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刑求

  白孝儒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起身,悄悄到瞭兒子房中。英蓮今年七歲,聰明伶俐,讀書雖算不上過目不忘,天份高絕,但聰慧處足以令他老懷大慰。再過五年,英蓮就考得童生,待考上秀才就超過瞭自己的功名,今後舉人、進士一路考將上去,前途無可限量。自己五十才得一子,興盛傢門,光宗耀祖的期望就都在英蓮身上瞭。

  白孝儒坐在床頭,默默看著兒子,直到天色發白,才起身板起臉,喝道:「英蓮,天已經亮瞭,還不快起來讀書!」

  白英蓮從夢中驚醒,見父親一臉嚴厲地站在面前,連忙爬起,應道:「是,爹爹。」

  看著兒子洗瞭臉,攤開書卷,白孝儒捋瞭捋胡須,緩步離開房間。

  丹娘也是一夜未睡,丈夫起身,她便也起來,下廚做瞭飯,先給丈夫端瞭一份,又給英蓮送去。

  玉蓮也起來瞭,正在房中裹腳,見母親進來,她臉一紅放下裙裾。丹娘挨著女兒坐下,拿起腳帶,一邊溫柔地纏著一邊柔聲道:「玉蓮腳裹得周正,定能嫁一個人傢。」

  「娘,我不嫁人,」玉蓮摟住娘的頸子,「我要跟娘過一輩子。」

  「那怎麼成?」丹娘沒有把玉蓮孩子氣的說法放在心上,「玉蓮大瞭,總是要嫁人的。」

  話音未落,院外又傳來聲響。玉蓮嚇得一頭鉆進母親懷裡,嬌軀不住發抖。

  丹娘顧不上安慰女兒,慌忙抿瞭抿鬢角,匆匆出去。

  「你就是白孝儒?」

  「正是老夫!」

  公差一抖鎖鏈,套在白孝儒脖子上,喝道:「拿的就是你這個老匹夫!」

  白孝儒梗著脖子,道:「老夫束發即受聖賢教誨,平生安身立命並無一點虧心,爾等因何拿我!」

  「什麼吱吱歪歪,少廢話!」

  一行人拽瞭白孝儒就走,丹娘駭得三魂去瞭兩魂,她四處張望,卻不見那個和氣的年輕人,隻好拉住一人問道:「我傢相公究竟犯瞭何罪?」

  「犯瞭什麼罪,他自己知道!」

  丹娘聽得慌張,隻好哭叫道:「相公!相公!」

  白孝儒白須根根飄起,大聲道:「賢妻放心!我白孝儒堂堂君子,這必是官府誤拿,到堂上剖析明白,即可回來!」

  衙役一把推開丹娘,拉著白孝儒揚長而去,剩下母女三人在院裡抱頭痛哭。

  「哎呀,我來遲瞭。」一個聲音懊惱地說。

  丹娘梨花帶雨地揚起臉,如同見著救星,牽住孫天羽的衣角哀哀痛哭起來。

  等到客堂坐下來,丹娘淒聲問道:「三天官府來瞭三次,拿瞭我傢雪蓮、相公,求您告訴奴傢,我傢相公究竟犯瞭什麼潑天大罪?」

  孫天羽沉吟半晌,最後嘆道:「本來不該說的,但你這樣子,我………」他又嘆瞭一聲,作足工夫才低聲道:「前日衙門拿瞭一夥盜竊官庫的巨寇,審詢之下,供出還有羅霄派弟子白雪蓮也是同黨。」

  「啊!」丹娘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些年來,女兒隻說在羅霄山學藝,並未回傢。這次突然回來,囊裡裹帶重金,又學得一身功夫,那晚在客棧,她親眼見的,四五條習武的漢子也近不瞭身。難道真是做瞭強盜……

  孫天羽又道:「白雪蓮到案後拒不認罪,主官嚴審之下,眾寇又供出尊夫,說他幫助眾人銷贓。」

  「那怎麼可能!」

  孫天羽道:「你莫急,此案還未坐實。其中蹊蹺之處甚多。」

  丹娘泣聲道:「我傢相公是個本分人,莫說賊贓,就是客人遺下物品他也絲毫不動的。」

  孫天羽嘆道:「我也不信白老相公會與盜寇一黨,這次拿白老相公,我還在主官面前分辯,隻是那夥賊人咬得緊,才不得不拿尊夫歸案。」

  丹娘道:「這客棧四鄰不靠,我傢相公輕易不與人來往,怎會有人攀咬?」

  「你們這客棧平素往來之人不少,難保會有賊人來過,留瞭心,此時攀咬出來。你別怕,衙門中秉公辦案,絕不會輕易冤枉好人。」又道:「這幾天你不要出門,一有消息,我就來通知你。」

  「那謝謝您瞭。」丹娘起身道瞭個萬福,忍不住又淌下淚來。

  孫天羽怕的是她們母子離傢投奔羅霄山,又囑咐幾句,穩住丹娘的心思,才起身告辭。丹娘一直把他送到門外,生怕他再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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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蓮仍被送回地牢,鎖在囚室內。這裡的柵欄全是精鋼鑄成,猶如鐵籠一般,即使她武功再高也無法脫身,何況頸上還有鎖鏈。好在獄卒們沒再騷擾她,使她有機會撕開外裙,遮住下體。

  這一夜白雪蓮隻勉強合瞭會兒眼。天亮時頭頂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過瞭片刻,獄卒拖著赤身裸體的薛霜靈下到地牢,徑直走來,竟然打開牢門,把她也投到這間牢房內。

  薛霜靈伏在草堆上,兩手仍捆在背後。她肋下刀傷迸裂,臀間鮮血直淌。這樣慘無人道的開苞,足以令任何一個女子瘋狂,可薛霜靈還清醒著,眼裡甚至有一絲淒艷的笑意。

  白雪蓮坐在旁邊,默默看著這個受到人生最大污辱的女子。她很想解開她的手,扶她起來,還可以撕下衣料,替她包裹傷口。但……她是一個逆匪。而她是一個捕快。

  「我們又見面瞭。」薛霜靈的聲音出奇得清晰。

  「嗯……」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白雪蓮硬起心腸,「你反叛朝廷,即便被……也是咎由自取。」

  薛霜靈輕輕笑瞭起來,「你是說他們像禽獸一樣輪奸我,都是應該的嗎?」

  「他們是官府的公差……」白雪蓮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聲音。即便他們是官差,就應該這樣對待一個女子嗎?即便她是逆匪,就該遭受這般苦痛?

  「和你一樣嗎?可白捕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中瞭他們的計……」

  「哦。」薛霜靈疼得咬瞭咬嘴唇,「我聽到他們說,你是勾結……」

  「不是不是!」白雪蓮連忙道:「我是刑部捕盜司的捕快,跟白蓮教沒有關系,是他們誣告我。」

  「是嗎?」薛霜靈格格笑瞭起來,忽然揚聲道:「差役,我有案情要稟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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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羅望一臉煞氣,「白孝儒!你如何與白蓮逆匪勾結,快些從實招來!」

  白孝儒聞言如五雷轟頂,他飽讀詩書,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對白蓮教宣稱的真人仙術更是嗤之以鼻,說他與白蓮教勾結,他第一個先笑出來。

  「絕無此事!冤枉啊!大人!」

  「冤枉?」閻羅望冷笑一聲,「本官問你,這女子你可曾認識?」

  公堂角落裡跪著一個女子,她胡亂套瞭件男袍,裸著兩腿,兩手捆在身後,直挺挺挺著身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白孝儒認真看瞭半天,搖瞭搖頭。那晚他隻跟薛霜靈見過一面,又是燈下,連她的臉都沒看清楚。

  「還敢狡辯!」閻羅望喝瞭一聲,扭頭道:「薛霜靈,這白雪蓮的父親你可曾認識?」

  「認識。」薛霜靈僵硬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恨意和不屑,「我就是從他手裡接瞭書信,連夜送往廣東。」

  「何等書信?」白孝儒一頭霧水。

  「當然是你給我的書信,」薛霜靈面無表情地說:「四川、湖廣、江西、河南四省白蓮教如何待機起事,你在信中都說得清清楚楚。」

  白孝儒氣得手指直顫,「你……你……你含血噴人……」

  薛霜靈扭過瞭臉,冷冷看著他。白孝儒從未見過哪雙眼睛會有如此深切的仇恨,可他分明不認識這個女子。

  「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招瞭。」閻羅望獰聲道:「來人啊!大刑伺候!」

  兩名獄卒拿來夾棍,套住白孝儒小腿用力一夾,白孝儒隻覺兩腿一陣劇痛,骨頭格格欲碎,他撲倒在地,慘叫著伸出十指,在地上抓出條條血痕。

  夾棍由堅木制成,重時足以夾碎腿骨,在公堂諸刑中最是狠辣。給他用刑的何求國那晚也被白雪蓮打傷,此時下手更不留情。白孝儒一介書生,年又老邁,隻夾瞭兩下便暈瞭過去。

  何求國抓住白孝儒的頭發,啪啪兩個耳朵。白孝儒頭上的方巾掉到一旁,腫著臉悠悠醒轉。

  一臉橫肉的閻羅望高坐堂上,周圍陰沉沉猶如地府。

  「白孝儒,你招還是不招?」

  「小民……冤枉……」

  「告訴你!白孝儒,」閻羅望痛聲喝道:「你謀反的證據本官早已經察訪清楚,即使你不招,也足夠定你死罪!」

  白孝儒抗聲道:「我白孝儒一生光明磊落!你有何憑據說我謀反!」

  閻羅望起身走到白孝儒面前,溫言道:「白孝儒,你謀反之心十數年前就已經是有的瞭。」他一臉橫肉,猙獰時還各得其所,這會兒溫和下來,反而更是駭人。

  白孝儒痛聲道:「學生願聞其詳!」

  「好!我問你,你給子女起的名字是什麼啊?」

  「學生生有兩女雪蓮、玉蓮,另有一子英蓮!」

  「都有個蓮字啊。我問你,你既然姓白,給子女起的名中又都有一個蓮字,這白蓮二字,是什麼意思啊?」

  聽他如此強拉硬套,將他十餘年前給子女起的名字生生與白蓮教拉上關系,白孝儒不由瞠目結舌,半晌才道:「蓮者出淤泥而不染,餘取的是周敦頤文意,以應我姓氏之清白,豈有他意?」

  閻羅望臉上橫肉一陣顫動,惡狠狠地道:「到瞭這步田地你還嘴硬!我再問你,中間那三個字連起來是什麼啊?」

  「雪、玉、英……」

  「好好好!白孝儒,你還有何話可說?」

  白孝儒大聲道:「雪玉英又待如何!」

  閻羅望臉色突變,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雪、玉、英又待如何!難道大明律不許用此三字嗎!」

  閻羅望嘴角露出一絲獰笑,「白孝儒,你不用跟我吼。薛玉英這三字諒你也不會不知……」

  白孝儒神情激動,「雪、玉、英犯哪傢王法!」

  閻羅望厲聲道:「把白逆的言語記下來!」

  孫天羽笑道:「已經記下瞭。」

  閻羅望指著薛霜靈道:「你來說!」

  薛霜靈揚起臉,冷冷道:「薛玉英是我教紅陽真人的名諱。」

  白孝儒臉上突然間血色全無,自己無意中給兒女取的名字,不過是與逆首巧合,被這匪官生拉硬拽,竟然成瞭謀反的鐵證。

  半晌他喃喃道:「何患無辭……何患無辭……」說著臉上猛然漲紅,接著大力咳嗽起來,一直咳出血絲。

  閻羅望冷笑著揮揮手,「把白逆帶下去,暫行收監,明日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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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得猢猻似的獄卒胡嚴把薛霜靈帶到地牢,立刻剝瞭她的外袍。薛霜靈肋下的傷口已經被紗佈裹住,她是貨真價實的逆匪,輕易不能讓她死瞭。但是除此之外,她便身無寸縷,堅挺的乳房、豐潤的臀部盡數暴露在外。

  胡嚴拉過一條長凳,讓薛霜靈分開腿,趴在上面,然後從後按住她的屁股,就那麼插瞭進去。

  長凳一端正對著囚牢,當獄卒進入時,白雪蓮看到薛霜靈眉頭在微微顫動,但她緊咬著牙關,沒有叫一聲痛。兩女隔著柵欄四目相對,誰都沒有作聲。

  白雪蓮並不知道薛霜靈已經指認神仙嶺杏花村掌櫃白孝儒是白蓮教徒,她隻是呆呆看著薛霜靈的眼睛。她還是一個處女,在今天之前,她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然後她看到瞭薛霜靈被人強行「開苞」,亮出女人最羞澀的秘處,讓男人那麼醜陋、惡心的物體插到裡面……

  她在流血,不停地痛叫,被許多男人圍觀、嘲笑。現在她與自己隻有一欄之隔,近在咫尺。她就像玩具一樣,在自己面前被人淫玩,白雪蓮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很可憐。

  但她是逆匪。

  薛霜靈笑瞭起來,輕聲道:「你也是逆匪。」

  薛霜靈趴在長凳上,白圓乳房垂在胸前,隨著臀後的撞擊來回搖晃,散發著淫靡的白光。一個幹瘦的醜男人騎在她白嫩的屁股上,在她臀間用力沖刺,紅色的鮮血和濃白的稠液從她兩腿間滴落下來,她揚著臉,一邊挨肏,一邊靜靜望著白雪蓮,柔聲說:「你也是逆匪。你也會和我一樣。」

  「不!我不是逆匪!」

  「現在你已經是瞭。因為你就是逆匪。你會和我那天一樣,被一群男人輪流地幹,讓他們像玩具一樣肏來肏去,直到死……」

  薛霜靈很嬌俏地笑瞭一下,輕輕道:「是你說的,既然是逆匪,被官府的公差幹也是應該的。」

  白雪蓮傻傻看著她,兩腿間忽然一緊,像利刃剜絞般痛得抽搐起來。

  孫天羽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落在薛霜靈耳內。其實他就算不說,薛霜靈也不會相信白雪蓮是因為誣陷而被關入獄內。她是羅霄派弟子,又有捕快的身份,獄方還故意把她們囚在一處,顯然是想用苦肉計,從她口裡套出更多的內情。

  既然如此,薛霜靈幹脆心一橫,將計就計,非把白雪蓮拖下水,將這出假戲唱成真的。

  不如此,怎麼對得起教內數萬弟兄的性命?

  拿到薛霜靈的口供,獄內立刻謄錄瞭正副七份,由薛霜靈一一簽字畫押,然後派出卓天雄、劉辨機等人分赴京師、廣東省、潮州府、平遠縣遞交文書,稟報案由。文書中隻字不提白雪蓮,隻說拿獲瞭白蓮教逆匪數名,查獲重要書信,此時正窮治亂黨,已捕拿涉案的白孝儒等人。

  縣裡的回文當夜就遞到獄中。此案過於重大,縣中又隻有一名典史,接瞭案件副本後,立刻封存,等待刑部批示。但隨即調集款項,重修獄所,加固圍墻、柵欄,添置刑具,同時重恤捕盜中喪生的兩名獄卒。縣裡還待加派人手,以補缺額,卻被閻羅望拒絕瞭。

  獄內有十七個人,已經盡夠瞭,再添人手難免的人多眼雜,怎比得現在方便自在?但理由說的是:獄內十七人都是深沐皇恩,忠誠勤勉的良吏,此時來人隻怕會混入白蓮逆匪,隻望縣裡能封鎖消息,避免外人知曉神仙嶺還有一所官府監獄。縣內當即應諾,甚至派瞭兵丁巡守諸處路口。

  那封信牽涉到瞭四省十七州府數十個縣,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而這一切的引子,卻在深山中一間默默無聞的小客棧,那個美貌的老板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