,但整個人不顧一切地從二樓一躍而下,力道何等剛猛?饒是姬平意身兼兩傢之長,內力底子紮得堅實,又是及時反應,坐椿沉馬,伸手抱住瞭撲入懷中的妹妹,但這般巨力猛撲而來,仍是震得他連退數步,若非就立在身後的祝語涵及時伸手,按住瞭姬平意背心運功相助,隻怕真要被妹妹這一撲給撲倒瞭。

  本來當姬夢盈的臉從樓上出現之時,姬平意仍沒全然放松戒備,畢竟若這也是敵人的陷阱,找個女子妝扮成自己妹子以誘他上當,確屬可想而知之事:但容貌可以易容、身形可以尋相若之人,氣質和個性卻是假扮不來。

  當妹子不顧一切地撲入懷中,摟著他放聲大哭起來,被她撲入懷中的姬平意卻不由放下心來,這般天真的性子、這般不顧一切的作風,除瞭姬夢盈外再無一人能有,好不容易見到許久未見的親人,便被撞得胸口窒悶,險些沒岔過氣來,也沒半點怒氣。

  「好啦、好啦,別再哭瞭,哭成個大花臉,娘又要罵你瞭……」摟著放聲大哭的小妹,姬平意嘴角不由揚起,一道積在心中的沉鬱不由緩瞭開來,被撞的胸口窒悶,也就真的不放在心上瞭。他伸手輕撫著妹子的頭發,抱著妹子好半晌都不肯放開,深怕一松手這一切便變成瞭一場夢。

  隻是姬平意可不是妹子,姬夢盈可以不顧一切地撲入懷中大哭起來,他卻得顧忌自身的莊重氣質,環目四顧問瞪得竊笑的師弟妹們收瞭聲,幸好自從祝語涵與吳羽交手開始,客棧中的旁人便逃得一幹二凈,四周除瞭吳羽和祝語涵外,不是君山派的師弟妹便是自傢人,不用擔心這等消息傳出去,他這才放下心來,放柔瞭聲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娘親呢?有沒有怎麼樣?」

  「嗯,娘親……沒事,」偷偷看瞭看站在樓梯上頭的吳羽,心想著段翎這假名取的真是有些拗口,又想到他與邵雪芊之間發生的事,這「沒事」二字說的格外心虛。

  幸好姬平意見到瞭以為已然身亡的親人,心情正自激蕩,否則以這大哥的精明,早該聽出不對來。她收止瞭哭聲,慢慢地說瞭出來:「本來娘……還受瞭點傷,不過有前輩相助,再加上辛姨出手援救,娘親身上的內傷好瞭大半,已然不妨事瞭……可大哥你呢?為什麼知道瞭傢裡的事,還不趕快回來?夢盈好擔心呢!」

  「抱歉抱歉,」嘆瞭一口氣,想到君山派遇上的種種問題,被妹妹這一問不由有些心虛,姬平意全沒發現被姬夢盈轉移瞭話題,「師門遇上瞭強敵,一時間走不開來……而且時間上來得巧合,師父懷疑師門遇上的敵人,租攻擊傢裡的是同一夥人,為瞭多探消息,我才抽不開身子……」

  知道母親和妹妹都沒事,姬平意心懷大暢,抬起頭來正要向吳羽道謝,可臉上的笑意卻為之一僵,隻見站在樓梯之間的吳羽,一雙眼睛又飄到瞭視語涵身上,竟似被祝語涵的絕代姿容所迷,色瞇瞇地再移不開眼,心中不由妒意微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句話猛地跳進心裡,就連道謝的話語都不由有些僵硬,「有勞吳兄伸手,救護傢母和舍妹,平意在此多謝瞭……」

  「呃……那個……」和哥哥一起抬起頭來,見段翎如此失態,姬夢盈心下也不由吃瞭一驚。

  本來以她對段翎的認識,這人如此失態,見色起意的成分實在太大,一點都不須懷疑:但仔細看瞭看,姬夢盈卻發現瞭一點不對,一邊心中暗自囑咐自己,別忘瞭他的名字現在叫吳羽,可不能不小心泄露出去,一邊卻不由心跳加速。

  吳羽雖是雙眼盯著祝語涵不放,無禮至極,就連祝語涵都不由輕嗔薄怒,隻還沒發作而已,但姬夢盈卻看到,吳羽雙手緊握,雖說努力掩飾,眼中仍差點就噴出火來,這般模樣從不會見,她不由心下暗忖,難不成吳羽與她有什麼仇怨不成?

  不過現在可不是問出口的時候,尤其糟糕的是吳羽似已氣昏瞭頭,竟沒能收斂目光,暗想著難不成此女與他之間的恩怨,比之當年娘把他逼落崖底還要來得深刻?

  姬夢盈情急智生,稍稍放大瞭聲音:「吳前輩是辛姨的丈夫,大哥稱呼上可別失瞭禮數……前輩,先把東西拿上去好不好?辛姨可正等著你呢!大哥你也趕快上來,這麼久不見瞭,娘見到大哥不知有多開心哩!」

  原先隻是為瞭轉移姬平意的註意力,同時也讓他知道,這吳羽怎麼算都是自己傢的長輩,萬萬不能隨意開罪,否則光看他這樣直盯著祝語涵不放,如此無禮行為,就算是沒那麼重視禮數的江湖人也受不住,畢竟男女有別,尤其是不該在這等小地方暴露出段翎原為淫賊的事實。

  但姬夢盈卻沒有想到,這話一出口,雖說把吳羽的目光拉瞭回來,卻也把眾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到瞭吳羽身上去,即便是原先對吳羽的熾烈目光頗有不喜,隻是一時間還沒有出書斥責的祝語涵也一樣。

  也難怪這些人如此驚異,辛婉怡雖說不怎麼會武,在武林中聲名卻是不小,女神醫之名便稱不上人盡皆知,也是名響一方,更不用說她是邵雪芊好友,容姿也算姣好,沒想到竟嫁瞭這麼個人。雖說武功方面確屬高深莫測,那臉孔……卻真是頗為糟糕,也真不知辛婉怡是怎麼看上他的?

  若純以他方才所施出的武功來看,還可說是辛婉怡目光深遠,不受表象所惑,與其選個隻有表面好看的草包,不如委身給這個寬闊堅實的肩膀,在武林中還算是有所依靠:但方才此人對祝語涵的灼灼目光,一點不把旁人放在眼裡,著實令人看瞭不喜,眾人嘴上不說,心下卻不約而同地想到瞭同一處…辛婉怡嫁瞭此人,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到瞭牛糞上頭!隻這話卻不能明說。

  「那……就先都上來吧!」聽姬夢盈出言提醒,吳羽這才醒過神來,自己方才確實失態,也怪不得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帶三分異樣,隻是這等事愈解釋愈不清,他索性就不多話瞭。

  也幸好方才雖是心神都專註在此女身上,但落崖前的江湖路卻不是白走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這等事已成瞭習慣,姬平意的言語他可聽得清清楚楚。

  「若與君山派為難之人,與攻擊棲蘭山莊之人是一路,眾人合計合計,說不定能探出個蛛絲馬跡,不如嶽兄也一起上來,好生討論一番。」

  聽他這麼一說,嶽敏宸隨著姬平意正要走上樓梯,卻見祝語涵身形不動,凝在當地也不知是不還在戒備,兩師兄弟互望一眼,都猜到瞭祝語涵所思為何:此次前來赴援,祝語涵算是君山派的絕佳助力,照說分析敵人這種事不能漏瞭她,但方才吳羽看她的視線實在太過肆無忌憚,又沒有明書相邀,也難怪祝語涵為之卻步,兩人正自尋思該怎麼勸她上來時,隻聽話聲又起。

  「至於這位祝姑娘,也請一起上來……」走上二樓,吳羽身形一定,頭雖不回,聲音卻飄瞭過來:「方才那一掌威力著實過人,姑娘一身功力,隻怕比姬少俠還高明些,雲深閣聞名江湖已久,果是不凡,在下不由有些見獵心喜,待此間事瞭之後,不知能不再向姑娘討教一番?」

  「如此也好,」聲音恍若銀鈴輕響,悠悠蕩蕩之間,仿佛光聽著這聲音,整個人都舒服瞭幾分,眾人中除瞭姬平意外,都是頭一次聽到祝語涵說話,沒想到竟如此清甜好聽,身不由主地心神微蕩,就連本輕咬銀牙,連羨帶妒地看著偎在姬平意懷中姬夢盈的夫碧瑤,也不由把眼光轉到此女身上,「待此次君山派事瞭之後,在下也想與吳兄切磋,還請吳兄不吝賜教。」

  聽祝語涵這麼說,悠悠然走到房門前輕輕叩門的吳羽表情沒變,反倒是姬平意眉頭微蹙。祝語涵話語雖是平和,聽來柔柔的讓人覺得舒服,但比之先前在外相見時,那沁人心脾的溫柔勁兒,此刻話中卻帶瞭幾分殺伐之意,顯然吳羽方才的無禮視線,已讓祝語涵不由動怒。口中雖隻說是互相切磋,到時候也不知會戰成什麼激烈模樣?偏偏吳羽無禮在先,便用瞭武道上見獵心喜的理由,仍難帶過不良影響,偏生兩人武功都高,若真打起來,便靠師父拂雲子也難以分解得開。

  若換瞭片刻之前,兩人要打便打瞭,姬平意也不會關心這等事,但現在卻不一樣,祝語涵此來為師門援手,加上男人對美貌女子油然而生的照拂之意,姬平意萬萬不想讓她吃虧:偏生先不說吳羽出手相救,以及護送邵雪芊母女來此之恩,光他與辛婉怡已然成婚,與自己傢裡的關系就稱不上外人,兩邊若真鬧將起來,姬平意的立場可真是左右為難,也不知該幫哪一邊才是。

  幾人在房中坐定,聽嶽敏宸與姬平意說清瞭君山派此次之危,邵雪芊不由皺起瞭柳眉。

  本來她之所以來此,一來是因為心憂其子,二來也是心力交瘁之下,想尋個人依靠。雖說江湖巾幗沒那般重視所謂的三從四德,但這回的敵人到現在還沒現形,唯一的線索又是石漸的「洪濤無盡」功夫,讓邵雪芊對姬園的拜把兄弟們大失信心,加上即便身子已給這「吳羽」占瞭,她對這人仍有些許戒心,眼下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就隻剩下拜在君山學藝,身兼兩傢之長的兒子。

  但人多力量大,尤其現在不知敵人的勢力究竟如何,對威天盟的人馬又不敢太過相信,邵雪芊來此找姬平意,也有一半的意思想求君山派援手,多個人相助也多一分指望:卻沒想到便在三個月前,玄袈教教主一戒僧來尋夫明軒討當年一戰的梁子。

  一戒僧雖是敗退,卻是不依不撓,竟聯同黑道中雲天七宗等幫派要在百日之後與君山派分個高低。這批聯盟龍蛇混雜,間中卻不乏高手,尤其十二連環塢塢主曹焉與錦裳門掌門霓裳子更是個中翹楚,也難怪姬平意分不開身來。

  那一戒僧當年便是道上高手,什麼都戒,就是不戒殺人,本來佛門雖主溫厚,也有降魔衛道的獅子吼,否則少林也難久執武林半耳,但像一戒僧這樣每當殺人之時,口中佛號宣的愈是慈悲懇切,下手愈是狠重冷酷,絲毫不留情面,這等以殺人悟道的和尚,卻也少見。

  隻是他武功高明,修的是橫練童子功,等閑刀劍傷他不得,光看他出身的少林寺幾次想清理門戶,仍是拿他沒法便可見,當年若非夫明軒一招之勝,迫他閉關隱修,隻怕江湖上還有好大一番腥風血雨。

  雖說有雲深閣相助,但無論怎麼計算,情勢仍不容樂觀,畢竟祝語涵藝業雖高,年紀終輕,要和這些老練狠辣的黑道強徒相拼,勝算著實不高,君山派中拂雲子老病纏身,夫明軒與曹焉或霓裳子相較雖不輸瞭,但姬平意可就差上一截,更不要說嶽敏宸等人,即便到時不是混戰,光是兩邊陣營裡最高明的三人兩兩相對,除夫明軒或有勝機外,另外兩人的戰況可都難以樂觀。

  目光飄向在旁靜立、雙目微闔,似是什麼也不管的吳羽,一副神遊物外模樣,也不知聽到自己這邊的商討沒有?邵雪芊心下好生復雜,自己內傷筒未全然痊愈,此時此刻出手,就算比兒子還高明些,與曹焉或霓裳子相較之下,卻仍稍有不及。

  照說現在情況,求易名吳羽的段翎出手該是理所當然,何況自己連清白也賠瞭進去,要他付些代價也是正常:但不知為何,話到喉邊總是難以出口,隻覺心中甚是不願求他。姬平意看著母親目望此人欲言又止,也不好主動開口。

  「這樣啊?前輩你幫幫忙,好不好?」邵雪芊和姬平意不好開口,卻不代表旁人也為之噤聲,見他立在一邊沒有動靜,姬夢盈小心翼翼地走到吳羽身邊,輕聲說瞭出來。

  雖說方才吳羽看向祝語涵的目光很是奇怪,他之如此怪模怪樣,仿佛對君山之危毫不動心,多半也跟此女有關,但事關大哥師門,姬夢盈自不想一點忙都不幫:「有你出手,這一仗一定能夠贏過那些壞傢夥……」

  「必勝倒是未必,打他們個出乎意料倒是行的,」微微地搖瞭搖頭,吳羽總算睜開瞭眼睛,卻不是望向姬夢盈,而是在一旁專心聽著,連吭都不吭一聲的辛婉怡。「本來若還有一、兩個月時間,讓婉怡盡心費神,想辦法療治拂雲子,由他處理自傢之事才是正送:但現在所剩時間不到十天,要找其餘幫手也時不我予,這一仗我自會幫小夢盈,難得動動手,活絡筋骨也是好的。」

  聽吳羽這麼說,沉穩平靜如嶽敏宸都不由驚呼出聲,姬平意更是一副暗罵自己笨蛋的表情。

  吳羽所言確實不差,照說此事乃君山派本門之事,由君山派自己的掌門處置理所當然,隻是拂雲子臥病已久,夫明軒又頗具威信,君山派眾弟子幾乎都把他當成掌門看待瞭,若是數月前事發之時就尋方設法,養護拂雲子病體,便難以全復,至少一戰之力總是有。

  以拂雲子的武功之高、造詣之深,他抱病出手更是大出敵人意料之外,到時候事出意料,黑道聯盟這個虧非吃不可,現在卻是來不及瞭,此人方才留下的壞印象雖還在,但對這貌不驚人的吳羽卻愈發看重瞭些。

  「隻是……黑道聯盟既撂瞭話要對付君山派,對君山門下所能調動的實力自不會沒有研究,」似是邊說邊陷入瞭沉思,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叩動,鐵環磨擦之聲不住作響,竟似有種奇特的節奏,一點不像難聽的噪音,「雲深閣會派人前來,想必在黑道聯盟估算中,如此說來他們對夫先生、祝姑娘的出手該當早有準備,這一仗敵人已占瞭知彼優勢,到時候未必好打,祝姑娘還請小心……」

  雖說對此人沒什麼好感,但類似的話,在她下山之前,衛纖如師姑已提醒過,要她萬萬不可仗著本門武功而輕敵,祝語涵也不能不點瞭點頭。

  「隻要光明正大與戰,語涵自無所懼,怕的是對方使什麼鬼蜮技倆,語涵年輕識淺,未必應對得瞭,這些交手經驗,還得請姬兄多多教示……」

  「這是自然。」知道此事關乎本門存亡,姬平意自然不能藏私,毫不在乎地點瞭頭,「當時一戒僧雖是撂下話來,但師父言語機鋒也未必輸予他,雙方約定三陣分勝負,師父這一陣勢在必得,隻要祝姑娘交手時小心謹慎,時時當心對方暗施手段,全神貫註之下想來也不至著瞭道兒……」

  知道姬平意之所以這麼說,便是對自己還不敢太過信任,便不說自己對他而言仍屬陌生,光隻名門正派的自尊,便讓他不能將本門存亡全盤寄托在外人身亡。

  還有這麼點豪氣,看來君山派也並不算衰弱,吳羽點瞭點頭。「姬少俠所言極是,隻是黑道聯盟目前浮上臺面的高手雖就這幾人,但若對方另外找人助拳,此點也不可不防:更不用說污衣幫商月玄善施詭計,有他在黑道聯盟中獻策,難保對方不會暗施殺手,總之,臨戰之時謹慎應對是最首要的重點,至於其他……」

  「他們……會另外找人助拳?這怎麼可能?」聽吳羽這麼說,夫碧瑤不由插言打斷瞭他。

  一來黑道聯盟中這幾個人的武功最稱高明,君山派已屬勢弱,怎麼也難想像對方還會另尋幫手,二來這吳羽容貌如此醜陋,令人望而生厭,偏生從剛剛的話語聽來,大師兄似是頗服此人見識,一直都是眾人註目中心的夫碧瑤自然受不住,「隨便瞎猜、疑心生暗鬼,可不是戰前該有的心嗯……」

  「連你們都會想找雲深閣相助,對方豈不會不防此點?」吳羽微微嘆瞭口氣,其實他最怕便是此點,名門正派中人最麻煩的,便是自高自傲,全然把敵人當成瞭笨蛋傻瓜,也不想想名門正派有積年威勢相佐,根基何等深厚?黑道中人不像正道人士有這般強硬的根基,想要在如狼似虎的江湖上生存,沒有點本領怎麼行?

  「他們是來尋仇的,可不是來送死的,何況對手可都是江湖中打滾幾十年的老練人物,就算你們全沒想到的,他們都可能預料到瞭,更別說這麼點小事…」

  「與其爭執這個,不若我們先回山上去,讓師父來判斷狀況。」打斷瞭吳羽與夫碧瑤的對話,硬是迫得氣到臉紅脖粗的夫碧瑤無話可說,嶽敏宸猛向姬平意打眼色,後者也知他心中所想。

  雖說名門正派之人多有護短的毛病,層級愈高愈是如此,但一來吳羽所言確實在理,二來旁人不知,但嶽敏宸豈會看不出來?與其說吳羽是難掩意氣,才與夫碧瑤爭論,不如說他這番言語,意在立威,也隻有將君山派一些年輕子弟的氣焰打瞭下去,接下來這一仗吳羽才能真的和君山派通力合作,否則以他這等面貌,又與眾人陌生,如何能夠合作?他雖不願意就這麼讓對方占得上風,但以君山派安危為主的大前提下,這等閑氣也是非得忍下來不可。

  「還請夫人移駕。」

  平野之上雙方對峙,早已備好的擂臺上雖還無人上陣,卻已是劍拔弩張。雖說兩邊的正主兒還在後軍,前面不過是些年輕弟子所結的戰陣,與其說要結陣沖擊,不如說是揚弓按箭、彼此示威,即便當真起瞭沖突,等後面的大人物前來穩定軍心,這等小事也算不瞭什麼瞭。

  不約而同的,黑道聯盟的人馬左右飄開,讓出中央大道,各派主事者終於駕臨,眾人高呼迎接,真有鋪天蓋地的聲勢,連旗幟都似被這等高呼所湧起的風聲激動,向著君山派這兒獵獵作響—人聲鼎沸之下,君山派中一些較為膽小的弟子,差點沒被那熾烈煞氣嚇得昏瞭,幸好姬平意與嶽敏宸分立兩翼、及時穩住陣腳,否則若讓對方趁此時掩殺,氣勢消長之下,任夫明軒武功再高,但敗勢已成,誰也難抗禦敵人排山倒海的攻勢,就算想罵敵人背信棄義,也得有命去罵才成。

  見君山派竟沒被自己這邊刻意擺出的架勢嚇倒,反而在護住陣腳的姬平意等人指揮之下,眾弟子逐漸恢復瞭正常,來到陣前的商月玄眉頭一皺,旁邊的一戒僧和霓裳子也看出瞭不對。

  本來一開始這先聲奪人,黑道聯盟這邊還沒準備要一口氣沖擊過去,利用人多的優勢一口氣解決此役,當然若君山派連這等小小試探都經不住,全軍猛攻也是免不瞭的:但事前曹焉等人幾番思索,卻沒想到君山派會讓姬平意等人一開始就立在陣前壓住陣腳,畢竟姬平意身為君山首徒,是動手的不二人選,怎麼也該留在後陣養精蓄銳,難不成君山派另外還找瞭什麼幫手不成?

  「這是怎麼回事?」雖想得到君山派不會被這麼點聲勢壓過,但連姬平意都放在前面,表明瞭待會兒不會由他出手,雲天七宗的宗主晏駕幽也覺得奇怪,心下不由有陣陰霾飄過,隻是對方正主未到,現在可不是自己出書喝罵試探的時候。

  他壓低瞭聲音,不敢讓自傢人看出自己心中之疑:「難不成商幫主估錯瞭?君山派除瞭雲深閣那邊,還找瞭其他的幫手不成?但雲深閣隻派瞭個小弟子,威天盟為瞭棲蘭山莊之事自顧不暇,與君山派相交的勢力,又有誰敢出頭?」

  「這……也隻天曉得瞭,」聽晏駕幽這問題,十二連環塢的副塢主夏侯征額頭收緊,紋路深深地顯露出來。棲蘭山莊之滅、雲深閣之所以不能多派援軍,其中因素他知道的多些,但此事是曹焉私下聯絡,黑道聯盟的旁人均不知所以,他也不想多言,畢竟黑道人物間少有信義,一個不小心反目成仇也是常有,自傢實力能保留一分是一分。「對方愈集中在這邊,老大那兒做事就愈方便,最好是君山派所藏的實力全都擺出來,咱們來個一口吞下,斬草除根,也省得事後麻煩。」

  聽夏侯征這麼說,商月玄等人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早罵瞭開來。這曹焉私下也不知搞瞭什麼鬼,神神秘秘的全不幹脆,若非黑道聯盟中十二連環塢實力最強,如威天盟中的遠雄堡般執聯盟半耳,又在暗地著手,讓君山派最強勢的友軍棲蘭山莊滅、雲深閣顧此失彼,難以相援,總算是做出瞭成績,以這成效讓眾人默認他們的作風,換瞭旁人早被排擠到瞭不知何處。

  這回的事也是一樣,讓自己等人作為幌子誘敵,十二連環塢則奇襲君山派重地,再來個前後夾擊,立意雖好,但作為幌子的自己損傷卻輕不瞭,若非夏侯征和十二連環塢不少高手留在此處,還真不得不讓人以為,這曹焉是想要讓兩虎相爭,等兩邊都損失慘重之後再漁翁得利呢!

  若非欺君山派援軍不是,光靠夫明軒與姬平意領軍,便再加個祝語涵,靠自己這邊的人也是可取勝,商月玄老於心計,可不會這麼簡單就上曹焉的當!隻沒想到原以為是出手的必然人物——姬平意竟出現在兩翼壓陣,擺明瞭不會出手?

  難不成君山派別有高手可以出戰?

  愈是詳細的計劃愈是忌諱臨場異變,即便待曹焉得手,前後夾擊之下君山派再多援軍也得覆亡於今日。可若君山派有瞭出人意料的援軍,接敵之下負責誘敵者損傷慘重,也不知曹焉這廝會不會起別的心思?

  心下難免忐忑,表面上卻還得裝作一副沒事人模樣,黑道聯盟眾人都是老於戰場的高手,自然知道自己這些人一旦表露出驚疑懼惑,麾下軍心必亂,到時候十分力隻能使出四五分,便真有勝機也難把握,是以商月玄等人表面上全不露半絲意外,隻立在當地,等著君山派領頭者出現。

  隻是當君山派弟子們整整齊齊地分成兩邊,讓領頭者出現之時,便連商月玄、一戒僧此等修養也不由變色。本來以為對方的高手最多是夫明軒與祝語涵,大不瞭加個還不成氣候的姬平意,卻沒想到此刻敵陣之中,紅光滿面的拂雲子堂堂坐穩,須發隨風飛揚,一點沒有傳聞中的老病模樣,看起來比一旁侍立的夫明軒還威風,要是拂雲子能出手,今兒一戰還真難分高下。

  見到拂雲子身邊的人,商月玄瞇細瞭眼,聽著身旁的一戒僧暗暗咋舌,心下卻不由惱怒。若非這和尚自以為是的和夫明軒約定百日後一戰,當時將這戰提早個兩、三月,即便是女神醫辛婉怡親臨,任她手段通天,時間也不夠讓拂雲子恢復平常,現在卻是白自給對手準備的時間。

  百日之期足以讓拂雲子有一戰之力,即便拂雲子身邊那容貌醜陋的漢子無甚本領,光隻拂雲子、夫明軒加上祝語涵的組合,即便霓裳子對決祝語涵可以經驗取勝,另外兩戰的勝負就得看看運氣瞭。

  「堂堂君山派,原來也是隻能靠旁人扶助的角色,」見商月玄等人正在沉吟,晏駕幽忍不住大喝一聲。在黑道聯盟中,雲天七宗原就較弱,不趁這機會出頭,在這實力才是一切的武林,早晚要被人吞瞭。「看不出來夫明軒這等贏弱,靠君山派一己之力,原來是保護不瞭自己的。」

  「兩邊三陣決勝負,君山派至少還能派出人來出戰,」聽晏駕幽這麼一吼,醜者淡淡一笑,嘴角牽動之下,那傷痕累累的臉愈發嚇人,聲音雖是不大,但即便晏駕幽放聲大吼,那聲音仍是悠悠淡淡地傳到瞭場上眾人耳間,聽得一戒僧等人心下暗驚。

  從聲音雖聽不出此人造詣,但即便晏駕幽的怒吼也壓之不下,又非運功硬壓,此人武功多半另走蹊徑,堪稱麻煩。「倒是你雲天七宗,連個出戰的高手也派不出來,還敢在這兒說大話?這等話等你晏駕幽勝瞭再說吧!」

  雖說雲天七宗在聲勢上不若聯盟各派,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臉面,晏駕幽何曾被人這般當面奚落過?更糟的是他武功較旁人稍遜一籌,若真被激得出瞭手,等於黑道聯盟自己認輸一場,氣得臉紅耳赤的晏駕幽連腳都還沒邁出去,夏侯征與商月玄已一左一右擋住瞭他。

  形勢比人強,又有自知之明,晏駕幽也知對方如此說話便是想激他先行出手,不論是拂雲子或夫明軒接戰,要勝他都是理所當然的,順便也能把君山派的氣勢也鼓瞭起來,敵方也真有工於心計之人。

  知道這口氣自己非忍不可,若是三思孤行,反而輸上一場,事後真能滅瞭君山派還罷,若是自己一方反而敗退,這責任可全都堆到雲天七宗身上瞭。思前想後,形勢迫得晏駕幽不得不退,悻悻然生著悶氣,連口頭反擊都忘瞭,那模樣惹得君山派子弟不由哈哈大笑,將聲勢扳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