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陳公子氣宇軒昂,果然一表人才啊。」金絲眼鏡男覺察到有人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身熱情地伸出瞭手「自我介紹下,鄙人上海新寰宇集團總經理吳嵐修。」

  陳秋實卻不那麼熱情,撘上手微微一搖便抽離出來,眉毛一挑道「公子這個稱呼我陳某人是受不起的,周禮有曰諸侯之子方能稱公子。」

  「既然如此,那我稱您一聲陳少可好?」剛見面就被挑瞭骨頭,明顯是要從氣勢上占據先機,吳嵐修畢竟老江湖,依舊保持著不變的微笑道:「不敢,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不管是公子還是少爺,都不是我這種無產階級可以使用的。」陳秋實依然是拒人千裡之外的態度。

  這番話表面上聽起來就是不接受你的恭維,和你保持距離。實際上又透露瞭不少信息,雖然是改革開放的新時代,但在官二代的圈裡,公子、少爺這種舊社會的稱呼早就重新拾瞭起來,他這麼說就是要和其他人區分開來。而且一句無產階級又說明他的身份,那是體制內有職務的,所以有所忌諱。

  吳嵐修自然聽得懂這話裡的機鋒,也不著急,親自斟瞭一杯剛炮制好的熱茶放在他的面前,做瞭個請的手勢。

  陳秋實端起茶盞閉著眼睛嗅瞭一口散發出來的特有果香,抿瞭一口之後不禁嘆道「嗯……古法炒制的雲泉茶,從采摘、炒制絕對不超過7天時間,敢問先生可是出自明月灣吳氏一脈?」

  「啊?」吳嵐修好不容易耗費三十多年打磨出來的養氣功夫立刻破瞭功,一個初次見面就能準確說出你祖宗十八代出處的,可著實有點邪性,讓他一下楞瞭起來「您……您怎麼知道的?」

  「世人隻知道碧螺春,卻不知樹山的雲泉茶要更加稀少和珍貴,自古都是貢品之中的極品。得月樓算老幾?能有這樣的好東西。除瞭特供的之外,好像也就傳承千年的吳傢尚有一些自留的茶園吧?」

  陳秋實揚著嘴角露著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吳嵐修驚愕的樣子簡直是爽得不要不要的。

  吳傢確實是大族,但那是古代。文官、武將,書畫大傢等等比比皆是。本地其他陸、顧、朱三傢論傢族史也隻能望其項背,不過這也隻是傳說,現在能保留的也就一些傲骨罷瞭。

  他從小就喜歡翻弄文史類的書籍,對本地輝煌的過去說不上瞭如指掌,但多少還是比較通曉的。至於那茶?即便是上一輩子也沒機會品到,但就在剛才的紫竹苑7號卻是享受到瞭,多嘴問瞭馮詩晴一句方才知道這其中的來歷。

  現學現賣,這可不就巧瞭?

  兩個人的交鋒到現在而言,吳嵐修卻是已經敗瞭,而且是輸得一塌糊塗。

  陳秋實見火候也差不多瞭,直言道「吳先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問題就別兜圈子瞭,直說便是。」

  「好,陳先生不僅年少有為,而且快人快語。」吳嵐修恭維著又道,「這次冒昧造訪,一來是想結識下咱們吳中的青年才俊,果然沒有令我失望。二來呢是特地向您賠罪的。」

  「哦?不知道吳先生何罪之有。」陳秋實揣著明白裝糊塗道。

  「咳,我也就不瞞著掖著瞭。我們集團投資瞭一部電影,這不正在貴地取景拍攝嘛,沒想到產生瞭些誤會,一點薄禮還望海涵。」吳嵐修說著從身旁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張存摺放到桌上推瞭過來。

  好大手筆,現金50萬,還是早上剛存進去的,還熱乎著呢。

  就連在一旁陪坐的曹亮瞥到那一長串的0都倒抽瞭一口涼氣,這可是筆鉅款啊。

  「有些事情不是誤會兩個字就能揭過去的。」陳秋實搖瞭搖頭,不置可否道。

  「鞏俐小姐非常仰慕您,這是南國酒店的房卡,特地約您晚上聊聊人生,談談理想。紅袖添香,共度良宵豈不美哉?」吳嵐修見一計行不通,便又使出一計。

  「吳先生不實在啊。」陳秋實依舊是搖頭,不過旋即又點瞭點頭笑道「俗話說得好,最難消受美人恩,我的理想不是每個人都能懂的。房卡你就收回去吧,這錢雖然不少,但還不入我眼。」

  給錢不要,給女人不要?這節奏不太對啊,吳嵐修立刻皺起瞭眉頭。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撕破瞭臉皮對誰都不是好事,真以為一個地頭蛇就沒人敢動麼?但下一刻的話就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吳先生來瞭,這面子我說什麼也都得給的。」陳秋實轉頭對曹亮道「給他們一個教訓,下午就把人放瞭吧。」

  「好的。」曹亮冷眼旁觀,心裡也大為疑惑,這就完事瞭?跟撓癢癢有什麼區別?

  「這……這怎麼好意思。這份禮物還望收下。」吳嵐修也懵逼瞭,唱得哪出這是啊?頓時有些語無倫次,又把存摺塞瞭回來。

  「錢,在我眼裡都是糞土。」陳秋實笑意更濃,「改日我會到上海親自登門拜訪的,到時候希望不是吳先生一個人。」

  「哦?」吳嵐修稍微一愣立刻明白瞭其中的含義,當即點頭應下來。「哦!哦!沒問題,沒問題,隨時歡迎大駕。」

  「既然如此,那就上海再見,我還有事情要忙。」

  陳秋實說著便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扭頭回來,掏出一個筆記本唰唰寫上一個地址,然後遞過去道「讓鞏俐去一趟學校,被推落水的女孩是她的影迷,該怎麼辦不用我交代瞭吧?」

  「不用,不用。保證辦得妥妥當當的。」吳嵐修拍著胸脯打包票道。

  這回他是真的走瞭,剛鉆進車裡,曹亮就忍不住地問道「就這麼放過他們瞭?」

  陳秋實瞄瞭一眼他臉上的神情,然後道「你是想知道為什麼我既不收那50萬鉅款,也沒有選擇和大明星睡覺吧?」

  「呵呵……逃不過您的法眼啊。」曹亮隨之恭維道。

  「你知道什麼人會投資拍電影?」陳秋實反問道。

  「我一個粗人,哪裡會知道這裡的門道。」曹亮搖搖頭道。

  「電影在國外那是門生意,在咱們國傢,那是賠錢貨。」陳秋實分析道「尤其是商業電影,極其缺乏基礎。那個姓吳的他傻麼?當然不,電影從制作到產出都是不透明的,這就給黑錢提供瞭最佳的溫床。這樣的話既得瞭名,又得瞭利。」

  「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呢?」

  「姓吳的就是個中間人,表面上的白手套。為什麼背後的正主不露面?要麼來頭太大,屈尊就是折瞭面子。要麼見不得光,大事化小冷處理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要是有大背景,為什麼不直接通過行政渠道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規矩,手伸得太長是會被剁掉的。我要是硬著不接,那就會迎來報復,這叫先禮後兵,不會落人口實。這背後也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群人。能一出手就50萬的,絕對不是普通人。今天我要是收瞭,那就兩清,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我沒收,那就是莫大的人情,而且得還給我不止50萬的人情。」

  「高,實在是高!!先生深謀遠慮,我曹亮真心佩服。」

  「馬屁少拍,我不吃這套。你隻要記住瞭,跟著我的話絕對不會虧著你。別說50萬,就算500萬,5000萬那都是小菜,但前提條件是你要用心辦事。」陳秋實趁機下個眼藥,敲打一下。

  「從今往後,您讓我往東,我就絕不往西。」

  「往西我也不怕,反正撞墻的是你。」陳秋實滿意的點點頭,釋放著強大的自信,「明天我要去一趟南方,給你一周時間,用一切資源調查清楚這個新寰宇集團。等我回來吃你的高升酒。」

  要想馬兒跑,就得給草吃,現在他還沒找到機會去跟王瑞山提這個要求,但不妨礙他畫個大餅子出去。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著實有點多,陳秋實必須要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番,現實已經不允許再像往常那麼無所謂,既然來瞭,就要迎接未知的挑戰,方才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