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驢邁著沉重的步子進瞭熟悉而又陌生的傢門。棚頂的長管白熾燈把不大的房間照得雪亮通明，炕沿邊放著一張圓形地桌，桌上擺滿瞭葷素搭配的菜肴，其中有王二驢喜歡吃的兩樣菜：紅燒排骨和肉炒黃花菜。白薇做菜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這一點王二驢心知肚明。桌邊擺放著兩隻玻璃口杯，口杯邊放著一瓶“大高粱”白酒和一瓶紅葡萄酒。

　　屋內彌漫著溫暖的氣息。白薇上身穿著一件緊身綠毛衣，腿上是箍得緊緊梆梆的黑色體型褲，性感的體態凸顯得淋漓盡致。她坐在炕沿邊靜靜地等待著。她似乎已經等瞭很久，桌上的菜都有些涼瞭，但憑她對王二驢的瞭解，今晚他一定會回到這個傢裡的。在白薇坐著的炕沿邊，擺放著一把椅子，看來是為王二驢準備的。

　　王二驢已經站在裡屋的門口，目光深邃地望著這曾經熟悉的景象，但此刻他卻感覺千般陌生。

　　白薇黑葡萄般水潤的眼睛和他對視著。白薇最先打破難耐的沉默，說：“幹嘛愣著，我已經等你半天瞭，今天就當你是尊貴的客人，快來入座吧！”

　　王二驢把西服上衣脫掉，像以往那樣掛到墻角的衣服架上，然後緩慢地來到桌邊，坐到離白薇很近的那把椅子上，這是往昔無數次有過的情形，他恍如在一場夢中。

　　白薇為王二驢擺瞭碗筷，然後打開那瓶“大高粱”白酒，為他滿滿地斟瞭一杯，又開瞭那瓶葡萄酒，將自己的杯子也斟滿瞭。她顫抖著手端起杯，說：“為瞭今晚……我們幹一杯！”

　　王二驢手指攏著酒杯卻沒有端起，壓抑著內心的翻騰，問：“為瞭今晚的什麼？”

　　白薇的酒杯舉著，杯裡的紅色液在蕩漾著，她語調幽婉地說：“這酒的名堂當然是你來說破瞭！今晚這頓飯算不算是最後的晚餐呢？”

　　王二驢冷漠地笑瞭笑：“當然算是最後的晚餐哩。但這頓最後的晚餐過後，俺們卻不是去負重或者是受罪的，而是彼此真正解脫瞭，各奔美好的前程，應該是幸福的開始！”

　　這個時候的王二驢，似乎已經擺脫瞭昨晚仇恨的情緒，被一股男子漢的錚錚骨氣支撐著。而且還有另一種聲音：你會幸福嗎？你將會和一個太監在一起！

　　白薇眼神裡蒙著陰暗的霧氣，說：“看來，你認為這樣是一種解脫瞭？”

　　“難道你不是這樣認為嗎？離開瞭俺這個又犟又無用男人，你的苦日子就結束瞭，當然是最好的解脫瞭！”

　　王二驢端起酒杯，“為瞭你前方的幸福生活，來吧，俺們碰瞭這杯酒！”

　　白薇卻躲開瞭王二驢前來相碰的酒杯，一揚脖把那杯鮮紅的葡萄酒喝盡瞭。王二驢遲疑瞭片刻，也把那杯足有二兩的白酒一飲而盡。

　　白薇目光淒婉地望著王二驢，低聲說：“二驢，難道我們就真的不可挽回瞭嗎？”

　　“你說呢？”

　　王二驢目光犀利地直射著她，語氣冷峻地反問道。

　　白薇的目光頃刻間低垂下來。“是啊，我有啥資格請求你的原諒呢？”

　　王二驢冷笑著說：“原諒，俺原諒你啥？你又不認為你有啥錯？你昨晚上說過的話，不會這麼快就忘記瞭吧？”

　　白薇馬上回想著昨晚被捉~奸在床的尷尬情景。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解釋啥瞭……你想咋辦吧？”

　　“我們離婚吧！”

　　“離就離唄……我也正想呢！”

　　“看來……你早就想好瞭？”

　　“王二驢，你平心而論，這些年你給過我幸福嗎？你變著樣地瞎折騰，結果一事無成，錢沒掙著，饑荒倒越來越多！你在俄羅斯也幹瞭二年來的，才給傢裡郵回不到三萬元……你還能養活老婆孩子嗎？這樣的日子我也過夠瞭！”

　　“所以，我不想再拖累你瞭，還是去奔你的幸福生活去吧！我這兒水淺，養不活你這條大魚……我們還是好離好散吧！”

　　“幸不幸福是我的事兒，反正刀把在你手裡，離不離是你的一句話，我想不離也不行啊！”

　　“白薇，你有勇氣背叛俺那一刻，就說明你心裡已經沒有俺瞭！俺還是成全你們重溫舊夢吧……”

　　在昨晚那個激情蕩漾的時刻，白薇正沉浸在欲生欲死的仙境感覺裡，猛然間就東窗事發瞭，她那一刻唯有一個念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和王二驢決斷吧！所以她咬著牙說瞭那些似乎是義斷情絕的話。可當真正和王二驢離婚的時候，她才似乎猛然間惶恐起來：仔細盤點自己內心真實的感覺，並沒有要真正離開王二驢的想法。平心而論，王二驢除瞭沒有給她足夠的物質享受以外，其他方面真的是無可挑剔的。結婚一年來，王二驢一直愛她，疼她，順著她，完全做到瞭一個男人對妻子的愛撫和體貼。而且，王二驢那方面活計是沒人可比的。

　　白薇喝瞭一口葡萄酒，壓抑著內心的慌亂，躲閃著王二驢劍一般閃著寒氣的目光，低聲說：“昨晚……已經被你捉~奸在床，那樣的情境下，你讓我說什麼？跪地求饒也是無濟於事的，也隻有嘴硬說那些話瞭！換瞭你，會怎麼辦？”

　　王二驢也喝瞭一口白酒，手裡轉動著剛剛放下的酒杯，嘴角掛著冷笑：“昨晚你和巍老六一夜兩次纏綿時所說的那些話俺都不幸聽見瞭！那那時所說的話應該是你最真實的想法瞭吧？”

　　白薇臉色緋紅地低下頭，腦際裡盤旋著昨晚和巍老六激情時候說的那些話。

　　王二驢目不轉睛地看著低頭陷入尷尬沉思的白薇，語氣酸楚地說：“既然你早已經和我過夠瞭，那我怎麼會強人所難呢！巍老六等著要娶你，你也樂不得要嫁給他，俺主動退出，成全你們，難道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嗎？你何必還這樣虛偽地和俺說這些呢？”

　　白薇顫動著鮮艷的紅嘴唇，但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眼睛死死盯著面前杯裡的鮮紅的葡萄酒，臉色由紅變白，又漲成紅色。

　　死寂的沉默。很久，白薇終於抬起頭來。

　　“二驢子，既然我們已經決定分手瞭，那所有對與錯，愛與恨都已經不重要瞭，過瞭今夜，我們就要各奔東西瞭，今夜這最後的晚餐，我們不應該在怨恨中度過呀，你說不是嗎？”

　　白薇黑葡萄般的眼睛裡充滿瞭期待和祈求。

　　王二驢釋然地笑瞭笑：“那好吧，既然形同陌路瞭，就不應該忌諱什麼瞭。今夜俺們總該推心置腹地揭開所有心中的迷霧瞭！”

　　白薇抬眼看著他。“你有啥話就問吧，我會如實地告訴你！”

　　王二驢從桌上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用打火機點燃，長長地噴出一口煙霧。“說說你和巍老六的事情吧，你們是怎樣到一起的？”

　　白薇迷茫著眼睛。“這話怎麼說呢？說是偶然的一時沖動連我自己也不會相信的……男女之間的事情有誰能說清楚呢？人真是一個可悲的動物，誘惑和沖動交織在一起，有時候就難以自制，其實那道防線是很脆弱的，隻是一念之差，一步之遙，一旦越過去就身不由己瞭！”

　　“你是身不由己地被拖下水的？你是這個意思吧？”王二驢拉長聲音說。

　　“我……沒有那麼清白！如果不是站在水邊誰會有機會把你拖下水呢？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不是我主動去勾引他的，是他軟磨硬泡突破瞭我並不堅固的防線的……因為我處在無邊的寂寞和空虛裡，他輕而易舉地就乘虛而入瞭！當然，我承認我是一個貪圖虛榮的女人！可是，你過錯還小嗎？你自己傢裡有媳婦，竟然去強奸別的女人，就算是你為瞭報復巍老六，做出那樣的事兒，也是對我的背叛，所以，是你先背叛我的！”

　　王二驢眼神裡是無限的糾結和無奈，說道：“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為俺真的強奸瞭倪小慧嗎？”

　　白薇點瞭點頭，說：“我有理由不相信嗎？人證物證都在，如果你沒做，那法院會判你有罪嗎？你總說你是被冤枉的，有什麼證據？”

　　王二驢是個倔強的人，既然她不相信，既然已經決定離婚瞭，他也不想解釋清楚瞭，就說：“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反正也要離婚瞭，俺也不想解釋瞭，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事實真相的……總有一天，俺會讓倪小慧那個小婊子親口告訴你那是怎麼一回事兒的！”

　　“可是，你確實做牢瞭，就是因為強奸罪，難道法院還能冤枉你嗎？”白薇很固執地叫道。

　　王二驢冷冷地說：“俺說過，俺不想解釋瞭，就算是我先背叛你的吧。俺有沒有強奸倪小慧已經不重要瞭，還是說說你和巍老六是怎麼勾~搭上的吧，不會你輕而易舉就被他拿下瞭吧？”

　　白薇搖瞭搖頭，又點瞭點頭，她陷入迷亂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