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間傳來幾聲鳥鳴,背負著貨物的馬匹、走騾在枝葉間魚貫穿行。潮濕的泥土上印著巨象深深的足痕,銅盆大小的足印每一步都隔著數丈的距離,一路向東行進。
雲氏商會用的都是軍馬,白湖商館的走騾也腿長體健,朱老頭那頭草驢混在裡面,活像一隻大耗子。
朱老頭一路哼哼唧唧的抱怨,說他們這些北邊來的人心眼都壞透瞭,不厚道,雇人帶路還不給錢,一群幾尺高的漢子欺負他一個老人傢,缺德啊。
程宗揚很體貼地告訴他,如果急著有事就先回吧,自己跟著腳印走就行。反正鬼王峒離這裡也不是很遠,大傢有緣的話,下次來南荒說不定還能見面,到時就把向導的錢給他結瞭。
下次是什麼時候?這可說不準瞭,你要讓我自己摸著良心說吧,這輩子我都不想再來南荒這鬼地方!可人這緣分從哪兒說起呢?也許過個十年八年,哪天老天爺不開眼,又把我打發來瞭。
程宗揚一通鬼扯,朱老頭聽得臉都綠瞭。
雲蒼峰有意落後一步,客氣地說道:“這趟辛苦你老人傢瞭。此間事瞭,雲某會親自去拜見殤侯。”
朱老頭這人吃不得軟的,雲蒼峰一客氣,他那把山羊胡立刻翹到天上,用鼻孔說道:“殤侯哪兒是那麼容易見的?換作你六弟來還差不多!”
涼爽的海風被隔在山後,空氣漸漸變得悶熱。花苗女子唱起山歌,讓這段枯燥的旅程多瞭幾分歡快。商隊沿著白象的足跡一路行進,周圍的灌木越來越密,到中午時分,已經進入密林。
幾隻金黃色的猴子在林間出沒,忽然隊伍裡傳來女子的驚叫。一隻猴子從樹上垂下,抓住樂明珠的頭發,扯掉她頭上那圈白色的狐毛,然後做瞭個鬼臉,飛快地跳上枝椏,消失在林中。
樂明珠像傻掉一樣拉著松開的發絲,過瞭會兒才慘叫一聲:“我的頭冠!”
朱老頭嘿嘿笑道:“這山裡的猴子就喜歡搶人的東西。別怕,不就幾根白毛嗎?大爺再給你弄一個。”
程宗揚知道底細,那頂朱狐冠是樂明珠師門寶物,如果丟掉,這丫頭恐怕真的自殺瞭。
“我去追。”
說著程宗揚追瞭過去。
祁遠一把沒拉住,急得直跳腳,“我的大少爺!南荒你也走瞭一個多月,這林子哪兒是隨便進的!”
猴子在樹枝間飛快地跳躍著,金色的皮毛時隱時現,一邊跑,一邊不時停下來朝程宗揚齜牙咧嘴,還抓起樹上的果子亂砸。
程宗揚猝不及防,險些被它砸中,想要還擊,那猴子已經跳上另一棵大樹,隻露出一張紅紅的屁股在枝葉間一閃。
程宗揚隻好咽下這口氣。猴子在樹上跑,自己在地上追,辛苦不說,還要小心不被藤蔓絆倒。好在那猴子跳跳停停,一直沒逃出視線。
猴子又一次停下來,從樹枝摘下一顆拳頭大的果子,朝程宗揚丟來。程宗揚暗叫一聲來得好,高高跳起,以一個接球的姿勢接住果子,隨即一手托住果子底部,一手前推,用力一投。
“砰”的一聲,投籃命中。那猴子腦袋被果子砸中,在樹枝上晃瞭一圈,然後頭下腳上地栽下來,在草中微微喘氣。
程宗揚從猴爪中奪過狐毛,待直起腰,才發現自己來到樹林邊緣。一條小河彎彎曲曲從林中淌過,水面不時漂過浮萍。
回頭看時,商隊早沒瞭蹤影。眼前凈是一模一樣的樹木枝葉,連自己從哪個方向追來都辨不清楚。
“老四!”
程宗揚放聲高喊,叫聲驚動瞭一群白首翠羽的野鳥,撲撲擻擻從林中飛起,隨即又陷入寂靜。
那條河並不寬,兩岸樹木叢生,低垂的枝葉幾乎觸到水面。忽然,一條碧綠的尾鰭從水面揚起,在空中輕輕一甩,濺出一串水珠。一具潔白的軀體仿佛貼在水面下的倒影,在河中輕盈地遊動著,逆流而上。
“喂!”
程宗揚叫瞭一聲。
魚尾微微擺動,那具纖美的身體轉瞭一個圈子,上身浮出水面,露出一張精致的面孔。
“程頭兒……”
小紫欣喜地揚起小手。
昨晚清除蛇傀那些人的時候,小紫就沒有露面,眾人還以為她被嚇壞瞭,沒想到她會在此地出現。
程宗揚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紫要去見阿娘啊。”
嬌美的小美人魚遊到岸旁,然後露出水面。她的魚尾已經消失不見,赤裸著雪白的雙腿踏到岸邊綠茵般的草地上。剛從水裡出來,小紫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掩,隻在腰側束瞭一隻海獸皮縫制的小袋子。
程宗揚不由得屏住呼吸。小紫肌膚晶瑩,通體潔白如玉,雖然童稚未褪,仍精致得令人難以置信。她雙乳又圓又潤,宛如兩顆精美的水晶球。稚嫩的乳頭又小又翹,呈現出淡淡的嫩紅色。波浪般的秀發從乳側垂下,貼在雪嫩的肌膚上,不住滴著水漬。
小紫似乎還不知道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有什麼不對,笑靨如花地走到岸上,陽光透過林葉,斑駁地灑在她雪滑的胴體上,在晶瑩的肌膚上映出一層淡綠的光澤。
自己已經見過小紫纖細的腰身,卻是第一次看到她人類的下肢。少女雪玉般纖軟的腰肢下,胯骨帶著柔潤的弧度微微張開,然後收緊,下面是兩條光潤的美腿,緊緊並在一起,中間沒有絲毫縫隙。她小腹光潔而白滑,小腹末端隱約能看到幾絲纖細柔順的毛發,根本看不出她曾經有過魚尾的痕跡。
這樣看著少女稚嫩的肉體,竟然有種犯罪的感覺……程宗揚幹咳一聲,“你的衣服呢?”
小紫提起那隻海獸皮縫制的小袋子,“在這裡啊。”
小紫低著頭拿出一條白色的棉佈巾,忽然“咦”瞭一聲,跑到程宗揚身後。
她蹲下來,同情地說道:“小猴猴怎麼瞭?好可憐哦。”
“哦,它隻是暈過去瞭。”
小紫撥瞭撥猴子的小爪,然後仰起臉,央求說:“救救它好嗎?”
程宗揚摸瞭摸鼻子,“它又沒死……”
“我們可以把它種活啊。”
“什麼?”
“我們挖一個坑,把小猴猴種到裡面,然後澆上水,小猴猴就會長大。”
真是個好主意……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可惜我們沒有挖坑的工具。”
小紫蹲在地上,光潔的背脊晶瑩如玉,脊椎的位置凹陷下去,顯出一條精致的玉溝,光潤得讓人想伸手撫弄。在她脊椎末端,那張粉嫩的小屁股光滑得宛如雪球。
“好可憐啊……”
小紫失望地收回手,眼睛盯著小猴子,一邊起身,將雪白的棉佈巾放到腿間。
那佈巾隻有程宗揚手掌大小,四角系著細繩。小紫笨拙地將兩側細繩系在一起,卻總是系不好。
小紫揚起臉,“你幫我系,好不好?”
看著她小手在腰側稚拙的動作,努力想把那塊巴掌大的佈片系到腹下,程宗揚鼻血都快飆出來瞭。小姑娘兩腿微微分開,細嫩的小手將雪白的棉佈巾按在下腹,佈巾四角的細繩低垂下來,在雪嫩的大腿內側搖晃,一眼望去,觸目滿是晶瑩的肌膚。
程宗揚深吸瞭一口氣,然後蹲下來,從小紫腿間扯起細細的系帶。少女肌膚上散發著淡淡的海藻氣息,曲線優美的雙腿又白又嫩猶如脂玉。
克制住心底的激蕩,程宗揚低笑道:“這麼笨,連帶子都系不好?”
“小紫不會系啊。”
“哦?你以前不穿內衣嗎?”
“嗯。這是閣羅叔叔拿來的。他說,小紫身體下面是給鬼巫王大人的禮物,要用棉帕包好。”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少女腰側的肌膚,那種滑嫩的觸感讓程宗揚心頭一陣蕩漾。似乎是覺得癢,小紫咯咯輕笑起來。
“你娘不是說過,小紫的身體不能讓別人隨便碰嗎?”
程宗揚吃力地說道:“為什麼讓我幫你?”
“因為程頭兒是好人啊。”
陽光透過枝葉,影子在草地上慢慢移動。小紫一邊說,一邊悄無聲息地從海獸皮袋裡摸出一根骨質的尖錐,她兩眼亮晶晶的,巧笑倩然的唇角露出一絲嗜血的興奮。……這支海獸牙齒磨制成的利錐足以刺穿這個男子的脖頸。隻要避開他頸側兩條大動脈,順利穿透他的喉管和氣管,他就會喘不過氣來,無法呼吸,也無法呼救,隻能像瀕死的野狗一樣掙紮,抽搐著流盡最後一滴血……
“好瞭。”
程宗揚放開手,笑呵呵地抬起頭。
從下面看去,隻見小紫兩團圓潤的雪乳皮膚緊繃著,緊緊並在胸前,乳頭像受涼般翹起,顏色也比剛才上岸時略深瞭一些。
“程頭兒……”
小紫軟軟說著,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一顆水果。
程宗揚笑著搖瞭搖頭,旁邊忽然金黃的顏色一閃,那隻猴子一把搶過果子,朝他齜瞭齜牙,然後飛快地跳到樹上逃跑瞭。
小紫嚇得躲瞭一下,然後又高興起來,“小猴子活瞭呢!”
一隻猴子,活就活瞭吧。本來自己就沒準備處死它。程宗揚努力把視線從小紫聳動的雪乳上移開,一邊轉過話題,“你是一路遊來的?”
“是啊。”
小紫把陷入股縫的棉帕拉好,然後穿起衣服,一邊好奇地問:“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去鬼王峒,和你的閣羅盤叔叔做生意。”
程宗揚又看瞭看密林,這會兒還沒聽到動靜,可以肯定自己和商隊失散瞭,不然凝羽肯定會追來的。
“小紫,你知道路嗎?”
“知道啊,沿著河往上遊。”
“一直遊到鬼王峒?”
這恐怕要遊上幾天幾夜,程宗揚自問沒這個本事。
“不是啊。再往前走,水就分開瞭,然後就要走路瞭。”
程宗揚斷然道:“那好,我們一起走。”
小紫系好衣帶,奇怪地問:“你的夥伴呢?”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我和他們失散瞭。”
小紫說,她昨晚就睡在海裡,天亮時才離開海灣,沿著自己曾經遊過的路線進入山林。
被鮫人擊敗後,碧鯪人曾經試圖離開海洋,到內陸生活,但南荒悶熱的氣候對他們造成的威脅,絲毫不遜色於鮫人的魚叉。經過數次不成功的嘗試,碧鯪人沒實現定居陸地的夢想,卻與鬼王峒有瞭最初的接觸。
沿著這條碧鯪人稱為淇陶的河流向上,經過一個白天的水程,會在河流分叉的地方看到南荒最古老的道路:龜紋古道。
那幾乎是南荒唯一可以長距離通行的道路,形如龜背花紋的石徑綿延穿過叢林、山坳和沼澤,一直延伸到大山深處。
龜紋古道並不是完全連續的,無數年來的山洪、地震和泥石流,使道路出現瞭許多處斷裂。而且古道兩旁分岔出無數小徑,這些小徑有的被山峰阻隔,有的消失在河流之下,還有的會通向一些不知名的神秘區域──比如這處類似巨石陣遺址的地方。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仰起頭,呆若木雞地望著眼前的廢墟。
月光下,一堆巨石突兀地出現在視野中。這是一座倒塌的巨型建築,太過久遠的時間,使這些巨石表面佈滿風蝕的坑洞。一座門形的巨大建築立在廢墟前,黑沉沉的方形洞口仿佛怪獸張開的巨口。
小紫發呆地看著這一切,過瞭會兒才可憐兮兮地說:“小紫好像是迷路瞭……”
程宗揚跟著小紫走瞭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才從密林中找到一條幾乎被藤蘿覆蓋的小徑,沒想到小徑盡頭卻是一座廢墟。
這就是相信一個弱智的代價。程宗揚沒辦法責怪小紫,隻能怪自己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明知道不可靠的目標上。這會兒天知道自己在南荒哪個方位、離商隊有多遠。
“看來,我們今晚隻能在這裡過夜瞭。”
小紫有些膽怯地看著周圍,然後抱住裸露的手臂,小聲道:“好冷……”
程宗揚隻好很紳士地脫下外衣,給小紫披上。小紫高興地笑瞭起來,那一瞬間,她精致的面孔猶如奇花初綻,美麗得令人心悸。
這樣美麗的面孔,即使是白癡也可以原諒的吧。程宗揚肚子裡嘆息一聲,突然莫名地一陣心驚肉跳。他不安地望望周圍,除瞭那座廢墟,並沒有什麼異常。
再破敗的廢墟也比野獸出沒的叢林更讓人有安全感,程宗揚領著小紫翻過零亂的碎石,踏進石門。他本來想隨便找個避風的地方,但小紫顯得很害怕,於是便領著她往廢墟深處走去。
看得出,這處廢墟是某座遠古建築的遺跡,有寬闊而積滿碎石的走廊,折斷的石柱和倒塌的墻壁構成的房間。程宗揚盡量挑選容易通行的地方,七繞八拐,終於發現一處比較幹凈的角落,他讓小紫乖乖坐好,然後道:“我去找些東西吃,你不要亂走。”
小紫認真點瞭點頭。
程宗揚想瞭一下,從背包裡拿出那柄珊瑚鐵制成的匕首,用刀柄在石頭上刻瞭個三角標記。廢墟面積足有四、五個足球場那麼大,殘存的斷垣殘壁形狀大都相似,程宗揚怕自己迷失瞭位置,一邊走,一邊沿路在醒目的位置刻上標記,最後一道刻在門上,這才進入森林。
黑暗的森林浮動著詭異的氣息,仿佛有無數生靈趁著月色在林中飄蕩。程宗揚不敢進得太深,他在森林邊緣找到幾叢蘑菇,按照祁遠教的那樣,避開色澤鮮艷、菌冠尖長的,隻挑那些灰撲撲不起眼的采瞭幾株。幸運的是一隻野兔被他驚動,從棲身的草窩竄出,讓程宗揚順手牽瞭羊,擰著耳朵提到手裡。
廢墟灰白色的石塊寂然無聲,石上自己留下的標記清晰。程宗揚帶著獵物,沿著自己留下的標記一路走進廢墟。東繞西拐走瞭差不多半刻鐘,隱約看到最後那個標記。忽然,耳邊仿佛傳來小紫低低的抽泣聲。
程宗揚心裡一緊,連忙加快速度,朝她藏身的地方沖去。
那個抽泣聲一閃而過,廢墟又恢復瞭平靜。程宗揚匆忙辨認著石上的標記,腳下沒有絲毫停頓。剛繞過小紫隱蔽處的巨石踏進兩步,就仿佛撞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上。
沒等程宗揚明白過來,身體已猛的向後彈回,接著兩腳懸空,在空中來回搖蕩。
程宗揚仍保持著剛闖進來的姿勢,四肢張開,大字形懸在半空。連手中的野兔也僵硬地飛在半空。他急忙往角落裡望去,眼前空蕩蕩的碎石上生著發黑的苔蘚,完全不是自己和小紫分手的地方。
“小紫!”
程宗揚大叫一聲。
一陣輕微的震動傳來,程宗揚頭頸都無法轉動,他勉強轉過眼珠,隻見一條生滿黑色毛刺的尖腿正從頭頂的方向伸入眼簾。
一隻巨大的蜘蛛出現在巖石上方,它觸肢細而尖長,黑色的外殼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四顆大小不一的眼珠同時朝程宗揚望來,透出懾人的寒光。在它腹部下方,生著一張箕形的嘴巴,無數細小的觸肢在嘴巴邊緣蠕蠕而動,仿佛在擇物而食,令人毛骨悚然。
程宗揚背後掠過一陣寒意,是陰蛛。自己曾經在南荒遇到過,但那隻體形比它小瞭許多,更沒有這樣可怕的嘴巴……
陰蛛眼珠轉動著,然後伸出尖長的觸肢,往空中一踏。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那是一根透明的蛛絲,比草莖粗不瞭多少,從巖石上方一直延伸到自己身體下面。無數蛛絲以比普通蛛網更復雜精巧的方式編織在一起,形成一張透明的大網,將自己牢牢黏在上面。
程宗揚竭力抬起手臂,想伸進背包。以自己現在的力氣即使同等粗細的麻繩也能掙斷。但看似脆弱的蛛絲不僅結實之極,而且充滿黏性。自己使盡力氣,也僅能把蛛絲拉得變形。
手背被蛛絲黏連的皮膚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癢感,漸漸像火燒一樣變得刺痛。
突然,一股鮮血淌到手背上,順著手臂流到脖頸中。程宗揚喉結狠狠動瞭一下,就在自己手掌邊緣,那隻臉盆大小的陰蛛從腹部下方伸出一根尖刺,刺穿瞭野兔的皮毛。
充滿腐蝕性的消化液註入野兔皮肉內,野兔的血肉、內臟隨之腐化,變成可供陰蛛吞食的腐肉。
如果被這玩意兒紮一下……程宗揚打瞭個冷顫。
“程頭兒……”
小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程宗揚大叫道:“別過來!”
小紫雪白的面孔從另一側出現,驚訝地看著蛛網上變成獵物的男人。
“快跑!快跑!”
小紫卻像呆住一樣,站在原地。
“程頭兒……”
小紫怯生生地小聲道:“你怎麼瞭?”
“我被蛛網黏住瞭。”
那隻野兔已經被陰蛛吞食幹凈,隻剩下一張空皮懸在網上。陰蛛拔出尖刺,四顆黑寶石般的復眼同時朝另一隻獵物看來,那根滴著紅褐色汁液的尖刺緩緩挺起。
程宗揚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那尖刺慢慢接近,忽然噴出一條半透明的細絲,落在他鼻尖。
對於體型較大的獵物,蜘蛛通常會用絲把獵物裹起來,確定它無法掙紮,再開始獵殺。很顯然,這隻剛吞食過野兔的陰蛛並不餓,隻是它把程宗揚的腦袋當成獵物,像紡一粒繭那樣,用蛛絲把他腦袋一圈圈纏起來。
隔著蛛絲,依稀看到小紫唇角微微挑起。程宗揚以為那是視角的變形,接著他聽到小紫嬌柔的聲音道:“程頭兒,我來救你好不好?”
“不……不……”
程宗揚努力吐著字,想阻止小紫自投羅網。
小紫一手背在身後,笑靨如花地朝程宗揚走來。
這個男子真的很笨,她握著那根尖硬的獸牙錐,心裡想:連自己重刻瞭標記都沒看出來,就那樣闖進陰蛛的巢穴,讓他被陰蛛吞食掉,場面肯定很好看。但如果有鮮血,小紫會更喜歡……
“朱老頭!你指的這是什麼路!”
緊要關頭,一個破鑼般嗓子響起,聲音遠遠地傳瞭過來,該答話的朱老頭似乎也愣瞭,過瞭會兒才嘴硬地說道:“沒錯,就是這兒!那個……啊,咱們說過的,今天就在這兒歇!”
“我呸!”
那個粗豪的聲音道:“你說的可是村子!這鬼地方連根人毛都沒有!你讓大夥兒住野地啊?”
又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小紫心裡浮現一張臉色青黃的面孔。祁遠道:“是不是走錯路瞭?”
朱老頭叫起屈來,“好端端的,怎會走錯瞭呢?準是你們那馬欺負瞭俺那驢……”
廢墟外吵嚷聲響成一片,程宗揚耳朵被纏住,隻勉強能聽到一陣嗡嗡聲。小紫眼睛轉瞭幾下,然後拿起獸牙錐,用力朝一根蛛絲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