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自然知道這次是大大得罪瞭工部,那些來送資料卷宗的主事小吏,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甚至有厲害的,不管不顧的對他們出言諷刺。
顧輕音倒並不後悔,她處事向來如此,在官場上或許還太欠火候,但要她改變,她亦無法做到,她自小接觸的學問禮教都太正統,入仕後也一路順遂,處事丁是丁卯是卯,極有原則。
見狀,她並不作聲,隻讓在場的禦史加大審查的力度和精細度,心裡相信照著王成玨的態度,工部絕不可能清清白白。
上官容欽掛帥巡查,以他的官位必不可能事事參與,多半時間不在工部衙門,到瞭第三日掌燈時分,他跨進工部分給巡查禦史用的一個單獨院落,一眼便見到窗內伏首案頭的纖細身影。
這兩日他雖沒親自踏進工部,巡查的進展情況每日都有人向他稟報,自然知道工部的不配合和顧輕音今早與王成玨的一番對質。
王成玨是江陵王的人,在工部尚書的位子上已坐瞭四年,要往細裡查,有些問題也難免。
他原本不急於動工部,就看王成玨如何應對巡查,有些事情可以臨時變一變。
裡間早有人看到他在院中,顧輕音片刻便出來相迎,恭敬的向他行禮,清麗的小臉上是幾分明顯的疲倦。
上官容欽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顧大人不必多禮,時候不早瞭,讓大傢先到行館用膳吧。”
顧輕音猶豫瞭下,便點頭瞭。
行館的菜色一向不錯,今夜更有殿閣大學士上官容欽親臨,本來從簡的一餐便格外豐盛。
工部郎中沈玲臻特至行館作陪,精致小巧的臉上始終掛著明媚的笑意,與幾位禦史都能客氣的交談兩句,八面玲瓏,說話滴水不漏,先向上官容欽敬酒後,便頻頻向顧輕音舉起酒杯。
“同是女子為官,下官對顧大人仰慕許久瞭,這點薄面顧大人不會不給吧。”沈玲臻笑著,道。
顧輕音之前已和她喝瞭不少,她酒量一般,此時已是微醺,她定定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幾乎肯定那日在王成玨案房中的人就是她,隻她當時捂住瞭臉沒有與她照面,這會見瞭她倒像是沒事人一般,可見是個城府深的,她想拒絕,又不想在場面上與她交惡,剛要硬著頭皮再次喝下,端著酒杯的手臂被牢牢握住。
她詫異的轉頭,上官容欽眉目清朗,帶著淡淡笑意,對沈玲臻道:“沈大人,禦史臺還有巡查任務在身,顧大人擔子頗重,這酒,不如延後再飲。”
沈玲臻飛揚的眉尾一挑,目光掃過上官容欽的手,而上官容欽很快便放開瞭,她本意是想挫挫顧輕音的銳氣,畢竟作為女官必要的酒席應對之舉還是要有的,而能說會道,酒量極好的她顯然已將顧輕音完全比瞭下去。
她有些得意,那日顧輕音讓她和王成玨下不來臺,她倒要看看,顧輕音在酒席上能維持怎樣的風度,眼見她已微醺,再喝下兩杯便會完全醉倒,到時候她有的是辦法讓她在眾人面前出醜,而禦史臺一眾官員顯然也不是顧輕音的心腹,沒人橫插出來阻止她敬酒,而現下是怎麼回事?上官容欽居然會為她開口,她心中縱然千百個不願,也隻能暫時作罷。
一雙晶瑩美目在上官容欽和顧輕音身上轉瞭幾轉,嬌聲笑道:“是,上官大人說極是,是下官思慮不周,自罰一杯。”仰頭將杯中酒喝盡。
眾人就此散開,顧輕音有些踉蹌的向鳳棲院行去,跨進院門的時候腳下忽的一絆,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卻被一人從身後緊緊攬住瞭腰肢。
“小顧,”來人聲音溫潤清朗,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讓人聞著格外舒心,“我送你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