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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青樓紛爭

  世榮笑道:“你姐姐絕對是個合適無比的人選,但我豈會把她往火坑裡送,那蠢物就連給你姐妹倆架腳兒都不配,哈哈,放心好瞭!”

  “那還有什麼好法子?你快說啊!”紫姬雖然聰明機巧,卻因時常有這才可傲世的男人好依賴,能偷懶時便偷懶。

  世榮凝目前方,若有所思道:“吳媛媛已是深得寵愛,我們若弄一個新人去跟她爭寵既費時又費力,於眼前實屬不智,但如能令得這個吳媛媛棄暗投明轉向我們……”

  “轉向我們?”紫姬一呆:“白蓮教定在這吳媛媛身上花瞭許多氣力,她如何肯突然轉向我們?”

  世榮道:“倘照常理,自然不大可能,可如今你姐姐已到瞭都中,而且呢,她的‘拘魂大法’已然練成……”

  紫姬眼中一亮,登時恍然大悟:“你是想我姐姐用‘拘魂大法’去收伏吳媛媛?”

  世榮點點頭,微笑道:“雖說此著甚險,但卻值得一試,倘若成功,這便是見效最快的一條途徑,白蓮教千辛萬苦才在皇宮安插下的棋子轉眼就成瞭我們的,而且在他們未發覺之前,嘿嘿,更可通過她去破壞白蓮教。”

  紫姬喜道:“此策大妙!昨晚你和我姐姐摸進宮去,就是去尋她施法麼?”

  “嗯,你姐姐的‘拘魂大法’果然玄妙,昨晚已經略收成效,不過要完全控制住她的心智,尚得花些時日,但這可比我們弄一個新人進宮快得多瞭。”

  紫姬嬌聲道:“哼!你瞧瞧,我姐姐是不是又幫瞭你一個大忙,你還趕不趕她回南疆?”

  碧眼魔姬鳳凰兒乃聖門佈置在南疆的一顆極其重要的棋子,更是陳見羽的一條臂膀,豈能不回。但世榮笑得十分好看:“再不趕瞭,她想在都中待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紫姬大喜,朱唇連吻男人,忽道:“對瞭,那吳媛媛既能在眾多嬪妃中脫穎而出,大得狗皇帝的寵愛,長的定是美貌之極吧?”

  世榮瞧著懷裡的女人,笑道:“嗯,簡直是天仙下凡矣……不過,比起我的小心肝來,可就遜色多瞭。”

  紫姬笑靨如花,摟著男人的脖子道:“你這話定是哄人高興的,可……可我就是喜歡,嗯,人傢也讓你快活一下吧,南邊有消息瞭。”

  世榮一聽,立時坐直瞭身子,兩手捉住美人的香肩急切道:“快說!”

  紫姬道:“適才接到瞭從南邊飛來的信鴿,附著陳見羽的密函,裡邊說已收到門主派人送去的馮左庭軍報,並獲知門主授予‘霹靂聖騎’的指揮權,南方將士無不大受鼓舞,加之馮左庭重傷於榻,前陣子又接收瞭我姐姐送去的六百名工匠,目前形勢極好,似已具備我方展開大動作的條件。”

  “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開始動作?”世榮忙問。

  紫姬道:“信裡說他正抓緊時間調集人馬,並派出多路探子前往各處敵營刺探,看看馮左庭的部署是否與軍報吻合或有無變動,一切相機待動。”

  世榮連連點頭,笑道:“嗯,見羽辦事就是穩當,好!好!”細嚼著那句“似已具備我方展開大動作的條件”,不禁越思越歡,心情一佳,便覺懷中的美人越發可愛起來,忽把臉埋入霓衫,在她香甜的雪頸上親瞭一口,暢聲道:“小孔雀,我想吃你瞭。”

  紫姬嚶嚀一聲,嬌軀頓軟瞭半邊。

  ***    ***    ***    ***

  自從見瞭可卿後,寶玉更是憂心如焚,卻又不知如何才好,偶便如癡似魔,對著無人處喃喃自語。

  他這毛病並非首次,房裡的丫鬟婆子早已見慣瞭的,也沒人十分留意。

  到瞭這日,揚州忽有人來,卻是黛玉之父林如海身染重疾,特寫信來接她回去。

  賈母聽瞭,未免又加憂悶,隻得趕忙打點黛玉起身,命賈璉送她去,囑咐事情完瞭仍帶回來,一應土儀盤纏,自是不消煩說。

  寶玉心裡大不自在,怎奈人傢乃是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

  是日賈璉與黛玉辭別瞭賈母等人,帶領仆從,登舟往揚州去瞭。

  寶玉越發寂寞,遂又鉆瞭牛角尖:“阿瑤走瞭,顰兒也走瞭,獨剩我一個孤零零的,卻哪也去不瞭……”於是終日隻泡在小木屋裡玩看三冊奇書,不知不覺又各有進境。

  這日看那冊《鳳凰涅盤大法》,翻到後邊,見那裸女的姿態更是奇詭,除瞭原先畫在她身上的圓點紅線外,周圍又多瞭一些用小點組成的細細虛線,他起初並未留意,孰知看著看著,體內的氣息便莫明其妙地激蕩起來,依著女體身上的圓點紅線所示四處流竄,且愈行愈疾,大有無處宣泄之意,焦灼惶惑間,書頁上的裸女竟似動瞭起來,於腦海中翩躚而舞,更匪夷所思的是四肢展處絕非常人能及,偏又姿如天仙美不可言。

  癡人天性最是嗜美,越瞧越是著迷,不覺驚嘆:“世上竟有這麼好看的舞蹈!”心馳神搖間幾欲隨之起舞,怎奈屋中著實狹窄,隻得強壓幻念,繼續觀看,為明究竟,終第一次去看那旁邊的註釋,其中的異族文字固是完全不懂,但那中土的行楷卻也看得一頭霧水,十成之中看懂的不到其一。

  寶玉讀到一段:“此招如空似幻,有瞬間轉移之功,與我中土武學頗為相異,必乃大智大慧者所創,暫譯做‘鳳入虛空’。”心中一動,思道:“莫非這就是武功裡邊的招式?嗯……肯定是瞭,當日在柔水莊上,沈問星那廝追得我東奔西跑無法脫身,倘若當時我識得此招,那便輕松多啦。”

  他癡癡地看瞭許久,再翻後邊一頁來讀,見裸女的姿勢又是不同,旁邊的虛線比前頁多瞭不少,註釋中有一段寫道:“此招出擊方位奇繁,且似緩實疾,令敵防不勝防,可借‘百鳳朝陽’名之。”

  寶玉心道:“原來這招叫做‘百鳳朝陽’,嗯……不好不好,鳳朝陽乃心所向往,豈能把敵人稱之為陽?這名字取得不好……”但該改做什麼,一時卻又想不出來,遂又翻過一頁繼看,見旁註雲:“此招與前招形似神非,其內蘊藏著截然不同的大變化,委實玄奧,可名之為‘百鳳歸巢’。”

  寶玉又覺不好,自語道:“俗,俗,惡俗!這等美妙的招式竟以如此惡俗的名字命之,不知註譯者是何人?”

  接下瞧去,又見“鳳翔九天”、“鳳點頭”、“鳳凰展翅”等名字,他亦一概嫌不好,卻給圖上所示的玄奇招式傾倒,隻感美不勝收,看得如癡如醉,不知不覺便錯過瞭晚飯時間,待到目中模糊,方察天色已晚,腹中饑餓,便出屋鎖門,逕往府外,打算到酒樓食肆裡隨便吃點東西,然後仍回來繼續看書。

  到瞭街上,忽然想起帶凌采容去過的順豐樓來,遂提步前往。

  寶玉隨小二上瞭二樓,見上次與凌采容坐過那張桌子正好空著,心中一喜,便過去坐瞭,點瞭幾樣精致菜肴,心中猶懷念山中的銷魂之夜,於是問小二道:“你們這可有‘玉井坊’的酒?”

  小二笑答:“怎會沒有,‘玉井坊’可是都中有名的老字號,其酒甘冽有勁,卻不上頭,喜歡的客人可多哩。”

  寶玉道:“很好。”於是要瞭一壇。過不一會,酒菜上齊,他邊吃邊瞧窗外,望著隔鄰那條燈紅酒綠的逍遙街,又再思念起凌采容來:“好久都沒見凌姐姐瞭,不知如今在哪?唉,她隻身來都中,舉目無親的,隻怕辦什麼事情都不方便哩,心裡邊亦多半孤單得很……”

  正在惆悵,忽聞樓梯那邊一陣喧鬧,迎客與小二迭聲招呼,轉首看去,但見一行人走上樓來,為首一個盛妝麗人,雪膚桃腮黛眉杏目,嬌妍嫵媚容光照人,顧盼之間,一對星眸似能勾魂奪魄。在她旁邊的是個清瘦青衣公子,細眼薄唇,神情倨傲,腰間懸著把鑲嵌著寶石的長劍。兩人後邊跟著六、七個桃羞杏讓的美人,個個衣鮮鬢秀煙視媚行,叫人一眼便瞧出均是那青樓中的女子。

  樓上的客人驟見,紛紛引目相隨,寶玉更是瞧得大吞口水,心中十分羨慕:“不知那男子是誰?竟有這麼多美人擁著,好福氣好福氣!”忽認出那些美人當中有個是羅羅,正猶豫是否上前招呼,旋聽有人高聲笑道:“燕大傢來瞭麼,黎某恭候已久瞭!這邊請。”

  幾個美人臉上齊現緊張之色,唯獨那青衣公子冷笑一聲,逕先踏步上前。

  寶玉給屏風擋住,看不見那個說話的人,聽他又道:“哎喲喲,這位不是‘龍影劍’宋公子麼!今兒怎有空上這順豐樓來啊?”

  那青衣公子竟然冷冷道:“我本沒空,但聽說有人霸道得很,心裡好奇,因此過來瞧瞧,想知道是誰在天子腳下這麼猖狂!”

  對方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好!好!燕大傢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大名鼎鼎的宋公子都請來瞭,有眼光有眼光!”

  為首那麗人嬌靨微暈,微笑道:“黎師爺謬贊,奴傢哪有什麼本事,隻不過宋公子仁心義膽古道熱腸,聽說黎爺今兒設宴相請,生怕燕娘給人欺負,便陪奴傢一塊過來走走。”說罷曖昧地乜瞭青衣公子一眼,神態親昵。

  那青衣公子得意一笑,手負身後,胸膛高高挺起。

  那黎爺笑道:“很好很好,今天來越多人越好,黎某最喜歡熱鬧瞭,大傢請先進去喝杯酒吧。”

  一眾麗人轉過屏風,聲音漸稀漸逝,顯然都入廂房裡去瞭。

  寶玉瞧見羅羅,旋憶起那夜在紫檀堡的荒唐來,正在銷魂,忽見羅羅一個人從裡邊匆匆出來,立在樓梯口不住張望,象是在等什麼人。

  色人趕忙起身,上前作瞭一揖,笑道:“羅羅姐,還認得我麼?”

  羅羅回首一瞧,驚喜道:“寶……賈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寶玉點頭道:“我來吃飯,姐姐近來可好?”

  羅羅掠瞭他一眼,咬唇道:“不好!”

  寶玉一怔,忙問:“怎麼不好?有什麼需我幫忙嗎?”

  羅羅稍稍朝他貼近,低低聲道:“某人答應要來瞧我,結果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害人傢白白等瞭許多日。”

  色人一聽,心中歡喜,小聲道:“最近事情多瞭點,一時脫不開身哩,改天定去看望姐姐。”其實他近來最有閑暇,卻因可卿身子不好,黛玉又回瞭揚州,心中懶瞭,上哪都提不起興致,加之癡迷於那三冊奇書,便將許多事情都忘記瞭。

  羅羅輕哼瞭一聲:“又來哄人是不是?今回我可再不上當啦。”說話間,眼睛頻頻往樓下張望,臉上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寶玉道:“這回一定說話算數,上次路過玉柳巷,便想極瞭進去瞧你呢,可惜那天正好有事。”

  羅羅更是不依,嬌嚀道:“還說呢!路過都不進去,恨死你瞭!”

  她乃青樓姐兒,說話自有勾人之處,寶玉聽瞭這半真半假的薄嗔嬌語,心中越發著忙,正待繼續解釋,忽見一人上樓來,望這邊道:“燕大傢在這裡是麼?”

  羅羅忙迎上前道:“這位不是劉大哥嗎,郭爺來瞭沒有?”

  那人道:“下午局裡突然接瞭批急貨,郭爺出鏢去瞭,怕是得三、五天才回來,命我過來告訴一聲。”

  羅羅“啊”瞭一聲,急問道:“那潘四爺呢?他也不來瞭?”

  那人道:“四爺也出鏢瞭,跟郭爺一起走的。”

  羅羅臉上露出十分失望之色,隻得道:“那好吧,劉大哥辛苦瞭,我會轉告燕娘的。”

  那人作瞭一揖,轉身下樓去瞭。

  寶玉才要說話,又見一人上來,認得羅羅,遞過一封書函,道:“我師父有事來不瞭瞭,信裡有說原由,還請諸位姑娘見諒。”說完也匆匆走瞭。

  羅羅急忙拆開書函來看,面上的失望之色愈來愈濃,一副神魂不定的狼狽模樣。

  寶玉見狀,心中奇怪,問道:“羅羅姐,怎麼瞭?”

  羅羅搖瞭搖頭,心不在焉道:“賈公子,您去吃飯吧,不巧今兒有點事,恕奴傢不能相陪瞭。”

  寶玉討瞭個沒趣,心裡訕訕的,隻好點頭道:“好的,姐姐你忙。”正要走開,忽見從裡邊出來一個女孩,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模樣十分甜美,正是與羅羅同來的幾個美人之一,神色有些驚慌,近前壓低聲音道:“羅羅,燕姐姐問,郭爺他們來瞭沒有?”

  羅羅有氣無力道:“郭爺和潘四爺他們下午出鏢去瞭,曾師傅也派人送信來說臨時有事,今晚來不瞭啦。”

  那女孩一聽,神色更見驚慌,小聲道:“這可如何是好?宋公子怕是靠不太住,燕姐姐急死瞭!”

  羅羅面色蒼白,怔道:“怎會如此?不是聽許多人說過,宋公子是煙臺什麼武林世傢的人麼,在江湖上可是很有頭臉的呀!”

  那女孩道:“可是對方也請來瞭個高人,宋公子一瞧見他,手都立時有點顫瞭,對瞭!還有奉天幫的魏爺呢?他不是也答應今晚要來嗎?”

  羅羅咬牙恨恨道:“他啊,到此刻連影子都沒見著哩!這些大老爺們,平日饞瞭,便在我們跟前豪言壯語把胸膛拍得噼叭響,吹自個是如何的神通廣大英雄瞭得,說有什麼事就找他們去,可如今真的碰著瞭事,一個個卻都立刻變成那縮頭烏龜瞭!”

  失神間乜見寶玉,怔怔地若有所思,突然道:“賈公子,你能幫我個忙嗎?”

  寶玉忙應:“好啊,什麼事?”

  羅羅道:“上回在紫檀堡,你們當中有位姓馮的爺,好象是那……那什麼營的軍官?”

  寶玉一聽,立知她說的是馮紫英,道:“沒錯,他是京城驍騎營的,現任指揮使之職。”

  羅羅湊近前來,嬌軀幾乎貼到瞭寶玉的身上,絲絲香甜的氣息直鉆他的鼻子,低聲道:“倘若你去求他,他肯幫你的忙嗎?”

  寶玉道:“求他什麼?我們情同兄弟,我如有事,他自然會幫忙,到底出什麼事瞭?”

  羅羅喜道:“那好,你現在能立刻去請他到這兒來麼?有夥惡人要欺負我們,你就跟他說我們是你的朋友,倘能解得今次之難,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寶玉一聽,不禁緊張起來,問道:“是些什麼人呀?難道就不怕王法麼?”

  羅羅焦急道:“說來話長哩,你先去請他過來再說,遲便來不及瞭!對瞭,記得喚他多帶些人來喲,快去快去,羅羅求你啦。”邊說邊抱住他手臂輕晃,臉上俱是央求之色,樣子嬌嬌怯怯楚楚可憐,煞是動人。

  寶玉隻覺一腔熱血直湧上來,毅然道:“好的,我這就去叫他過來!”正待下樓,忽然又有一幫人從樓梯上來,為首一人,身材甚是高大,兩目炯炯有神,下巴一圍灰白短須,年已半百,卻是體健神旺。後邊的十餘人手裡皆持刀槍棍棒,束著緊身勁裝,個個盛氣凌人氣勢洶洶,一副要來尋事的模樣,嚇得上下樓的客人紛紛走避。

  兩個女孩子一見,登時面露喜色,羅羅忙迎上喚道:“魏爺,可把您給盼來瞭!”

  旁邊那女孩亦道:“適才還在擔心您老來不瞭呢。”

  那白須老頭呵呵一笑,朗聲道:“魏某人答應的事豈有做不到的!”

  那女孩歡聲道:“那是那是!誰都知您老是言出必行,行而必果的,我們燕姐姐可是成日傢誇您的。”

  白須老頭一捋短須,微笑道:“甜兒,點花樓來的是誰啊?”

  寶玉心道:“原來她喚做甜兒,無怪生得這樣甜的。”

  甜兒道:“來的是黎文彥,而且還請瞭個高人,好象很厲害的。”

  白須老頭哂然一笑:“什麼高人!別處不敢誇口,但這都中地面上嘛,老頭子還是吃得開的,莫說是黎文彥,便是點花樓的兩位樓主親自來瞭,亦得給我魏某人三分面子!”

  羅羅拍拍胸口道:“您老一到,我們心裡邊可就定得多瞭。”

  原來這白須老頭正是都中兩大幫會之一奉天幫的玄武堂堂主“鐵腕”魏宣,乃都中的一大地頭蛇,擅長一門武林罕見的“金剛臂”功夫,能破木開石,很是厲害。

  他一招手,對兩個女孩道:“走吧,帶我去會會那黎文彥,瞧他如何個霸道法。”行過羅羅身邊,突沉手在她粉股上悄捏瞭一把,笑道:“小羅羅,此事完瞭,你可怎麼謝我呢?”

  羅羅驚呼一聲,柳軀嬌震,旋即甜甜笑道:“倘若魏爺幫我們擺平瞭今次之事,我們留仙樓的姐妹哪個會不感激您喲,對瞭,前陣子燕姐姐在紫檀堡買瞭個園子,依山傍水的景致極好,改天還請魏爺賞臉光臨,多住幾日。”

  魏宣聽得高興,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近來在城裡正悶得慌哩,到時一定去!一定去!”

  寶玉雖看不見這老頭子的小動作,卻亦能從羅羅的反應猜出他幹瞭什麼,且聽其言輕浮,心中大生反感,渾忘瞭自個平日也好此道,憤憤不平地悄罵道:“都七老八十瞭,怕是子孫滿堂的,怎還吃人傢小姑娘的豆腐,真是為老不尊好不要臉!唉,羅羅姐有事求他,便得受此委屈瞭。”

  又記得弄雲好象是錦香院的,心忖:“羅羅姐不是跟她一處的麼,怎麼說是留仙樓的瞭?”

  甜兒又道:“魏爺您還是小心點好,點花樓請來的那個幫手怕是非同小可哩,連宋公子都似有些怕他。”

  魏宣不悅道:“哪個宋公子?”

  羅羅道:“就是宋俊亭,道上的人說他是煙臺什麼武林世傢的人。”

  魏宣微微動容:“哦,‘龍影劍’宋俊亭,煙臺宋傢的支系子弟,識得點‘海市蜃樓劍’的皮毛,燕娘把他都請來瞭?那便更不用擔心哩,點花樓今次是吃定虧的啦!”

  甜兒囁嚅道:“可……可是宋公子好象有點害怕對方請來的那個人啊……”

  魏宣滿面不以為然:“那個人又是誰?叫什麼?”

  甜兒道:“好象叫俞什麼…俞……哦,對瞭他的外號喚做‘黑風郎君’。”

  魏宣身軀一震,面色微變,駐足道:“‘黑風郎君’俞逸?”

  甜兒道:“是是,就是喚做俞逸。”

  魏宣怔在原地,再不邁前半步。

  羅羅見狀,心裡隱隱覺得不妙,問道:“怎麼啦?魏爺您認得他麼?”

  突然廂房那邊傳來一陣“砰砰碰碰”的大響,似乎盤碗碎裂之聲,二樓眾客正循聲張望,又聽一聲巨響,隔在大堂與廂房之間的屏風驟然整面倒下,驚得旁邊的客人四下奔逃,有兩、三個走避不及的便給壓在下邊,一時慘號之聲不絕於耳。

  隻見一人搖搖晃晃地從屏風面上踏過,頂上束冠已散,頭發散瞭半邊,手裡握著把長劍,漫無目的地亂刺亂砍,情狀有如醉酒。

  寶玉凝目一瞧,原來正是那被魏宣稱之為“龍影劍”的宋俊亭,此刻鼻口皆血,右頰烏青,腫得一邊眼睛無法睜開,先前面上的倨傲神情已是毫無蹤影。

  一個灰衫男子隨後現出,濃眉長目,皮膚微黑,表情極其冷酷,身形稍動,便輕輕松松地避過瞭毫無準頭的砍刺,突然飛出一腳,迅如奔雷飛電,把已是搖搖欲墜的宋俊亭踢瞭個嚇人的跟鬥。

  隻聽一片女人的驚呼聲響起,卻是同行的那幫麗人跟瞭出來,個個面無血色戰戰兢兢。

  再有一個身材短小容貌猥瑣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行出,後邊跟著七、八個勁裝漢子,手裡皆提著兵刃。他不屑地望著散架般的宋俊亭,嘲笑道:“龍影劍啊龍影劍,你不是條龍麼?適才還活靈活現的不拿眼瞧人,怎如今卻變做條蟲兒啦!”

  寶玉聽其聲音,就是先前那個被稱做黎爺的人,心知此人必是羅羅所說的黎文彥瞭。

  宋俊亭周身劇痛,眼睛又給血污瞭,卻頗強悍,趴在地上猶四處摸尋脫手的長劍。

  黎文彥收瞭笑,寒聲道:“就憑你也配來幫人出頭?倘在煙臺,別人還瞧瞧你傢的臉面,可這都中,豈是你來撒野的地方!”

  他身後的隨從中有好事者把長劍踢到宋俊亭的手邊,笑罵道:“傻鳥,劍在這吶,再起來玩啊!”

  宋俊亭摸著劍,扶著桌腿掙紮地爬瞭起來,似乎為瞭瞧清對手,用力甩瞭甩頭,弄得血珠子四下飛濺。

  這時順豐樓的老板已聞訊奔上樓來,但見桌翻椅倒盤碎碗裂,四下零亂狼籍,隻急得連連跺足,卻認得場中有點花樓的人,哪敢叫人去報官。

  突聽一個女子顫呼道:“宋公子,不要再打瞭,今兒的事不用你幫瞭。”

  寶玉望去,正是那個喚做燕娘的美人,絕麗的面容上滿是驚慌之色。

  黎文彥陰惻惻笑道:“心疼情哥哥麼?嘿嘿,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眼下你還是多為自個的後路想想吧!”

  宋俊亭努力舉劍,搖搖晃晃地指著灰衫男子,喘息道:“黑風郎君,我……我們再……再打過!”

  那灰衫男子果然是“黑風郎君”俞逸,但見他搖瞭下頭,淡淡道:“走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宋俊亭悶哼一聲,倏地挺劍刺出,他已緩瞭片刻,身上凝聚瞭些殘力,這招頗具威力,帶出數道哧哧聲響。

  俞逸嘆瞭一下。

  眾人尚未瞧清,便聞一聲沉悶的爆響,有如重錘砸在皮革之上。宋俊亭“哇”地噴出大口鮮血,在半空灑出一抹驚心動魄的殷赤,整個人飛出老遠,撞爛瞭數根欄桿跌下樓去,嚇得街上驚呼迭起。

  俞逸皺眉望著濺灑在衣服上的鮮血,兩條腿依舊是先前一模一樣的姿勢,仿佛從未動過毫厘。

  燕娘哭腔對身邊的幾個女孩呼道:“你們快去瞧瞧宋公子啊!”

  卻聽黎文彥乍喝:“今兒的事還沒完哩,誰也別想走!”他身後的手下齊身搶出,身手竟然個個不差,分持兵刃攔住眾女的去路,有人嘻皮笑臉道:“妹子好心急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來撲哥哥麼?”

  羅羅急忙扯扯“鐵腕”魏宣的袖子,低聲道:“魏爺,您瞧點花樓的人多可惡啊!”

  甜兒也央道:“您老快幫幫忙呀。”

  燕娘此刻也瞧見瞭這邊,登如溺水之人抓著瞭根救命稻草,驚喜喚道:“魏爺您可來瞭!”

  黎文彥及一眾手下皆陰著臉轉望過來,俞逸亦目如冷電。

  誰知魏宣竟然幹笑一聲,大聲道:“哎呀!差點就忘瞭,今晚可是請瞭個大夫來為我娘看病的,該死該死!你們怎都不提醒老夫的?快回去快回去!”說著朝眾隨從一揮巨臂,轉身便下樓去瞭,真個逝如疾風,羅羅同甜兒想拉都沒能拉住。

  眾隨從登時愣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尷尬地垂下瞭手中的兵器,亦都匆匆跟著下樓去,眨眼間便走得一幹二凈。

  樓上的麗人們面面相覷,個個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寶玉更是目瞪口呆,差點以為適才那大吐豪言壯語的乃是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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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續請看(第九十六回) 仗義出手

  片段:

  燕娘迷迷地呆瞭片刻,突爾一咬銀牙,望黎文彥道:“黎爺適才的話當真算數?”

  黎文彥打瞭個哈哈,仰鼻朝天道:“黎爺我說的話,豈有不算數的!”

  燕娘站立起身,朝四方各施一福,道:“請在此的各位為奴傢作個證!”說完就從桌上拎起一壇“玉井坊”喝瞭起來,灌沒幾口,便給嗆瞭喉嚨,隻咳得目濕面赤花枝亂顛。

  ***    ***    ***    ***

  知過瞭數十座宮館,竟愈跟愈覺吃力,他已將輕功施展至極限,卻隻是勉強跟上,加之身上有傷未愈,氣息漸漸粗重瞭起來,心裡暗暗駭訝:“此人的輕功竟似遠於我上,難不成是滅嗔聖僧或太玄真人來瞭?”凝目望去,但見那人身材纖瘦窈窕,赫然似個女子,不禁愈感驚奇。

  那人突爾落到地上,佇足立定,朗聲道:“銀面具麼?我要與哥哥說話,你給我離遠點!”其言嬌脆動聽,果是女子的聲音,淡然中竟散發出一種非凡的懾人威勢。

  世榮大驚,他對自己的輕功從來自信,自認能列當世十名之內,且距那人達十餘丈之遙,萬料不到會給發覺,更想不破誰才有這樣的口吻,竟敢對銀面具呼呼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