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兒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的時光。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隻知道自己躺在一個鋪著炕席的火炕上,身下熱乎乎的。這是一個農傢簡陋的屋子,四壁和棚頂都裱糊著報紙,屋裡像樣的傢具就是炕上靠西墻放著的一個黑漆鑲有印花玻璃的舊被廚,地上還有一張舊八仙桌,桌邊放著兩把椅子。
八仙桌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這個女人高顴骨,一雙很深的眼睛透著狡詐的光。女人旁邊還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體格健壯的男人,一臉絡腮胡子,相貌很兇惡。男人和女人都眼睛直盯盯地看著醒過來的金鳳兒。
金鳳兒眨著眼睛,懵懂地回憶著自己沒昏迷前的事情。王鐵頭的手下給他灌下苦澀的藥面子,不久就不省人事瞭,她昏迷之前還盯著胭脂嫂那鮮紅的嘴唇。眼下面前這個女人已經不是胭脂嫂瞭。自己又被賣到瞭哪裡呢?
原來,金鳳兒和另外兩個女人被迷倒後,胭脂嫂急讓王鐵頭的手下把買到手的三個女人都扛上瞭一輛舊吉普車裡,足足行駛瞭半夜才到達瞭胭脂嫂的傢。那是一個大山深處的一個鄉村集鎮,連接著周圍百裡的一些山村,這個集鎮就是一切汽車的終點站,再往下通向各個村屯的路已經走不瞭汽車瞭,清一色的牲口活兒。兩三個最末端的鄉村人販子已經等在她傢裡,胭脂嫂就把這三個買來的女人,加價又賣給瞭這些村屯的“紅煤”金鳳兒被一個叫何嫂的“紅煤”買走瞭。何嫂和她的男人把金鳳兒橫到馬背上,沿著崎嶇的山路步行走瞭兩個多小時,才到達瞭一個小山村,這裡就是何嫂的傢。
何嫂見金鳳兒醒過來,便問:“你想不想吃東西,俺給你端來點兒。”
這是純正的西北口音,除瞭一些方言不一樣外,基本和東北的語言差不多,金鳳兒當然可以聽得懂。
金鳳兒忽地坐起身,看著何嫂驚悸地問:“這是哪裡?你們都是什麼人?我為什麼到瞭這裡?”
何嫂冷漠地笑瞭笑:“你的問題還不少呢。那俺告訴你,這裡是什麼地方已經不重要瞭,當然是你不熟悉的地方瞭,離你的傢鄉已經千萬裡瞭,這是一個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的山村。俺們是什麼人嗎?當然是你的媒人瞭。至於說你為啥到瞭這裡,你應該知道的啊,把你買來就是讓你做別人傢的媳婦瞭。一會兒啊,我就給你介紹一個好人傢,讓你們相看相看,人傢如果沒意見,你就是這傢的媳婦瞭!”
金鳳兒知道自己是被賣到山裡來瞭,無邊的絕望襲來,她本能地叫道:“你們放我回去,我不要做誰的媳婦,我要回傢!”
何嫂哈哈哈大笑道:“你可真天真啊。凡是來到這裡的女人,還沒一個能出去呢。你就死瞭那份心思吧,就算我們發善心放你走,你也走不出去的,最後的結果就是在深山裡喂瞭野狼。不信你就試試?”
金鳳兒絕望地垂下頭去,她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也隻有等待機會看有沒有辦法和傢裡聯系上瞭。一切憑天由命吧,隻要活著就會有機會的。她不再言語。
何嫂對身邊的男人說:“你騎馬去一趟西下村,通知一聲朱寡婦,讓她把她的三個兒子都領來,相看一下。他們不是急著讓我給買個年輕貌美的媳婦嗎,讓他們快點來!”
那個男人答應著就出去瞭。
金鳳兒感到吃驚:為什麼三個兒子都要來?相親應該是一個男人啊?她想瞭一會,隻能這樣解釋:準是讓自己從三個男人中挑選一個吧?但她還是忐忑地問何嫂:“你說讓那傢的三個兒子都來……是啥意思?”
何嫂上下打量著她,好一會兒,說:“這個你都不明白?就是你要嫁給三個男人做媳婦,在我們這裡是常有的事情!”
金鳳兒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驚恐地叫道:“這不是畜生嗎?怎麼會三個男人娶一個媳婦?我死也不會同意的,你們休想!”
何嫂嘴裡發出哧的一聲輕笑:“這事就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問題瞭,你會同意離開傢鄉來到這個地方嗎?你不也來瞭?既然到瞭這裡,你就沒有自主權瞭。如果人傢相中瞭你,人傢一手交瞭錢,我就會一手交人的,你願意不願意都是人傢的媳婦瞭,這就是你的命!”
何嫂接著又半勸半解釋地說,“其實這樣也沒啥不好的,一個女人有三個男人疼你,也算是一種福分瞭。俺們這裡是兔子不拉屎的窮鄉僻壤,一傢有三個兒子,是沒能力都娶到媳婦的,為瞭都不打光棍兒,為瞭延續香火,隻有兩三個兒子共同娶一個媳婦瞭,生瞭孩子,不管是哪一個的,也都是本傢的後代,這個辦法也不錯……”
何嫂把這件畜生堆裡才會有的事情說得那樣輕松自然,讓金鳳兒脊梁溝都冒涼氣,又想到這件事與自己有關,羞愧恐怖得直想哭。但她馬上又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樣畜生的事情自己已經沒少經歷瞭,在傢的時候,魏傢六虎就不止一次地輪~奸過自己,在被拐賣的一路上,這樣的獸~性一直經歷著。自己要咬牙忍下來,就算是自己抗逆掙紮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在順其自然中尋找逃跑的機會,哪怕是逃出去餓死在大山中,哪怕是被真正的野獸給吃瞭,也認可瞭,或許隻有順從才會讓買自己的人傢放松警惕。
想到這裡,她裝作已經想通瞭的樣子,說:“你說的也對,女孩子傢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嫁到哪裡都一樣,一個女人三個丈夫也不錯,起碼有三個男人照顧自己呢!”
何嫂臉色變得緩和下來,說:“你這樣想就對瞭,人得認命,你順從瞭命運就會活得很開心的。有些女孩子,剛被賣到這裡,哭著鬧著,不吃不喝,尋死上吊的,但最終還是要在這裡過日子。有的女孩子也想逃跑,但根本逃不出去,被抓回來打得半死,還得乖乖地順從瞭!”
金鳳兒看著何嫂,試探地問:“如果我是心甘情願地嫁給瞭這傢,做瞭媳婦,安心地過日子,那樣我可以和傢裡聯系嗎?就當是做成瞭親傢那樣正常來往,可以嗎?”
何嫂眼珠轉動瞭一會兒,說:“這就要看你婆傢同不同意瞭,這個與我無關,我隻是把你們的媒做成瞭,剩下的事情要看你們相處怎樣瞭。”
何嫂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別做夢瞭,隻要進瞭這山村,就一輩子別想出去瞭,也別想和外面取得聯系。
大約過瞭一個小時的光景,何嫂的男人回來瞭,後面還跟著三個男人兩個女人。屋子裡頓時熱鬧起來,何嫂急忙起身讓座。
為首的那個女人就是西下村的朱寡~婦。她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面相有幾分姿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體態也很有韻致,她坐在炕沿上不錯眼珠地打量著炕上抱膝而坐的金鳳兒,面露驚喜之色。
另外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是她的女兒。這是一個眉眼和她相像的年輕媳婦,生得乖巧俊秀,穿的很體面講究,應該是嫁的不是窮人傢。
另外的三個男人就是來相親的朱寡婦的三個兒子。老大二十七歲,叫大笨,身材魁梧但一臉傻氣,眼睛有些發直,一看就知道是個四肢發達,大腦遲鈍的有點缺心眼兒的人;老二叫二瘸子,個頭不高,紫黑臉膛,一雙眼睛卻咕嚕亂轉,透著一股狡詐的體性,但他有一隻腿先天小兒麻痹,走路一瘸一點的,顯然是個智力很發達身體有殘疾的男人,今年二十五歲;為什麼朱寡~婦有這樣兩個殘疾的兒子呢?就是因為她和她死去的男人是近親結婚,造就瞭下一代的不健全;朱寡婦和她男人是姑表兄妹,就因為祖祖輩輩的換親才顧不得近親結婚的弊病。朱傢唯有老三是個正常小夥子,相貌英俊,神態還有點靦腆,小名叫三尖子,從名字上就知道,他是個很機靈的人,三尖子今年二十三歲。三尖子身下還有一個姑娘,就是剛才一起來的那個女子,叫小英。小英已經出閣,嫁給瞭本村村長郝富貴的老兒子郝三山。就因為小英嫁給瞭本村最好的人傢,聘瞭一筆彩禮,才用這筆彩禮錢為三個哥哥買個媳婦,很久就在何嫂那裡掛瞭號,可三裡五村的托何嫂買媳婦的人傢太多瞭,都要排號兒,等瞭好幾個月後,這不總算輪到朱傢買媳婦瞭。
三個饑渴的光棍漢都齊刷刷地眼睛盯著炕上的金鳳兒,幾乎都流出口水來,在這樣的封閉的山裡,還很少見過這樣水靈如花的閨女呢,就算屯子裡偶爾發落出來一個,也不等十七八歲就早已經被嫁出去瞭,屯子裡的光棍漢都數不過來。見到這樣一個天仙般的女子,哪個光棍漢會不眼睛發直,但朱傢大笨的眼睛本來就發直,就不說瞭,單說那兩個智力正常的男人,早已經神不守舍瞭。
說是相親,其實是一方面的購買,隻要男方相中瞭,願意出何嫂要的價錢,這門婚事就算成瞭。所以關鍵要看買方的態度。
何嫂急忙把金鳳兒拉到地上,像賣牲口一般讓她站在那裡,隨便買主仔仔細細地觀看。朱寡~婦和女兒小英早已經相中瞭,但朱寡~婦還是走形式般地對站在地上眼睛發直的三個兒子,問:“你們好好看看,這個姑娘咋樣?要是相中瞭,咱就和你嫂子談談價錢!”
大笨首先憨聲憨氣地說:“我願意……比年畫上的仙女還美呢!嘻嘻嘻!”
二瘸子轉動著機靈的眼珠,別有用心地來到金鳳兒跟前,用手貪婪地在金鳳兒身上隨處摸個遍,又開口問瞭一些話,金鳳兒都答瞭,見沒啥缺陷,就說:“我也沒意見,就買她做俺們的媳婦瞭。”
最後靦腆的三尖子也滿意地點瞭點頭。
見兒子們都沒意見,朱寡~婦便開始和何嫂討價還價瞭,最後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