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緩緩從地上坐起來。
林間的風吹在她臉上,涼涼的,有些冷,她動瞭動四肢,除瞭手臂酸疼到無法抬起,並沒有其他不適。
腦中有些空茫,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竹枝修長,碧綠蒼翠,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身後是一條溪流,水流潺潺,清澈見底。
她轉頭看去,溪邊躺著一個人,墨發散落下來,遮住瞭他的半張臉,另外半張臉上沾染瞭些許泥土,但仍可見濃密的劍眉和蒼白的膚色。
他的一條手臂搭在胸前,像是想要護住什麼,另一條手臂則無力的垂在溪邊的鵝卵石上,手背上有些幹涸的血跡,被溪水靜靜沖刷著。
她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手指劇烈的顫抖著,拂開他臉上的發絲,讓他的脖頸枕在自己的臂彎裡。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韓錦卿,蒼白脆弱,狼狽不已,沒有高高在上傲慢舉止,沒有淡然清貴的雍容姿態,他就躺在她臂彎裡,與她離得這樣近,安靜的閉著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那裡被溪水完全浸濕瞭,傷口不再流血,但留下一道很深的傷疤,皮肉外翻,深可見骨,令人心驚。
心頭巨震,眼眶一熱,內心的種種情緒糅雜在一起,攪得她五臟六腑都隱隱發疼。
他為什麼跳下來?為什麼要跟著自己跳下來?
這樣沖動的,愚不可及的行為,根本不會是他的選擇。
淚水無聲的溢出眼眶,答案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還是回避瞭。
她抹去眼淚,勉強壓下紛亂的思緒,此處空寂無人,她和韓錦卿若還想平安的離開,必須要靠她一人瞭。
入目皆是綠色,一眼望不到頭,她看著不遠處幾株折斷毀壞的竹枝,估摸那裡就是兩人最初摔落的地方。
她再次看向韓錦卿,忽的伸出手指探他的鼻息,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吹拂過她的指尖,她收回手,思量片刻,用力將他的身子拖離溪邊,無奈手臂酸軟無力,沒走幾步路已讓她氣喘籲籲。
腦中一時閃過幾個念頭,她不禁咬瞭咬牙,將他半拖半拽的扶到瞭一顆粗壯的翠竹下。
在懷中摸索一陣,她從貼身的內袋中找到一個深藍的小瓷瓶,還是當初在相府中韓錦卿給的,沒想到會在此時用上。
她掏出帕子,在溪水中洗凈瞭,輕輕擦拭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目光則半分不離他的面容。
盡管還昏迷著,但她不小心觸碰到他傷口的時候,他還是皺瞭皺眉,發出很輕的呻吟,撩動著她緊繃的心弦。
她將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激起他手臂無意識的顫抖,她心頭一緊,低喃道:“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韓錦卿,還是安慰她自己。
從中衣的袖口上扯下一段,她簡單的給韓錦卿包紮瞭,將他被水流浸濕的衣袖盡力絞瞭一絞,才又蓋回傷口上。
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小腿卻是麻的,她不由得趔趄瞭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倒。
手臂猛地被人抓住瞭往上一提,顧輕音這才找回瞭重心,驚魂未定的回頭,卻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站在自己身後。
她瞬間看到瞭希望,急忙向老者懇求道:“老人傢,請問附近可有住處?他受瞭很重的傷,急需救治。”她邊說,邊指向韓錦卿。
那老者仔細打量著他們,目光充滿戒備,“摔下來的?”他道,聲音粗糲沙啞。
顧輕音點頭,看瞭那老者一眼,老者雖穿著粗佈麻服,但身形高大,氣質獨特,絕非一般的鄉野村夫,這也讓她心裡保留瞭一分警惕。
“跟我來。”老者盯著靠在竹枝上的韓錦卿看瞭一會,道。
“老人傢,能否行個方便?”顧輕音扶著韓錦卿的肩頭,再次出聲請求,她很清楚,憑她一人之力是無論無何都無法帶著韓錦卿走的。
老者回頭,走到他們身邊,顧輕音以為他要幫忙一起將韓錦卿扶起來,誰知他直接將韓錦卿背在背上,起身就走。
顧輕音急忙跟上,兩人走瞭很長一段路,她才終於在竹林深處看到一棟兩層的小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