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幸福,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理解。
有的人看重物質上的滿足,認為金錢大於一切;有的人看重精神上的滿足,認為精神世界上的滿足才是至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而對我而言,能夠與自己親近的人在一起,度過無病無災的平凡時光,就是最大的幸福。
是的,我曾經這麼認為……直到我自己親手把我珍視的這一切都破壞殆盡。
那是一個清晨的早上。
因為時間還太早,高鐵站的候車室內空蕩蕩的,幾乎看不到一個等候的乘客。
對於這座地處中部的四線小城市來說,高鐵還是個新鮮事物,這座高鐵站也剛剛建成運行沒多久,周邊也和站內的光景一樣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
而那時的我就站在這樣一派冷清之中,手裡拎著簡單的行李,捏皺瞭一張剛剛打印出來的車票。
我的面前,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一個我最看重的人,一個我傷害瞭的人,一個屢次拒絕我的人,一個執意讓我離開的人。
但她還是來瞭,隻有她來瞭,來送我離開。
“……到那邊瞭先去找你陳叔,多耐著點兒性子,不要再隨便發脾氣瞭。那邊畢竟不是傢裡,他們也畢竟不是咱們一傢人,多註意照顧著點兒自己,別太熬夜瞭……”
站在我對面的女人不住地叮囑著,她的個頭比我小很多,必須要抬著頭才能和我對視。
以往,我們都是親密地站在一起的,但今天的她卻刻意與我拉遠瞭距離。
“……還有,錢我會按時打給你的,但你也要打算著點兒,不要亂花啊……”
她說的話都是對我的關心,全是發自真心的關心,但我卻根本不想聽這些。
“娟姐。”
隻是兩個字,隻用瞭兩個字,一個熟悉的稱呼,我就打斷瞭她對母親這個角色的“扮演”。
她愣住瞭,聲音也停住,但她沒有反駁,我記得很清楚,她在聽到我的稱呼後臉上那無奈又痛心的表情。
“以後不準再這麼叫我瞭……”
“為什麼?”
我反抗,這是我最後的堅持。
我用手去握她的手,但被她逃開瞭,被她遠遠地躲開瞭。
看著她躲開我的樣子,我才終於意識到瞭什麼。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心裡如同掉落的玻璃杯一般摔得粉碎。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瞭……”
我沉默,聽著她站在離我更遠的地方低語。
“其實早該分開的,早該結束的。但我之前太傻瞭,我……太貪心瞭,所以才鬧到瞭現在,落得這樣一個結果。”
我無法忍耐瞭,我無法接受她把一切的罪責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不是這樣的!娟姐,不是這樣的,都是我自己……”
“不要再說瞭!”
她的聲音變得尖利,甚至有一點破音。
我抑制住嗓音,看著她抬腳靠近我一步,又馬上後退瞭兩步,離我更遠。
“我們,必須要做個瞭解。”
她不再看我,別過頭去回避與我的對視,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沒得選,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回去見櫻櫻。她肯定會生氣的,她肯定會跟我鬧的,她肯定會喊著去找你的……所以,所以。”
“所以我必須走是嗎?”
我替她說出瞭那句難以出口的話。
她點瞭點頭,動作很緩慢,彷佛用掉瞭全身的力氣。
“這樣,對你也有好處,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去見見世面嗎?而且……也能讓櫻櫻冷靜下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你的事情,這樣不行,我必須這麼做。”
我不置可否,實際上她沒有當著我的面對我咒罵,甚至沒有責怪我一句這已經讓我很意外瞭。
畢竟,我傷害的可是她的女兒,她唯一的女兒。
“那你呢,娟姐。”
她的身體顫瞭顫,輕聲道:“我說瞭,別那樣喊我……”
“那你回答我的問題啊!娟姐,我走瞭,你要怎麼辦?櫻櫻的事情全都都怪我,但我……我不想跟你分開!”
我終於把自己的心聲喊瞭出來,但她還是搖著頭,堅定地搖著頭。
“不行,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要這麼做的。”
“娟姐!”
“那你想怎麼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櫻櫻,告訴認識我們的所有人嗎?”
我愣住瞭,這些話擊打在我的心底,讓我啞口無言。我的確還沒有那種舍棄一切的覺悟,但最重要的,是這樣就會破壞掉我和她共同珍視的一切。
我已經在破壞瞭。
身後,依稀傳來開始檢票的廣播聲。
“車到站瞭,你該走瞭。”
她的聲音並沒有催促的意思,但卻如同最終審判一般讓我面如死灰。
我撲瞭上去,最後,至少在最後的時候讓我在握一次她的手!她躲閃不開,被我抱在瞭懷裡,然後發出如同認命一般的嘆息聲。
“小宇,這是最後一次瞭……”
我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摟進瞭她的身體。
時間不知過去瞭多久,直到再次聽到檢票即將結束的廣播聲,我才被她推開。
“該走瞭,再晚就要趕不上火車瞭。”
我看著她,此刻我和她的距離很近,前所未有的近。
即便是在過去,即便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都沒有允許過我如此長時間的與她親密接觸。
“我……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的聲音有點兒沙啞,因為我一直都在抑制自己不發出丟人的抽泣聲。
她看著我,不知道思緒飛到瞭何處。
然後她將身體輕輕地從我的懷抱中抽離,道:“等你願意喊我沉姨的時候吧。到那一天……”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那是我最不願意去想的一件事。
那意味著,我和她的關系,我對她的感情,必須迎來徹底的終結。
我如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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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老鄉,該醒醒瞭,到站瞭。”
耳邊傳來的呼喚聲將我從淺淺的夢境中驚醒。
我從椅背上直起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茫然。
越來越多的聲音像是被打開閥門的水流一般,沿著逐漸恢復的聽覺湧入我的腦中。
“……旅客朋友們,列車已經到達Y市西站,請您攜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從車廂前部的車門下車……”
廣播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讓我最終確定瞭自己的處境。
而那個一開始叫醒我的男聲,也又一次響瞭起來。
“嘿,還愣著呢?看來你昨天真的是沒休息好啊,熬夜瞭?”
聲音來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站在我旁邊的座位上,正看著我。
我終於感覺到意識完全回到瞭身體裡,看著車廂中已經變得稀疏的人流,我開口問道:“已經到站瞭?”
“對啊,到站瞭。快點兒拿東西下車吧,這火車就在這一站停2分鐘,慢瞭就下不去瞭。”
我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收拾行李。
“你也別太著急,要拿箱子是吧?看,我都幫你拿下來瞭。”
中年男人說著,拍瞭拍身邊放著的兩個行李箱中的一個。
“啊,謝謝您啊。”
“沒啥,都老鄉呢,你還客氣個什麼。走,快點兒下車吧。”
說著,中年男人已經一馬當先走到瞭前面。
我拎著箱子跟在他身後,在經過一排排已經變得空蕩蕩的座位時,還聽見那中年男人說著:“其實吧,這晚下車也有晚下的好處啊。剛才剛到站的時候,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多,現在可好,就咱們兩個,可以直接走一條直道,排隊都不用的……”
這個一直在用傢鄉方言跟我說話的中年男人是我在火車上認識的,他跟我在同一個車站上上車,放箱子的時候我們有過一句很平常的寒暄,但我聽出瞭他的口音多嘴問瞭一句,才發現原來他和我是老鄉,我們不隻是在一個車站上車,下車也是同一個車站。
這個中年男人是個很健談的人,或者說有點兒太過健談瞭。
一路上他都在找各種話題跟我聊天,內容從他的工作、他的傢庭、他的孩子一直扯到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上,他很自然地問瞭我一句:“你為什麼會跑這麼遠到C市工作啊?”
但這卻是我最避之不及的一個問題。
“嗯……也沒什麼,主要是我有個熟悉的長輩在C市開公司,我也跟著去幫瞭下忙。”
“這樣啊,怪不得怪不得,那你也挺辛苦啊,跑瞭這麼遠。”
中年男人沒有多問,他根本就沒有懷疑我說的話。
“還好吧……”
“太遠瞭啊,回一次傢路上又長票又貴,一到年底就買不到票,今年還是我兒子在傢幫我搶的票呢!”
對於這個話題,我也隻能陪著笑臉避之不談。
我總不能回答:自從出來後,我這是第一次回傢吧?但這的確是事實,這四年,每一個春節我都是在C市過的,一個人在異鄉過年的滋味的確不好,但我真的沒想過回傢,就算是假期也都是一個人到處消磨時間。
我不能回去,因為我必須遵守四年前的那個諾言。
之後我借口熬夜要補覺強行結束瞭話題,但那些話還是觸動瞭我,我做夢瞭,我再一次進入瞭那個曾經無數次重現過的夢境。
那是我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也是最刻骨銘心的一段回憶。
四年前的一個早晨,也是冬天,高鐵站的外面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至今還記得,她拒絕我時臉上的表情。
那是無奈的表情。
也是悔恨的表情。
正因為看到瞭她露出那樣的表情,我才下定決心,“逃離”瞭這座生我養我二十多年的城市。
我選擇傷害一個愛我的人,去保護我愛的人。
我知道這樣很卑鄙,但我找不到更好的選擇。
所以,我才會在外漂泊瞭四年。
不是我不願意回來,也不完全是我不能回來,隻是我……不敢回來。
我開始對“回傢”這個字眼產生恐懼。
“哇,好冷好冷,傢裡面就是冷啊。”
身旁傳來的鄉音把我來回到現實世界中,從火車上下來後,我和中年男人兩個人就混入瞭離站的人潮中,不知不覺又擠到瞭一起。
Y市西站是個小站,站臺的設計也是比較簡單的開放式。
因此,外面的風雪可以直接從四周灌進來,打在人的臉上一陣陣生疼。
來之前我調查過天氣的情況,知道到達時可能會有雨雪天氣在等著我,但這麼大的風雪,還是有些超出瞭我的意料。
好不容易從站臺擠到瞭出站口,經歷漫長的排隊後,我終於出瞭車站,但眼前卻是一片更蒼茫的景象。
雪下得很大,加之天色已經暗瞭下來,能見度變得很低,站在廣場一頭的我甚至看不清另一端的情況,而道路上也隻看得見零星經過的車輛的霧燈。
不愧是春運啊,人多得有點兒可怕瞭……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頭,我心中忍不住感嘆道。
從小到大,我還真沒怎麼見識過春運的人山人海。
我是在本地上的大學,畢業後又順著傢裡的安排留在本地工作,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春運期間坐火車出行。
“小老鄉,你怎麼還站這兒著啊?”
耳邊又傳來那個熟悉的鄉音,我回頭一看,卻發現中年男人的身邊多瞭幾個人。
或許是註意到瞭我的視線,中年男人開始介紹起身邊的人來:“這是我兒子,這是我媳婦,他倆是今天過來接我的。”
我向那位活脫脫就是年輕版本中年男人的男孩和站在他身後的婦女點瞭點頭。
“老鄉啊,聽說今天雪下得太大,公交車都不跑瞭,高速也早都封上瞭。你打算怎麼回去啊?”
中年男人再次開口就一下子切中瞭我正擔心的點。
一下火車,看到這麼大的雪我就在擔心交通的問題瞭。
Y市的高鐵站和很多中部城市新建的高鐵站一樣,距離市區的距離都比較遠,有大概2公裡。
平時因為有城際高速的存在,2公裡的路程倒不顯得有什麼,但現在因為大雪天能見度的問題高速封閉,公交車也停運,這2公裡就顯得很棘手瞭。
老實說,我完全沒有什麼想法,就順勢問道:“叔叔你們準備怎麼回去啊?”
中年男人擺瞭擺手,十分隨意地道:“我們?我們方便啊,我傢就在這附近,走路走個半小時就到瞭。”
然後他轉而問我:“那你呢?你傢裡人沒來接你嗎?”
聽到“傢裡人”
這三個字,我的心中頓時浮現出兩張朝思暮想的面容。
但我隻能搖搖頭,道:“她們都……有別的事情,而且這麼大的雪讓她們過來也挺麻煩的,我這次回來是臨時決定的,我也沒告訴她們。”
“哦,這樣啊。”
中年男人倒沒有繼續追問,反而換瞭一副熱切的口吻道:“那你要不要到我傢裡坐坐啊?反正這麼大的雪,到我傢裡面坐會兒等雪下小點兒再走也行啊。”
講真,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心動瞭。
但我還是婉言謝絕瞭,畢竟我們隻是恰巧同路的關系,連熟人都算不上。
而且在路上的時候我也聽到瞭些關於中年男人的信息,和我差不多,他也是三年來第一次回傢,隻不過他並沒有我這麼復雜的原因,他回不瞭傢純粹是因為前幾年錯過瞭時機買不到火車票而已。
現在,他終於回來瞭,他的老婆和孩子也都親自跑來迎接,相比也是很期待他回傢團聚的吧。
我可不能去打攪別人傢的團圓飯。
心中這麼想著,我還是拒絕瞭中年男人的好意。
就這樣,我站在車站門口,目睹著這一傢三口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飄飛的大學之中。
好瞭,接下來就隻剩我自己瞭。
回過身來,我才發現高鐵站門口的人流驟然稀疏瞭不少,還像我一眼帶著行李停留在原地的更是沒幾個瞭。
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我才真切感受到“四年”
這段不算長但也不算短的時間所帶來的變化。
四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也是在這裡坐的高鐵。
但那是這座高鐵站剛剛建成通車,四周還是空蕩蕩的一片,站內的設施也都透著一股子簇新的味道。
如今,高鐵站內已經變瞭不少,開始出現時間的痕跡,而站外更是有瞭近乎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記憶中的空地和田野全都變成瞭大大小小的商業區,門口的道路也寬敞瞭不少。
畢竟已經過去四年瞭啊……四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沖澹一切,但足以讓很多記憶中鮮明的細節變得模煳瞭。
那些深入骨髓的畫面還刻在我的腦海裡,但一些細節我卻回想不起來瞭。
這種介於銘記與遺忘之間的曖昧感,讓我覺得難以適從。
說起來,我要回傢這件事幾乎沒人知道吧。
我一向不是個交友特別廣泛的人,平時的交際圈子基本都停留在同學和同事這兩個范疇內,四年前我不辭而別,根本就沒有想過跟在傢鄉的那些朋友打招呼,在外的四年時間也讓我建立起瞭新的交際圈,結果就是現在這樣——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回來瞭,也不會有人來迎接我的歸來。
我掏出瞭手機,擺弄瞭幾下。
啊……麻煩瞭。
我本來的計劃是坐出租車或者網約車回傢,但天氣的影響有些超出我的意料。
打開手機上的網約車軟件,隻能看到“當前周圍沒有可用車輛”的字樣,而時間也越來越晚瞭,繼續等下去情況隻會更糟。
要先在附近住下來嗎?拎起行李,我開始正式考慮過夜的選項。
就算是再偏僻的火車站,附近也不會少瞭賓館這種地方的,隻不過現在這種天氣,我更擔心的不是條件或者價格,而是等我找到地方後還有沒有空房間。
就在我準備從出站口前離開時,我的手機突然震動瞭一下。
有新的消息來瞭,而且是來自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一個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過的名字——櫻櫻。
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我發消息?我回傢這件事應該隻有我和娟姐兩個人知道,而我和櫻櫻也已經很久都沒有聯系過瞭。
點開消息,我的心不由得顫瞭一下。
“哥,你到哪兒瞭?”
這並不是一條消息,而是很多很多條。
櫻櫻似乎從半個小時前就在以幾分鐘一條的頻率發消息給我,隻是我一直都沒有註意到。
“出門記得保暖,今天傢裡特別冷,要小心。”
“現在到哪兒瞭?”
“下雪瞭,很大,哥回來路上小心。”
“現在還沒到嗎?”
我翻看著櫻櫻發來的消息,心中漸漸泛起一陣暖意。
櫻櫻是怎麼知道我回傢這件事已經不重要瞭,反正她都是要知道的,我不可能繼續躲著她不見。
但櫻櫻在消息中流露的那不曾變化的關心,著實讓我有些感動。
我離傢的四年裡,因為種種原因一直都在疏遠她。
雖然並不是完全斷瞭聯系,但每次櫻櫻主動找我交談,我都會用工作之類的理由敷衍過去。
我對櫻櫻的冷澹,甚至讓我自己都覺得很難受。
但她還是沒有變,還是會第一時間關心我,就像我從沒離開過那樣。
我嘆瞭口氣,活動起已經有些僵硬的手指,回復瞭一句簡短的話。
“我到瞭,現在在高鐵站。”
我本來是想把自己準備在火車站附近過夜的打算一起回復過去的,但寒冷的天氣明顯影響到瞭我的手指活動,我才打瞭這麼一段字就感覺指尖發麻,快要沒有知覺瞭。
而我的手機也開始出現電量不足的提示。
不行,我要先找個暖和點兒的地方。
我四下張望著,想要找個快餐店之類的地方先進去躲一躲,但就在我找到自己的目標之前,手機再次傳來瞭震動。
這一次,還伴隨著鈴聲。
是電話,而且我已經能想到是誰打來的瞭。
我再次掏出手機,屏幕上果然顯示的是櫻櫻的名字。
一想起會聽到闊別已久的那個聲音,我就不由得有些緊張。
手機還在響著,已經響瞭好一會兒瞭。
我的手指停在瞭紅色的掛斷圖標上,這一刻,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動搖。
但猶豫到最後,我還是咬牙做瞭選擇。
“喂……”
“哥。”
是櫻櫻的聲音!明明是闊別許久的對話,但我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電話那一頭的櫻櫻也是如此,她的聲音甚至比我還要平靜,隻喊瞭我一聲,說瞭那一個字之後就陷入瞭沉寂。
“櫻櫻?你……聽得見我說話吧。”
被逼無奈,我隻得又一次主動開瞭口。
“嗯,我聽著呢。”
妹妹清脆的聲音再次傳來,依然透著一絲清冷的涼意。
“我,我……”
我咽瞭口唾沫,突然一時語塞。
我該說什麼,我該對她說什麼?好在我的理智及時壓抑住瞭內心的惶恐,頓瞭不到兩秒鐘,我就重新開口道:“那個,我在車站呢,今天雪下得太大瞭,我估計找不到回去的車瞭,我打算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說。”
在我說完之後,電話的另一端卻沒有傳來回音,還是一片沉寂。
“喂,喂?櫻櫻,你聽得見嗎?”
“聽得見。”
我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但馬上,我就又發覺到一絲異樣。
剛才那句“聽得見”
貌似不隻是從手機的聽筒裡傳出來的,我的耳朵似乎還捕捉到瞭另一道聲音。
“那,那就這樣,我掛瞭……”
“哥。”
櫻櫻的聲音打斷瞭我。
我渾身都僵硬著,等待著她後續的聲音。
“你,回頭看看。”
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桉瞭,因為在電話裡的櫻櫻說出這句話之前,我已經從身後聽到瞭來自我自己的、從電話聽筒裡傳出來的聲音。
我深深地吸瞭一口空氣,冰冷的感覺順著我的喉嚨深入我的肺,瞬間擴散到全身。
然後,我轉向身後。
就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一個即便在冬天依然顯得纖細的身影緩緩放下瞭舉在耳邊的手機。
那雙眼睛看著我,眼神中似乎不摻雜一絲的雜質,又似乎不帶有半點的感情。
“哥。”
熟悉的呼喚聲,卻是時隔四年第二次出現在我的耳邊。
我看著眼前的妹妹,勉強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