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幸存者

  他遠遠地看到瞭那抹白光,先是一點,隨後如同脹大的氣球般開始膨脹。起初,他以為那是奇怪的煙火,可並不是,而最後,這絢麗的煙火竟席卷瞭他的整個世界。

  於他而言,這座邊境小鎮便是整個世界瞭。

  他曾見過不少次鎮上舉辦每年一度的收獲節時堆起的巨大篝火,那卷曲的火舌、飛濺的火花,一度讓他退避三舍,但當他環顧周圍時,人們的臉上,卻洋溢著真誠而歡喜的笑容。

  這煙火定然也是火焰吧。

  可遠處的人們為何在恐慌、在逃亡,眼裡倒映著白色的恐懼。

  他不太懂。

  白色的火焰肆意地燃燒著,大地被磨平,水分被蒸幹。它猶如世界的毀滅者,所過之處,一切被吞噬,成瞭灰燼。街道上、房屋內,驚叫聲此起彼伏,然後又紛紛謎樣的安靜瞭下來。

  天空被火焰染成瞭白色,雖是夜晚,卻比白晝更亮。

  「小奇,快跑!」

  隔壁的利亞叔叔拉扯著奧莉妹妹,在不遠處朝他跑來,口中吼叫著他聽不太清的話語。

  周圍的聲音太嘈雜瞭。

  然後,他看到瞭那白色的火焰如洪水般湧瞭過來,淹沒一切。

  他被火焰吞噬。

  可是,沒有死亡、沒有痛楚,就仿佛浸泡在羊水中,身體被母親溫柔的手撫慰著。

  他的視線全然被耀眼的白色包裹,無處安放,四下裡隻剩那蒼涼的顏色。

  他猶如盲人般摸索前行,但沒有利亞叔叔,沒有奧莉妹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觸碰不到。

  不知過瞭多久,他周圍的火焰開始熄滅,視野變得暗淡。

  但緊接著,地面開始搖晃、塌陷,天空仿佛墜落瞭下來,將整座世界埋葬。

  淚水被塵土覆蓋,他踉蹌著摔倒,隨即開始墜落,如落深淵般,視線徹底陷入瞭黑暗。

  揚起的泥土緊接著簌簌而下,將一切痕跡掩埋。

  父親、母親……

  沒有回應,也不可能有回應,他們早就不在瞭。

  這隻是他那悲戚不安的內心在仿徨而已。

  他試圖動彈,但身體仿佛被固定瞭似的,根本無法移動;他試圖呼吸,但鼻間呼入的,隻有絲絲縷縷的空氣,更多的,是泥土和塵埃。

  他的心絕望的沈寂瞭下去,但某種源自心底的欲望又讓他開始掙紮——他並不想死。

  聽大人說,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就像當年媽媽抓著他的手,讓他活下去,自己卻離開瞭。

  手臂瘋狂地向上挖掘著,餓瞭便張嘴吞咽幹澀的泥土。

  也許世間是存在奇跡的吧。

  泥土落入口中,無需咀嚼,便倏地被分解,化作養分滋養著他疲憊不堪的身軀;身體被砂礫或巖石割裂,無需包紮,傷口便奇跡般開始愈合。

  時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早已無法計算。

  但他不會放棄。

  當夜的薄紗被晨曦撕裂,當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一塊結晶般結實的泥土突兀地被翻開,滿身泥垢的少年從黝黑的孔洞中艱難爬出,他的周圍早已空無一物,隻剩下一片破碎的、焦黑的土地。

  他跪坐在地上,面無表情。

  而空氣中的元素活躍的跳動著,仿佛為他的逃生而歡呼。

  那一刻,他的身體仿佛籠罩在浩蕩的無色火焰之中,無數元素被牽引著融入他枯竭的軀幹。

  泥垢被剝落,身體開始恢復。

  蒼白的皮膚變得光澤,幹裂的嘴唇變得紅潤,虛弱的軀幹漸漸有力……唯有他的眼神,終始如一汪深潭,看不見底。

  數分鐘後,他站起身,漠然地朝遠方跋涉而去,沒有眼淚。

  那一年,他剛過14歲生日不久,又一次失去瞭所有。

  ……

  「卻說道那無名少女,三年前第一次於人魔戰場上出現,渾身上下,浩瀚的魔力如潮水般湧動,那纖細的手臂輕輕一揮,純白的火焰便憑空而生,向著魔族大軍席卷而去,所過之處一片灰燼,無可阻擋,前方魔族數萬的前鋒,瞬間灰飛煙滅,而其後數十萬大軍更是如喪考妣。」

  「人族士氣大盛。」

  「那一戰後,少女為天下盡知,乃教會新晉聖女,而教皇陛下當即降下聖諭,贊其功績,賜號——白蓮。」

  「那她露面之前的故事呢?」

  突兀的,圍觀的人群中有人插瞭一句話。

  正在酒館內說得興起的吟遊詩人不假思索道:「聖女大人之前自然是在教會內閉關潛修。十年苦修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說的便是聖女大人吧。」

  眾人紛紛附和。

  「後來又三月,魔族再度進犯……」

  沒有在意突然的問話,吟遊詩人繼續講述著有關白蓮聖女的傳奇故事。

  搖瞭搖頭,貝奇拉低頭頂的兜帽,越過聚攏的人群,朝酒館外走去。

  聖菲利亞,這個由教會主宰的宗教王國,有關聖女崛起的故事似乎無處不在,而關於聖女成名之前的故事,卻隻字不提。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

  貝奇並不清楚,但他已經聽厭瞭那些毫無營養的、重復的廢話。

  他真正需要的,是那被抹去的真相。

  註視著遠方那座華麗的聖女宮,男人瞇瞭瞇眼,緩步前行。

  不需要急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真相也許就在前方。

  他有的是耐心。

  ……

  「抱歉,讓您久等瞭。」

  純凈悅耳的聲音伴隨著帶有濕氣的微風,從不遠處傳來。

  貝奇從愜意的假寐中醒來,睜開雙眼,一襲如白蓮般幽靜的美麗身影映入眼簾,步伐優雅、儀態大方,正朝他這裡緩緩行來。

  這裡是聖女湖的中央,一座由湖岸延伸建造而來、供聖女休憩的水中亭臺。

  清風拂過,亭臺周邊的湖水泛起漣漪,也吹拂起人影如星辰般燦爛的銀白長發。

  「沒關系,聖女大人事務繁忙,可以理解。」

  貝奇站起身,微笑著向走近的女子見禮。

  同一時刻,他的視線越過前方的圓形石桌,註視到瞭那雙鑲有魔紋的素白長靴,單單一瞥,他便認出瞭其上刻有的輕靈、防護、踏水等實用法陣,乃罕見珍品,而長靴之上,兩條白皙無暇的修長美腿讓他的視線不由得頓瞭頓,內心微跳。

  沿著女子優美的腿部曲線向上,更多的肌膚卻被一身雪白的衣裙包裹,勒出她纖細柔軟的腰肢,而衣物的裙擺處刻有星點般的淡金色符文,仿佛隨著女子的顧盼隱約閃爍。

  貝奇認識那套衣物,它由高階魔物雪貂的毛皮制成,三個月前在拍賣會上賣出數萬金幣的高價。

  也許是被盯著看有些羞澀,女子攏瞭攏脖頸下微微敞開的衣領,遮掩住部分雪白的鎖骨。

  「哈……」視線被女子的動作驚動,貝奇自嘲般笑瞭笑,望著她泛起淡淡緋色的臉龐,還有那雙燦若星辰的黑眸,聳瞭聳肩道:「聖女大人的魅力實在讓人難以抵擋吶,請坐下談吧。」

  「我理解的……」女子依言坐下,臉上的緋色漸漸褪去,卻依然殘留些許迷人的紅暈。

  「如果貝奇大師不介意的話,叫我北璃就好。」

  「嘿,那我也沒有老到被叫大師的年紀吧,請直接叫我貝奇好瞭。」

  簡單閑談數句,散去雙方那似有若無的尷尬氣氛後,貝奇望著對面依然微笑著的俏臉,終於開口問道:「那麼,北璃此次特意喊我過來,所為何事?」

  聞言,北璃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將視線投向一旁平靜的湖面,悠然道:「貝奇能否為我做事呢?」

  貝奇驚訝地挑瞭挑眉,嘴裡漏出三個字。

  「為什麼?」

  沈默瞭片刻,北璃回過頭來,微微搖頭,一幅為難的模樣。

  「抱歉,因為涉及國傢層次的秘密,暫時不能說……」

  「那我也隻能說抱歉瞭……」

  貝奇攤攤手,表示拒絕。

  「真的不能考慮考慮嗎?」

  「抱歉……」貝奇搖頭。

  「那真是太可惜瞭。」

  北璃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她拿起茶壺,為面前年輕得過分的男人斟上第一杯、也是最後一杯茶。

  貝奇,自成一派的煉金大師,一年半前因幻形面具一夜成名,活躍在聖菲利亞宗教國與鄰國艾爾利斯帝國境內,其煉金作品以精巧實用、天馬行空著稱。據傳,這個男人還不到20歲。在如此年輕的年紀便取得瞭令人矚目的成就,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至今為止,他依舊衾影獨對,不加入任何勢力,做事全憑自己的喜惡。

  這樣的性格,如何能在人魔混雜的亂世存活呢?

  舉杯,飲茶。

  舉止之間,女子竟散發著難以訴說的優雅,而後她紅唇翕動,輕聲告誡道。

  「快離開這裡吧。」

  貝奇站起身,望著品茗的聖女無所謂地笑瞭笑。

  這算是送客瞭嗎?

  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貝奇朝亭外走去。

  忽然,他停下腳步,背對著北璃問道:「對瞭,還有一件事。」他頓瞭頓,語氣裡仿佛不夾雜任何情感,「聖女大人知道盧卡鎮嗎?」

  沈默持續瞭數秒。

  北璃拈動著肩上的銀色發絲,疑惑道:「那是哪裡?貝奇大師的故鄉嗎?」

  「不,那是……唔呃?!」

  一陣強烈的眩暈倏地湧上貝奇的腦海,緊接著,天旋地轉……

  身體砸落地面,發出「砰」的一聲。

  竟然被暗算瞭……

  果然他還是不夠警惕啊……

  貝奇最後的意識,是身旁波光粼粼的湖面及對自身的檢討。

  以至於他並沒有看到,發現他倒地後,北璃臉上的驚訝以及同之後趕來的聖騎士們爭執的畫面。

  ……

  「……白色的…火焰…燃燒……」

  意識從朦朧的幻象中蘇醒,貝奇閉著眼,無聲的嘆瞭一口氣。

  「又是那個夢嗎?」

  腦袋仍然有些昏沈,身體也十分虛弱,毫無疑問,給他喝的茶裡被加瞭大劑量迷藥。

  不過背部並不磕磣,甚至有些舒服,想來他現在應該是躺在柔軟的床上。

  沒有被丟進監獄真是太好瞭,他默默地感知著自身,而且手上的空間戒指也沒有被拿走。

  片刻後,貝奇睜開眼,撐起上半身倚靠床頭,隨即便有一縷淡淡的幽香緩緩飄入鼻間。

  他驀地扭頭,看見瞭那個坐在床邊的嫻靜背影,她似乎正翻看著一些老舊的卷宗。

  「啊,你醒瞭?」

  似乎察覺到瞭貝奇的蘇醒,北璃合上卷宗,轉過頭來,臉上露出歉意的神情。

  「抱歉,我不知道他們會擅作主張……」

  貝奇搖瞭搖頭,視線投向一旁的窗外,沈默瞭片刻。

  窗外可以看到不少花草,還有低矮的樹叢,顯然,這裡已經不是聖城城內瞭。

  「我現在可以離開嗎?」

  「抱歉……」

  閉上眼想瞭一會兒,貝奇又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新歷473年,4月6日。」

  下意識地捏捏鼻梁幫助思考,貝奇忽然有些悵然。

  「已經過瞭5年7個月零5天瞭啊。」

  「什麼?」

  掀開潔白的薄被,沒有理會北璃的問話,他迅速從床上起身,自然地舒展身體。哢哢作響。

  說起來,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好好放松過身體吶,欲望倒是積累瞭不少。

  悄然瞄瞭眼自己的胯下,貝奇背對著北璃,用力揉瞭揉臉頰。

  「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誒?」

  「既然抓我過來,那肯定是有想要我去做的事情吧?」轉過身,貝奇低頭望向仍坐在床邊一臉愕然的女子,平靜道:「為你定制一件裝備,還是其他什麼的?」

  北璃沈吟瞭數秒,擡起頭,對上貝奇的視線,正色道:「雖然很抱歉,但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到瞭。」

  站起身,北璃撩開因長時間低頭而散亂的劉海,率先朝門外走去。

  「請跟我來……」

  走出小屋,踩踏著腳下的枯葉,北璃一邊引路,一邊為身旁的貝奇簡單地介紹著此地。

  「這裡曾經是教會供見習騎士們訓練用的山谷,不過現在已經荒廢瞭下來。」

  清風卷動著落葉,帶來山野中自然的青草味。不同於城中的喧囂與熱鬧,這裡十分靜謐怡人,遠處,還能隱約聽見瀑佈的轟鳴聲。

  「這裡其實挺適合隱居的。」貝奇欣賞著周圍的美景。

  北璃下意識地想瞭想在這個地方生活,隨即又搖瞭搖頭,她大概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吧,不過,這樣的生活還是挺讓她向往的。

  拋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北璃瞥瞭貝奇一眼,抿瞭抿唇道:「整座山谷籠罩在教會設計的結界中,正常情況下,是不允許出入的。」

  貝奇無奈地聳瞭聳肩,知道聖女大人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穿過一處竹林,一間巨大的房屋進入二人的視線。

  以貝奇的眼光,他輕易地便看出這是特意為他準備的工作室,畢竟他自己的工作室外也是同樣的構造。

  以抗沖擊和震動的青金石為墻,嵌入屏蔽精神探測的符文,而墻壁的表面則刻有調節氣溫和濕度的魔法陣。

  其內部的設施又是怎麼樣呢?

  絲毫沒有囚犯的覺悟,貝奇自顧自地走進房屋內,打量著裡面的一切,隨即撇瞭撇嘴。

  真不要臉,與他工作室的構造一模一樣。

  鑄造室、洗練室、制作臺、附魔臺……

  撫摸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物件,貝奇頭也不回地對著跟進門來的北璃道:「現在可以說瞭吧,到底是什麼事,竟然把我的工作室都完全照搬瞭過來?」

  「不會是要我賣身吧?!」

  貝奇發出嘲笑的驚嘆。

  「沒那麼嚴重,隻是這件事……」

  說著需要幫助的事項,北璃的神色也嚴肅起來,周身仿佛散發出真正屬於聖女的威嚴。

  聽完北璃或者說教會方面的要求後,貝奇挑瞭挑眉,盯著面前的女子黑玉般的瞳孔,摸著下巴道:「這麼說,要我幫你們制造100 件同你身上這件雪貂服一模一樣的服裝?」

  他緊接著強調道:「那可是100件,一模一樣。」

  「真的十分抱歉。」北璃似乎也知道要求過於困難,但依然堅持。

  「因為其他的煉金師們根本無法復制您的作品,所以我們也隻能找您瞭……」

  貝奇的嘴角抽搐瞭一下,也許其他人找不到無法復制的原因,但他自然知道。

  因為每一件屬於他的作品中,都被融入瞭一縷自己體內的無色火焰,具有獨特的印記,而北璃現在身穿的這件雪貂皮衣裙,表面更是被他附上一層極其稀薄的火焰屏障。

  透明的火焰包裹著服裝,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而其最初的制造理由,隻是他從某個特殊渠道聽聞聖女大人需要一件防寒的服裝罷瞭。

  為瞭和北璃接觸,他便花費心思制成瞭她現在身穿的這套裝備,可惜,當初的拍賣會後,他並未接觸到北璃。

  時至今日,他們才是真正的第一次會面。

  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貝奇在屋內踱步思索著,北璃也耐心十足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他的答復。

  一年前,他瞭解到北璃的傳奇故事後,便一直試圖與她見面。

  對於他來說,內心的疑惑與北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果說,北璃使用的火焰是暴虐的化身,威力強勁,毀滅一切,那他體內的火焰便是永恒的化身,亙古不滅,控制一切。

  事實也是如此,經過大量的試驗和訓練後,擁有這種火焰的他對一切事物的控制都變得得心應手起來,特別是融入火焰後,幾乎到瞭細致入微和強行控制的境界,而煉金制作隻是恰好和火焰的相性更佳罷瞭。

  北璃的火焰又是如何呢,而且那白色的火焰與他記憶中的白色又有什麼聯系嗎?他很好奇。

  拋卻紛亂無解的思緒,貝奇一臉復雜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那麼,能告訴我你們打算用這麼多相同的衣物幹什麼嗎?」

  北璃沈吟瞭片刻,最終還是搖頭,咬瞭咬下唇。

  「我不能說具體的原因,最多隻能告訴你與人魔戰場有關。」

  「這樣啊,為瞭人類……嗎?」貝奇擡起頭,他的視線越過瞭女子,穿透瞭墻壁,仿佛註視著東方那片遙遠的土地,內心裡默默加瞭一句。

  那當初的我們又靠誰來守護呢……

  他收回視線,深深地望瞭一眼面前似乎有些忐忑的女子,忽然笑道:「我明白瞭,但我有幾個要求。」

  「你說……」北璃一臉驚喜。

  貝奇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制造所需的材料由你們來提供。」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北璃點頭。

  「第二,100件的量比較多,我需要助手。」

  「好的,原本教會就打算為您安排幾個助手和仆人的。」

  「第三,不能太過限制我的自由。」

  關於這一點,讓北璃有些為難。

  「那改為每周讓我出去一次總行瞭吧。」貝奇無奈道。

  「那…好吧…但我得和教會商議一下,有消息時會通知你的。」

  「嘛,那暫時就這樣瞭,順便問一句,你們什麼時候需要這批東西?」

  「盡量在下一次人魔戰爭之前吧。」

  北璃的目光隱隱閃爍,是憂愁,抑或是期待,貝奇並不能看透。

  「那麼,在開始工作之前,最後有一個與聖女大人有關的私人請求。」

  貝奇收回三根手指,懇求道。

  將核心事務完成後,北璃的神情也放松瞭下來,微笑道:「請說,另外,請叫我北璃就好。」

  「恩…就是能否請北璃將您的一縷白色火焰註入這個容器內呢?」

  貝奇翻手,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透明的罐狀小瓶,揭開上面的木制瓶塞,遞到北璃手中。

  接過小瓶,北璃仔細地打量瞭一會兒,猶豫道:「沒什麼問題,隻是……關鍵是這個瓶子應該無法承載我的火焰吧。」

  「應該沒問題,請北璃試試吧。」貝奇一幅自信的模樣,笑道:「畢竟我可是天才煉金大師。」

  「好吧,我試試……瓶子被燒壞瞭的話,我可不負責哦。」

  這樣嘟囔著,北璃小心翼翼地引動一縷體內的火焰,將其從柔嫩的指尖緩緩註入小瓶。

  純白色的火焰落入瓶中,並未觸碰瓶身,而是懸浮在瞭半空中。

  好奇地看著瓶中的火焰,北璃將小瓶鄭重地遞到貝奇手中。

  迅速用瓶塞塞住小瓶,貝奇的臉上也露出輕松的笑容。果然,他的火焰同樣可以限制住她的純白色火焰。

  「那就謝謝北璃啦。」

  「沒關系。」北璃搖瞭搖頭,隨即神情忽然一震,擡起左手,其食指上,一枚白玉的指環微微閃爍著。

  「抱歉,我有要事需要先離開瞭。」

  外面似乎發生瞭什麼事,北璃有些焦慮,向貝奇施禮後,也沒等他回應,急匆匆就離開瞭房屋。

  屋內迅速安靜瞭下來。

  望著北璃遠去的背影,貝奇的神色回復平靜,隨後將手中的小瓶擡至與雙眼平齊的高度,靜靜地註視著其中的火焰。

  裡面會是真相嗎?

  沒有猶豫,他當即揭開瞭瓶塞,將小瓶倒置。

  純白色的火焰自瓶口緩緩墜落,如同飄落的花瓣,代表著生命的雕零。

  貝奇緩緩伸出手,掌心向上,讓火焰落入手心。

  沒有痛楚,反而散發著一絲溫暖的意味。

  這種感覺……真是溫暖而殘忍啊……

  閉上雙眼,手掌緩緩握拳,他將火焰牢牢攥在手心,同時嘴角也揚起瞭一抹奇異的弧度。

  接下來的幾天裡,一份份完好的材料被人運送進山谷,兩名助手和一名女仆也各自就位後,貝奇的工作便正式展開瞭。

  雖然知道教會派來的人大概是用於監視、偷學他的技術的,但貝奇並不在乎,反而在山谷中自得其樂的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追尋多年的心願終於得到瞭解答,他也算徹底地輕松瞭下來。

  至於復仇這種小事,他有著足夠的耐心去等待機會,他甚至期望於那個女人別來的太早,讓他可以多享受幾天愜意的日子。

  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吹吹風、栽栽樹、采采花……

  而且除卻山谷右側鑲嵌在巨巖之間的銀色飛瀑,山谷的後方還有著一處天然的地下溫泉,浸泡其中,甚是舒適。

  然後,她終究是來瞭。

  ……

  (人魔戰場:位於大陸北方的一處巨大葫蘆狀平原,三面環山,後方被魔界改造成瞭據點,重兵把守連通人界的傳送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