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一怔,想起在紫嵐山莊陳慕婉與自己的一番交談。
她當日與紀卓雲互相約定,以相愛訂婚為借口,取消原先與阮皓之的婚約。
他們以為訂婚很簡單,形式罷瞭,兩傢又門第相當,不過你情我願而已。
未曾想,變故一夕而至,顧傢失勢,所謂的門第自然也失衡瞭,隻她沒想到紀府這麼急著就要訂下紀卓雲的婚事,如今既然連母親都知曉,紀陳兩傢的聯姻怕是已在眼前瞭。
顧輕音不說話,顧輕律則想方設法的將這個話題揭瞭過去。
顧母對紀卓雲印象不錯,不論傢世人品,與自傢女兒都是相配的,她看得出他是真心對女兒,這一點對女子而言,比什麼都重要,心中便對他們的婚事早已默許瞭。
前陣子驚聞紀府訂親,她心中疑惑又不甘,多方打聽,才知此事由老鎮國公一力促成,自是無法改變瞭。
今日在女兒面前舊事重提,左右是擔心她蹉跎瞭年華,顧傢又今非昔比,無法再為她尋到一門好親事。
三人再說瞭會閑話,已近掌燈時分,顧母早已命人安排瞭酒席為女兒接風洗塵,上官容欽自被挽留一同用膳。
席間,顧德明向上官容欽敬酒,上官容欽連飲三杯,依舊姿態從容,舉止風雅。
他語調柔和,談吐不凡,言談間顯露廣博見識,淡然心性,所議所評之事無不令在座之人頻頻點頭,附議稱是。
自從顧德明出事後,往日與他交好之人紛紛避走,加之江陵王倒臺,其一眾幕僚謀士抓的抓,逃的逃,顧府再不復往昔門庭若市之局面,像今日這般的宴請,已是許久未現。
顧輕音感念上官容欽相救之恩,亦起身向他敬瞭一杯,上官容欽溫和的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輕律則仰慕上官容欽才華人品已久,見他在席間侃侃而談,從容隨和,沒有半分架子,便生出結交之心,與上官容欽共飲瞭幾杯。
質兒吃瞭幾口菜便滿場跑起來,咯咯的笑,一對黑亮的眼珠子東瞅瞅西看看,不一會兒,竟就一頭撞進上官容欽懷裡。
“質兒!”顧德明見孫子沖撞瞭上官容欽,喝叱道,眼神凌厲的看瞭自傢兒媳一眼。
“無妨,”上官容欽淡笑著,將小小孩童抱起來坐於膝上,輕拍他的背安撫著,“你叫質兒?”
小小孩童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有些怯生生道:“質兒是我乳名,你,和祖父一樣是翰林院大學士?”
席上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大一小,尤其顧輕音,心中難免起瞭波瀾。
上官容欽清雅的笑,“質兒覺得呢?”
“我覺得不大像,”質兒皺眉,“大學士不是都像祖父一樣老嗎?而且,還有長長的白胡子。”
“質兒,不得無禮!”這次出聲的是顧輕律。
質兒轉頭看著父親,小嘴一撅,眼看就要哭出來。
上官容欽淡笑著朝顧輕律搖瞭搖頭,“質兒覺得我不老?我可比你父親還要大些。”
“你這裡點瞭紅,質兒也點瞭,是姑母方才點的,她說我是小孩子才給點,你既然點瞭,怎麼會老?不信你問姑母。”質兒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摸瞭摸上官容欽眉間的一抹緋色,又指著顧輕音。
顧輕音登時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自傢侄兒,又有些羞怯的瞥一眼上官容欽。
顧母忍不住笑出聲,向上官容欽賠禮道:“質兒平日裡被我們寵壞瞭,也沒個規矩,讓上官大人見笑瞭。”
她起身,將質兒抱進懷裡,一邊道:“上官大人別光顧著喝酒,多吃些菜。”
質兒還掙紮著不肯離開上官容欽,口中道:“我也要做小孩大學士”
諸人大笑,席間氣氛越發自然。
上官容欽夾瞭菜,與顧輕音飛快的對視一錯開去,卻正被顧母看到。
她心裡暗忖,這上官大人與女兒何時這般熟絡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