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馨被張恒遠打瞭一巴掌之後,她感覺自己的左臉迅速腫起一大塊,左耳傳來陣陣嗡鳴,腦瓜暈乎乎的,雙眼直冒金星,跌倒在地後飛揚的砂石焦燙的豬肉和那彈起的火星子像是銳利的針板,狠狠地刺入自己的眼和手臂,讓她痛到滿地打滾,嗓子眼裡難以控制地鉆出一種扭曲變形的鳴叫。
張恒遠站起身,昂頭看著在地面痛苦翻滾的女人,被火光照耀,佈滿汗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黑洞洞的眼就那樣子睜著,泛起冷漠的光,望著元馨的模樣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卻像是在看一個毫無幹系的陌生人。
他的鼻翼隨呼吸不停甕動,手背上的青筋砰砰直跳,眼珠子滾動幾下,飛快地將視線轉向元瑯,見她始終不發一聲地低著頭捧著碗,坐在原地一動未動,看不出喜怒,不禁有些著急。
現在可怎麼辦,如果是普通的小吵小鬧也就算瞭,他可以用轉移話題的方式避過去。
然而元馨這個嘴上無把的蠢貨專挑不該說的東西來說,不僅把他們三個人之間最敏感危險的點統統掏出來講,更是當場化作一條瘋狗,用帶有侮辱挑釁性質的詞語來亂咬自己和元瑯,被她這麼一攪和,他頓時覺得前途未卜,一片灰暗。
他哽瞭哽喉頭,視線匆匆劃過坐離元瑯不遠的獸人首領,吞下一大口唾液,故作鎮定地開口說道:“瑯瑯,不要信元馨這個滿嘴謊言的賤婊的話,如果不是她當時極力阻攔我,我說什麼也不會就這樣讓你離開那裡。自從你那日在洞穴裡被巨蜘逼到走投無路,跳入河裡之後,我沒有一天不活在悔恨之中,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做夢都希望你能夠繼續活著,回到我的身邊來……”
聽見自己的丈夫不停地從口中蹦出令人作嘔的虛偽語句,把自己裝點得猶如一個大徹大悟、知錯想改的浪子,元馨氣到直哆嗦,她忍住頰邊的劇痛,睜開眼翻瞭個身,噴著口水罵道:“張恒遠,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你明明說……啊——”
張恒遠聽得自己的妻子又開始罵罵咧咧的,他斂起眼眸,扶扶有些歪曲變形的眼鏡,狠狠地抬起腳,對準元馨的脊椎骨用力踹一下,再踹一下,直到她翻滾著扭成一個小蝦米,並再次發出一聲慘叫,才堪堪停下來,重新面向元瑯。
他的變臉速度極快,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一臉平靜地對元瑯繼續說:“瑯瑯,我知道自己在過去做瞭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面對已存在的傷害,我沒有資格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我必須向你誠摯道歉,迄今為止的所有結果都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張恒遠絞盡腦汁地想著討好元瑯的話語,顧不上四周還有許清清等人在場,甚至還將自己和她早年戀愛時的承諾與情話拿出來說,噼裡啪啦地講瞭一大通後,見元瑯沒有反應,繼續一動不動地坐著,當場有些沒轍起來。
畢竟是和元瑯處過幾年的男人,他知道這個女人雖然外表看起來軟糯嬌媚,內心卻固執倔強的緊,一旦認定瞭一個死理之後,就不會輕易改變。
切好的野豬肉砸入火中,紅艷火苗燃到噼啪作響,當即帶出無數火星,灼燒良久之後,更是在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焦臭味。
他咬瞭咬牙,思慮再三,覺得或許應該下一劑猛藥來向她表達自己痛改前非的決心:“瑯瑯,我對不住你,但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元馨。如果不是她在從中作梗,我們今天也不會到這裡來,如果你還是沒辦法覺得開心的話……”
稍稍頓瞭幾秒鐘,眼帶幾絲狠戾,張恒遠繼續開口:“我願意現在就殺瞭她,為你出一口氣……”
他將“殺”字咬得極重,雙眼眨都不眨地緊盯住元瑯,密切關註著她的一舉一動,希望能得到她的一點回應。
元馨在地面上狼狽地蜷縮成一團,頭發亂成一團稻草,上頭沾滿塵土,衣衫凌亂地掛在身上,露出半邊的胸罩肩帶,
她的腦海裡出現短暫的空白,沒有想到今日清晨才同自己緊密結合過的男人,剛才不僅狠踢自己,更為瞭討好前妻,詢問對方需不需要把自己殺瞭來出氣,淚水剎那湧上眼眶,她偷偷地伸出手抓好一把沙子,置於腰側:“張恒遠,你、你好狠,算我遇人不淑,識人不清,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疲倦不已的圓月被黑雲所籠罩,曠然天穹僅餘幾點疏星,四周驟然暗瞭下來,聲色怪異的晚風拂過,火焰不安地搖動,艷麗火舌噴灑個不停,四周黑影幢幢。
濃密幽深的密林間,一棵參天古木上牢牢攀附著一條身形極粗極長、遍體覆蓋亮黑鱗片的巨型生物,他的動作不緊不慢,沿著粗壯樹幹一路下滑,像是被人精準操控的繩索,以一圈圈盤起的優美姿態落在林中草地上,有如一個純黑色的玉闕,除瞭幾聲微弱的草葉碾壓聲,竟是沒有發出一點多餘聲響。
巨型生物穩住身子,高高昂起帶有金色彎月花弧紋路的頭顱,睜著一雙暗金色眼,眸光流轉,將篝火旁的這場鬧劇盡收眼底,他目色銳利地盯住手捧石碗,低頭沉默的軟嫩雌性,久久未動。
始終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語的女子,良久之後抬首,赤紅火焰被切割成無數細小斑塊,讓水眸閃閃發亮,她的唇瓣微抿,緩緩開口:“你的意思是問,如果你把元馨這根眼中釘肉中刺給殺瞭,我是否可以不計前嫌,再一次同你重歸於好對嗎?”
她的語氣很輕,語音極柔,就像是在詢問今天的天氣如何,精致臉龐被火光帶上幾抹艷麗橘紅,誘人的緊,猶如深夜才會出現在山野間的鬼魅精靈。
“沒有錯,瑯瑯,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就算是死,也誓要為你達成這個願望。”被元瑯的噥音軟語所蠱惑,張恒遠呆呆地望瞭她半晌,才如夢初醒般急急地開口應承,並躬身撿起地上的一根頂端被磨得尖銳的樹枝,轉身朝火焰旁的元馨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