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一所宅院大門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四個體勢勁媚,骨力道健的楷書大字,「白馬書院」。
海天闊是奉天二十三年的狀元,但是由於酒後失智,出言不遜,被天後免去瞭他的進士,貶為庶民。心灰意冷的海天闊自覺無顏歸鄉,身無長處的他又在京城處處碰壁,隻好來到瞭郊外的村莊,在本地鄉親們的幫助下,興建瞭一所「白馬書院」教書。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狀元,於是乎周遭村鎮的不少村民都將孩子送到瞭白馬書院,在此就讀的學生足足有二十多人。
「咚」
一個紙團砸在瞭走進門來的海天闊臉上,海天闊毫無意外地說道:「孫大勇,罰抄《大學》十遍。」
「先生!不是我!」
「二十遍。」
一陣孩提們的大笑聲中,孫大勇摸瞭摸自己的小腦袋,也跟著大夥兒嘿嘿傻笑。
他是下瀧堡孫屠戶的兒子,今年才十四歲,傢境是十分的殷實,他爹名下甚至還有兩名十品的女奴。
孫屠戶這些鄉民,知道不識字沒學識便隻能和自己一樣,做個遊商走販莊稼漢,終日勞苦才能勉強養傢糊口,而讀瞭書便能去參加科舉鄉試,就算考不上舉人,拿個秀才頭銜也算有瞭功名傍身,那日子便會好過很多。於是他們便將自傢的孩子一股腦地送到瞭海天闊這裡。
這些孩子們雖然不喜歡寫字背書,但是比起在傢幫襯幹農活,坐著讀書可是好受多瞭,所以也就安安穩穩地坐在瞭私塾中跟著海天闊認讀四書五經。
「開堂。」
海天闊坐在瞭當中的一方書桌後面的座椅上,輕咳一聲說道。
「請——教——先——生——」
學生們起身一拜,用稚嫩的童音說道。
「……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
學生們搖頭晃腦地盯著手中的書卷,大聲誦讀著《孟子》的《滕文公章句》篇,海天闊則是背手拿著一柄教尺,來來回回地轉悠巡視著。
由於海天闊從小受得便是嚴格的教導,要心無旁騖的專註讀書,所以他也不允許自己的學生在背書時東張西望,亂看亂瞅,若是不好好投入背誦,他啪的就是一記教尺打在你的掌心上,這裡的學生之中,隻有一位聽話的高樸華沒有受過他的教尺。
久而久之,滿屋的孩子們也練出瞭一份穩功,隻要抱起書卷,便會投入其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除非海天闊大聲地喝止,不然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先生,我……可以少抄幾遍嘛……」
放學之後,孫大勇帶著他的夥伴高樸華和何明理堵住瞭海天闊。
「哼,哪次你好好抄寫瞭?就算是抄瞭,也是你們三個人湊出來的一份,真當先生看不出你們三個的字跡麼?」
愁眉苦臉的高何二人聽到這話一陣竊喜,看來先生是放過他們三人瞭。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們兩個聽好瞭,看著他把今天認得篇章背熟瞭,若是明天不能背誦,拿你們兩個是問!」
「是,先生回見,哈哈哈……」
三個人追逐著跑出瞭門外,海天闊看著孩子們的背影,搖搖頭笑瞭一笑,這幫小傢夥……回回都是這麼說,回回第二天一定又是一個紙團丟過來,可謂是屢教不改。
「咚咚咚」
一人站在屋外敲打著門框,「海先生?」
海天闊抬眼望去,那是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
…………
「……哈哈,老弟這先生倒是頗有威嚴,看把那幾個孩子嚇唬成什麼樣子瞭……」
「賈兄莫要取笑,哎,能讓他們識文認字,也算是海某對大昭的一點貢獻瞭……」
他們二人曾經在囚天牢中當瞭幾年獄友,也是頭一對活著從囚天牢中出來的人,所以原本涇渭分明的兩人有瞭一份同患難的交情,此次重逢,賈霍便拉著海天闊來到瞭自己的一處豪宅之中。
海天闊看著這幢富麗堂皇的院落,知道他實現瞭當日對自己說的那番豪情壯語,真的殺瞭回來。
「唉……」
他不禁一聲苦笑,寒窗苦讀聖賢書二十載的自己在京城連生計都無法維持,而這個連字都寫不好的傢夥居然能賺得如此一場富貴,這世道對讀書人不公啊。
「老弟,為何唉聲嘆氣的啊?是這飯菜不合胃口?來來來,再換個廚子重做!海先生是南方人,吃不慣這些鹽重的……」
「哦,不是不是,賈兄莫要再費心瞭,多謝你的一番盛情款待,如無他事,海某就不再煩擾瞭,我明日還要開堂講課呢……」
「實不相瞞,老哥確實是有事相求。」
…………
「什麼?你瘋瞭麼?要我去做如此大不敬之事?」
海天闊一甩衣袖,怒然起身。
「老弟,你聽我說完嘛,這是長鳳公主的懿旨……」
「那又如何?」
「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天後的心尖兒肉,你就這麼拂瞭她的興致,恐怕比得罪天後還要更糟……」
海天闊知道這位公主的厲害,可是長鳳公主向來是知書達禮,溫潤大方,為什麼近年來轉變瞭脾氣,居然編寫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來羞辱她的母後,難道是嫉恨天後將她賜給瞭小天子向玉鳴為奴?那也不能做此犯上之舉啊……
「老弟,既然天後沒有查封聽濤館,那就是默許瞭天仙的行為,而這種膚淺的文章,對你來說不是信手拈來?你又何必發憷呢?」
「……不行不行,這種文章我寫不來!」
「那可未必!你是大昭的狀元,難道連流水賬都寫不出來麼?」
「這能一樣麼!我,我沒經過多少男歡女愛,怎麼知道個中的滋味?沒有真情實感,哪裡能寫出好的文章?」
「……哦,這樣啊,那也無妨,美奴我這裡多的是,她們可是有著百般的溫柔,就等著老弟你憐愛一番呢!」
「呸,海某是那種下流的人麼?你太小瞧海某瞭!告辭!」
「哎哎!賢弟!」
賈霍一把拉住瞭海天闊的手臂,「我話還沒說完呢,這次請你寫書,是有報酬的。」
他能感覺到自己捏著的肌肉一軟,便趁勢追擊。
「我知道,老弟你做官時就兩袖清風,看不上這些俗物,但是這些俗物卻能換做書啊!」
賈霍把海天闊拉回到席位上,壓著他的肩頭讓他坐下,「我可是打聽清楚瞭,你這書院連套同版的四書五經都湊不齊,還有不少窮學生,是聽你講完抄寫在抹佈上,捧著那破佈讀書的……」
「那、那又如何,富貴……」
「好啦好啦,是,你是安貧樂道,但是孩子們可不該吃這個苦,你看看這是什麼?」
賈霍一揮手,傢丁們便捧來的一筐筐成套的書籍紙硯,毛筆墨餅,海天闊看的眼都直瞭,他怯怯地說道:「……難得賈兄有這個心,海某為這些失學的孩子們先謝過賈兄高義瞭!」
說罷便要一拜,可他的雙肘卻被賈霍一把托住。
「哎,不單是這些,我還可以將你那破院子整修一番,換些新的桌椅,屏風,水榭,一定可以讓書院的學生們享受的不吝於國子監的待遇!當然瞭,代價你知道的嘛……不需多寫,隻要你……嗯,兩個月,在聽濤館呆兩個月,那便足以應付天仙……哦,不是,足以讓天仙滿意瞭……」
「……兩個月,我怎能讓學生們放兩個月的大假,那樣的話,他們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礎,怕不是要被忘個幹凈瞭……」
「嘿嘿,此事我早有預料……」
賈霍一拍手,一名女子便從後屋中姍姍走出。
「見過主人,見過海先生……」
那女子面色雪白,一雙丹鳳美目中含情似水,半遮的眼瞼上掛著長長的睫毛,揚起的嘴角帶出瞭兩枚甜甜酒窩。
一張鵝蛋臉上卓卓婉約,盤在腦後的青絲直發上還插著一枚金鳳簪子,她穿著一身青色大袖露乳襦裙,碧綠的訶子托起瞭她的一對渾圓飽滿的嬌乳,美人的腰際束著一道流風彩帶,帶上懸著一塊玉佩,上書一個「奴」字,而其下身雖然穿著長裙,但是小腹以下卻被剪開,露出瞭一扇貼在她蜜穴之上的筆尖狀叢毛,和兩丘粉嫩的肉片。
「這是我新入的三品嬌奴,申美柔,海兄看看,如何啊?」
「……她和你我所說之事有什麼關系?」
「嘿嘿,美柔,四書五經你可記得?」
「回主人,美柔記得。」
「讓海先生考較考較,可別丟瞭主人的臉……」
「是。」
海天闊遲疑著問瞭申美柔幾篇文段,申美柔對答如流,顯然是將這些典籍都熟記於心瞭。
「怎麼樣?由她替賢弟撐兩個月,不在話下吧?」
海天闊能有什麼話說,為瞭這些書本,他隻好跟著賈霍去京城一遭。
「美柔啊,要好好教書,別讓海先生擔心啊……」
「是,主人。」
「嗯,我們走瞭,駕!」
申美柔本是朝中高官申從的獨女,從小便熟讀四書五經,打算日後考取功名,入朝為官。
但由於這申從貪污受賄,於是乎就被抄瞭傢,申傢的一眾女眷也被沒入瞭戶政司為奴,可憐申美柔讀瞭半生書卷,卻因父親的牽連沒有瞭參加科舉為官的機會。
而在她還未接受為奴的種種調教之時,便被入宮找長鳳公主匯報的賈霍一眼相中,做瞭賈霍的私奴,所以她身上的那股大傢閨秀的味道是自然天成,賈霍手下的其他娼妓可是模仿不來的。
這樣的貨色,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帶著如此念頭,賈霍刻意把申美柔培養出瞭一股文雅的氣質。
而申美柔知道,自己這種有罪之身,作為官奴是不會撈到什麼清閑活計的,恐怕是要去釣奴臺扮作人魚,那可是非凡的勞苦,她這副小身板絕對承受不住。
所以她對賈霍是懷著十分的感激之情,一直努力地完成賈霍的各種要求,什麼作詩繪畫,彈琴唱曲,申美柔都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