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顧輕音忽然就想起上官容欽那日擊殺阮皓之的一幕,她眼前閃過冰冷的暗褐色的血跡,身上有些發冷。
她低聲道:“他與明筱鶴的關系,並不能證明他與暗門有關。”
韓錦卿看著她,輕嘆道:“我知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我絕非是毫無根據的猜疑。上官容欽此人,不顯山露水,也並非你表面看到的這麼簡單,別和他走得太近。”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又是一半於公,一半於私,端看顧輕音是什麼反應。
他狀似散漫不經意,實則仔細註意著顧輕音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過瞭片刻,他見她依舊沉默不語,清瞭清嗓子道:“輕音,官場中人本就如此,能真正交心的又有幾人?”
顧輕音咬瞭咬唇瓣,忽的抬起頭來,“那你呢?”
韓錦卿這才驚覺自己方才怎會說出那樣一番蠢話來,此時要圓不知又要費多少的功夫。
他取過顧輕音手中的茶海,輕抿一口,無視她驚訝的眼神,沉緩道:“能在朝中手握重權的,自然都有其過往。”
他頓瞭頓,鳳目灼灼,“你想聽?”
顧輕音明白他所指為何,心頭猛地一跳,臉上神色未變,點瞭點頭。
韓錦卿看她一眼,身子向後一靠,又是一副慵懶姿態,淡淡道:“或許,你聽說過我的出身?”
顧輕音連忙搖頭,她從未刻意去打聽過他的任何消息,也無人在她面前提起。
韓錦卿輕笑,依舊俊美清貴,但他臉上的神情顧輕音卻從未見過,毫不設防的,坦然的陷入久遠的回憶裡,如畫的眉眼甚至帶瞭一點脆弱。
“我父親曾是橫州府衙的長史,因牽連進一樁朝廷舊案,遭到貶斥,”他神色淡淡,語調和緩,“我們舉傢西遷,據說是要到邊境附近的縣城。”
“我那時還太小,約莫七八歲。隻記得那日隨母親登上一艘大船,江上風浪頗大,船行不久就遇上盜匪劫掠,不久,船便沉瞭。”
他實在太過平靜,語調沒有一絲波瀾,彷佛他口中所說的遭遇與他毫不相幹,而顧輕音的心卻被狠狠揪緊瞭。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指節泛白,換來他一抹淡然淺笑。
“我與母親為幾名護衛拼死所救,從那時起,再未見過其他人。”
顧輕音的心猛地一沉,她無法想像遭遇瞭這般幾乎滅門的劫難,對年幼的他是怎生的打擊。
“母親出身高貴,向來錦衣玉食,卻為瞭供我念書,替別人做清洗縫補的粗活。”他喘瞭一聲,繼續道:“我至今仍記得她看著我的眼神,那時我就知道,除瞭苦讀,考取功名,我別無他路可走。”
顧輕音的眼中蓄滿淚水,韓錦卿的經歷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未曾想過,年少就功成名就,平步青雲,最終權傾朝野的他,會有如此心酸坎坷的過往。
韓錦卿偏過頭,緩緩斂起回憶時的表情,嘴角微勾,“有些渴瞭。”
顧輕音一愣,忙低垂下眼簾,端起茶海遞給他。
韓錦卿就著她的手喝瞭一口,伸手拂過她眼角,帶出一抹潮濕的晶瑩,“看來,你不適合聽這些。”
顧輕音搖頭,“我想聽。”
韓錦卿攬過她肩頭,讓她靠在懷裡,又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語調,“傢道中落,除瞭母親,全傢死於非命,朝廷的調查不瞭瞭之,我與母親清苦度日,直到考取功名,這就是我年幼時經歷的全部。後來,便入瞭官場。”
顧輕音輕輕擁住他,“幸好,你適合官場。”
“適合?我也不知。仕途官場是我的全部,每一步,無不是費盡心思,我沒有退路,錯不得一步。”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