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幕已深,秋風微涼,別墅樓下,我靠著桂花樹上,側目於一處,那裡燈火通明,偶有音樂傳出,暗暗一聲嘆息,拇指快速在手機上打出一條告別短信,然後惆悵著離開。

  走出一片綠化帶,到瞭妮兒傢附近,正所謂一路走一路想,從兩傢的距離來看,也就區區幾分鐘的路程,想到他們從小在這裡長大,所培養起來的感情真的如表面那般平靜嗎?晚會期間,先拋開成見不談,我訝異的看出妮兒對趙子俊態度真的太過於冷漠,這應該不僅僅是考慮到我的感受,而是發自內心的疏遠,雖說結果是樂意看見,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我還是懂,更何況趙子俊眼中的愛意任誰都能一眼看出,我又不是呆子,自然不會認為他們隻是單純的青梅竹馬關系,再加上今天妮兒閨蜜的話,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難道真如她所說,妮兒對我的感情是出於某種不明緣由的因素?

  此刻,我的內心不斷有懷疑的聲音冒出來,這讓我非常煩躁和內疚,想到妮兒平時對我的好,作為她的男友確實是不太應該。

  「啪啪」我雙手捂實用力朝臉上拍瞭兩下,提醒自己清醒一點,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感情破裂都是從猜忌開始,真相也永遠不是別人口中的答案,而是需要親身感受才能知道的結果。想通瞭這些,心中決定暫且將此事放下,另外還有著一件事情需要我去處理,這也是我為什麼會提前離開晚會的原因,因為媽媽中途發短信叫我在這邊等她,這很罕見!

  不過很快妮兒傢門口就傳來一些動靜,待我靠近些就看到媽媽的手臂正被一女人牢牢抓住,而那女人好巧不巧的竟是之前在我跟前誇誇其談,長得像孫允珠的人。

  這時別墅內又出來三個女人,其中兩人是之前見過的她死黨,另一個則長相頗為成熟,但卻第一時間跑過來拉開她們,對著「孫允珠」喝道「陸佳怡你夠瞭呀,剛在老師面前你就一直針對小潔,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瞭,還要繼續耍潑,幼不幼稚!」

  「呵,王嵐,你不也一樣把你主子護的很好嘛,咱兩誰也別說誰」說著,陸佳怡翻著白眼做瞭個鄙視的表情「到是你蘇煜潔,可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哈哈哈哈,當年的清純玉女,萬人迷乖乖女,如今卻走起瞭性感風,瞧瞧這胸,這屁股,渾圓的呀……漬漬漬,沒少被男人開發吧,照我說吧,你這娘們就是禍害,平時同學會你裝清高不來大傢反而玩的盡興,再看看今天,那一個個有婦之夫,哪還有心思開什麼晚會,要不是人多,恐怕都要拋妻棄子和你這妖精告白去瞭,呸……」

  不知是不是一口氣說瞭很多,女人的聲音有點岔音,又好像是胸腔裡的鬱結將氣道給堵住瞭一般,不過她稍微緩瞭緩接著擺出一副刻薄的嘴臉「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張好臉蛋,實則還不是到處留情,專門做破壞別人感情的事情嗎,難道這麼多年過去瞭,你就沒有一點廉恥,要點臉好嗎!」

  「陸佳怡你別過分瞭!懷恨在心也要有個度吧,當年明明是自己沒本事留住你男友的心,小潔從始至終都是拒絕他的,怎麼現在來亂潑臟水,不覺得臉紅嗎,再敢胡說,信不信我抽你!」王嵐是個急性子狠狠打斷瞭陸佳怡,她實在忍不瞭陸佳怡顛倒是非來誣陷媽媽,因此擺出一副準備幹架的姿態。

  「嵐姐,消消氣」就在這時,媽媽伸出手拍瞭拍王嵐的後背,表情以一個自然的微笑逐漸冷冽,如此這般,那個上一秒還嬌艷嫵媚的女人,氣質開始清冷瞭起來,隻見那弧形好看的眼角和柳眉微微內斂,變得更加狹長,一雙如秋潭的雙眸隱藏在細密的睫毛下,眸中竟是蘊著抹冷徹心扉的寒意。頓時強大的氣場油然而發的以媽媽為中心向四面擴散,將在場的四人頃刻震住。

  至此,幾個女人望著同樣衣物,同樣身材,在同樣絕美的容顏下,媽媽的氣質竟就慢慢變的高貴、神聖、霸氣外露,但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表情轉變,而是一種猶如神女下凡萬眾朝拜又或者像女王那般君臨天下的感覺。媽媽深邃的黑瞳平視的望著陸佳怡,然後變成俯視,隨即高挺勾勒出一種驚人秀美輪廓的鼻尖微微一吸,露出抹清且妖的冷笑「說完瞭嗎?」

  一時中,陸佳怡沒有從媽媽的改變中適應過來,硬生生的愣在那裡,但這並不影響媽媽說話「陸陸佳輝美容器械公司於2012年在江蘇成立,歷經兩年拓展市場,卻在2015年連續在全國多傢美容院出現器械事故,造成客戶巨大損失,從此被市場列入黑名單,遲遲不能翻身。今年,其董事長陸銘輝背負巨債做拼死一搏,奈何狂降百分之三十利潤奔走於各個公司奮力推銷的結果似乎並不如意,眼看接近崩盤,幸好在10月份接到一份來自(唯遇美)化妝品公司的救命訂單,這幾乎成瞭他們翻身的唯一機會。」

  「可是!」接著,媽媽話風一轉,冰冷的語氣驟然加重,同時妖嬈的身體曲線慢慢拉伸開來,她邁著1 米10被絲襪裹著的修長美腿踱步逼近著陸佳怡,而隨著細腳高跟每一次抬起落下所敲擊在地面「叮」的聲音,竟在無形中產生一種讓人喘不上氣的壓迫力,這有點像重屬音樂響起時帶給心臟那種莫名的跳動。

  可以看出,陸佳怡剛才還洶湧的氣勢不知不覺中已經弱瞭下去,勉強靠著死死咬住牙齒來抵抗心理上的不安,但很快媽媽的話就讓她最後的信心也支離破碎「如今這份合同(唯遇美)不會再簽,更不會再和你們談判,我想生為一個公司副總有著造謠生事,栽贓陷害的性格,他們的商品又能好到哪去呢,還有我很忙,就走瞭,不用送。」

  「磕噔」陸佳怡終不堪心理的負擔,狠狠踉蹌幾步,她望著那道一輩子都嫉妒的背影,發出歇斯底裡的聲音「蘇煜潔,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還需你同意,誰給你的勇氣在此大言不慚,憑你美嗎,真是天大的笑話!」可陸佳怡的話音剛落,媽媽便毫無預兆的勐的轉身,一股勁風將她鬢發吹的揚起,露出銀色耳墜,冷芒乍現,字字鏗鏘「憑什麼?哼!因為我是總裁,(唯遇美)的一切我說瞭算!」

  這一刻,短短幾字盡是透著股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霸氣。

  ……

  此時,富陽區某咖啡廳裡王嵐手舞足蹈的模彷著媽媽的動作,時而學上幾句,玩的特別開心,搞得一旁的我好不尷尬,最後還是媽媽率先繃不住打斷道:「嵐姐,哪有你這麼誇張,我很兇嗎!」

  「何止是兇啊!還很大呢……咳咳……」見媽媽臉上有責怪表情,王嵐趕緊岔開話題,「不過你剛才的表現真是過癮,那陸佳怡估計都後悔死啦,還以為我們小潔像當年那樣好欺負呀,看吧,被安排瞭吧。」說完王嵐又輕嘆一聲,「小潔,以我對你的瞭解,陸佳怡是陸銘輝的妻子這件事你應該早就知道瞭吧,他們的單肯定也是你授意下的,要我說啊,你就是心地太好,她自己的初戀丟瞭,還怪在你頭上,要人人都按她那樣去想,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要恨你,哪有這樣的理,誰叫咱們蘇女神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

  「好啦,沒個正行,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媽媽有些無語的回瞭一句,似乎對於王嵐的調侃已經見怪不怪。

  這時,王嵐就道:「你取消合同會不會給公司帶來麻煩。」

  媽媽擺瞭擺手,「本來就隻是口頭協議,合同還沒簽呢,問題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王嵐大大咧咧的性格,註定沒有多少煩惱,很多事情都能一筆帶過。

  不過她的目光終於是盯上瞭我,一番打量後卻沒來由的整出一句,「小潔,你說老邱的基因怎麼那麼強,兒子光像他瞭,把你完美的基因都給蓋住瞭,好可惜呀。」說著又露出一副別有深意的模樣,「聽說你特別聰明,這點倒是像你媽媽,不枉費當初我救你一命,要不然……」

  「嵐姐!你!」媽媽突然提高的聲音嚇瞭王嵐一跳,這才意識到瞭什麼,趕緊一臉歉意的望著媽媽,但經此一事,後來雖說又開始聊天,可興趣明顯不高瞭,王嵐也自知有錯,沒多久便找瞭個借口走瞭,不過走的那叫一個沖忙,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而我看著王嵐離去的背影,默默低下瞭頭,這時媽媽有些焦慮,似乎不希望我深究下去,暗示性的將手中的杯子磕在桌上發出「砰」的聲音,隨即蜂腰一扭,兩條絲襪美腿交迭,水靈靈的美眸望著我,「你和妮兒在大學之前就已經認識瞭嗎?」

  「不認識……」我搖瞭搖頭。

  「也就是說你們的戀愛發生在大學期間?」

  「是……是的」

  得到瞭答案,媽媽陷入瞭沉思,良久後才幽幽的抬起頭來,「平時讓著點妮兒,別讓她受委屈,你敢欺負她,就算是我兒子也要揍你,聽明白沒有!」

  我愕然的點點頭,剛想要問出一些疑惑,媽媽卻下瞭逐客令,「你回去吧,別成天瞎想。」

  我知道她是想攆我,暗暗唏噓,然後起身,但沒走出幾步,我才想起一個最為重要的事情,「對瞭媽媽,我走那天晚上,邱浩中途有回去過嗎?」

  「沒有,我一直在書房。」

  隻此一句,我再次陷入瞭迷茫……

  而這個夜晚我終究在彷徨中睡去,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給瞭我太多困惑,但生活就是調味盒,酸甜苦辣盡在其中,無法避免,無法逃脫,不能克服,便會被湮沒。

  而自從那天之後,我的狀態就有點飄忽不定,時常會在學校的湖邊發呆,時常又會在圖書館裡坐一整天卻看不進任何東西。沉默中我總會想,明明自己有著完美的傢庭,漂亮女友,以及提上日程的事業,為什麼感受不到它們帶給我的喜悅,有的隻有一種無語言表的空虛。

  所以說心情真的是種無法形容的東西,好的時候讓人懷念,壞的時候讓人猝不及防,卻又猶如牢籠一樣把人圈在一窄小地方,是以沒人理,無自救的境地。一時間,我找不到答案,就像人生失去瞭目標一樣,現在除瞭想找個地方靜靜外,別無追求。但世間總會存在著平衡定律,往往一些事情的出現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就比如我接下來發生的情況。

  這天是我處在一人世界中的第三天,關閉外界所有聯系的我,想以這種方式找到往後該怎樣面對人生的契機。同往常一樣,我會在操場上晨跑,周圍看似川流的人群,實則根本沒進入到我的內心,我的眼前還是那個空白世界,我的腦海還停留在這段時間所有事情的回憶裡,卻又依然被許多負面情緒所包圍。

  這時,不遠處一對情侶似乎跑著跑著就吵瞭起來,男的在跑道上突然停住,逼迫他女友往後退,我繞開,從旁邊跑過,不曾想那女生被他男友嚇到瞭還是怎麼的,一下往我這邊閃過來,就這樣那嬌小的女生被我撞出去好遠,男的反應過來,就好像找到瞭自己脾氣的發泄口,勐的推瞭我一把,嘴裡嚷嚷著「你瞎嗎?看把我女友撞成什麼樣瞭,故意的吧!」

  我穩瞭穩身形,看著這個比我矮,比我瘦的男生,性格使然,並不想大傢鬧得太尷尬,就對從地上爬起來的女生說:「對不起,沒撞傷你吧。」

  女生倒是懂事,示意不要緊,但男生就不幹瞭,像是對於我這種讓步視為挑釁,完全不顧越來越多圍過來的人群,更加無理起來,「老實說,你是不是單身怕瞭,見我女友漂亮,想乘機占她便宜,那麼寬的道,非要往她身上撞,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別想走。」

  經他這麼一說,很多不明緣由圍觀的人已經開始對我指指點點,搞得我就是他們所想的色狼,而那女生一看就是沒有主見的那種,一副不敢說話還委屈的樣子。

  得瞭,我算是被釘在恥辱的柱子上瞭,可以預見,明天校園的報紙或論壇上一定會有一篇某某某同學當眾調戲女生被對方男友當場抓獲的帖子出現,說不定就因為這樣,我以後走在校園都會被大傢防賊一樣防著,尤其是女生,搞不好時不時的看見你來一句「這人好惡心的」我想這沒人能受得瞭。

  正要解釋,人群中突然被自覺的分開一條道,接著剛剛還吵雜的環境慢慢就安靜瞭下來,彷佛再發出任何聲音都是對她的褻瀆,那是一道清麗到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明媚陽光中的身影,這個女孩伴隨著每次出現,都會給人一種是從畫中走出來的樣子,讓人每每捕捉不到她縹緲的軌跡。但這次卻有不同,沒有瞭長裙飄飄,隻能遠觀的聖潔,有的是長體恤,粉外套,小短褲,鴨嘴帽襯托出的少女般的青春活力,她此時的氣質完美契合瞭男人心目中女友的模樣,充滿真實,是種前所未有心動的感覺。

  但那女孩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細眉,長長微顫的睫毛,白皙無暇透出澹澹紅粉皮膚映出的那張清純唯美的面龐,如今隻面對著一個男生,隻為他展出一個甜到初雪融化的笑。

  隨即轉身,那一刻,大傢還處於癡呆,就連心臟都像是卡瞭一下,那個畫面,應該直至很多年後,仍然出現在許多人的夢裡,想著女孩抿著嘴抬起修長美腿用力踢向造謠男子大腿的場景,那時,她頭上的鴨嘴帽剛好掉落,一頭柔順的長發剛好滑向她飽滿的胸前,以及那句傲嬌到不行的宣言「誰說他是單身咯,我就是他的女友,一直都是,你不服嗎!」

  ……

  靈隱寺飛來峰山頂,妮兒此時像個小女孩樣癡癡的笑著,她牽住我的手五指緊緊相扣,望著遠處的風景,嘴裡會對山下正爬上來的小朋友們說著「瞧,瑾瑜,那個弟弟爬的好厲害,速度很快呢」「呀,那個妹妹也不錯,粉嘟嘟的,好想捏捏她。」

  「呀……」「呀……」「呀……」

  耳邊不斷傳來妮兒歡快的驚呼,心中不知不覺註入瞭一股叫動力的東西,是呀,就算這個世界再難,總會有個女孩為瞭另一半默默地付出自己,就像妮兒這般,為瞭我,她願意給出寶貴的東西,為瞭我,她敢站於學校操場宣佈身為女友的主權,為瞭我,她甚至能改變性格,變得不再高冷,就連學習生涯的第一次逃課,為瞭我,她都能沒心沒肺的笑著說「別上課瞭,我們逃去玩吧」

  當我感受到這些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以後不管有多麼彷徨,哪怕是到瞭絕境,我也不該失去信心,因為這世界上還是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我有義務將它永遠保留在最幸福的時刻。

  「妮兒,你很喜歡小孩嗎」我問道。

  「當然咯,多可愛呀,將來我也要生一個跟他們一樣乖的孩子。」妮兒笑瞭笑,「和你生。」

  同時,她的雙手緩緩抱上來輕放在我腰間說著,「瑾瑜,你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為瞭我,你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聽完這句話,千言萬語已不能表達我的感受,隻能對著那抹嬌艷欲滴的唇,吻瞭下去。

  一輩子都不想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