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失落岛>(13)

(13)

  這幾天,程廷軒的睡眠都不是很好。

  一方面,原本清清冷冷的傢裡,突然多出活力四射的兩口人,還真叫他有點不適應,哪怕其中一個是他的親兒子。另一方面,這多出來的兩口人,已經不僅是「活力四射」這麼簡單瞭,簡直是「激情四射」「激情似火」……

  自從兒子和那個女孩到傢裡之後,每天晚上,他們都會做那事,就沒有一天消停的。雖然能感覺出來,他們已經很克制瞭,可畢竟屋子就這麼大,又是上瞭年頭的老房子,隔音效果近乎於沒有,所以每天晚上,程廷軒都要被迫收聽隔壁上演的18禁音頻直播節目,這叫已經獨身瞭10年之久的他,尤其是最近正在和張瑤感情火熱的節骨眼上,如何能夠忍受得瞭?

  所以每天早上,程廷軒都隻能頂著一雙黑眼圈出門,眼睜睜看著如膠似漆的小兩口在自己的眼前亂晃,晃得他心煩意亂。

  講道理,通過和這個女孩子這幾日的相處,他對她還是很滿意的,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

  這天,兒子又去公司瞭。

  他之前的老船長在北京開瞭一傢海運貿易公司,一直想拉他入夥來著,可他一直沒答應,現在既然決定瞭不再出海瞭,索性就去瞭這傢公司,那老船長也不含糊,直接給他掛瞭一個合夥人的名頭。

  而自己的「準兒媳婦」,則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傢裡,平時就做做傢務,練練瑜伽什麼的,把傢裡收拾得井井有條,程廷軒越看越滿意。

  他卻不知道,楊可如是因為覺得跟他獨處太別扭,才想著法子的讓自己變得忙起來,這才不至於太尷尬。

  還好,程廷軒因為學校教學和學術的任務,再加上時不時的跑去和張瑤膩歪一會兒,在傢裡的時間倒也不算太多。

  隻是這天剛好周末,他不用去學校,張瑤也要在傢陪周末休息的果果,於是程廷軒就在傢裡呆瞭一天,楊可如也忙活瞭一天,把她累得夠嗆。

  程廷軒看不過去瞭,就說:「小楊啊,你也歇會兒吧,不用這麼累的,傢裡已經很幹凈瞭。」

  楊可如停下手,細密的汗珠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頭發黏在臉上,有些難受,於是她下意識的,就抓起自己的頭發,想要從手腕上取下頭繩把頭發給紮起來,卻發現手腕上根本就沒有頭繩,她楞瞭一陣,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剪瞭短發,已經不需要紮頭發瞭……

  她猛地將頭發放下來,整瞭整額前的劉海,卻發現程廷軒怔住瞭一樣的盯著她,她心裡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你……你……」

  程廷軒的眉毛已經擰成瞭麻花狀,他滿腹的猶疑都寫在瞭臉上,眼睛死死的盯著楊可如,嘴巴囁喏著。

  「我……我……」

  「我去個洗手間!」

  楊可如逃也似地鉆進瞭洗手間裡,坐在馬桶上,絕望的抓著頭發,呢喃道:「完蛋瞭,完蛋瞭,被發現瞭……怎麼辦?」

  正好這時,程子俊回來瞭。

  他看瞭一圈,沒發現媽媽,於是問:「爸,君君呢?」

  程廷軒一張臉拉得老長,他沈著聲音說:「你來我房間,我有話跟你說。」

  程子俊一臉納悶,尾隨著爸爸進瞭屋。

  程廷軒背對著兒子,負手而立,半晌不語。

  程子俊等得發毛,便問:「爸,你有啥事兒,就直說吧。」

  程廷軒又站瞭半天,然後緩緩轉過身,程子俊發現,爸爸的眼睛裡竟佈滿瞭血絲。

  「爸,你這是咋瞭?你說話啊,怪嚇人的……」

  程廷軒終於開瞭口,隻是聲音卻無比的嘶啞,他說:「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程子俊心裡咯噔一聲,但表面上還是故作鎮定,說:「她?我不是跟你說瞭嗎?她是我在馬來西亞……」

  程廷軒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發出duang的一聲巨響。

  「說!實!話!」

  這一巴掌,反倒是讓程子俊冷靜瞭下來,他說:「就是實話啊,不然你以為是誰?」

  「你!」

  程廷軒氣得渾身發抖,他平復瞭好一陣,才將這股怒氣勉強壓下去。

  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我和她朝夕相處瞭20年,怎麼會認錯?盡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變得這麼年輕,但是我肯定,那就是她!」

  程廷軒越說越激動,他用顫抖的手指著程子俊,厲聲問道:「你們這麼做,就不怕造孽?」

  「造孽?」

  這句話簡直戳到瞭程子俊的痛處,他說:「我找瞭她10年,我造瞭什麼孽?你別忘瞭,媽媽的死亡證明還在你抽屜裡躺著呢!是你親自去辦的!」

  程廷軒本來來勢洶洶的氣勢為之一滯,他的臉色變瞭又變,最終頹然的坐到床邊,埋著頭一言不發。

  放瞭狠話的程子俊卻有些後悔瞭,他看瞭看父親鬢角斑白的頭發以及濕紅的眼眶,後悔不該用這樣的態度和自己父親說話,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會兒後悔,也沒用瞭。

  他走到爸爸床邊,附身在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一本落瞭灰的相冊。

  他翻開來,裡面是他們一傢三口當初的合影。

  他一頁一頁的向前翻著,最終在一張照片處停瞭下來——那是他爸爸和媽媽剛結婚時拍的照片,不是婚紗照,就是一張簡單的合影。

  程子俊說:「當初娶媽媽的時候,你也說過的吧……」

  「無論貧窮富有,無論健康疾病,無論順境逆境,都會愛她,尊重她,保護她,直到永遠……」

  程子俊摩挲著相簿裡的照片,對爸爸說:「你的永遠……是20年,而我的永遠,是世界的盡頭!」

  「你沒能信守承諾,很遺憾……但是我會!」

  程廷軒擡眼看向兒子,眼睛裡流露出復雜的神情。

  程子俊將相簿交到爸爸手裡,然後轉身退出瞭房間。

  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程廷軒不禁想——難道是我錯瞭嗎?

  ……

  楊可如一直在門口偷聽父子倆的對話,見程子俊自以為瀟灑的走出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說:「怎麼跟你爸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程子俊痛得呲牙咧嘴,忍不住說:「我這……我這不是幫咱倆說話呢嗎!疼疼疼……」

  楊可如又狠狠擰瞭一把,這才放開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啊你啊……」

  ……

  日子還在繼續。

  程子俊和媽媽依舊每天都住在爸爸的房子裡,依舊每晚雲雨。

  楊可如本來是很不情願的,畢竟已經被程廷軒識破瞭他的身份,還當著他的面做這些,未免有些太過分瞭。

  但程子俊不依不饒,她也拗不過,畢竟他倆躺在一張單人床上,所以該發生的,還是發生瞭。

  程子俊仿佛有意要氣一氣他爸似的,故意在做那事的時候大喊「媽媽」,而被幹得高潮疊起、嬌喘連連的楊可如自顧尚且不暇,自然是沒空去阻止他,於是每天晚上,程廷軒都得忍受來自隔壁的滿滿惡意。備受煎熬的他無處排解心中的苦悶,隻好頻繁的尋求張瑤的幫助,一來二去,有些時候,甚至整晚未歸。

  父子倆各自的感情,在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持續的升著溫。就像被放進微波爐裡的可樂,誰也不知道,在哪一秒就會爆掉。

  當然,程廷軒不會放棄對兒子的「諄諄教誨」,一有機會就會開導他:「兒啊,人是社會動物,你以為你過得灑脫,但你真的就可以對周圍的目光絲毫不在意嗎?你啊,還是太天真瞭……」

  「你遲早要做出選擇的,要麼背負這一切,一輩子都活在道德和悖倫的陰影裡,要麼……」

  每次說到這裡的時候,爸爸總是欲言又止。

  而程子俊這個時候,總是會這樣回答他:「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和君君,就是要永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爸爸總是會苦笑著回答:「兒啊,等你到瞭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隻有小孩子還有得選,有得選已經是上天的恩賜瞭,像我們這個歲數的人啊,呵呵……還能選什麼呢?」

  父子倆的對話,每每都是這樣無疾而終。

  隻是程子俊知道,爸爸的心結始終都沒有解開,也許,這輩子都解不開瞭。

  直到媽媽有一天,變回瞭原來的樣子,和爸爸在房間裡密談瞭一個下午,程子俊不知道他們都談瞭些什麼,隻知道,當爸爸和媽媽都紅著眼睛從房間裡出來之後,爸爸就握著他和媽媽的手,將他們兩個的手疊在一起,說:「未來的日子,就靠你們倆瞭……」

  說著,就背著手出門去瞭。

  程子俊問媽媽都跟爸爸說瞭什麼,媽媽說:「很簡單,我問你爸爸,想不想要你幸福?你爸問我,難道你們這樣,他就能幸福瞭嗎?我說,如果在這個世界上,當媽媽的都不能給兒子幸福,那還有誰可以?」

  程子俊聽得一楞一楞的,問:「這就完瞭?他就答應瞭?」

  楊可如白瞭他一眼,說:「這還不夠嗎?」

  「所以說啊,你還是太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