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站在自傢的浴室裡,謝奚葶還是不能確定所發生的一切竟是真實的。可留在身上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從蓮蓬頭裡沖出的熱水淋在她光滑的胴體上,使她感到一陣酥麻的同時,也使她覺得有些微微的眩暈。她揉搓著自己的身體,享受著柔軟滑膩的肌膚帶來的快感。

  霧氣迷蒙的鏡中,也有一個少女在註視著她,一個披著烏黑的秀發,皮膚白皙的少女。她用手把濕漉漉的頭發向後攏去,輕輕挺起胸,年輕的身體立即呈現出無比誘人的曲線來。她把雙臂背在身後,讓一對嬌俏的乳房恣意展露著,以少女特有的姿態直翹翹地挺出來。兩點桃紅色的乳頭顯得嬌艷欲滴,紅瑪瑙似的鑲嵌在脂玉雕琢的雪白胸乳上。謝奚葶不禁瞇起眼睛,癡望著這個嬌媚動人的少女。她欣賞著自己的身體,卻想到將來總有一天,這美麗的人兒也會化作枯骨,也要化為清煙,如此殘酷地叫人心碎。她的雙手不由慢慢往下移去,伸到自己的兩腿之間,撫弄著,臉上露出空虛而甜美的表情。從體內傳來的熱度到達指尖時,她感到一陣窒息,同時平靜瞭下來。

  傢裡的電話這時卻突兀地響瞭起來,謝奚葶的母親不在傢,她怕有什麼事,趕緊抱瞭一條大浴巾跑瞭出來,接起電話:「喂?」她輕輕問瞭一聲。

  「喂,是謝奚葶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挺有磁性的聲音。

  「哦,是我,你是楊路吧?」

  「嗯,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當然聽得出來你聲音啦。」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謝奚葶問。

  「嗯……有點事,」楊路在那頭囁嚅著:「你能出來一下嗎?」

  「什麼事啊,不能在電話裡說嗎?」

  「嗯,……」那頭一陣沉默,楊路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隻是說:「我想當面說比較好吧。」

  「這個……」謝奚葶也停瞭一下,答應瞭:「好吧,你就在我傢樓下的臺階那兒等我吧,你知道的對吧,我就下來。」

  皎潔的月光灑在無人的臺階上,楊路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看著這高高的臺階,等待著心愛的女孩。四周是那樣的寧靜,隻有時而吹過的微風拂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謝奚葶呵,我該怎樣對你說呢,你又會怎樣回答我呢。親愛的葶,我們似乎如此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親愛的女孩,我寧願一直站在這兒等你,因為今夜的月色多麼美好,夜空又是多麼的沉靜。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這又是一種多麼甜蜜的等待啊。你會怎樣的來呢?但我知道,不管你怎麼樣地來,都是最美的。

  她從高高的臺階走下來,仿佛是從月光中走出來的仙子。她的頭發沒有象平常那樣束在腦後,而是披在肩上。楊路從來沒有見過她披散著頭發的樣子,可她披散著頭發的樣子真的太美瞭。散開的秀發還未完全幹透,烏黑而純凈,在月色下暈著淡淡的銀輝。她穿著黃色的連衣裙,翩然來到他身旁,帶來一陣醉人的清香。楊路便被這輕柔的氣息包圍瞭,他不明白這令人沉醉的氣息是夜色中的花草散發出的,還是她給瞭這夜色如此沁人的芬芳。

  她天使般的面容帶著優雅的微笑,那深刻明亮的雙眸善意地註視著面前的小夥子。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問道。

  可楊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真的說不出任何得體的、合適的、打動得瞭人的話。準備好的話一時間都失去瞭意義,他隻是看著她,默默無語,眼裡充滿瞭淡淡的傷感。

  「你不說話,我可走瞭。」女孩又說,卻沒有走。

  而他,依然不能說出話來,難道還要說什麼嗎,難道還不明白,難道你要離開?!

  「那麼我們邊走邊說,好嗎?」謝奚葶說,她還是那麼理性。

  楊路點點頭,與心愛的女孩並肩走在校園的小路上。他希望這小路長的沒有盡頭,希望這黑夜長的沒有盡頭。

  「我……」楊路終於開口說:「我知道,如果一個人去向另一個人表白的話,將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接受,另一種是拒絕,一種是回愛,另一種是輕視。」

  「我怎麼會輕視你呢?」謝奚葶說:「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

  楊路無語地沉默著,不知該如何繼續。

  「其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瞭。」她似乎不無得意地微微一笑。

  「哦,你,那你……」他卻沒有勇氣問下去。

  「讓我考慮考慮好嗎?」謝奚葶說,這樣的話使期待著非此即彼的楊路稍微放松瞭一些。

  「其實,我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凡的女孩兒。」謝奚葶一邊走一邊說,又問他:「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剛進學校的時候,軍訓的時候,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瞭。」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女孩兒的臉上又露出瞭小小的勝利的微笑。

  「啊?」這倒叫楊路十分吃驚,也不禁好奇地問:「你怎麼會知道的呢,我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啊。」

  「因為,我是很敏感的。」她回答:「所以我能感覺得出來。」

  「那你,你要考慮嗎?」

  「是的,」女孩認真地點點頭,「我要考慮。」

  一時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有如水的夜色和一地的月光。而那條小路也快走到瞭盡頭。

  「好瞭,你送我回傢吧。」謝奚葶說。

  楊路送她到瞭傢門口,互道再見。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楊路轉過身,狂奔著跑進瞭黑夜中。

  謝奚葶的夢境中總是出現童年,仍然是父親打她屁股的情景。父親寬厚的巴掌打得很重,她聽到的卻是母親的呻吟,一種痛苦而壓抑的抽噎聲,令她心悸,也令她不安地產生瞭莫名的快感。夢境總是如此混亂,當她回過頭去,卻發現打自己屁股的竟然不是父親而是餘教授,而自己也不是那個紮小辯的小姑娘,卻已成瞭個婷玉立的少女瞭。可教授仍然象打小孩子一樣把她放在膝蓋上,她也乖乖地趴著,內心深處的什麼總在這樣的夢境中被喚醒,象雜亂的野草穿枝過蔓瘋狂地生長。一夢醒來,長夜未盡,摸到下面粘粘的竟又濕瞭。她閉上眼,虛弱地籲瞭口氣,在清醒中想到瞭楊路,想到他笨拙的表白,不禁輕輕笑瞭。

  江元喝瞭一口茶,窗外的日光很好,照得他眼睛一瞇一瞇的。

  「龍先生,陳總既然想拍的是這種片子,那他幹嘛不去找你們香港的三級片導演?」

  「他們恐怕還不具備那種水準吧,況且,我們老板要求的是絕對的經典之作。」

  「怎麼個經典?」

  「江導一定不會沒看過《X-Romance》這部片子吧,我們想拍的就是這種片子。要足夠的大膽,尺度上要有突破,也還要有高超的藝術性,我們甚至希望能超過那些國外的片子!這就是我們找你的原因。」

  江元當然看過《X-Romance 》瞭,這是法國女導演凱琳。佈雷亞的一部名作,可以說曾經給江元留下過很深的印象,其中虐戀的鏡頭十分地寫實,包括其中大膽出位元的內容,使他聯想到另一部電影——《感官世界》!

  「電影是真實的想像,但不是真實。」江元說。

  「雖然我對藝術不太在行,但我知道很多藝術,並不是在當時就能體現出價值來的,往往要過很多年以後,才大放光彩,對不對江導?相信你是有這種實力的藝術傢。」

  「你知道如果完全按照我的意思來,得花多少錢嗎,而且還不能上映,一分錢票房也沒有,因為在中國這樣兒的電影不可能通過廣電總局的審查。」

  「這點我們早已想到。我們可以拿到海外去發行,前提是片子的品質要高。」

  「必須是純中國味兒的,對吧?」江元似乎嘲弄地看瞭對方一眼。

  「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拍,我們會按約定提供充裕的資金。」

  「就是說你們老板對這件事已經醞釀瞭很久瞭?」

  「陳總已經把片名想好瞭。」

  「什麼?」

  「就叫——《池塘春草》。」

  「我不會承認我拍過這部片子的。」江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