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一到聖橋學院,嚴優直奔宿舍打包行李,大大小小,她從傢裡帶過來的她都要一並帶回傢。
反正不屬於她的,她一個也帶不走。
“嚴,嚴優同學?!”林明蘭學姐匆匆忙忙地跑進嚴優的宿舍,見嚴優在打箱子的這一陣仗,更加焦急瞭,“你這是在做什麼!?想要臨陣脫逃麼?!”
見林明蘭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嚴優放下手中的衣服轉頭問:“臨陣脫逃?出瞭什麼事?”
“記者!”林明蘭手忙腳亂的,“戴會長和會長還在機場麼?為什麼學生會都聯系不上他們啊?!現在校長辦公室外一大幫子的記者!”
嚴優深吸一口氣,這和她有什麼關系?“記者?來做采訪的吧,林學姐你別那麼慌張,沒什麼大不瞭的……”
林明蘭抓起嚴優的雙手,將她拖到宿舍門外,“事不宜遲,我路上再和你解釋!你先和我去吧!”現在是十萬火急的時候,雖然不知道金淳熙告訴瞭嚴優多少,但是畢竟是會長的女朋友,她應該可以派上點用處。
一路上,林明蘭像嚴優解釋瞭為什麼記者們會蜂湧進聖橋的原因。原來,松美雪的父母知道瞭松美雪受傷的事情之後,非常擔憂她的傷勢,於是逼迫松美雪講述出瞭受傷的真正緣由。松美雪的父母知道瞭之後非常震驚,一氣之下報瞭警。
原本這件事情有被還松美雪出事的公子哥給壓下來的,但是不甘心的松爸爸將這個故事有聲有色地告訴瞭一位記者,記者更是添油加醋地刊登瞭這一則新聞,就在今天上午網路上突然冒出瞭許多曾經在聖橋學院呆過的女生或男生,學生們集體出面,證明這則新聞的真實性。
一下子,聖橋學院的暴力事件在網上炒得火熱,好事的記者們也爭先恐後地來到瞭這百年名校來探一個虛實。
可惜,嚴優就是再想要反駁,她都沒有辦法狡辯,聖橋的暴力是事實,是傳統。她根本無從說起,實際上,她一點都不想要維護這個學校,因為幾星期前,她才經歷過這學校的殘酷考驗。
記者們看見瞭負責的林明蘭拉來瞭另一個少女,便立馬湊到嚴優跟前為她照相,雜七雜八的問題從四面八方而來。
“同學,請問你是聖橋派出的代表麼?!”
“同學,難道你認識松美雪麼?”
“同學,聽說你是聖橋學生會會長的女朋友!?”
……好吵,太討厭瞭。嚴優皺起那好看的眉頭,她抬起手,事宜眼前的一群人安靜下來,待所有人都噤聲之後,她才開始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
嚴優嚴肅時,面色冷清,也許是和戴煜軒和金淳熙這兩個天生的領導者相處久瞭的原因,她說話時既有戴煜軒的穩重又有金淳熙的霸氣。
“各位,我並不是聖橋學院派出的代表,無權代表學校說任何話。但是,僅代表我個人的話,我願意回答你們的問題。我與松美雪不熟,但是有見過幾面。”
她願意回答,不代表她可以如實回答,她也有她想要保護的人。如果現在,聖橋出事瞭,那麼他們兩個人難逃幹系。
一聽嚴優的話,那群記者更是賣力發揮他們的八卦本能,提出瞭尖銳又刁鉆的問題。嚴優努力地小心回答,隻給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每一個問題,她稍微一個不註意說漏瞭嘴,那害得的人可能就是整個聖橋的學生會。隻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每一個人都曾經被高年級的學姐或學長欺負過,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遵照傳統而已……
這麼想著,讓嚴優更加糾結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應該維護聖橋,即使她知道這裡的一切都是錯的,還是將事實公開,讓所有人都陷入不利。
“同學,聽說你是學生會會長的女朋友,你不會袒護自己的戀人吧!?”一個豎著馬尾的女記者犀利地問,一針見血,讓在座的所有記者都對嚴優失去瞭耐性。
“啊怎麼這樣啊!”“她的話已經沒有價值瞭!”“太沒有可信度瞭!”
嚴優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鎮靜平穩,不讓這些記者場控局勢:“各位,請聽我說。雖然是學生會會長的女朋友,但我現在是代表我自己的立場來回答各位的問題的,並不是代表學生會或者學校。”
意思是,她會老實交代,如實回答。聽明白的記者一個個都摩拳擦掌,此時此刻,嚴優突然希望金淳熙和戴煜軒可以快點回聖橋解決這破事。但意識到自己的期望之時,嚴優迫使自己努力,她現在得學會自己承擔起責任,她得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不能再去依賴別人瞭……
“那麼同學,請問聖橋的學院暴力是事實麼?”那個犀利又專業的女記者才一次提問,準備好圓珠筆在筆記本上擱著,她已經想好瞭無數個語句來形容聖橋的學生是如何說謊維護學校的聲譽瞭。
心臟越跳越沉重,好像每一下都會傳來回音,回蕩在整個身體裡。嚴優握緊拳頭,她垂下眼,最終開口說:“是的。”
全場嘩然,沒有人預料到嚴優會承認,他們都準備好瞭聖橋學院的學生是如何捍衛自己學校聲譽的文章瞭,這下……他們都估算錯誤瞭麼?
“但是,我想請各位在抬起筆或者打開WORD文檔之前,考慮一下,你們是以什麼樣的道德標準來衡量聖橋學院的暴力事件的。如果你們要以正常的,或者是你們所認為是正確的標準來評論這整個事件的話,我無話可說。但如果你們願意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我願意繼續說下去。”嚴優的話讓全場的記者鴉雀無聲,他們不相信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會用這樣的口吻來告訴他們,或者說,是命令他們用別的立場去看待這件事。
這可是暴力事件,傷害就是不對的。利用暴力解決問題就是錯的。
那個女記者微笑著對嚴優點點頭,她放下手中的筆記本和圓珠筆:“我們洗耳恭聽。”
嚴優依然是緊張的,她還從來沒有在那麼多成人面前說過話,在班級裡有時候需要上講臺做報告時,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說完自己的報告。可現在,她必須要以最成熟的姿態,來讓這些成年人信服她所說的話。
“正如我們平時生活中的規則,用暴力解決問題是不對的。我承認,聖橋學院這種由一小群人,也就是學生會和部分高三年級的學長享有志高權威的做法,是非常傳統,跟不上時代的體系。在聖橋,從很久以來都是由高三學生會掌管秩序的,為瞭維持紀律和秩序,選用暴力的手段來解決問題,在這裡是非常常見的。”
嚴優看著那些個記者不滿意或者憤恨的神情,她強忍住想要躥到臺下的沖動繼續說道,“我第一天轉校到聖橋的時候,就看見瞭高年級圍毆同班男同學的場景。最令我受不瞭的並不是那些高大的男生,以大欺小,恃強凌弱,而是那群圍觀在一旁雀躍的人,他們振臂為打人者助威,處於不同的位置,也變換著身份和心態。”
記者們紛紛露出瞭不相信的神情,但嚴優的解釋很有條理,而且符合實情,讓在座的人似乎都可以理解為什麼嚴優要讓他們放棄“客觀”的評論標準來看待這暴力事件。
“曾經當他們還是新生被打時,他們總充滿憤怒,希望一切快點結束,可隨著時間,他們不再是最弱小的那一方時,他們也開始參與那些暴力。不論曾經他們有多不屑以大欺小,大部分都會踏入聖橋的傳統。那一群不樂意動手的,在一旁圍觀的,更可惡,他們圍觀時都參與瞭打人的角色,也許還會偷偷希望打人者下手再重一些,血在流多一些。”
“我討厭的也不僅僅是這些人的漠然,我痛恨的是,自己,久而久之在這個壞境裡呆久瞭,再一次看到同班的同學被打時,我也會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裡。然後突然想到,啊,原來,人真的是會麻木的。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都是一樣的,暴力是我們的生存方式。”
這一下嚴優用瞭我們,她並沒有參加任何暴力的行動,但是對於她而言,那一天她旁觀著風間雅一一群人將自己的同班同學打倒在地,鮮血橫流的時候,她根本沒有想到要去救那個男生……
她和聖橋裡的人一樣,都麻木瞭,都是冷血動物。所以她開始說“我們”而不是“他們”“我們從心底畏懼權威,卻又很享受權威帶來的征服的快感。”那時候,她沒有掙紮拒絕金淳熙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她知道他是學生會會長,知道他是一個很牢固的靠山,所以她一次又一次違背心意地接受瞭金淳熙對她的好。因為金淳熙的關系,她不再被人欺負,不用再害怕被高年級的男生騷擾。
“就連現在站在權利最高峰的學生會會長,都是由受人欺凌的新生成長起來的。我們忍辱負重,就是為瞭有朝一日能站在那個耀武揚威的位置,把曾經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全部通過權利發泄在弱者身上。這顯然照大人們的說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背道而馳的,但是如果置身於我們的狀態,你們又怎能肯定自己不會有一樣的想要報復的心態麼?”
說道這裡的時候,已經有幾個記者忍不住在記錄筆記瞭,但嚴優覺得自己根本還沒有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她得幫所有人澄清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這是聖橋每一個人生存方式。學校對於所有的暴力事件都知曉,校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著這事情發生。”這樣交代的話,校方就有責任瞭。說話間,嚴優頓時看見瞭大門外在聽她演講的校長,她苦笑著補充道:“但,反過來想想,學校這樣的教育讓我們從小就切身體會到權威與等級的力量。”
“畢竟你們誰敢說,到瞭社會上就不再兇惡殘酷瞭呢?等我們到瞭現實生活中的社會,我們不過是走進瞭另外一個更大更廣的等級圈子,所有人都必須得不斷往上爬,才能免於總被人踩在腳底下。”
“誰讓這個世界那麼復雜呢?Tofuckortobefucked,that sthequestion。”嚴優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口幹舌燥瞭,她這才意識到她究竟說瞭些什麼。不知不覺中房間瑞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地的聲音都聽得見。她說錯什麼瞭?女孩子滿嘴的FUCK一定嚇到他們瞭!她是不是踩到哪個不能夠提及的地雷瞭?
就在她恨天恨地地責罵自己高談闊論太久之時,整個房間裡爆發出瞭如同潮水般的掌聲,不僅僅是記者,整個學生會也在房間內,房間外還有許多學生還有老師在旁聽,校長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校長的身邊還站著戴煜軒和金淳熙。
戴煜軒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有血漬,他現在的到來不是更加好證明聖橋的暴力事件麼?
嚴優在心中翻瞭一個白眼,想象他們二人走去時,金淳熙卻先走到她身邊,對著所有的鏡頭和記者露出瞭一個大大的明媚笑容。
“小優,我真為你驕傲。”說完,他還是那副風輕雲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輕松模樣在閃光燈的強烈攻擊下吻住瞭嚴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