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時雨沒有把林若若放下來的打算,她看他那副跟野獸護食的樣子,也就隨瞭他去,反正又不是在正殿,寢宮而已。
於是關易揚進來便看到林若若慵懶地倚在付時雨懷裡,兩人皆是眉目極為艷麗之人,氣質卻迵異,一清幽淡然,一艷麗到濃醴嬌媚,讓人不敢逼視。
她笑容明麗,“上次孤問關將軍要什麼賞賜,關將軍不言,這次孤再問愛卿,愛卿可以說瞭吧。”
他沉默,深深盯著林若若。
她挑眉,“怎麼?關將軍沒想好?還又是想為哪位同袍請賞?”
他長長嘆出一口氣,還是沒有說話,而是把手伸到腦後,解開固定面具的帶子,面具脫落,是一張不滿猙獰燒傷疤痕的臉,醜陋駭人,林若若驀地從付時雨身上站起來。
是她的錯覺嗎?
她竟然在那面目全非的眉眼看出一絲風雅韻致。
那絲風雅韻致又如此熟悉。
耳邊回響起兒時坊間一首小歌,“易傢郎,著戎裝,棗紅馬,平匪莊。”
“易傢郎,著華裳,過柳街,多少姑娘夜不寢,愁斷腸。”
這首小歌是調侃易傢的公子易於天,穿上戎裝驍勇善戰,平定匪亂,穿上華麗衣袍則俊逸非凡,把姑娘迷得晚上都睡不著。
“小舅舅。”
“若若。”久違的聲音。
她輕合上眼,一滴淚珠撇下。
“所以,小舅舅你沒死。”
他扯開嘴角,伸手撫摸著她的頭,“若若,小舅舅沒死。”
“為什麼?為什麼不回來?”她面帶委屈,揪著易於天的衣袖。
“我蟄伏近六年,等的就是今天啊若若。”
“是父皇的安排?”
“先皇疼你入骨,怎麼留下你一個人呢?他早就為你鋪好瞭路。”
林若若眼淚落得更歡,猛地撲進易於天懷裡,“小舅舅。”
他手輕拍著她的背脊,眼神卻是望向付時雨,一個眼神的交匯,各自都點瞭點頭。
付時雨與易於天出瞭宸宮,一同行在禦花園。
七月天氣,蓮葉田田,荷香裊裊。
易於天往漢白玉欄桿上一靠,“攝政王身子看起來已大好。”
“是,多謝小舅舅關心。”他淡然道。
對他的隨便攀親不可置否,“前幾年都病得快要死掉的人身子現在卻與普通人無異,攝政王沒覺得哪裡奇怪嗎?”
付時雨道,“知道奇怪,但什麼都查不出來,也別無他法。我自小便告知身體不好是因先天不足,實則不然,柳大夫說我是身中奇毒。”
易於天看著他笑,佈滿疤痕的臉格外恐怖,“你以為,先帝就那麼信任你?你就那麼值得信任?”
他面不改色,“我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
“現在的付時雨我不懷疑,但在你沒愛上若若之前呢?”
付時雨沉默瞭。
“所以說到底,你沒有對先帝,對若若有過什麼忠心,你不過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罷瞭。如果若若沒接受你,你還會如此忠心?”
他一字一頓,“你的毒,是先帝下的,惟有若若能解。”
“因為你的忠心,我不信,先帝也沒信。”
付時雨聞言,忽地艷麗一笑。
是的,他自己都不信,不信自己能接受他孑然一人,而他心愛的姑娘卻和別的男人白頭偕老,那絕不可能。所以其實那個夢還有後半段,他得知她若若對他隻有利用,沒有情意。他委曲求全,願意和高澤芝同為皇夫,可她不願接受,還說什麼一生一代一雙人,隻想和高澤芝廝守。
他不甘心,更想得到她。
所以他主動找上鎮國公,江山他不稀罕,他要林若若,當然,他還要高澤芝死。
事情如他所想象的那麼發展,高澤芝死瞭。
根基不穩的林若若也被逼退位,成瞭他的所有物。
他如此清晰地記得他的後半生,記得那種心底荒蕪的感覺,他獨占擁有瞭心愛的姑娘,卻從來沒有真正滿足過。
還好,那隻是個夢。
“這麼說,我要感謝先帝救瞭我,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先帝竟將天傢秘藥用來救我的性命,至於帶瞭點小小的副作用,我甘之如飴。”
易於天倒是一愣,“你說得對,是先救瞭你的命,才下的毒,攝政王是個明白人。”
“所以,我隻有感激的心思,沒有旁的想法。”隻不過以後要苦瞭他的若若瞭,畢竟是她父皇下的毒,她得好好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