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哥哥”叫得如此清越,如此嫵媚。內裡激蕩的真情,便是一個局外人,也能清清楚楚的辨個分明,更不要說是泰笛。
月霓裳手中拿著一桿洞簫,那洞簫長約八十公分,有八個竹節,簫身頗粗,竟是一支紫竹洞簫。打量完她手中的樂器,泰笛這才向她望去。
卻見手紫竹洞簫的她,面帶驚喜,笑中含淚,兩隻握著洞簫的玉手,指節處的白痕都還沒來得及散去,可見之前她是多麼的緊張……
《長恨歌》有言:“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淚痕掛在不同的女人臉上,給人的感覺永遠是不同的。掛在楊貴妃的臉上,即便是窮途末路,垂巾馬崽坡的時候,依舊可以魅惑眾生。可若是掛在無鹽、嫫母的臉上,縱然是新約之人棄我取,破瓜之時,隻怕也是足以讓人倒盡胃口。
看到月霓裳眼角的淚痕,泰笛不自覺的生出心痛的感覺。不自覺的,他伸出手拇指,按在她的眼角,輕輕幫她拭去淚滴:“傻丫頭,哭什麼啊,我不是好好的麼?”
月霓裳嬌嫩的臉蛋上迅速飛上兩朵紅雲,敏感的身體,不自覺的想要躲閃,最終卻隻是動瞭一下,並沒有躲避泰笛的關懷舉動。
“從傢……人傢不是擔心你方才被周方傑打傷,這會子舊傷復發麼!”
嗬!原來如此!泰笛暗道瞭一聲:怪不得!
當時泰笛全部精神力集中,並調整到適合周方傑記憶之鎖的腦電波形式,進入對方的大腦。實際上,已經是初步的靈魂出竅。若是月霓裳不知就理,動瞭泰笛的身體,那可就說不準迎接泰笛的,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初次進行靈魂出竅這等舉動,泰笛自己並不清楚這種行為的危險之處。直到他的靈魂回歸本體,身體裡的六芒星陣和太極內丹同時發來的信息,才讓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時回到自己的身體,他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可怕下場!
原來,當精神力修為達到某一層次,靈魂便可以脫離自己的肉體,以純精神能量形態,存在於這個物質世界。從某些角度來說,這也可以算是初步達到瞭道傢所謂的元神出竅,遨遊天際的地步。但若是想要縱橫九洲十萬裡,往來天地一夕間,卻還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拋開泰笛跨出這一步的意義不談,單從這的後果來說,第一次靈魂離休,本身是一件極其危險的舉動!
精神本就是相對物質的存在。離開瞭肉體,它將很難適應物質世界的規律。以靈魂狀態出竅的它。相當於一個在母體孕育瞭十月,即將降世的嬰孩。這個裡時候的這,無緣的虛弱。稍一不慎,就極易逸散在物質世界中,化做虛無。
最危險的,一個是進入周方傑的精神世界,好在當時他的主意識沉睡,隻有一些簡單的自我防衛機制抵禦泰笛的侵入,這才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另一個危險則來自於泰笛的肉體。一旦有人移動,或者破壞他的肉體。等待他的,就隻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和周方傑共存於一副軀體,另一個則是回歸本體的過程中,因為定位錯誤,導致世故性逸散發生!
想到靈魂回歸還有個定位問題,泰笛不禁一陣後怕。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麼靈魂出竅的時候,身體移動不得。
原來,當靈魂離開本體的時候,他會自動在肉體所在的空間位置標下一個記號。這種能力,是精神能量積聚到足以離體,轉換為靈魂能量的時候,天然賦於的,並不需要學習掌握。也正因為天然賦予,泰笛才會在還沒有接獲這些信息的時候,便沖動的侵入周方傑的大腦。
若是早一步知曉,謹慎如他,必定會多做一些準備。
靈魂離開本體時候標記的記號,是以肉體的所在位置為節點,覆蓋全身,有如一個三維立體模型。一旦身體被移動,哪怕隻是很小的一點點距離,都有可能對靈魂的回歸造成不適。如果身體被移動超過兩米以上的距離,那就樂子大瞭!迎接泰笛的,就隻能是一個飄向未知空間的結果。
仔細回想瞭一下自己這一番舉動的孟浪之處,泰笛一邊暗自擦著冷汗,一邊感慨於月的不作為。
“霓裳,我想問一下,既然你擔心我受瞭傷,為什麼……沒有動過我的身體?”忍瞭片刻,泰笛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瞭心中的疑惑。
就見月霓裳得意的一笑,拋給泰笛一個“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問”的眼神,理所當然的道:“你為瞭人傢,和周方傑翻臉。就算人傢再無知,也看得出你是懷有武藝在身的高手。再加上之前人傢看到的那些,我便知道,如果你受瞭傷,那多半是普通醫生解決不瞭的大問題!再說,之前我也有測試過你的鼻息,悠長而有力,不像是有大問題的樣子,所以我才隻是擔心,卻並沒有移動你的身體!怎麼樣,人傢聰明吧?”
此時的月霓裳,哪裡還有半分公主的架勢。聰明固然是足夠聰明,可這番表現,怎麼看,都像是沉溺在愛河裡無力自撥的小女生!
泰笛暗自苦笑瞭一起,心疼:我哪裡是為你和周方傑翻臉來著?那種情況下,如果不應戰,我豈不是很丟份?搞清楚瞭這個問題,泰笛便笑瞭笑,目光落在月霓裳手中的紫竹洞簫上面道:“還是沒能借到笛子麼?”
月霓裳不好意思的微微點瞭點頭,道:“船上的樂器室我都跑遍瞭,還特意拜瞭一下船長,可那些老外除瞭知道薩克斯,就隻知道小號,根本就不明白我所謂的豎笛指的是什麼。實在沒辦法,我隻好把自己身帶的這個拿瞭過來。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說著,她把手中的紫竹洞簫塞進泰笛手裡。
泰笛目光微帶怪異的掃瞭月霓裳一眼,道:“你……還喜歡吹簫?”
月霓裳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答瞭句:“是啊,不過我想簫笛同源,都是源於遠古埋藏的骨哨,應該不會對你的使用造成影響的……”
話說瞭一半,月霓裳終於從泰笛嘴角的那抹邪異的笑容中察覺出瞭不妥。身為宮廷中人,古時候對某些閨房密事的雅稱,不自覺的湧上她的腦海。
隻是一瞬的功夫,火燒雲一般的紅雲,迅即遍佈她的玉面。
“不理你瞭,臭傢夥!”
羞紅瞭臉的月霓裳背轉過身去,不肯再理睬泰笛。其實,這不過是她女兒傢的矜持心在作祟,她純粹是覺得不好意思面對泰笛罷瞭。
泰笛嘿嘿幹笑兩聲,道:“古時候簫笛同源,甚至簫笛不分倒是不假。可現在畢竟已經不是古時候,你難道沒發覺,笛子的聲音偏向於曲折婉轉,洞簫的聲音偏向於粗獷高亢麼?音域上的不同,早就瞭兩種樂器在表現力上會有極大的差別!”
聽到泰笛把話題轉向樂器本身,月霓裳的面色這才好上瞭一些。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好意思就這麼轉過身來面對泰笛,索性便裝作沒有聽到。
泰笛又對月霓裳說瞭兩句,見她依舊不肯轉身,心思一轉,便有瞭主意。左右他在退出周方傑記憶世界的時候,已經動瞭手腳。即便是最好的催眠師給他幫忙,也很難找回那段已經被他刪除瞭的記憶。
就好比電腦裡使用刪除指令,隻能把文件丟進回收站,卻並不能刪除。就算從回收站刪除瞭文件,也依然以碎片的形式存在於磁盤中一樣,隻有執行粉碎文件的指令,才能徹底刪掉文件,即便是用恢復軟件也無法找回。
泰笛所做的,正是動用瞭粉碎的指令。他從周方傑的腦海裡,粉碎瞭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一切,連帶的順手粉碎瞭所有和月霓裳相關的一切。也就是說,從今以後,哪怕泰笛和月霓裳站在他周方傑的面前,他也絕對不會看他們兩人一眼!
泰笛揮舞一下洞簫,湊在唇邊,尚未吹奏,便笑著說瞭一句:“霓裳,你說……這簫是你經常吹著的,對麼?”
口中說瞭一句,他便開始吹瞭起來。
“糟瞭……”經泰笛這麼一提醒,月霓裳才想起來,那洞簫既然是自己經常吹奏的東西,現下交到他的手裡,那豈不是兩人無意中來瞭一次間接接吻?
一想到接吻二字,月霓裳渾身像是被火烤瞭一樣,熱辣辣的,渾身燥熱難安。這時候,她終於按捺不住,回轉過身來。
低沉的音符從簫空中輕盈的飄出,仿佛是一個個活著的精靈,活躍在空氣裡,迎風而舞。隻是一個呼吸間的功夫,便輕易征服瞭月霓裳的耳朵,讓她阻止的話語,就此卡在瞭喉間,再也沒有機會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