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破天在妮蒂亞的實驗室內走著,四周是無數巨大的培植槽,每一個槽內也沉睡著不同的生物,有的甚至是龍破天從未聽聞過的品種,使龍破天隱約猜到這裡從事的是怎麼樣的研究。
他並不擔心幽倩的安危,因為鳳天舞的獸魔仍然跟在她的背後,知道她的狀況仍然安全,而且鳳天舞和幽倩已經在潛往她所在的房間,所以他才可以這麼悠閑地參觀妮蒂亞的實驗室。
每個培植槽旁邊的螢幕上也顯示著無數的資料,但最能吸引龍破天註意力的,就是魔素濃度這一項。
魔素在大破滅前已近乎完全消失,是在大破滅後才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即使是現在,世上的魔素濃度仍未回到二千年前魔素開始消失前的數值,但螢幕上顯示出來的正是二千年前的數字,即是說這些培植槽內正模擬著那遠古的環保狀態。
那麼這些從未過見的品種,該就是各種魔獸在魔素充足時的本來面貌瞭,相比起來,現在世上所見的魔獸,就隻是營養不足而發育不良的結果。
通往大堂的門自動打開,妮蒂亞眼前廣大的空間已是空無一人,剛才還在監視器視線范圍內的龍破天已經是不知所蹤,而在下一個瞬間,她覺察到龍破天的位置時,原罪已經從她後方架在她頸上。
除火屬性的兵器外,刀刃總是冰寒的,但妮蒂亞給原罪架在頸上,感到的卻不是寒氣,而是無比的沉重,但那不是來自劍身的重量,而是劍刃本身充斥著無數的負極情緒。
在這壓力之下,妮蒂亞雙手仍然插在白袍內,冷靜如常的道:“歡迎光臨我的研究所,龍破天。”
龍破天笑道:“這麼有信心我不會殺你?”
他是由正門闖進來的,即使沒有那些遍佈在每一個角落的監視器,正常人也會覺察到他的入侵,而妮蒂亞還這樣毫無防范地走出來,不是有信心能和他正面戰鬥,就是有信心他不會與自己為敵,而現在看來,她該不會是前者瞭。
妮蒂亞道:“因為我並不是你的敵人,更不想予你殺我的理由。”
龍破天道:“既不是敵人,那是甚麼?”
妮蒂亞道:“過去再沒有意義,現在是純粹的混沌,至於未來是甚麼似乎是由你決定的吧。”
沒有掩飾的諷刺,教人不知該說她已置生死於道外還是不知死活,但在諷刺之中也已清楚表達出她的立場,這使龍破天沒有反感,隻是感到她的諷刺在表明她不會因受制而說出違心之言的方式。
“你已經看過我的研究瞭吧,怎麼樣?要審判我的罪嗎?就如同你對西古遜的研究一樣。”
龍破天為瞭愕然,不是為瞭妮蒂亞充滿挑釁意義的語氣,而是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愕然,這裡研究的課題和西古遜的沒有太大的分別,手段也不見得高尚多少,但為甚麼剛才自己看見那些在培植槽的合成生物時,卻沒有當日在西古遜的大屋時那種憤怒?
是氣氛問題?還是因為這些魔獸全都沉睡不醒,不像西古遜大屋中那樣哀號不絕?是因為這裡的實驗對象全是魔獸,而非人類?還是眼前的美女,不似西古遜那麼惹人討厭?不,這些理由加起來也不足以解釋那差別。
真正的理由隻是因為聽過瞭靜美的描述,不知不覺間代入瞭她的立場,加上在夢之回廊憶起瞭埋藏已久的回憶,導至情緒不穩,想要找尋宣泄而已,也就是說,他對西古遜的憤怒並不是出於任何的道理,隻能說是西古遜倒楣,在不適合的時間遇上他吧瞭。
龍破天嘆瞭口氣,把原罪收回鞘內,道:“我不想當裁決者,隻是個復仇鬼,但可惜的是這裡的魔獸並不能讓我感染到牠們的憤怒。”
妮蒂亞隨即轉過身來,滿有興趣的打量著龍破天,她的眼神清澈冷靜,既沒有不滿也沒有餘悸,她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不是冷漠至沒有感覺,隻是對這個結果早瞭然於胸。
幽倩長長到呼瞭口氣,停止瞭閱讀妮蒂亞開放給她的資料,對妮蒂亞的要求,以至是否相信她的說話,幽倩還是沒有結論,但她還是決定把這些煩惱先放到一旁,因為對她而言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幽倩走出瞭房間,往科爾所在的方向走去,既然已經知道他也在這個研究所內,要把他找出來不是甚麼難事,說到底這裡隻是一間研究所,並不是甚麼機密要塞,保安防禦之類的系統水平本就低得可以。
輕易地來到門前,按在門上的右手卻推不下去,這裡沒有任何機關,她也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隻是她就下不瞭決心推門而進。
尋找精靈族的同伴,是她長久藏在心內的願望之一,但是當科爾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反而有點害怕,既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科爾,更不知道科爾會怎樣看待她這個“同類”在這患得患失之中,潛入來的鳳天舞已經找到瞭她,看著有如石化瞭般的幽倩,鳳天舞微微地嘆瞭口氣,右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膀上,使她以為鳳天舞想要鼓勵她的時候,她才發現鳳天舞面上的似是個等待看戲般的笑容。
接著景象一轉,幽倩給轉移到房間之內,而在她再次掌握到自己的位置之前,一柄小刀已經架在她的頸上。
科爾警戒的聲音道:“誰!”
幽倩就像是石像一樣的沒有反應,似乎是給架在頸上的匕首給嚇著瞭,但事實上她是給科爾的問題弄得啞口無言,簡簡單單的一句“誰”但她就是想不到該如何回答。
她是幽倩,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訊息之中,顯然沒有她想要告訴科爾的那一項,但是對科爾而言,她到底算是甚麼?說到底隻是素未謀面的兩個人。
時間靜靜的流去,但科爾也沒有動作,隻是等待著幽倩的回覆。
“我是幽倩,一個和你擁有相同血統的”生物“”
淡淡的光芒自幽倩的指尖間升起,為這漆黑的房間再來一點光明,本來這種異常的舉動應該會招來科爾的攻擊,但科爾也正因為幽倩的說話而遲疑,而當那微弱的光芒照上幽倩那尖長的耳朵時,那份遲疑迅速的化為震動。
“和我一起走吧,好嗎?”
科爾收回瞭匕首,卻像是聽不到幽倩的說話,走回這房間唯一的床上躺下去,剛才驟見幽倩而來的震撼已經平伏下來,恢復瞭一貫的本色,笑道:“為甚麼?我以前能夠活下來,以後也可以,沒有受你保護的必要。”雖然隻是初次見面,但同樣因精靈族血統而受到的相近遭遇,使科爾立即連幽倩的弦外之意也聽瞭出來,隻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輕易順從。
幽倩再次無言以對,從科爾的反問之中,她可以感覺到科爾並沒有她那種對同族的眷戀,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否則他也不會單憑幽倩的一句話而解除武裝,但至少比她理性得多,並不會單單因為這個理由而想把對方留在身邊。
幽倩默默地站著,既想不到可以說出口的理由,情感上也不容許她就此離開。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科爾忍不住兩人之間那沉默的氣氛,坐起來說道:“好吧,我們就來賭一局,以擲毫的結果來決定,若是字的話我便隨你吩咐,反之的話你請離開,讓我過我的生活。”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幽倩的櫻唇終於吐出瞭一個字:“好。”
硬幣被拋起,然後落下。
當幽倩離開後,科爾松瞭口氣般的倒回床上,面上浮現出和他孩子氣的外表絕不相乎的滄桑笑容,再次擲起瞭他手中的硬幣,隻是無論他擲瞭多少次,結果也沒有改變。
當幽倩回到本來的房間時,妮蒂亞已經坐在那裡,靜待她的答覆。
“對不起,我還未可以回答你。”
幽倩是對神產生懷疑,但並不代表那是她想要相信的事實,她的旅程,或者說她尋找神之子的原因,並不是要證實這些懷疑,相反地,她是想要消除這些懷疑,所以她還未想要站到妮蒂亞這邊去。
妮蒂亞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即使不是精靈族這種天生的保守派,要一個人就這麼因為三言兩語推翻本來的信仰,根本是天方夜譚,種子既然已經種下去瞭,就讓時間來決定她相信那一方吧。
幽倩旁邊的桌面打瞭開來,內裡是個精致的額飾,由無數晶石組成的復雜符文使幽倩感到這絕不是個單純的裝飾品,但她卻感受不到內裡有半點魔力,教她無法猜測這個額飾的作用。
“這個你拿去吧,當你有瞭決定就把它戴上去,那你就能連結上我的一切。”
幽倩點頭把它收瞭起來,問道:“對瞭,你會和我們一道走嗎?”
既然妮蒂亞身為最後一位四聖天,幽倩會這麼想也頗為合理,畢竟四聖天本就是龍族的部下,即使赤燕曾三番四次強調,那雖然是初代四聖天的起源,但對繼承者並沒有約束力,她是以自己的意志前行。
“不,我沒有對龍破天表露我的身份。我的研究還沒有結束,而且本來術聖天就不是戰鬥向的嘛。”
非戰鬥向並不代表沒有戰鬥力,至少幽倩不認為眼前的女子沒有戰鬥的力量,而且就歷史而言,術聖天一旦發起飆來,做成的破壞力絕不比其餘三位為低,論收拾的難度更是更高,因為那全是旁人聞所未聞的危險術式。
“你就用自己的雙眼去找出該相信的事物吧。雖然這樣說對他好像不太公平,既然龍破天流著龍族的血脈,戰鬥自然會找上他,你就繼續跟在他身旁,當他是把真相誘出來的餌吧。”
幽倩淡淡的答道:“擁有力量者自然擁有責任,若你所說的就是真相,那麼他自當有責任站在戰鬥的前線吧,就如同遠古時的降臨戰爭一樣。”
妮蒂亞沒有回答,隻是泛起一個古怪的笑容,現在的幽倩無法知道那代表的是甚麼,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明白到那是一個多麼可笑的誤會,但現在,浮現在她腦海中的就隻有一句不知從那裡聽來的古諺:“勇者屠龍,龍以身死而成就勇者之誕生。”
臨海的城鎮,海羅城。
即使這裡是裡昂和奧列的交接的地帶,但和戰火不斷的東部相比起來,這裡可是平靜得近乎不合理,城內的狀況就似是普通的海港都市一樣,就連巡邏的軍隊也甚少看到,若是隻看這表像的話,或許會以為現在是和平時代。
另一個不合理就是科爾,路上科爾就似是個普通的孩子一般,和幽倩有說有笑的,配合他那小孩的外表,在外人的眼中可能是再正常不過瞭,但落在他們這些知道科爾真面目的人眼裡,卻沒有更不真實的事瞭。
雖然這也不是甚麼壞事,至少幽倩也沒瞭那種患得患失的神經質,亦沒有瞭如幽靈般的冰冷感覺,彷佛是給科爾感染瞭一般,變得有如普通少女一樣,教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回復正常瞭,還是變得更加失常。
至於姬靈,則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大部份時間連姬夢玲的人格也看不出來,但“靈魂集合體”這種存在,連妮蒂亞以至鳳天舞的歷代大魔導士記憶也從未聽聞,也隻得由她造化,幫不瞭忙。
沒甚麼特別的事發生,既沒進展也沒麻煩,要說麻煩的話,倒是他們到現在才想到,需要去找艘船來,以他們的能力直接用魔法飛去不是不可能,隻是未免太累人瞭,但是要找船的話,那種以死域見稱的地方,想來也沒有人會輕易答應。
赤燕鼓氣道:“大不瞭便劫船好瞭,傲萬軍也不會為這種小事和我們算帳吧。”
龍破天道:“我和鳳天舞去找船好瞭,科爾,你就帶赤燕和幽倩去收集一下情報吧,我有點在意傲萬軍的行動。”
赤燕不滿的道:“為甚麼我要聽他的瞭?”
“他怎樣算也是這行的專業,有著自己的情報網,總好過你自己去亂打亂撞吧。”
看他現在一副普通小孩的模樣,真的會教人忘記瞭他專業盜賊的身份,而且還是個以一人之力,做成整個組織的假象,使所有人花瞭近十年的時間也摸不清他的真正身份,足以被稱為傳說的盜賊。
“專業甚麼的,會給我這個外行人偷到東西的,專業極也有個限度。”
聽到赤燕的反駁,科爾由微笑變成大笑,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麼?”神之淚“是我故意塞進你手裡的,我的任務就是把那水晶送給你們,好讓聖殿的人找上你們。”
“甚麼?”
科爾繼續笑道:“可以說的就是這麼多瞭,說出委托的內容已經是違反規矩的瞭,你可不會以為我會連委托人是誰也告訴你吧?”
看赤燕那不服氣的眼神,龍破天就知道她們還有一陣子的吵,首先離開瞭那裡,若由他去評價的話,這才是最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