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時候,他曾如此熟悉她的身體。而現在,當她以如此優雅的姿態在皇座上交疊雙腿的時候,桫摩卻有些不敢正視她。
她是聲音是悅耳的,卻有著冷冷的威儀。
因為她擁有著那對神予的翼。
「桫摩。」
她喚他的名。
「大祭司指你是滅天邪魔。」
「唔……姐……陛下,我……」他清瞭嗓音,再以極快的語速說道:「無論是魔非魔,父皇母後因桫摩而死。這是桫摩的罪孽。那日那景,是桫摩終此一生無限懺悔和永難逃脫的心債。」
「多年前孩童過失,我常常亦祈告神明寬恕。」
她打斷他,他又打斷她:「不。神魔的執念,俱是心生。縱在一念,是我非我,亦神亦魔,這些……卻並非陛下能予界定。」
「桫摩,你否是怨恨大祭司降你十年刑罰?」
「不。陛下,這十年來桫摩無一日不在深省,惟恐走火入魔,枉負大祭司的善念。」
「桫摩,這十年我亦無一日不在掛念。每次冬天風寒雪降,都想為你加衣,送去蓮羹。可大祭司卻是阻攔,指你為滅城之魔。無論親人也好,陛下也好,你的話在我聽來也是心亂。」
「姐……陛……你……」桫摩握緊成拳,眉心滲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蒼蘭保持在優雅冷傲的坐姿,淺露笑顏,刻薄淡定。
巨響。
是桫摩揮拳轟裂瞭地上的玄武巖。再又雙手抱頭,歇斯底裡的嘶吼:
「我——不——是——魔!」
一念錯失換來十年禁錮。太過長久的凌遲,桫摩早已遍體鱗傷。當他的傷口再次被裸露刺激,他便像瘋子一般宣泄癲狂。
僥幸這場癲狂並無其他人見。所以蒼蘭依然遊刃有餘。她走近前,捧起弟弟的面龐,輕吻前額。
就像幼時安慰他哭泣,撫摩他後腦濃密的烏發,一遍一遍,她那柔美的手指恰到好處。微笑,卻非淺嘗。她像每一個幹練的姐姐一樣,努力讓情緒激動的男孩回復平靜。
她說:「桫摩,我們的同生的姐弟。桫摩從前是天空最好的皇子,隻是他犯瞭錯。」她說:「我們都原諒他。」
她讓他枕在她柔軟的胸部,希望給他寧靜。
他在她的懷抱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而在她的眼中,桫摩總是十年禁錮之前,那個倔強愛哭的小孩。
她就這樣把他放在懷中,觸摸他的發膚,告慰十年的相欠。
「桫摩不是魔,是好弟弟,是天空的救主。桫摩。」
皇座邊,女皇蒼蘭跪著的,桫摩一直趴在她大腿的鎧甲,她一次次數著他的心跳。直到他睡著。
她把背上的翅膀前傾,合並成最小的角度。那像一床被褥的包圍,希望他可以感到暖。
這日乍暖還寒天氣,斜雨降落。連綿細密。
這幕十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