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對韓錦卿自然是恨的,不說政敵,那太大,隔瞭太多她做不瞭主的是非,還是因為他是強奪瞭她初夜的人,冷情,殘忍,將她的自尊完全蹂躪成碎片,甚至一度動搖瞭她做女官的念頭,這樣的人,她如何不恨?
然而,她對他又有一絲畏懼,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他在朝堂上一貫的鐵血作風,或許是他向來的陰狠奸詐,難以琢磨,又或許,是他曾經在她身上留下瞭無數痕跡,任她後來怎麼擦洗都無法抹去……還有他的聲音,淡淡的,慵懶的,即使在說出那些無恥下流的話時,依舊是低回百轉,讓人無法厭惡,無法忽略……
馬車微振,有人上來瞭!顧輕音本能的將身子一縮,耳朵緊貼在隔板上,嘴唇咬的死緊,害怕自己發出哪怕是一丁點的響動。
她一定可以的,可以熬到他們到達那個什麼別苑,然後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逃走瞭。
車廂內,韓錦卿被一個年輕的黑衣男子扶著,靠在車壁上,他一身深紫色錦袍,在燭火的映照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暈,其上用銀絲線勾勒的繁復花樣正熱烈綻放,與往日相比,他的臉色蒼白很多,長眉依舊飛揚,黑眸仍然深邃,但總是少瞭些生動的神采,墨發全散在身側,流泄在紫色錦袍上,襯得一張臉更白瞭幾分,薄唇暗淡,如枯敗的蓮葉。
他微微喘息著坐定,“你出去趕車,不礙事。”
“爺,”黑衣男子仔細看瞭看他的肩頭,“那您好生歇著,到瞭小的叫您。”
韓錦卿有些虛弱的點點頭,緩緩闔上眼睛。
馬車一路向前,在暗夜中急馳,顧輕音繃緊瞭許久的神經終於有一絲松懈,她實在太累太困,身上裹著大被沉沉睡去。
不知過瞭多久,馬車外依然漆黑一片,忽然,飛奔中的馬兒一聲長嘶,像是受瞭驚嚇,馬車劇烈搖晃起來,片刻後,馬車終於停穩。
韓錦卿皺眉,緩緩睜開眼眸,按住左肩,問道:“楚天,發生什麼事?”他的聲音雖清淡,卻很鎮定。
“爺,有輛馬車攔住瞭我們的去路,膽子倒不小啊。”那叫楚天的黑衣年輕人道,言語間並無慌張。
“讓阿全去問問情況,你不必下車。”
“爺,我……”
片刻後,那叫阿全的中年男子上車,恭敬回道:“回爺的話,那馬車上的人並未現身,隻是讓我們繞道而行。”
韓錦卿鳳目幽深,沉吟片刻,道:“就聽他的,繞道。”
“是。”阿全回道。
楚風急道:“爺,您……為何要聽那人的?我們連他是敵是友都不清楚。”
韓錦卿自然不去理會他,馬車又開始飛奔起來,燭火微晃,他的一雙眼中映著火光,跳躍著,他看著車尾的一塊木制隔板,良久,才道:“待在那裡,時間長瞭是會悶死人的。”
方才馬車驟停,隔間內一聲悶哼,他自然聽得分明。
顧輕音的心快要跳出來瞭,她感覺自己打瞭個盹,突然就被撞到隔板上瞭,不疼,但她知道這比疼更可怕。
韓錦卿的聲音很淡,甚至有絲虛浮,可聽在她耳內就如晴天霹靂。
被發現瞭,怎麼辦?
她不敢動,或者說手腳無力根本就動不瞭,將被子裹在身上大氣都不出。
“楚風。”韓錦卿的聲音。
“小的在。”
“去後面把人給我拉出來。”
“是。”
顧輕音睜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後面的小木門被打開,冷風灌入,直竄肺腑,呼吸間都是疼痛,一名瘦高的黑衣男子像搬貨物一樣將她連帶著被子從隔間內拖下來,再扔到車廂中。
“爺,居然還是熟人,”楚風道,帶著隱忍的笑意,“您看她……”
韓錦卿看一眼渾身裹成一團,神情戒備盯著他的女人,唇角漾起一抹輕笑,“就讓她在這裡,我沒事。”
“好,爺,不過您千萬註意自己的傷勢。”楚風再看一眼車廂中的兩人,轉身出去,車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