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燦爛,蝶舞蹁躚。
花香陣陣中,他伸手輕掐一支尤帶著水珠的花兒,將它斜斜別在我的發髻裡。在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時候,他的兩手就從我身後把我緊緊給箍住瞭。
“長空瑜,你抱的好緊。”我的整個胸腔幾乎都被他宛如鐵般的手臂鉗到喘不過氣來瞭。
“我想把你揉進身體裡。”長空瑜把頭藏在我的頸邊,鼻尖輕刮著我脖頸上的細嫩雪肌膚。
“你又要出門去瞭?”我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半年的相處,對他的性子我是瞭解的,他有這般別扭性子的時候,定是他又要出門去處理生意上的事情瞭。
“這次不是……”他低沈性感的聲音從我的脖頸處傳來。
“怎麼瞭?”我淡淡皺眉,小手包住在我腰上交握的大手,輕輕地撫摸給他安撫的平靜。
“這幾日,我夜觀天象,發現星辰暗淡,有些星辰甚至在空中突然消失,這是世道又將逢亂的極兇之兆。”他長長的睫毛在我脖頸的肌膚上如蝶翼般輕輕騷動著。
“夜觀星辰?”我啞然,“宇宙星辰隻是會發光或反光的球體而已,怎麼能看出這人世滄桑變遷之事?再說現在雖然是央禦、炫垣、柏姩三國鼎立,但是三國皆在五十年前皆因皇室內亂受過重創,現在三國國君都是默契的持修養生息之態。這世道按道理應該會兩百年內沒有戰爭。又怎麼會是又將是逢亂世之兇兆?”我按我的觀察說出我的觀點。
“殊兒!”長空瑜捧起我的臉,兩眼水光瀲灩,囁嚅道,“天下大勢,多少有學之士都未必能夠看得清楚,你卻一語道破。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愣住,凝望著他的眼,彎彎如月,“你別忘瞭,我的爹爹可是百裡卿笑,是和你齊名的智謀之人,這些東西做為他女兒的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拿爹爹來搪塞他,總不能說我是因為在前世之時歷史書看得多瞭,知道歷史不過是在重復地在演義著同樣的故事。
“你呀,一露才智時,總把責任推與卿笑。”他唇上漾出一抹寵溺的笑靨,揭穿我的借口。
我悠然淡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
“噗!你這觀點倒是新奇。不過,殊兒無論有才或無才我都是喜愛的。”他溫柔一哂。
“你厚臉皮,把這些肉麻的字掛在嘴邊,羞不羞啊你!”我羞澀地轉頭,捏帕的手翹起蓮花指戳上他的額。
“呵呵,你聽瞭這麼久瞭,怎麼一聽我說這個就臉紅?”長空瑜語帶揶揄地朝我的耳畔輕吹瞭一口氣。
“誰像你這麼不知羞!”腮紅,唇憋,掙脫他的懷抱,怒瞪瞭他一眼。
長空瑜低沈笑起,從我身側抱住我的腰,嘎啞說道,“殊兒,我舍不得離開你。”
一句話,讓氣氛陷入緘默的沈重中。
“你這次要去哪裡?”我手中絲帕緊緊扭成麻繩。
“今日京城來信,炫垣國請到瞭鬼越的弟子風霢坐鎮,這天下又要亂瞭。”
“鬼越弟子?這隻不過是一人之力,能翻多大的浪出來?”我不以為然。
“殊兒有所不知,鬼越派從周代傳到現今已經有一千多年瞭,他們用毒、權謀、戰術皆是天下無雙,一人之力可敵得上數十萬軍隊。
它是為這天下蒼生而設的。鬼越自古有令,在太平盛世不得出。隻有到瞭亂世當蒼生苦時,才會入世為有道君主奪得天下。
……
歷代鬼越主一生都會尋找世間兩個絕頂聰慧之人收為弟子。等他們十年學成後會經由一次比試,贏得人就是下一任的鬼越主,輸得人就要被毀去十年所學的所有記憶。”
“輸得人就要被毀去平生所學的所有記憶?”這也太殘忍瞭!“既然最後隻能選擇一個,為什麼要收兩名弟子?”
“為得是以防萬一。萬一其中一個人的品行不端,他有第二個人選可以選擇。”
“可是……等到一個不行,再找一個不就成瞭,為什麼要在同一個時間裡找?”皺緊眉頭,我陷入思考中。
“因為鬼越弟子要學的東西太多太久,要是把時間分開來,那麼是不夠時間學的。”
“哦,那麼如果兩個人的人品都不行,那又當如何?”古人奇怪的規矩,作為現代人很難想通。
“不會,歷代鬼越主選人都是由星辰指引,其中一個必是下一代鬼越主。”長空瑜詫異,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這麼多的問題。
“那我爹爹和你不也是天下及聰慧之人麼?為什麼你們就沒有入選?”我還是不明白那個鬼越派的‘選才’。星象?古人動不動就看星象,那些星辰真能看出什麼東西來麼??
長空瑜被我問到啞口無言,哭笑不得,“鬼越收人還要看容貌,歷代鬼越主的容貌皆是宛如菩薩般慈悲的面容。卿笑容貌雖然清雅絕世但是沒有菩薩之象,我的容貌世人皆道是妖魅之相更是不可能。”
“既然是這樣,現今天下太平,按理說的那個鬼越弟子根本就不應該入世啊!”我聽得整個腦袋都大瞭。
“這就是關鍵所在瞭。”長空瑜臉露贊賞,“鬼越主隻教兩個弟子十年時間,按理,一身本事的鬼越主要廢掉一個被淘汰出局的弟子不會是難事。但是這一代所收的兩個人比古來的那些鬼越弟子更加的聰慧……”
“所以鬼越主沒有能力廢去另一個被淘汰的鬼越弟子的武功,那個鬼越弟子現在就出來做亂瞭?”我推測道。
“殊兒聰慧,事實正如殊兒所言那般,那個被淘汰的正是風霢,隻是鬼越主現在也制伏不瞭這個弟子瞭……”
“那鬼越主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弟子?”我歪頭問。
“鬼越主的另一個弟子名喚雨霂。他雖然武功某術高過風霢,可是在用毒上卻遠遠不如風霢。”
“也就是說他們是各有所長瞭。”辛苦學瞭十年,最後卻要一朝被廢,在這種殘酷的‘優勝劣汰’的制度下會出意外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嗯,連鬼越主都耐何不得的弟子實在是令天下擔憂,就連天象也亂,世間的一場浩劫是避免不瞭瞭……”
“那你此行不是很危險?”我心一抽,緊緊揪住瞭他的衣袖。
長空瑜持單手撫摸著我的臉頰,“雖然我沒有學過鬼越的用毒或戰術,但是我自認這天下間還沒有人能夠輕易對付的瞭我。殊兒不要為我太過擔憂。隻是此去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在與你見面……”鬼越歷代雖然隻是在亂世才會出世管天下事,但足以見其派戰術的鋒芒,這一去不知道會多久才能夠再見殊兒。痛,在心中緩緩蔓延。
“那就帶我一起去罷。”我兩眼霧氣朦朦地望著他,掩不去的是滿心的離愁傷感。
長空瑜揉瞭揉我的頭頂,柔聲道,“殊兒去瞭我會分心。”戰場危險,生死難測,他哪裡舍得讓她跟去?
他說的也有道理,我跟去說不定不會幫到忙,還會拖累他分瞭心。我咬唇,“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抬眼,看著空中雙雙蝴蝶翩然舞。風掠,發間花香陣陣傳入鼻中,我摸著頭上他剛才幫我帶的花。不由勾唇,“鴛鴦雙棲,蝴蝶雙飛,我們夫妻帶花豈能不成雙?”我彎腰捏一支花枝同樣是紅色的花,踮起腳,歪頭,見他今日的墨發隻是簡單的把前面的兩縷發用細如蟬絲的天青色絲帶蝴蝶結般的別在發後,既風流又好看。於是我就把花枝直接斜斜插到他的打著蝴蝶的絲帶間,滿意笑道,“哈,好瞭。”
長空瑜眸中盈滿柔情,他從肺腑中發出嘆息聲,“殊兒……”
這時,林總管急急忙忙地跑來,人還沒未到,他的焦急聲音就先傳來瞭,“少主,馬準備好瞭。”
能讓一向穩重的林總管喚得那般的焦急,看來情況定是到瞭很危急的地步瞭。
等林總管跑近,見長空瑜頭上正插著一支帶著樹葉的花,瞬間目瞪口呆,見他嘴巴翕動瞭多次,最終還是低下頭,垂手而立。
“我馬上就出去,你下去罷。”長空瑜擺手道。
“是。”林總管應聲。唉!少主子定是舍不得離開少夫人。少主子對少夫人的恩愛是這世間少見的。
“現在天氣漸漸炎熱,你記得多喝水,多吃些水果,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你就不要吃隔天的食物……還有……”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到最後我也記不清我前面說的到底是什麼,說到後面又說瞭什麼,有沒有重復地提過同一種食物。
“殊兒,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傢裡也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夏日休息時不可以貪涼不蓋被褥,早上時不可以貪睡不吃早膳,還有──”長空瑜緊緊把我抱住。
我連忙伸手捂住瞭他的唇,淡笑道,“好瞭,事情要緊,你還是快去罷,我就不出去送你瞭。”離別苦,越送心越苦,還是不送得好,“我在傢裡等你,你早日回來。”
“殊兒,那我……走瞭……”他還沒有走,就已經開始想念瞭,該怎麼辦?若能把她裝在自各兒的衣袖裡時刻攜帶著,該有多好!
“嗯!”我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殊兒,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哽咽地點點頭。
“走瞭,殊兒……”他轉身。
“瑜……”我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殊兒!你還是第一次叫我‘瑜’!”他倏地回身把我重重地摟在瞭懷裡。他舍不得走,好舍不得……
“瑜……”我也更緊地回抱著他。抬眼瞥見瑜頭上插的那根帶著葉的花枝的滑稽樣,我不由得撲哧一聲笑起,伸手正要把它取下來,就被長空瑜給抓住瞭小手。
我笑道,“把花枝摘下來罷。”
瑜搖瞭搖頭,笑道,“不用,我要帶著。”他要和殊兒成雙成對、百年相守。
“你要是這樣走出去,你的一世英明就會全毀瞭。”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他笑得燦爛。
“可是我在乎啊,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夫君丟瞭威嚴?”我笑著想把它取下,可是他抓著我的手就是不放開。
我詫異,長空瑜是真得想帶著這花走出去?我不禁又覺好氣又覺好笑。這都怪我剛才一時貪玩,要是我沒有想到合理的解決方法,長空瑜還真是鐵瞭心要把這花帶出去!這可怎麼使得?
想瞭想, 我抬首,甜甜地笑道,“帶在頭上的花不過一天也就枯萎瞭,瑜你不如取下個給我,我把我們頭上的這兩支花插在水瓶子裡,等花枝上發出瞭嫩芽、長瞭根後,就把它們栽種在這花園裡,好不好?”
“好,但是記得要種在一起……”長空瑜聽到瞭他滿意的回答後,才放開瞭我的手,任我把他頭上的花枝取下來……
我的眼淚瞬間滾滾而下,在長空瑜這些貌似孩童般的表象下藏著是一顆對我深刻入骨髓的喜愛之情,這一世我何其有幸得到這般深情的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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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聽到鳥啼獸唳的淒厲聲,我皺瞭皺眉,腦袋裡陣陣抽痛,我悠悠轉醒過來,先入眼的是割破我的臉皮的高高野草,我忍住腦袋中的抽痛,撫額緩緩坐起身來,抬眼但見天邊的烏雲黑壓成片,把空中的陰霾都延伸到瞭地面來,看來一場浩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不對!我怎麼會在野草連生的戶外?
在光線昏暗中,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佇立在一米高的野草裡。
荒野幽曠,宛如鬼域。我心裡一沈,我定是遭人綁架瞭!
“你們是誰?為何綁我到此處?請出來一見!”我高聲喊道。
突然見東邊的高崖上三人如蝶般從高空飛躍而下……
中間一持梅花傘的男子,在他抬眼間,隻見他眉間鍥著一顆血紅美人痣。生得眉目慈悲,有如菩薩在前。隻是兩邊站著的一黑一紅的裝扮怪異的兩個男女硬生生地把他從慈悲的眉目間脫離而去。化佛成魔……
不用多做猜想,我已知道中間那人是主。我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握緊雙拳頭讓自己堅強、冷靜。
長風虐,墨發飛,白衣翩。
他抬眼,黝黑如夜的雙瞳中有著不去隱藏的玩味。淡淡的贊賞從他朱紅如女子的唇中盈出,“不愧是百裡卿笑的女兒,果然是與眾不同。”在這般的境遇下能平靜的喊出,‘你們是誰?為何綁我到此處?請出來一見!’這樣的話的小女娃實在罕見。
他臉孔精致,眉目慈悲。漆黑如夜的眸子慵懶半瞇,慈悲與邪惡在眉間並存。此刻他僅是淡然一笑,就讓見慣美男的我在一瞬之間移不開眼!這世間上的萬物在我眼底好像徹底消失瞭般──雙眸中隻存得下他慈悲的眉眼。
這般的美麗,隻怕連這世間最多才的畫師也難以繪下他的一魅;隻怕連這世間最華麗的詞匯也難以形容出他的一美。
我突然想起長空瑜在離別時和我說的這一句話,‘鬼越收人還要看容貌,歷代鬼越主的容貌皆是有如菩薩般慈悲的面容。’
有如菩薩般慈悲的面容?難道他就是──
“你是風霢?”我瞬間大駭。
他緩緩抬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慈祥與妖魅的並存的眸子在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語氣卻雲淡風清,“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狂風大作,天暗如夜,那雙慈悲的眉眼宛如墮入魔域般猙獰恐怖。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明明與他還有一段的距離,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後退瞭一步。
風把我的衣袖鼓起,拍得腰際的發絲簌簌直響。
他腳尖點高草,一瞬間,他的整個人快若驚鴻的出現在我的眼前,他手腕一番,手中的那把梅花傘一震,瞬間變成瞭一柄長劍!
我一愣,好厲害的機關術!想後退,卻被他‘溫柔’地以利劍支起下顎,他緩緩低語道,“你很聰明,不過……有沒有人告訴你──聰明人通常是活不長的?”
“你今日抓我來有何目的?”我抬眼,直視著他。冷靜!冷靜!他是不會殺我的。若是要殺人的話在長空府就能殺,何必要把我弄到這荒郊野外來再殺害?
“你很有勇氣。”他淡然勾唇,臉上慈悲氣息濃重。這天底下就連鐵血男子也很難在面對刀劍的時候這般的平靜。
我抿緊雙唇,眼睛直直得盯著他看,不說話、不顫抖,“你究竟目的為何?”
“目的……就是把你帶到這裡,然後……殺瞭!”他說話間把劍往我的脖子更推進瞭一些,我脖子上的肌膚被劃開瞭口子,瞬時血流如註。
我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是不會殺掉我的。”
“哦?為什麼?”他挑眉好奇低問。
“殺人者不會跟被殺者說,‘我今兒來是為瞭殺你的’”我勾唇。
“你很不同。”這樣的小女娃兒定是很得長空瑜的喜歡,看來這場遊戲會越來越好玩,“百裡卿笑現在身中巨毒,不!確切得是應該是身中我親手研制的媚毒!這毒除瞭和女人交歡外沒有其他的解法!”
“爹爹?!”我心中一顫,爹爹也被他給抓來瞭?
我黯然,這風霢慣於用毒,在毒物面前再多的聰慧也隻是惘然瞭。
“他現在就在離這裡不遠處的茅草屋裡,你隻要一直往南走,不出半日你就能見到那間茅草屋,裡面,我已經存放瞭足夠你們生存兩個月的幹糧。
另外,你不要妄想帶著百裡卿笑離開這裡尋找解藥。因為,你要從這荒蕪人煙的山谷走出去至少就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不需一月的時間,百裡卿笑就因媚毒激烈發作而身亡。”
風霢的手腕一震,那柄巨劍又變成瞭梅花傘,他持傘,飛躍而起。白色長衫伴著墨黑發絲在空中繚亂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