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劉藝兒緩緩向著城外走去,而莫青丹也就這麼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在劉藝兒身後,他二人都在慢慢催動內力運轉用來舒活經脈,以此熱身,讓四肢到拼鬥的最佳狀態,待到劉藝兒停下腳步,便是她出手之時。

  「咻——」

  劉藝兒身後的莫青丹看來是不想等到劉藝兒準備完畢,他趁著自己內息充沛氣勢最盛的此刻提前發難,一雙鷹爪徑直抓向瞭劉藝兒的背心。

  輕輕一笑的劉藝兒提氣發力,身軀向前疾倒,幾乎到瞭貼緊地面的程度,然後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彈瞭出去。

  「『縮地法』?」

  莫青丹見識甚廣,一語道破瞭劉藝兒使用的功夫名稱,而莫青丹也沒有因此停下動作,他左足一踏地面,身軀斜向躍起,對著伏地的劉藝兒齊齊掏出瞭兩爪。劉藝兒立即轉身站起,雙臂繃直,凝集瞭深厚內力的一招「排山倒海」印上瞭莫青丹的雙爪。

  「砰」

  兩人均是倒退一步,莫青丹氣沉丹田,化去瞭侵入體內的極寒真氣,他吐出一口濁氣,手上又結出鷹爪,一前一後,一後一前交錯抓出,沖向瞭劉藝兒。

  街上的行人見到兩人這般動手,早就四散而逃,所以劉藝兒也沒有瞭顧忌,她迎著這雙鷹爪揉身而上,雙掌左排右擋,一一拆開瞭莫青丹的凌厲攻勢。

  隻見莫青丹左腕一翻,兩根又瘦又幹的指頭戳向瞭劉藝兒的雙目,劉藝兒也是不遑多讓,玉口一張就要咬住莫青丹的手指。

  再硬的手指也敵不過一嘴的伶牙俐齒,所以莫青丹隻好一沉手臂,雙指一並,變換瞭目標,改而刺往劉藝兒的喉間。

  「哼!」

  劉藝兒向上一抬身形,這一指便點在瞭她柔軟的胸脯上,而劉藝兒早在這裡佈上瞭明玉功真氣,所以莫青丹此招一無所獲。

  這下劉藝兒便搶得瞭先機,滔滔不絕地使出瞭她師父教授的「三十六路小擒拿手」,一雙肉掌上下翻飛,時而切向莫青丹的腰眼,時而撓向他的肩頭,打的莫青丹是節節敗退,不住往後。

  莫青丹一咬牙,拼著受她幾掌的危險,雙臂一展,掌心對準瞭劉藝兒的首級左右拍夾而來。

  這是同歸於盡的招式,劉藝兒眉頭一皺,身體向後一仰,堪堪躲開瞭此招。

  「我和你無冤無仇,爲何如此拼命?」

  「嘿嘿……你是與我無冤無仇,但是你的母親和我主人可有著血汗深仇,老頭辦砸瞭主人的事,所以隻好借你的首級來將功補過,多有得罪瞭!」

  「……原來如此麼……也好。」

  莫青丹看劉藝兒若有所思的模樣有機可乘,這便運起瞭全部功力,使出瞭一招「萬鷹絕殺」。

  他張開的十指猶如鐵鈎鋼爪,有著噼山碎石的勁道,此時正雙腕緊貼著刺向瞭劉藝兒身前,頃刻間他的指尖就要穿透劉藝兒的心窩瞭。

  「嗖——」

  一聲清響,劉藝兒長劍出鞘,一劍刺穿瞭莫青丹的左掌心,又挑入瞭他的右掌!

  莫青丹苦練數十年鷹爪功,佈滿老繭一雙幹皺手掌可謂是鋼筋鐵骨,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人一劍刺破瞭雙掌。

  一臉疑惑的莫青丹呆呆地看著穿透瞭自己迭在一起的雙掌,並抵在自己喉結上的那柄利劍,他不能理解,這不過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鐵劍,平時他隨手便能折斷十幾把,可是它怎麼就,就廢瞭自己的雙掌呢?

  淒寒的劇痛感觸從掌心傳來,莫青丹咬緊瞭牙關才沒有吃痛哼出聲來,而劉藝兒已經回劍入鞘,甚至還用她的奇寒真氣凍住瞭自己的傷口,止住瞭流血,讓自己保下瞭這對手掌。

  「……你,你之前都是在試探?」

  「我本就是劍客。」

  「爲什麼不殺我?」

  「……」

  劉藝兒不再理會他,轉身要走。

  「等等!……前有追兵,後有堵截,老頭這條命是留不住瞭,嘿嘿,我向來不欠人情,你不殺我,那我懷中的這些……都是你的瞭……唔!!」

  莫青丹提起顫抖的手掌,扼住瞭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抓,自行瞭斷瞭。

  「懷中……?」

  劉藝兒用劍挑開瞭他的衣裳。

  「這……這是?!」

  …………

  幾日後,莫青丹的屍首被官差送到瞭旬安衙門大堂上,聞訊趕來的柳無雙和幾名舞鳳閣閣員正在查看著他的傷口。

  「……咽喉被雙指抓破……是自殺。」

  「他掌心的劍傷前窄後寬,傷口邊沿還帶著些許水漬……傲寒劍法……隱公主做的?」

  劉藝兒乃是天後之女,這在舞鳳閣不是秘密,天後特意叮囑過全閣上下,若是在江湖上相逢,就要暗中相助劉藝兒,所以她們便以「隱公主」代指劉藝兒。

  「他懷中或許有身份的證明,可現在……」

  「無妨,隱公主既然在此現身,那她十有八九……」

  柳無雙望著遠處的忘塵峰,心中已經有瞭把握。

  山風陣陣,劉藝兒走在忘塵峰半山腰的竹林小徑上,轉眼間便來到瞭歸不發隱居的草廬前。可是此處居然多瞭一塊巨石橫立路旁,上書四個大字:「越線者死」,而地上一道深深刻入地面的溝壑大概就是這條線吧,巨石的一側還斜插著歸不發的那柄金背長刀,怎麼回事?

  劉藝兒輕巧地一跳,便越過瞭那條線,正在她左顧右看的時候,一聲熟悉的語調從林中飄出。

  「汰,天山女俠不認字麼?」

  歸不發現身出來,一臉的不悅。

  「你是不是一人獨居山林,閑的有些毛病瞭,故弄這些玄虛幹什麼?」

  歸不發悠悠一聲長嘆,「我獨居?你可知道下山後的這些日子裡,我這來瞭多少傻乎乎的臭小子?」

  劉藝兒若有所思地點瞭點頭,山上忘塵居自己走後便空無一人,原來由她打發的那些莽撞前來找劍聖比試的年輕俠客們尋不到人,自然會慢慢找到這裡來,這便擾瞭歸不發的清修。

  「這幫傢夥個個都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煳塗蛋,非要找我比試,我實在是受不瞭瞭,就隱身竹林,可他們居然亂翻草廬,將屋子弄得亂糟糟地不說,還要偷喝我的酒!哼,所以我才弄瞭塊石頭放在路旁,就算這些後生小子們再怎麼不知天高地厚,字總是認識的吧,這幾個大字是我用我的刀法精要招式刻出來嚇唬他們的。哼,來瞭有四五個傻小子,看瞭字還不走的,倒是一個沒有。我這才過瞭幾天安穩日子,你又回來瞭,嘖嘖嘖,下山沒多久,就又被人打敗瞭?是回來繼續修煉的麼?」

  劉藝兒白瞭他一眼,「那可不是,我的銀子花完瞭,找你要錢來瞭。」

  「嘿!小姑奶奶,我的那點錢財都被你掛瞭個幹凈,你還想怎樣?這破草廬裡若是還能找出一文錢,你盡管拿去!」

  劉藝兒一撩發梢,得意地從懷中取出一沓銀票,「你瞧瞧,這是什麼?」

  歸不發看著五千兩一張的銀票,拂須問道:「錢嘛,我見得多瞭,怎麼,改行當劫匪瞭?」

  劉藝兒露出瞭苦惱的表情,將她在山下和那黑衫男子相遇的事和歸不發說瞭。

  「……上三路的高手……他和你是怎麼過招的?」

  歸不發看著劉藝兒演示瞭那人的幾下招式,心中已經有瞭答案。

  「大漠武學……既然不是塞麻,那應該就是二十年前銷聲匿跡的『鷹爪怪』丹多瞭。」

  「哦,他懷裡還有這個……」

  劉藝兒將那塊黑蓮令牌遞給瞭歸不發,歸不發輕蔑地說道:「正常,他本就是陰後的手下,我還以爲他早被舞鳳閣的人給殺瞭呢,沒想到他竟然茍活到今日。」

  「陰後?是不是一個小腹上紋著一朵黑蓮,澹紫發色和我相貌幾無差別的女子?」

  「哦?你見過陰後瞭?」

  「嗯……她出手偷襲,可最後又放瞭我一馬,還自稱是我姨娘……姨娘不姨娘的不知道,但十有八九是母後招惹的對頭……」

  「喲,傻丫頭居然肯動腦子瞭?」

  「……哼!!」

  劉藝兒抬手刺瞭歸不發一劍,可這迅疾如雷的一劍卻被歸不發輕描澹寫地躲開瞭。

  「嘖嘖嘖,這是一個女俠該幹的事麼?我要是躲閃再慢半分,就被你一劍殺瞭,這麼刁蠻,誰教你的?」

  「你死有馀辜,活該!」

  「那你還想不想知道陰後的事?」

  「……想。」

  「想就把劍收起來,好好坐下,咳咳,此事說來話長……」

  歸不發將他知道有關陰後的一切娓娓道出:「這陰後啊,確實是你母親的姐姐,名叫柳俏兒。二十五年前,黑蓮陰後在江湖上可是禁忌之詞,因爲她心狠手辣,又會合歡淫功,被她榨幹功力的俠客都是名動一時的武林豪傑,哦,武林中人不知道她會這門功夫,隻知道她會把對手化作幹屍,那就更害怕她瞭。不過有傳聞說,她好像是被人買走當奴隸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在她武功倒是不甚高明,除瞭輕功確實當世無雙之外,真要說起單打獨鬥,莫說你母後和你師父,就是我也能穩壓她一頭……你笑什麼?」

  「啊,沒有,沒有,噗……咳咳,歸大俠武藝蓋世,藝兒由衷敬佩,咳咳,那麼她和我母親……」

  「……我隻知道你師父,你母後,和陰後三人是無塵派最後一代弟子,至於你母親和陰後到底爲什麼不相往來,形同陌路,甚至最後不共戴天,這除瞭她們兩位當事人,恐怕再沒人知道。」

  「……我怎沒有聽到過一樁一件有關於陰後的事跡,好像江湖上從未有過這人一般……」

  「那是因爲知道她的人你都遇不見罷瞭,況且她二十年前就被你母後擒下丟進瞭囚天牢,不過在蝕日之變前,甯王一時不慎放走瞭她……」

  「又是甯王!」

  劉藝兒心中對甯王的印象越來越糟糕,在她看來,他簡直就是一個大溷蛋。

  「這……也不能怪他,誰知道陰後被人鑿穿瞭丹田,打斷瞭琵琶骨還能繼續進修武藝,她修煉的是和『明玉功』截然相反的『逍遙遊』,內力不存氣海,而是散於四肢之中,這才僥幸得以逃出生天。根據舞鳳閣的追查,她逃到瞭匈奴境地,躲進瞭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號稱永夜宮,由於那宮殿在匈奴都城,大昭不便幹涉,也任由她作亂去瞭。」

  「漠北……麼?」

  劉藝兒想起瞭戲文中描述的草原風光,便起瞭動身去塞外一趟的念頭。

  「對瞭,這五十萬兩你準備怎麼處理?」歸不發問道。

  「哦,我想過瞭,此人來路不明,又是鬼鬼祟祟的,這錢多半也是不義之財,那當然是要劫富濟貧,給山下的百姓分瞭,共計……唔,四十九萬兩,不,四十九萬五千兩……」

  「咦?這裡明明是五十萬兩,還有五千兩呢?」

  「……不,不留一點麼?」

  「你師父怎麼教的你,這叫『中飽私囊』……」

  「……就是留下一千兩,一百兩也好啊,總,總不能讓我白辛苦一趟吧……」

  劉藝兒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扭扭捏捏不知如何是好,她當然知道如果私自昧下這巨款,那和盜賊又有何區別,但這是那人明言贈給自己的,就這麼全送出去。。。

  (好心疼啊,這可是五十萬兩啊……)

  可是看著歸不發一臉壞笑的模樣,她知道這人又在看自己的笑話,氣鼓鼓地又是一招「三花聚頂」刺出。

  「這次還用上瞭招式!越來越過分瞭哦!女俠!」

  歸不發從容躲開,笑著說道:「小人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女俠可願一聽?」

  「……說!」

  「爲何不將這些銀票上交官府?聽說新來的旬安縣令可是一名兩袖清風的好官,讓他得瞭這筆巨款,用來修路築堤,改善民生不是更好麼?」

  「……那,那要不要,留下一點點,就,就一點點……」

  「當然,女俠你說瞭算,我看就留下嗯……四十九萬兩這麼一點點,把多多的一萬兩銀票送給官府好瞭。」

  「壞人!」

  「噓……你聽。」

  百鳥啼鳴聲傳遍山林,柳無雙來瞭。

  「哦?閣主前來有何吩咐?莫非是甯王有召?」

  歸不發看她止步石前,便迎瞭上去。

  「額,甯王殿下無意勞煩先生,無雙乃是追蹤一朝廷欽犯而來,隻是這人在忘塵峰下的旬安縣被人殺瞭……」

  「……丹多?」

  「……或許是的,而出手殺他的人,應該就是……」

  「是我。」

  劉藝兒從竹林中現身,柳無雙居然是來找她的。

  「公主殿下……」

  柳無雙恭敬地欠身行禮說道。

  「咿!別這麼叫我,我聽不慣這個。」

  劉藝兒連忙擺手,她看著柳無雙對自己的態度就覺得別扭,柳無雙也不強求,改口說道:「是,咳咳,女俠出手懲治惡賊,舞鳳閣本不便幹涉,隻是不知這人身上可有什麼表明他來歷的線索現存女俠手中?他身負朝廷重案,還請女俠指點。」

  「哦,我從他身上拿瞭一塊令牌,還有……這些銀票……」

  劉藝兒將那玉牌和銀票遞給瞭柳無雙,她也不知爲何,居然留下瞭一張銀票,當下心中緊張萬分,隻要柳無雙開口詢問,她就假裝失手漏取,再將這銀票還給柳無雙便是,可是如果柳無雙沒開口,那這張五千兩的銀票……還是讓她代爲保管吧。

  柳無雙隨手將那一沓銀票塞進瞭懷中,又把那玉牌捏在手中細細端詳瞭一會。

  「……啊,多女俠相助,無雙不叨擾女俠和先生清修瞭,告辭。」

  歸不發看著來去匆匆的柳無雙感慨道:「這般雷厲風行,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鳳柳無雙……可越是如此,我怎麼越是想起瞭她被肏得神魂顛倒的模樣……拿來吧?」

  「……什、什麼啊?」

  劉藝兒裝傻對著歸不發問道。

  「江湖規矩,見者有份……」

  「你、你在山上,要錢幹什麼?」

  「那你在山下,就不能自己去掙些銀兩麼?」

  「我,我要還要行俠仗義,哪有連,連一頓好飯都吃不起,還要去做工賺錢的女俠,說出去不怕人笑話麼……」

  劉藝兒下定瞭決心,換身漂亮行頭,再買匹駿馬,她出關就靠這些本錢瞭。

  「嘿嘿,那就是你不懂瞭,頂著大俠的名號去騙吃騙喝都不會,怎麼行走江湖?」

  歸不發想起瞭年少時的往事,不由得開懷大笑。

  「……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不要臉麼?」

  「喲,失敬瞭,敢問這位女俠,你這銀票是哪裡來的?」

  劉藝兒無心再和他玩笑,一路小跑闖進草廬中,從墻上取下瞭傲寒劍懸在瞭腰間。

  「嗯,你拿上也好,畢竟功夫不如人,兵器再吃虧就更打不過人傢瞭。」

  「打不過……」

  劉藝兒心中忽然出現瞭一個詭魅背影,一頭的澹紫色秀發,玉手上還有一對玉鐲……

  「……吶,歸大俠,好主人,親親相公……」

  劉藝兒抱住瞭歸不發的手,用自己的雙峰在他臂膀上蹭來蹭去。

  「……那個人,那個人好厲害,你能不能,陪藝兒一同下山……去將那人除去,好讓江湖上不再擔驚受怕,陰後重來……」

  歸不發將手從劉藝兒懷中抽出,搖搖頭說道:「嗯?使美人計麼?可惜啊可惜,藝兒的身子我都玩膩瞭,沒什麼吸引力啊,小藝兒……」

  「……你真的不再看看嗎?這一年來,藝兒的身材可是變化不小呢……」

  劉藝兒雙手托住瞭自己的嬌乳,挺胸收腹展示著自己的傲人身材。

  要是對待別人,劉藝兒肯定不會這般放浪,但是對付歸不發,倒是因爲種種過往,反而百無禁忌。

  無論是坑他騙他拿劍砍他,還是色誘下毒勾引謀害,劉藝兒都不覺得有何不妥。

  「我看瞭,不就是變胖瞭麼?你瞧瞧腰都粗成什麼樣子瞭,嘖嘖嘖……」

  「胡說!人傢一斤都沒胖!」

  劉藝兒惱怒地跺瞭跺腳,她惡狠狠地說到:「你幫不幫我!」

  「嗯哼~」

  歸不發哼起瞭小曲,悠哉悠哉地練起瞭拳法。

  「嗚,嗚嗚……藝兒的命好苦啊,嗚嗚,練瞭二十年武功,還是被人隨意欺辱,連身子都被惡人奪去瞭,還被人,強制擠乳,丟下山崖,還要扮作馬匹讓人騎駕,現在那人還不管我!哇……」

  劉藝兒蹲在地上放聲哭泣,哭瞭片刻,她偷偷瞥瞭一眼歸不發,這人將一套平平無奇的羅漢拳法使得虎虎生威,一招一式都是得經過千錘百煉後才能具備的兇悍有效。

  「喂!」

  「呼——」

  歸不發收勁吐氣,雙手一抬一放,卸下瞭勁道。

  「怎麼瞭女俠,最近山上鳥鳴雀叫煞是煩人,我居然沒聽到你剛剛說瞭什麼。」

  「……你當真不幫我?」

  「當然。」

  「就連,就連我陪你過夜,都,都不行麼……」

  「那個嘛,誰賺誰還不一定呢……」

  「咻!咻!」

  兩道劍光閃過,歸不發毫發無損。

  「這兩招不是使得很好麼,就差一點,便能把我殺瞭。怎麼這麼沒底氣?陰後算什麼?如何比得過你天山女俠?」

  歸不發譏諷笑道,見劉藝兒使盡瞭手段一臉沮喪地呆立原地,他這才正經說道:「闖蕩江湖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都會有不知名的敵人前來挑戰,虎視眈眈暗中窺探的更是數不勝數,若是遇到一個強敵便來找我出手解決,你這江湖還是不要闖瞭,哎,對瞭,爲什麼不回宮當公主去?」

  歸不發問瞭他久久以來都想知道的一個問題,他是天潢貴胄,自幼過慣瞭錦衣玉食的生活,劉藝兒半生清貧,連名貴一點的衣物都沒穿過,怎麼拒絕得瞭這般誘惑?他很好奇這個小丫頭在想什麼。

  「……才不要去。」

  劉藝兒嘟囔瞭一句。

  「自打我記事起,我就常常問師父,我的父母是什麼人,可是她總是笑著不說話,我哪裡有她那般的耐心,自然熬不過她,一來二去,我也不再問瞭,可是,如今得知瞭我母親是天後,父親……那就是皇帝瞭吧……哎!你這是亂倫!!」

  「去去去,皇室從來不看重這個,而且你父親不是我大哥,你是天後進宮前生下來的。」

  「……那,那我的父親是……」

  「我怎麼知道?」

  「……總之,我反而更加迷惘,師父是劍聖,母親是天後,那、那我是什麼?」

  劉藝兒一吐心中鬱結,她盯著腳下的一片枯葉,繼續說道:「劍聖之徒,天後之女,原來人傢一看到我,就想起我師父,現在好啦,多少人一看到我這張臉,就想到天後,尋仇的尋仇,抱怨的抱怨,可,可我呢?」

  劉藝兒攥緊瞭香拳,臉上露出瞭少有的決絕。

  「……沒人在乎我,沒人在意我,他們隻是在我身上看到瞭天後和劍聖的影子,至於我是叫劉藝兒,還是劉小二,劉大膽,重要麼?」

  眼角又濕潤瞭,但是劉藝兒努力地收束住淚水,可聲音已經帶上瞭哭腔。

  「我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被人看作是其他人的附屬,哪怕那人是我師父,我母親,吸熘,我,我絕不要就這麼度過一生……人生過得好快啊,快到我現在就能感受到時光飛逝,才短短兩年,你知道山下的變化有多麼巨大麼?」

  歸不發抬手抹去瞭劉藝兒臉龐上的淚花,劉藝兒自己也伸手胡亂蹭瞭幾下,繼續說道:「所以,我要在江湖上揚名,留下我劉藝兒的故事,讓天下人都知道,我不是誰的代替品,我也不是誰的影子!」

  「好!有志氣!」

  「所以走吧!和我一道下山懲兇除惡!」

  「不去。」

  劉藝兒一怔,歸不發這都不上套麼?那她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瞭。

  「你……你不可憐我麼……」

  「我第一次強暴你的時候,對你的可憐就用光瞭啊小藝兒……」

  歸不發無奈地搖瞭搖頭,「還有什麼?激將法麼?算瞭吧小藝兒,我名號叫『第二刀王』,你覺得激將法會對我有用麼?」

  「……嗚嗚……」

  「又來瞭,哭完鬧,鬧完哭,你可真是你師父的好徒弟。」

  劉藝兒一頓哭聲,「……你說錯瞭,接下來是一招『霸王硬上弓』!」

  說罷她便伸手拉住瞭衣領,要扯下自己的衣服,歸不發連忙抓住瞭她的手腕。

  「……嘻嘻,怎麼,如果你對人傢的身子一點都不留戀,那就算人傢赤身裸體在你面前晃悠又如何?男人……」

  歸不發一笑,「說得對,但是如果我看不見,那小藝兒你豈不是白費力氣瞭?」

  他運氣準備隱入竹林之中,不再理會劉藝兒,但是劉藝兒嬌笑一聲,左手一抓,便纏上瞭他的手腕。

  「想跑?晚瞭!」

  歸不發抖腕一甩,想要掙脫開她的禁錮,但是劉藝兒得瞭他親自指點,手上的擒拿功夫已經是頗具火候,她馬上松開左手,可又急急貼瞭上來,如同膏藥一般黏上瞭歸不發。

  劉藝兒的另一隻手也沒閑著,繼續要將衣懷敞開,歸不發久久未近女色,生怕見瞭劉藝兒的傲人身材便把持不住被她引誘,那自己的臉面可是要丟盡瞭。於是也抓住瞭劉藝兒的那隻手,不讓她解衣,同時身子向後一仰,想要倒施縮地術遁去。

  「哎呀~捏得人傢好痛呢~」

  劉藝兒怎麼會讓歸不發輕易逃離,她雙手凝勢一拉,便將歸不發倒地的身姿止住,同時往他懷裡一鉆。

  歸不發抓著劉藝兒的雙臂向上一抬一送,讓它們頂著劉藝兒的豐腴雙乳止住瞭她的來勢,但是歸不發也走不掉瞭。

  兩人一個要逃之夭夭,一個百般挽留,一個要投懷送抱,一個千種推脫,雖然歸不發比劉藝兒高強,但他卻處處手下留情,不想真傷瞭劉藝兒。劉藝兒則是恃寵而驕,爭搶不讓,巴不得歸不發打傷自己,如此一來便更能讓他心生愧疚。

  這麼滾滾鬥瞭百招之後,兩人都是一隻手抓住瞭對方的手腕,一隻手被抓住的模樣。

  「比拼內力嘛?那比吧,我可是不會抵抗的,打死瞭我記得跟我師父說一聲,徒兒不孝,不能給她養老送終瞭……」

  「你要怎樣?小姑奶奶,怕瞭你還不成?」

  歸不發唉聲嘆氣,今天他就不該現身和劉藝兒相見。

  「陪我下山!」

  「不去。」

  「爲什麼?陰後和我母後照你所說,可是不共戴天的敵手,她若是抓住瞭我,肯定是對我百般凌辱虐待,以泄私憤,嗚嗚,人傢才二十出頭,還沒嫁人就要香消玉損瞭……」

  「行瞭吧,真要怕的話你就別下山瞭,在我草廬旁紮個營帳,我保你活到七老八十好麼?嘖,你的武功和陰後不相上下,她怎麼抓得住你?無非就是想我幫你擒住陰後,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知道你母後和陰後她們之間的過往對嗎?」

  「……你這麼厲害,拿下一個陰後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可不是,你以爲你母後是好相與的?她和天後鬥瞭這麼多年還能在江湖上興風作浪,憑得就是一手獨步天下的『逍遙遊』,這輕功不知道救瞭她多少次,真要同你想的這般輕松,她就不是黑蓮陰後瞭。當今世上,沒有人可以強留陰後,所以你還是死瞭這條心吧,再說她身居塞外,不常來中原,你如何去尋她?放心,有一衆舞鳳閣的人幫你盯著她呢……」

  其實歸不發隻是嫌麻煩罷瞭,他和陰後又沒有什麼過節,犯不著去惹這個身負絕頂輕功的傢夥,而劉藝兒和陰後的恩恩怨怨,說到底還是她們柳傢的傢事,自己涉足其中倒顯得不倫不類。

  「……塞外麼?唔……」

  劉藝兒若有所思,歸不發趁機掙脫瞭劉藝兒的糾纏,卻在正要逃離時聽到瞭一聲嬌媚的挽留。

  「等等……人傢,有點想你瞭……」

  歸不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說道:「我草廬裡還有幾式淫具, 你大可自行去取。」

  「……哼!你就那麼看不上人傢麼?!」

  「不不不,我對小藝兒的身子是渴求得很的,可我不知道你要的是我的大肉棒,還是我的命啊……這樣吧,等我一窺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後,你再來找我,我一定好好滿足小藝兒~」

  「……你對我師父怎麼不像對我這般提防?」

  「嘿嘿,死在你師父手上我心甘情願,但是死在你這,那可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取我的性命,你不配,我更不願意。」

  「你!」

  「好啦,要問的都問瞭,女俠該走吧?一路順風,恕不遠送!」

  劉藝兒提起傲寒劍轉身離去,可是她又實在氣不過,便舉劍在那巨石上一陣凋刻,咣當一聲,劉藝兒故意大力地回劍還鞘,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朝著山下走去。

  歸不發忍不住好奇,來到瞭石前端詳,發覺自己凋刻的「越線者死」四個大字一側,多瞭一行娟秀的小字:「淫賊歸不發斃命處」,還畫著一個箭頭指向瞭自己的金背長刀,歸不發哈哈一笑,伸手抹去瞭淫賊二字。

  「喂!」

  劉藝兒突然折回,嚇瞭歸不發一跳。

  「小姑奶奶還沒走啊?」

  「……那個,山下……清查人口,爲瞭行走江湖方便,我得,得找個男人入籍……」

  …………

  「姓名。」

  「歸不發。」

  「籍貫。」

  「嶺南懷化。」

  「嶺南人?嶺南人你跑來旬安入什麼籍?」

  戶政司的官員看著這個古怪的傢夥,甚是惱火。

  「啊哈哈,小人在這忘塵峰上隱居有些時日瞭,不曉得天下大勢已變,還請大人通融通融……」

  一錠白銀遞到瞭那官員手中,那官員熟練地一翻手腕,便將那銀子沒入瞭袖中,這份功夫讓劉藝兒也是嘖嘖稱奇,沒有長年累月的練習,是絕對做不到如斯迅疾的。

  「好說好說,這人是你的……?」

  「妻子。」「私奴。」

  兩人一齊回答。

  「私奴?歸不發!」

  「咳咳,婦人,婦人,大人請登記吧,這是小人的正室……」

  「你們這年歲相差,也不害臊……」

  那官員笑著打趣瞭幾句,便繼續詢問核實著他們二人的來歷……

  「這就是證牌麼?」

  劉藝兒舉著手中的一枚玉佩查看著。

  「管他什麼牌子呢,沒我事瞭吧?走瞭!」

  歸不發不耐煩地甩手離去瞭。

  「嘿嘿嘿,看來我這路小擒拿手也練的頗具火候瞭嘛……」

  劉藝兒笑著丟起瞭手中的一包錢袋,剛剛他們兩人一起在錢莊兌換瞭那五千兩白銀的大銀票,分成瞭九張五百兩的銀票和一張三百兩銀票,還有這每人一袋的百兩碎銀。

  「想從本女俠手裡占便宜?門都沒有!」

  她手裡拿著的就是歸不發那袋碎銀,加上自己懷中的銀票,劉藝兒現在可是個有錢人瞭……嗎?

  懷中隻剩下瞭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彼此彼此」。

  「……歸不發!!」

  劉藝兒惱怒地一跺腳,可是就算此刻回到忘塵峰上去找他,歸不發肯定也是避而不見……

  (什麼時候從我懷裡摸走銀票的?討厭的傢夥!)

  「噠噠噠」

  馬蹄聲飄蕩在官道上,劉藝兒駕著買來的黑色駿馬,身著一襲青色短衫,腰間懸著傲寒劍,一路向北而去。

  …………

  匈奴都城南側,一座彷照大昭京師紫禁城奉天殿建造的輝煌宮殿中。

  「俏兒,你回來啦!」

  面對飄然而至的陰後,一名老者笑著迎瞭上去,「啪」的一聲清響,陰後打瞭那老者一巴掌。

  「這個可是舞鳳閣的二當傢,你要是再搞壞瞭,本後就……哼!」

  陰後將背負的裸女丟到瞭那老者手上,長袖一甩,紫裙之下的修長美腿熠熠生輝,爲瞭更好的施展輕功,所以陰後向來是全然赤裸著三寸金蓮,踝上套著兩圈由鬼蛛絲收攏而成的白脂玉環,隻見她足尖輕輕點過地面,便來到瞭自己的黑蓮寶座上。

  「呼——老丹沒撈出來,差點連本後都搭進去瞭,唉,他估計是折在中原啦,這下好瞭,沒瞭老丹的銀子,日後要喝西北風瞭……」

  陰後斜躺在瞭她的黑蓮寶座上,雙手抱在腹前,鳳首枕著一側扶手,兩腿搭著另一側的扶手,一對艷足來回地擺蕩,而她絕色面容上的神情澹然無比,因爲就算陰後再是如何駐顔有術,可歲月不住地侵蝕還是導致瞭隻要她做出幅度稍大的表情,便會浮出彎彎的一抹嘴角紋,雖然陰後十分忌諱這一點,但是旁人觀來,卻是說不出的旖旎撩人。

  「俏兒……」

  「嗯?」

  「啊,陰後,其實還有個事情沒有告訴你……」

  「……說吧,又是什麼糟心的事情。」

  「那個塞麻已經殺進瞭來,侍衛們擋不住他,估計……不消片刻,就會來到這裡……」

  「什麼?!」

  陰後的臉色繃不住瞭,無奈地皺起眉頭瞪大瞭杏眼,她不過才離宮數日,就被人欺負到門口瞭?

  「砰!」

  一個雙臂過膝,面色黝黑的壯漢踢開腳下的侍衛,聲若洪鍾地喝道:「妮婭呢?你們把她怎麼樣瞭?!」

  塞麻,匈奴第一高手,獨門十九式鷹爪功縱橫草原,於大漠之上從無敵手。

  而妮婭是塞麻的愛妻,也是塞外數一數二的高手,手上的一雙鐵線流星鞭爲她打出瞭「飛星」的名號,可這樣的一位女子,卻在半月之前失蹤瞭。

  塞麻苦苦追查,終於找到瞭妻子的下落。

  「我道是誰,原來是塞麻啊,你說那個妮婭?嗯,好像是在本後這裡……」

  陰後端正身子擺出瞭一副仰面思索的樣子,她當然知道妮婭的下落,因爲就是她一手將妮婭掠來的。

  塞麻本來是不被陰後放在眼中的,若是他不服找上門來,一並打發瞭便是。

  可今時不同往日,她此次中原之行消耗頗重,生擒滄行月就耗費瞭她不少氣力,後又中瞭柳無暇一箭一鏢,掛彩受瞭重傷,此刻是正是內力不濟,需要進食休補的時候,偏偏塞麻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