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時——明月高掛。

  光華似水。

  灑滿瞭靜靜的九華山中。

  包宏運足目力,向四周一陣搜望。

  除瞭那溜沖天的淡綠色火焰,拖著微弱的餘光外,深山是一片的靜寂,靜得像一頭睡死的巨獸!

  包宏思忖著:“哇操!這‘查某’好像很畏懼這溜淡綠色的火光,但不知這發射火光的人是誰?”

  如雲玉女隱憂在峰石之後,見包宏仍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心中不禁大急,挺身躍起,飄到瞭包宏的身側。

  但見她探臂抓住他的右腕,急道:“還不趕快躲起來,要是被大師兄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那你就別想活瞭!”話聲中,已拉著包宏隱憂在峰石之後。

  她重重的籲瞭一口氣,又道:“還好,暫時沒事瞭,你看那人厲害不?”

  “奇怪瞭!他厲不厲害,關我‘啥米代志’(什麼事)?”

  如雲玉女微微一蹙柳眉,道:“這也難怪你!”

  稍頓瞭頓,又道:“我大師兄叫江成,除瞭一身武功得自傢父的真傳外,還在一位武林奇人手中習得‘火焰掌’絕學,連我父親都對他這怪異狠毒的奇掌,畏懼三分,我父親隻收瞭他這個徒弟,所以我們姐妹喚他一聲大師兄。”

  包宏奇道:“哇操!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到此地來找你?你又為什麼要避開他,不與他見面?”

  “唉?……”

  如雲玉女輕嘆一聲,鎖眉道:“還不是為瞭一個情字!”

  包宏端得一怔,道:“哇操?他愛你?”

  如雲玉女點點頭,沒有說話,似羞於作答。

  包宏又道:“哇操!你不愛他?”

  如雲玉女又點點頭,面色突然變得有些淒傷。

  隻聽她幽幽地道:“這隻不過是原因之一,還有……”

  話猶未瞭,但聽……

  一陣刺耳怪嘯之聲劃破夜空,遙遙飄傳過來……

  如雲玉女適才抓住包宏的右腕的那雙細手,直到現在尚未松開一聽嘯聲,心頭一驚,無意中把抓住他腕處的玉手又加瞭幾分氣力,急道:“大師兄在叫我瞭,但願他不會來這座峰頂才好。”

  說話的聲音未絕,那劃空怪嘯,疾若流矢而來,倏忽之間,已到瞭這座峰頂。

  站在距他們兩人隱身處不遠的地方!

  包宏微一偏頭,偷看對方一眼。

  但見……一個身著黑色長衫的少年,背著卓立在月色中,身材修偉,面貌英俊,背上插長劍,身軀不動,目光卻不停的向四周打量,似在搜尋什麼?

  包宏看清來人,不禁驀然一震,轉面望著伏在他身邊的如雲玉女,正想要問他一些問題?忽見——如雲玉女神色緊張,目光中充滿瞭乞求之色,望著自己搖瞭搖頭。

  顯然,她是在要求他暫時勿出聲,以免被對方發現……

  包宏目睹此景,知道事情異常嚴重,也就不好拂她心意,隻得轉回面,摒息凝神從峰石之後,偷偷地註視著江成。

  忽然……江成猛一轉身,目光盯著兩人隱身的峰石,右手一揚,一道淡綠色的火焰揚手而出,直向兩人隱身處射來。

  火雖不大,但那碧光卻很強,照得丈許方圓之內,一片綠色光輝,使這峰頂上憑添瞭幾分森森鬼氣。

  幸好,如雲玉女選擇的地方不錯。

  一塊巨大的山石遮著兩人的身子,不但火焰無法傷到他們,就連兩人隱伏的身影。都未被江成發現。

  淡綠色的火焰來勢奇快,熄滅得也快,隻是一閃便熄瞭。

  此時……江成忽然捏唇一嘯,兩臂一抖,投身兩丈來高,懸高斜飛,但聞怪嘯之聲,破空而去,漸漸遙遠。

  不一會,聲形全都沒有瞭。

  包宏估計江成已經去遠,一挺身躍出峰石,長長的籲瞭一口氣,道:“哇操!這黑衣人就是令師兄江成?”

  如雲玉女點點頭,道:“是不是在無上洞中見過?”

  包宏略一回憶,道:“不錯,正是在無上洞中。”

  如雲玉女道:“他是我們黃鶯谷中最喜歡殺人的一個,由放他的‘火焰掌’獨步江湖,就是我的爹對他也要忌憚三分。”

  包宏道:“哇操!所以你也要避而不見,不接受他的愛意。”

  如雲玉女秀面微紅。道:“這隻是原因之一,我不能接受他的愛,固然是恨他的心腸太過狠毒,動手就要取人性命,另一方面是……”

  如雲玉女說到此,突然不說瞭。

  包宏現狀,奇道:“哇操!吞吞吐吐的,‘查某’就是‘查某’,是什麼?為什麼不幹脆說出來?”

  如雲玉女紅著一張臉,微微地別過頭去,不勝羞澀地道:“因為……因為我已嫁郭如花為妻瞭。”

  包宏暗道:“哇操!原來她已是羅敷有夫!”

  突然——他看到如雲王女雙目微紅,閃動著亮晶的淚光。

  他心頭雖然好奇,並沒有問她為什麼哭?他雖然不問,但如雲玉女卻忍不住說。

  她轉過微別的面,淒傷地道:“我丈夫在一年前不幸死在毒玫瑰的毒刺下,所以他逼得我更緊,他已矢志非我不娶。”

  包宏聽她丈夫是死在毒玫瑰手中,心頭一震,但立即又平靜下來。

  就在這時,突見……峰石之下,又有一溜淡綠火光,劃空而起,接著……一聲長嘯傳來……

  兩人同時一怔!

  包宏急道:“哇操!令師兄又回來找你瞭,我們在一起實在是不方便,你不走,我可要走瞭。”

  話音未落,但覺一雙柔綿手掌,聚然握住瞭自己的右手,耳際響起瞭如雲玉女低婉顫抖的聲音。

  她說道:“你走吧,我師兄定然是發現瞭我們在一起,我雖然不怕他,但不願給你添麻煩,他走瞭之後,我會趕來胭脂谷找你的,我要幫你找到紫衣書生,替你追回無上尊者田老前輩的遺物——兩叉劍和無上劍譜。”

  包宏聽她提到紫衣書生和兩叉劍、無上劍譜的事,倒有意再和她談談,何況她一雙軟玉溫香的手還握著自己的右手呢?

  男女若肌膚在一起,就好像是陰陽兩電交流在一起,雙方都會有一股微妙得說不出來的感覺。

  包宏究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性的人,他的生理並沒有缺陷,他對這種微妙而溫香的肌膚接觸,不會毫無感覺……

  他心頭有些忐忑不安!二人相對默默,不自覺的相互擁吻……

  好久……好久……

  他本想再和如雲玉女說幾句話,無奈江成那怪異嘯聲已連續傳來兩聲,尤其那聲音好象是起自峰腰,他不得不走瞭。

  他掙脫瞭被如雲玉女握著的右手,一挫腰便到瞭峰左,緊接著藉峰壁凸倉及樹木,向峰下緩緩淌去……

  到瞭峰腳,見坐騎低頭在地上嚼草,姿態雄駿已極!

  他心想:“他的傷勢敷樂之後,可能已經好瞭,大概可以騎瞭吧?”心念及此,極視瞭一下馬股的傷勢,除瞭一塊尺餘長的地方光滑無毛之處,傷勢果然是好瞭。

  他心中一陳暗喜,撩起鞭,跨上馬鞍,放馬前行……

  月色溶溶,山嶺重疊。

  包宏騎著馬翻越過幾重峰嶺後,已迷失瞭方向,放眼望去,盡都是林立高峰,已找不出方才和如雲玉女攀登的那座高峰所在。

  雙身單騎,在深山中又走瞭一個更次,越渡過十幾道山峰,那知越走越糊塗,弄不清該往那個方向走。

  他原本就不知胭脂谷的所在,自然更無法令自己應朝那個方向走才對,所以隻好隨便問問。

  他挺胸坐在馬上,抬頭向前望去,隻見前面的山峰重重相疊,山勢邊連綿,似不知有多深多遠!

  又走過瞭五六座山峰,此時——天色已是四更過後。

  他雖然有一身武功,也是累得筋疲力盡。困乏不堪,他跳下坐騎,坐在一處絕峰松樹下面,休息一會兒。

  那知困倦過度,不知不覺的就倚松睡瞭過去……

  當他一覺醒來時,已是朝日破山的時候瞭。

  東方天際,抹上瞭一片彩雲,幻化出無數瑰麗的奇景。

  哇操!漂亮極瞭。

  可惜,好景不長久,是那麼地短暫。

  一會兒,一輪旭日,已爬出瞭峰嶺……

  突然……兩聲呵呵長笑,劃空落在峰下的絕谷之中。

  包宏心頭不禁一震!

  他暗暗忖道:“笑聲沉異,輕功絕倫,定是武林中一位異人高手,莫非是昨晚所見的那兩個白衣人,就是死在他手裡的嗎?說不定從他的口中,能探出胭脂谷的所在……”

  心念電轉,雙目凝神,循笑聲向下望去……

  太陽光由一道山峽中照射在那絕谷之內,是以那深谷中景物,看得十分地清楚,而他的目力又異於常人,已看出是兩條黑衣人影,飛落在谷中一片蔥綠的松樹林中。

  在迷茫無法找到胭脂谷中的包宏,隻要是發現有人便想上前去探問,當下牽著坐騎便往峰下走去。

  這是一座陡立如削的高峰。

  西北面有一條小徑,滿生凸石矮松可資踏足,但巨峰過陡,包宏還不敢冒然急下,提氣凝神,如履薄冰。

  足足走瞭一頓飯的工夫,才落到谷底。

  他剛走近那片蔥綠的松林,即聞林中飄傳出一聲長嘆!

  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看來平靜近百年的江湖,由於忽然間出現瞭這兩個神秘的人物,且都心狠手辣,恐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風浪雨……”

  包宏聽得一震,頓起好奇之心。

  於是,他將坐騎拴好,一晃身飛入林,輕飄飄地落在一株大樹上,俊目流波,向林中一陣搜望。

  果然——在相距自己隱身處不過五丈的林地上,盤膝對坐著兩個老人。

  右邊一個年若古稀,一身青佈長袍,須發銀白,身軀修偉,面色紅潤,兩太陽穴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他內功修為極深。

  左邊那個須發喝已飛霜,但看上去,要比右邊那個老人小瞭幾歲,身材雖不高大,但健壯至極,雙目精光如電。

  包宏猜的不錯,這老位老者果然是當今武林中的一雙異人,都有著高深莫測的奇異武功。

  那右邊身軀修偉的老者,名南天一燕——餘真,左邊那個叫萬裡追風——邱戈。

  兩人都是當今武林中無門無派的俠義之士。

  這時——萬裡追風邱戈也發出一聲幽然輕嘆,道:“你我既然碰上瞭,自是不能袖手旁觀,看樣子你我這堆老骨頭,又得這般殺劫翻騰的江湖,吃瞭一番苦頭瞭。”說著,仰面望瞭望天,臉色極為憂傷。

  頓瞭頓,又道:“餘兄胸羅萬相,學究天人,難道也不知道那女魔頭的身世來歷和她的姓名嗎?”

  南天一燕餘真搖瞭搖頭,愧疚地說道:“知道她出生來歷和真實姓名的人,隻有一個人……”

  萬裡追風迫不及截住他的話,問道:“誰?”

  南天理燕悲聲地道:“無上尊者田風雲…”好像對無上尊者田風雲的死去,極為惋惜,極為痛心。

  萬裡追風聽田風雲也是死在那毒花之下,不禁大吃一驚!

  半晌——他才緩緩地道:“田風雲乃當代奇人,武功已至化境,也會死在那女魔頭的毒花之下,此話若不是你餘兄親口對我說,小弟決難相信。”

  南天一燕道:“當然,單憑武功,那女魔頭不見得能勝得瞭無上尊者的,她是乘人之危!”

  “哦!——”萬裡追風低哦瞭一聲,沒有說話。

  南天一燕又說道:“為瞭爭奪龍紋寶鼎,無上尊者遭武當三子圍攻,被重手法擊傷,在傷勢極為沉重的情形下,他哪裡料想到那女魔頭會向他突下毒手?”

  稍頓瞭頓,又道:“雖然無上尊者遇害的當時,隻有一個姓包的少年在場,但一代武林奇人突然遇害的消息卻不脛而走,以致震驚江湖。”

  說到此,他抬眼望向遠處,續道:“各門各派的高手都想會會這位女魔頭,看她究竟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有人探得毒玫瑰來到瞭九華山,所以高手雲集九華,正在搜尋這女魔頭。”

  萬裡追風邱戈點點頭,道:“餘兄所說的兩個神秘人物,除瞭毒玫瑰之外,還有一個是誰呢?”

  南天一燕道:“紫衣書生!這人比毒玫瑰更為心狠手辣,毒玫瑰每次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紫紅色的玫瑰花,以為標記。紫衣書生則幹脆留下他的名字紫衣書生,並說明去向,要你去找他,但當你找去時,他又不在或根本沒這個人?”

  頓瞭頓,又道:“還有兩件事,也是掀起武林殺劫的導火線。”

  萬裡追風面色微微一變,急急道:“什麼事?”

  “第一件,自然是那失傳已有三百年的龍紋寶鼎,重現江湖,為瞭這隻寶鼎,武林中各門各派不但派出瞭不少高手,還有許多掌門幫主,不惜一派掌門或一幫幫主之尊,親自出馬。”萬裡追風道:“這個小弟已有耳聞,據說目前這隻龍紋寶鼎已落在地獄谷活死人苗一飛的手中。”

  南天一燕搖搖頭,道:“這不過是好幾天以前的事,兩天前,龍紋寶鼎已被少林寺派出的高手,從地獄谷盜走,帶回少林寺去瞭,兩天中已有不少人聞訊趕去瞭少林寺。”

  “呃!——”萬裡追風驚呃瞭一聲,道:“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南天一燕道:“第二件事情更是出人意料之外,川南洪門老麼李厚的義子已出道江湖,這孩子身世迷離,也許會牽涉到這場是非……”

  一連串的怪異之事,早已使隱在松樹上窺聽的包宏驚駭不已,南天一燕的最後幾句話更是驚得他心頭砰然跳動著。包宏暗忖道:“哇操,這位老者,我與他素不相識,他怎會知道我的事情?”就在此時,突聞一聲慘厲無比的嘯聲傳來。接著——一條人影直瀉密林,但雙足剛一落地,即“噗!”一聲,栽倒在地上。這突來的怪事,使南天一燕餘真,萬裡追風邱戈及隱伏在樹枝上的包宏三人,同時大吃一驚。

  南天一燕,萬裡追風雙雙挺身站起,邁上兩大步,同時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遭何人所傷?”倒在地上的那人,強忍著奇毒攻心的痛楚,斷斷續續的答道:“我……我姓金……遭毒……毒……玫……”“瑰”字尚未說出,全身一陣抽搐,猛地吐出一口紫血,就此死去。南天一燕檢視死者,全身無一點傷痕,隻有後頸的對口穴上有一點極細的紅點,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傷痕瞭。

  但聽——南天一燕恨恨的說道:“這女魔頭又殺死瞭一個少年人……毒玫瑰,毒玫瑰,你……好狠毒的心……”

  萬裡追風面色也顯得沈重,道:“玫瑰這個名字倒是不錯,隻是的確太過狠毒,這人從西面奔逃而來,毒玫瑰一定在離此不遠的西面地方,我們不妨立刻趕去查看,或許能碰上這個女魔頭也說不定。”

  南天一燕道:“據我猜測,毒玫瑰三字,不過是江湖中人給她的綽號,她的真實姓名不會有人知道的。”頓瞭頓,又道:“邱兄所說的不錯,我們火速往西面趕去看一看,看看能否碰上這個女魔頭……”

  話落,兩人不約而同的一抖雙臂,全身拔起兩丈來高,在半空中再一抖身,斜瀉而去,快如流矢。眨眼間兩人已去得無影無蹤瞭。毒玫瑰用毒花刺死瞭無上尊者田風雲,包宏已恨之入骨,且向無上尊者遺體禱告過,誓為他復此血仇。更何況,天下武林高手雲集九華山,要圍攻毒玫瑰,這是一場熱鬧好戲,也是一個替無上尊者報仇的大好機會,豈能錯過。當下,飄身落到地上,奔出密林,解下坐騎,飛身上馬,一帶馬頭,直往西面方向馳去。

  馬行快速,估計路程,已走瞭若十餘裡,翻越過兩三座高峰瞭。但是,不但沒有發現毒玫瑰的影子,就是南天一燕和萬裡追風也不知去向瞭。包宏知道,像毒玫瑰這樣的人,不但陰毒無比,而且譎詭絕倫,要想明著找到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隻有隨時註意,或逢巧合。心念至此,也就把追尋毒玫瑰的事情暫時放下瞭,又專心一意的要去尋胭脂谷的所在地瞭。

  此時——日正當中,晌午時候,包宏跳下坐騎,找一株蒼松之腳坐下,摸出隨身攜帶的乾糧,正在嚼著。忽然,一聲奇異的笑聲飄傳過來,接著,兩條人影,電一般泄落在相距自己若十丈開外的巨松之內。他陡的一驚,趕忙將未吃完的乾糧那入懷中,站起身子,蛇蠕鶴行般,悄悄的走向松林。行到林邊,隱身在一棵巨松後,凝神望去,不禁大駭……

  原來是一對少年男女,相對而坐,女的背向自己,寶藍勁裝,腰束白色緞帶,秀發深垂,削肩纖腰,身材美妙至極。這蕩人心魄的美妙身材,他曾經見過,那是她用毒花刺死猛蛟師弟時,包宏曾經目睹過這個秀麗絕倫的背影。可惜當時無法看到她的真面貌,而如今呢,她仍是背向自己,依然看不到她的廬山真面目。

  她——她就是殺人無數的歹查某——毒玫瑰。坐在她對面,目光呆滯,如醉如癡,身穿黑色長衫的少年,竟是如雲玉女的大師兄——江成。毒玫瑰蕩笑勾魂。江成理性全失。但見他眼佈血絲,面泛紅霞,嘴唇微顫,上身徐徐的倒向毒玫瑰的懷裡,緊貼軟玉雙峰。毒玫瑰左臂輕勾江成肩膀,玉掌在他的背上輕柔的撫摸著,然後徐徐的擡起右手,纖纖玉指在後腦垂腰的秀發,一束紫色毒玫瑰花刺,正要向江成後頸對口穴上刺去……

  忽聞,身後響起一陣微物破空之聲。三點寒星朝毒玫瑰背心電襲而去。包宏並沒有存心要救江成,他隻是恨透瞭毒玫瑰,想趁她向江成下手毫無防備之際,突下殺手。但見,連珠似的銀彈子打向毒玫瑰,同時怒聲喝道:“哇操,歹查某,你又在這裡殺人瞭。”毒玫瑰武功奇高,對包宏偷襲的連珠銀彈,絲毫未放在心上。因為她並不知道偷襲的人是包宏。在她想來,區區暗器算得什麼?隻要自己右手陡運真力,略微一揮,即可把襲來暗器全部擋落。

  可是,她一聽喝聲,登時覺察偷襲自己的人,竟然是包宏,這不得不使她悚然一驚。趕忙一曲右臂手肘,順勢蕩出一股勁力,擋落瞭即將近身的三顆銀彈子,左手用力推開瞭江成,挺身站起,緊接著柳腰一矬,長發飄飄,一個玲瓏嬌軀,投出三丈開外,隨之翻瞭幾個斤頭。

  但見——藍影一陣翻飛,登時消失不見瞭。她擋落暗器後突然逃走,雖然有好幾個動作,但身手快得出奇,剎那間,已去得蹤影全無。這不得不使包宏愕在當地,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片刻,他一咬鋼牙,恨恨的道:“歹查某,太過心狠手辣,我今天一定要把她擊斃掌下,為無上尊者及枉死她毒花之下所有的人復仇。”語畢,拔足追去。

  追出未及三丈,身後突然想起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喚道:“包相公,我找得你好苦呀!你匆匆忙忙的要到哪裡去?”包宏聞喚,大吃一驚,突的停步,轉身一看。

  但見——毒玫瑰嬌立在自己身後,相距不過丈許遠近,面泛微笑,一雙秀目,含情脈脈深深的註視著自己。憾人心魄的美妙身材,和剛才要用毒花刺死江成的毒玫瑰一般無二。隻是腰束白帶寶藍色勁裝上,加上瞭一件緞繡花的披風,垂腰長發,挽成瞭一個宮髻。原來,毒玫瑰為瞭不使包宏覺察出自己的身份,在奔逃之際,忙從懷中扯出隨身攜帶的白緞繡花風衣,披在身上。同時雙手齊動,剎時,已將散垂的長發挽起瞭一個宮髻,盡展絕頂輕功,在林木中兜飛瞭半圈,到瞭包宏的身後,身形之快,已臻化境。

  她雖然披上風衣,挽起瞭宮髻,包宏仍然覺得她好似適才要殺江成的毒玫瑰,在極憤尤存的情況下,右手突然一揮,掌風吐手而出,一股無比勁力朝毒玫瑰前胸襲去。

  毒玫瑰似未防包宏有此一著,驚駭的向左側疾躍而出,笑容一斂,道:“你這是幹什麼?”稍頓瞭頓,又道:“在楓林古剎時,你以為我就是那樣丟瞭你而走嗎?所以你懷恨在心,見面時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向我下這樣的毒手?”微微一頓,又道:“告訴你,在楓林古剎,所遇的那個赤發奇醜怪人,就是地獄谷中的活死人苗一飛,你中瞭他所噴出來的陰屍毒霧,倒地暈死之後,我還跟他打瞭一陣,在交手之際,我從他口中探出,這陰屍奇毒,除瞭他自制的獨門解藥能夠救治之外,天下已再無其他藥物可解。所以他在不敵之下乘機逃走,我哪裡肯放過他,尾隨而去,我追他的目的,當然是要逼他獻出解藥,回來替你解去陰屍毒霧的毒。誰知當我返回古剎時,你已經不在那裡瞭,我的一番苦心,不但白費,而且見面之下也不問個明白,就是一掌劈來,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真……真使我傷心。”

  她說到最後,竟是滿腹委屈,從秀目中滾落出幾滴淚來。包宏對她有岐見,無非是為瞭田風雲,然而此時反而為這番話和滴落的淚水感動不已。於是他緩緩的走瞭過來,至相距毒玫瑰四五丈處,停住瞭腳步,道:“哇操,你果真是雲娘?”

  毒玫瑰一怔,忙用手背抹去淚水,重又泛起甜美笑容,點點頭道:“我當然是雲娘。”稍頓,目光故意一掃躺在地下尚未清醒過來的江成,又道:“你以為我是誰?”

  包宏道:“哇操,我以為你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歹查某——毒玫瑰。”

  毒玫瑰雲娘心頭又是一怔,但隨即平靜下來,咯咯一笑,道:“毒玫瑰乃當今武林中一奇女子,雖然心狠手辣瞭一點,但她武功高深莫測,聰明機智也無人能比,我有她的百分之一就好瞭。”話至此頓瞭頓,望著包宏眨瞭眨大眼,又道:“聽說這個女人也來瞭九華山,因為她用毒花刺死無上尊者已經激起瞭武林中的公憤,許多武林高手已雲集九華,要尋找她圍攻,想除此禍害,這件事你知道嗎?”

  “嗯……”包宏從鼻子裡哼一聲,點點頭道:“知道。”

  毒玫瑰雲娘一震道:“你怎麼知道的?”

  包宏道:“聽人傢說的。”

  “誰?”

  “是一個叫南天一燕的老者說的。”毒玫瑰心裡驚呃一聲,忖道:“九華山中果然雲集高手,南天一燕蓋世奇人,武功已臻化境,倒真是一個難鬥的角色,看樣子自己隨時要謹慎才好,萬萬不可使任何人察出自己就是他們要獵取的目的物——毒玫瑰。不過我也不可以萬全怕他們,我倒要看看,這些當今武林高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想至此,暗裡定瞭定神,笑道:“毒玫瑰真的這麼可恨麼?”

  包宏道:“哇操,難道不可恨麼?”

  毒玫瑰笑笑道:“我想……毒玫瑰她並沒有對不起你包相公的地方,要是你見到她會怎樣呢?”

  包宏望著她,道:“哇操就像剛才誤認你是毒玫瑰一樣,不問就裡,就是一掌先劈過去再說。”

  毒玫瑰雲娘聽得心頭陡起一陣劇痛。她暗嘆一聲,忖道:“沒料到,自己從未向任何男人動情,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他動瞭真情,而他卻如此痛恨自己,真是不敢想他……”想到此,雙目竟然又淚水滿眶……

  半晌後,她才強自眨瞭眨眼,把淚水逼瞭回去,強裝笑意道:“人傢既與相公無恩怨可言,你這又何必呢,我們不妨在旁看看這場熱鬧,看究竟是鹿死誰手,不也很好玩嗎?”

  包宏冷哼一聲,道:“哇操,你是存心來看熱鬧的,她殺瞭那麼多的人,就這麼算瞭,哪有這麼簡單的。”

  毒玫瑰聽瞭,心中不禁一酸。然而,她隨即又甜甜一笑,道:“好啦,好啦,我們不說這些瞭,相公你不是來找胭脂谷的嗎?找到瞭沒有?”包宏搖搖頭,沒有答話。

  毒玫瑰道:“走,我陪你去找胭脂谷,你辦自己正事要緊,這人大概是被毒玫瑰點制瞭穴道,我替他把穴解瞭再走。”

  “嗯”,包宏嗯瞭一聲,輕輕的點點頭。於是,隻見她柳腰緩擺,蓮步輕移。她搖搖擺擺的走近江成,伸出纖纖如玉的右手,在江成的左肩後鳳眼穴上輕輕的拍瞭一下。

  “嘆”一聲,江成立刻吐瞭一口淤氣。當他清醒過來時,包宏和毒玫瑰也已雙雙離去。毒玫瑰的勾魂笑聲,不但勾人心魄,且能迷惑人的本性,使你進入知覺茫然,理性蒙迷的境遇中,事後一無所知。

  所以,江成醒轉過來之後,見自己躺在深山的草地裡,還不自覺的陡然一震,挺身坐瞭起來,暗忖道理: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這是什麼地方?他盡量的運用記憶,去搜索所發生的事情。但除瞭隻能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曾遇上一位絕色佳人之外,其他的什麼都記不起來瞭,就連那佳人的面貌輪廓都是一片模糊,無法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