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雲夢那座曾軟禁過無月的豪華山莊之中。
疏影香榭,雲夢娘娘端坐案邊,朱若文坐在她對面,影兒和靜兒侍立一側。
雲夢娘娘伸瞭個懶腰,有些意興闌珊地道:「影兒,魂兒在長鯊幫那邊情況如何?」
影兒似乎半晌才反應過來,娘娘是在問自己,忙「啊」瞭一聲,魂不守舍地道:「娘娘在問我麼?」
說完瞄瞭一眼靜兒。
雲夢娘娘有些不滿地道:「這些日子你怎麼回事?這次長鯊幫之行非常重要,原本該你去的,可你整日就象丟瞭魂兒,無精打采!魂兒替你去瞭,你對她那邊的情況似乎也一點兒都不關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說到後來有些聲色俱厲!
見她發怒,影兒心中惶恐不安,臉色煞白,嬌軀微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雲夢娘娘重重哼瞭一聲,轉頭看瞭看靜兒。靜兒忙道:「據探子回報,羅剎門這次出動大批高手,由羅剎仙子麾下二號猛將帶隊,在鯨鯊幫和長鯊幫火並之際突然現身,局面呈一邊倒之勢。我方人馬加入激戰之後,局面稍有好轉,但傷亡比對手多出一倍不止,好在人多勢眾,目前尚能維持僵持局面,誰也無法徹底擊潰對手。昨天按娘娘指示,魂兒姊姊已開始和對方談判長鯊幫每年上繳利潤如何分配的問題。燕赤紅尚未明確表態到底準備投靠哪方。」
雲夢娘娘一拍椅背,恨恨地道:「燕赤紅這個老狐貍,想做墻頭草麼?哼,沒那麼容易!嗯~其他呢,還有什麼情況?」
靜兒道:「娘娘,據報繡衣閣也準備插手此事,今天鄭統領送來這封密函,可能便與此有關,也許是想協調行動吧?」
雲夢娘娘道:「什麼密函?為何不及時交給我?」
靜兒不禁一怔,趕緊從背後偷偷扯瞭一下影兒衣袖。
影兒忙從袖中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書簡,交給雲夢娘娘。
雲夢接過一看,上書『絕密』二字,問道:「何時送來的?」
影兒渾身哆嗦著道:「今天中午,小……小婢忘記交給娘娘瞭,小婢該死!」
說完雙腿一彎,跪倒在地。
雲夢揮手重重一耳光扇去,怒吼道:「快滾!給我回去面壁十天!」
影兒白皙的臉上立馬出現一片紅色掌印,聞言忙倉皇而去,連感謝從輕發落之類的話都忘記說瞭。
雲夢啟封抽出信箋,在燭光下仔細看瞭一遍,隨即將信箋往案上重重一摔,怒道:「協調行動,憑他也配!這事和他繡衣閣有何相幹?真是哪兒有油水哪裡就有他!這傢夥最近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以他謹慎的性格,必有所恃!」
她似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瞭看靜兒,溫言道:「對瞭,你是否知道,影兒這丫頭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靜兒有些遲疑地道:「大概……大概和蕭公子有關吧?」
雲夢「哦」瞭一聲,用手揉瞭揉太陽穴,眼中露出一付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之後,才對靜兒輕聲道:「你下去休息吧。」
靜兒對在座二人福瞭一福,轉身出門,回去找大姊安慰她去瞭。
見靜兒沿著九曲木橋漸行漸遠,最後消失於山石之後,雲夢才轉頭對朱若文道:「若文,你覺得鄭天恩的後臺會是誰呢?父皇已將這類事務交由我全權處理,還有誰有如此權勢,敢唆使他和我對著幹?」
朱若文遲疑半晌,才緩緩地道:「娘娘難道忘瞭,劉宇和戴成慶麼?老皇爺……」
雲夢長嘆一聲:「想想也是!唉~這些年父皇怠於政事,成天隱居深宮,熱衷於搜刮民財,朝政漸漸由這些權宦所把持。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猖狂到如此地步,這些不自量力的傢夥,難道給點權力就飄飄然,想造反麼?不行!我得回宮面見父皇,力勸他收回奸宦手中大權!」
朱若文低聲道:「按說此事賤妾不該多嘴,不過……」
雲夢柳眉微蹙:「若文,我從小由你奶大,算得上我半個娘,還信不過你麼?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朱若文低聲道:「宮中的事情,唉~皇後性情溫和,對太後侍奉至孝,面對皇上寵妃爭寵也從不計較,可惜好人不得好報,身為正宮,迄今已達三十七年,卻隻生下你一個皇長女,即便多方照顧和關懷太子,使得他多次幸免於難,如此賢惠的皇後,卻依然得不到皇上的寵愛。」
雲夢道:「這些我都知道,也知道母後多年來心中的苦楚,隻恨我身為女兒身……這麼多年來,若非母後的忍讓大度,後宮早已亂成一鍋粥瞭。」
朱若文道:「娘娘天縱英才,老皇爺對你母後冷淡,對你的疼愛卻是有目共睹。可惜我朝不象西域某些汗國,子女均可按順位依序繼承王位,否則無論是按長幼排序還是論才幹,娘娘都是無可爭議的皇位繼承人,朝廷豈會落到如此地步?當年我和劉宇一起進宮,這個隻會溜須拍馬的小人竟能哄得皇上開心,他一個已經夠嗆,後來又給皇上引來一個更能折騰的戴成慶,問題還是出在……」
雲夢道:「正因如此,我才必須力勸父皇呀,照這樣下去,國力每況愈下,皇弟振英又非治國良才,那可如何是好?」
朱若文道:「說起鄭統領之事,情況很復雜,郭妃原為繡衣閣前任郭統領之女,雖非正宮,卻為皇上生下太子,母以子貴,郭妃雖已過世,但繡衣閣中多為太子這位外祖父的老部下,與太子關系匪淺,太子已將繡衣閣視為將來能順利繼位的靠山。官場中人個個勢利眼,抱住太子這隻粗腿,繡衣閣自然行事越來越囂張。老皇爺即便再疼愛娘娘,也得顧慮太子的想法,您也勸過皇爺好幾次瞭,有用麼?」
雲夢頹然道:「是啊,父皇老瞭,明知繡衣閣近年來胡作非為,卻老是這樣和稀泥,做事越來越沒原則。在對待奸宦的問題上,需人代勞處置繁重政務倒也情有可原,但也不能所托非人呀!無論如何我也得盡力一試,否則傢國危亦,若仍勸說不聽,我真的很懷疑,自己煞費苦心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有何意義?」
朱若文忍不住真情流露,黯然地道:「我才不關心朝廷將來咋樣,我隻在意你!當今天下山雨欲來風滿樓,歷來亂世之中擁兵自重、占地為王才是王道,才能進可攻、退可守!您有欽賜兵符和宣遼軍數十萬雄兵在手,擁有北疆這片廣闊封地,且才能出眾,無論在軍中和朝中均深孚眾望,何不趁勢培植自己的實力?鳳吟,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何必殫精竭慮為他人作嫁衣裳?」
雲夢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不知已有多少年,你沒這樣叫過我的名字瞭,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不過,這話今晚說過就算,以後不必再提,傳出去可是殺頭之罪。對瞭,緹兒最近除瞭每日請安,人影兒也不見,成天窩在屋裡幹嘛?」
朱若文皺眉道:「她最近又迷上繪畫,卻盡畫些愁雲慘霧、妖魔鬼怪之類,活像地獄一般,看著怪滲人的!前些時進宮硬是把皇上最為喜愛之物、唐林真跡《蟾宮月免圖》討瞭回來,好好欣賞也就罷瞭,偏偏在上面又是題詩又是作畫,把一幅名畫當作畫紙來使,實是暴殄天物!我怎麼勸都不聽。照我看啊,這丫頭一定有什麼心事,上次在澠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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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樓。
那是疏影香榭以南,後花園最深處一棟幽靜雅致的小樓,瓊花玉樹掩映下,樓上此刻尚有燭光透出,卻是如此晦暗不明。
暖閣之中,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給人一種厚重溫暖之感,雅致燭臺上隻插著一支細細的蠟燭,一燈如豆,四壁景象模糊難辨,似乎主人不喜光亮。
靈緹推開書案之後那扇格子雕花窗戶,燭臺上微弱的火苗一陣搖晃,如巨掌壓頂,房間愈發昏暗。她靜靜地凝望天際,滾滾黑雲縫隙中那團搖曳不定的白色就象那輛決絕而去的馬車,漸漸被翻卷的濃雲掩蔽、隱去……
「為什麼?沒有一絲留戀……」
她心中問過無數次,始終沒有答案。
窗外大雪紛飛,朵朵雪花如飛絮一般飄落在她嬌軀之上。落在她那清麗絕俗的嬌靨和頸項之上的雪花,漸漸化為水珠慢慢向下流動,有幾滴流進短襖領口之中,帶來一陣冰涼刺骨之感,她卻似毫無感覺,似乎希望以此來冷卻心中火一般的熾烈思念和濃濃憂傷。
在她的腳邊有一輛粗陋難看的小四輪車,與屋裡豪華典雅的擺設殊不相稱,車前那根手扶橫梁上綁著一根繩子,這是無月在澠池曾經用過的那輛小四輪車麼?
它怎會出現在這兒?
窗戶右側墻上掛著雲海山人唐林名作《蟾宮月免圖》畫軸長五尺餘、寬三尺,旁邊題詩一首『鮫室影寒珠有淚,蟾宮風散桂飄香。』字跡娟秀,不知出於何人手筆?畫軸中桂樹下玉兔姿態各異,一白兔前左腳提起,仰頭凝視前方,另外兩隻灰兔旁立,顧盼生姿。兔子造型凖確,生動傳神,桂樹枝繁葉茂,湖石怪立,樹下綠草如茵,群芳爭艷。用筆工細,一絲不茍,構圖豐滿,但繁而不亂,意境清幽,不愧為名傢手筆。
然而畫中卻比原作多出兩位人物,一個是衣袂飄飄的仙子,而湖石之後,一位仙童探頭探腦,似乎正陶醉於仙子的絕代風華。二人身側仙氣繚繞,形貌頗似傳說中的金童玉女。雖然作畫之人技藝不凡,畫來頗為傳神,但究屬畫蛇添足,唐林若泉下有知,非氣瘋不可!不知是誰那麼大膽,竟敢在如此珍奇的名傢真跡上任意塗鴉?
靈緹的目光穿越無數雪花形成的霧障,看向天邊那一團團若隱若現的烏雲。
也不知是月兒在動,還是雲兒在飄,彎月正緩慢穿梭於烏雲之間,時而隱沒,時而由雲間探出一角,為朦朧灰暗的世間送來一線光明。
在她眼中,這些黑沉沉的烏雲堆積纏繞漂浮所構成的畫面,與時常出現於夢中的場景何其相似?唯一缺少的,是那條淡淡的身影,那條她永遠看不清、摸不著,隻要她一靠近便會消散於無形,卻似乎早已和她的靈魂纏繞在一起的身影。
灰暗、朦朧、冰冷、恐懼,和那不斷地扭曲、哀嚎著的身影,雖如夢如幻,卻每每令她有身臨其境、生離死別之感,這幾乎就是她夢中的主旋律。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都會在月色朦朧的深夜,呆呆地看著天際那變幻莫測的淡淡雲嵐,從不間斷。她總感覺,自己某些重要經歷已不復記憶,而這樣的畫面,或許可以喚回一絲靈感,幫她找回些許線索?
那天第一眼看見他,她便有些懷疑,他就是時常出現於自己夢中,依稀漂浮、扭曲、哀嚎著的身影。那神態、那身姿,雖隻是初見,但感覺卻像是共同生活瞭千千萬萬年一般熟悉。那音容、那笑貌,是如此刻骨銘心,似乎早已深深刻在心靈深處!自己魂牽夢繞、靈魂所系之處,就在他那雙深邃似海的明眸之中!
「此刻他在做什麼呢?偶爾還會想起我麼?或許,他早已忘記把背影留給瞭誰?」
她心中幽幽地默念。
轉身出門,穿過雅廳,沿著紅木走廊往東頭行去,經過廂房時,聽得裡面冰兒鼾聲大作,睡得正香。她真有些羨慕這位貼身丫鬟,想吃就吃,想睡一落枕就睡著,總是那樣無憂無慮!
走到走廊盡頭,踏著假山石徑緩緩而下,來到小院花園內、那座雕梁畫棟的賞雪亭之中。原來,這棟小樓與背靠的假山竟合為一體,經由假山上下樓。如此奇思妙想,估計也隻有象她這般心竅玲瓏剔透的人間仙子,才想得出來?
風雪越來越大,寒意越來越重,彎月已隱入濃濃烏雲之中,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那條淡淡的美麗身影似乎已與這死寂般的黑暗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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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周府秋水軒餐室中,上午,煙霞仙子用過早餐後心滿意足地回棲鳳樓去瞭。看著心願得償的閨蜜那搖曳多姿的曼妙背影,慕容紫煙宛若身上被剜掉一塊肉,若有所失地瞪瞭無月一眼,責問道:「老實交代,昨夜和這個狐貍精是怎麼回事?」
無月放下筷子,似乎一下子沒瞭胃口,支支吾吾無言以對。
慕容紫煙冷笑一聲:「這麼快就忘光瞭麼?看來我得把你倆關進悔過窟和花影作伴,好好懺悔一下,興許你就想起來瞭。」
無月遲疑著正要說話,彩虹匆匆走瞭進來,送來一封摘月以暗語寫給夫人的飛鴿密函。
為瞭保證飛鴿傳書的安全性,黑鷹堂堂主晶麗萊采用的是分站多層暗語傳遞之法。比如,摘月從甲地寫好一份暗語密函,用信鴿傳遞到乙地的中轉站,該中轉站將甲暗語按對照表轉換為乙暗語發送到丙站,以類似方式轉換為丙暗語……以此類推,密函抵達目的地之後,才會由專人將其轉譯為明文供接收人查閱。
每個中轉站隻有一種收發暗語的對照表,即便一兩種對照表被敵人得到,轉譯之後還是暗語,仍無法破解密函內容,除非能將信息傳遞鏈所有對照表同時得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擁有所有對照表之人隻有慕容紫煙和北風二人而已,這種情報傳遞方式非常安全。
所謂冰山一角,羅剎門中人人做事都如此用心,要想不強大都難!
摘月密函中寫道:「自天門提出談判,小婢已按夫人授意,提出將長鯊幫上繳黃金按七三分成,天門堅持要按五五,但六四分成似也能接受。不過,後來又橫生枝節,繡衣閣高手於昨晚突然現身,情況變得復雜起來。繡衣閣是否和天門沆瀣一氣,眼下尚不得而知,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尚祈夫人示下。」
如此局面和慕容紫煙原先的設想出入很大,若僅僅是天門,她大可調集人馬和對方硬拼,可是有大內密探繡衣閣出面,她不得不有所顧慮,和繡衣閣過早公然對抗有悖於她的長期戰略。
兒女之私隻好先放在一邊瞭,任憑她胃口再好,一大早得到如此不利消息,實在影響心情,她一邊沉思,一邊偕同無月來到書房,派人將北風、曉虹和晶麗萊等人找來一起商討對策。
人到齊之後,慕容紫煙首先把密函讓大傢看過一遍,然後緩緩地道:「以目前情況來看,我們若志在必得,必須再次增派人手,你們看這樣做是否妥當?」
北風看瞭看晶麗萊,首先發言道:「據晶堂主所掌握的情況,天門和繡衣閣雖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矛盾似也不少,我們是否可以想法利用一下?夫人既不願和朝廷過早對抗,對繡衣閣不得不慎重一些。」
晶麗萊點瞭點頭,表示贊同。彩虹則一直站在無月書案邊看他練習書法,不時和他交流一下心得,談得很有些投機,暫時沒有表態。所謂大智若愚,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北風在一邊看著,心裡頗不是滋味兒,「彩虹,你即便不表示意見,也該過來聽聽大傢的討論,幹嘛象個沒事人似的!」
彩虹點點頭走過來,依然沒吱聲,在這裡她是小妹,替夫人和無月打打雜是她的主要業務,對於重大決策,她想不出什麼好招,也幾乎輪不到她提建議。至於飛霜,夫人時常都懶得招她來開會,因為她來瞭也隻是擺設,要她的腦子想出一條別出心裁的創意,估計比讓她親手處死一百個犯人更加困難。
這兒尚未商討出一個結果,又接連有兩份密函過來,內容是陜北鑲白旗和渤海鑲黃旗那邊已各自按照指示,開始采取相應行動。
慕容紫煙也得花些功夫來加以協調,有關指示和匯報的飛鴿傳書往來穿梭不斷,頗有分身乏術之感。
無月心裡有事,見大傢久議不決,漸漸有些不耐,便趁慕容紫煙忙亂之際放下筆想開溜,尚未跨出書房門檻便被她擰回來瞭:「無月,你不好好練書法,又想跑哪兒淘氣?」
無月抬頭看瞭看她:「我去看看二姨娘,您那天不是答應過的麼?」
慕容紫煙看瞭他一眼,拎住他耳朵的手一會兒稍稍松開,一會兒又重新捏緊,如此反復多次,半晌沒吭聲兒。無月等瞭一會兒,有些耐不住,便趁她手指稍稍放松之時一溜煙兒地跑瞭,這次慕容紫煙倒沒有再追上去捉拿逃犯。
北風見他如此著緊的神態,知道他心裡必定又生出什麼花花腸子,滿心想追上去看看,可公務繁忙一時走不開,坐立不安地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半晌之後終忍不住說道:「夫人,無月就這樣跑去,是進不瞭地宮的。」
慕容紫煙正忙得焦頭爛額,隨口說道:「那是他的事,他可是聰明得緊,興許能騙過飛霜也說不定。」
北風可不這麼想,皺眉道:「夫人,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慕容紫煙嘆口氣,點瞭點頭,白影一閃,由她眼前風一般掠過,又不禁搖瞭搖頭。
且說無月一路跑一路回頭,唯恐乾娘想不通再次追上來,還好沒有。
他興沖沖地跑到前院東邊的第三營區,那是精衛隊上紅旗駐地、飛霜的地盤。
經過一道房門時,隱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女人的呻吟聲,他心想莫非是哪位精衛隊員病瞭?
推開房門一看,卻是澠池悅賓樓的老板娘,此刻渾身赤裸被鐐銬四肢張開地鎖在通鋪上,一個童子軍正挺槍猛幹,他身後還有一長排光著下身、挺著嫩屌的童子軍在排隊等候。
無月前兩天聽夫人說起過,老板娘眼下已有瞭身孕,被夫人下令鎖在童子軍宿舍中充作寮母。所謂童子軍是羅剎門將士們的子女,年紀從十歲到十五歲不等,優秀的經精選拔後可進入精衛隊或羅剎旗兵,差的自然淘汰,充作犧牲祭天,父母們對如此嚴酷的淘汰法則倒也認可,女真部落嚴酷的生存環境使然,有限的資源隻能養活優秀者。
女童子軍住在彩虹的四營區,隨精衛隊上藍旗一同訓練。三營區住的是男童子軍,每間宿舍三十個男孩,共七間童子軍宿舍。
所謂寮母,是夫人找來供男童子軍發泄性欲的中年婦人,以激發他們的勇氣和血性,隻能是外面的良傢婦女,怕染上花柳病,找不到願意的,夫人就派人出去抓。童子軍隨時可爬到寮母身上發泄,即便懷孕後和經期都不例外。寮母每天要接待兩百來個童子軍,隻有兩個時辰的睡覺時間,可想而知是多麼痛苦!
然而無月很清楚,等待老板娘的,將是更加令人發指的殘酷下場!
他找到飛霜手下十七縱隊隊長艾爾菱,急吼吼地說道:「艾隊長,我奉夫人之命去地宮看看二姨娘,快帶我去!」
飛霜主管刑罰,所有人犯都由她手下這位艾隊長負責管理。
誰知艾爾菱跟飛霜一個德行,見他來瞭,恭恭敬敬行瞭個禮,卻淡淡地道:「既然奉夫人之命,請出示腰牌。」
無月心裡一緊,說道:「我來得匆忙,忘瞭找夫人討,請姊姊通融一下吧?」
艾爾菱道:「這可不行!」
無月陪笑道:「艾隊長,我跟您的妹妹可是很好的朋友,通融一下嘛!」
艾爾菱板著臉說道:「沒腰牌,就是爾莎來瞭也不行。」
無月磨瞭半天嘴皮子,艾爾菱依然無動於衷。無月心知回去找乾娘也是白搭,她多半不願給,便對艾爾菱發狠道:「你把飛霜叫來,我跟她說。」
飛霜慢條斯理地走來,渾身寒氣逼人,無月不禁後退一步,做出那付他反復照鏡子訓練出來的最動人的笑容,「飛霜姊姊,昨天晚宴上沒喝醉吧?」
飛霜漠然道:「無月,這跟你有關系麼?
無月笑容凝固在臉上,顯得有些僵硬,一時收不回來,兩腮肌肉有些酸疼起來,訕訕地道:「我這不是關心姊姊嘛,那個……」
飛霜冷冷地打斷他道:「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瞧你最近闖瞭多少禍?把大姊可害慘瞭!若非夫人格外開恩,我早把你關進鎖龍洞水牢之中!我說偌大府中就你一個閑人,你不覺得慚愧麼?」
說到後來已有些聲色俱厲。
除瞭夫人,無月最怕的就是這位冷美人,不禁囁嚅著道:「不是我不想做事,而是夫人……」
飛霜說道:「少廢話,找我何事?」
無月把來意說瞭一下。
飛霜懶得理他,搖瞭搖頭,擺明必須要有腰牌才能放行。
無月無奈,將她拉進值班室猛灌迷湯,把她捧上瞭天成瞭天仙化人,誰知卻被飛霜奚落一通:「無月,我可不象大姊,被你灌碗迷湯就找不到北瞭,你死瞭這條心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沒有夫人的腰牌,即便是我的至親骨肉,我也不會通融的。」
無月一時無計可施,幸好北風趕來,對飛霜說道:「三妹,讓他下去吧。」
飛霜冷冷地道:「有大姊這句話,小妹當然照辦。」
這才簽署瞭一份進入地宮悔過窟的通行證,喚來一個隊員帶無月下去。
北風說道:「三妹,不用另外派人瞭,我帶無月下去。」
飛霜扯扯她衣袖,將她拉到一邊,低聲道:「大姊,您老是如此護著他,苦頭還沒吃夠麼?而且置本門條令於何地?您這樣最終會害瞭他的。」
北風不悅地瞪眼道:「三妹,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大姊瞭?倒是你,年紀輕輕的成天板著臉象個老虔婆,看以後誰敢要你!」
飛霜噗嗤一笑:「教訓我可不敢,小妹真是冤枉,為好不得好。我呀,情願終身不嫁,也不願象大姊這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北風啐道:「少跟我說狠話,等你以後有瞭心上人,就知道水深火熱是啥滋味瞭。」
飛霜瞅瞭那邊等得不耐煩的無月一眼,低聲道:「大姊,咱姊妹幾個可是有攻守同盟的,您可要對妹子們負責,不要找來一個廢物啊!」
北風深深看瞭無月一眼,幽深黑眸之中群星璀璨,「大姊辛苦掙紮多年,啥時對你們不負責任瞭?我相信他會成為一位蓋世英雄,怎會是廢物?我看你是對他有偏見,三妹若覺得憋屈,大可毀約。」
飛霜說道:「我知道大姊對我們的好,我這不是關心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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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北風把自己帶回後院,無月不解地道:「地宮入口不在三營下面麼?」
北風低聲道:「當然不,這可是秘密,你跟我走就是。」
沿著主幹道進入後院大門,便折向東偏北方向,向著四女衛居住的飛鷹閣而去。
無月長嘆一聲:「每次我遇到麻煩,都是姊姊來解圍,真是謝謝您瞭!」
北風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塞進他手中,黛眉微蹙地道:「跟姊姊還客氣什麼?你少跟曉虹那丫頭眉來眼去,比感謝我強多瞭。」
無月打開紙包,裡面是幾塊他最愛吃的香噴噴的醬香牛肉,正好早餐沒吃飽,邊吃邊誠懇地道:「姊姊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呢?其實,我這輩子最該感激的是你,若非你把我帶回來,也許我早就餓死在那片荒野之中瞭!而且,作為男子漢,我總得有些作為,免得被人瞧不起,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姊姊幫忙哩!」
北風一臉贊許之色地道:「姊姊就知道我的無月是個人物,假以時日必將一飛沖天,成為一個蓋世英雄,我一直盼望著這一天早日到來。沒問題,隻要你說一聲兒,姊姊一定幫你!」
這就是她不如飛霜之處,有時做事不講原則,還沒問是什麼事兒就答應得那麼快?若是無月要她對付夫人,她也能答應麼?
無月借此機會向她說瞭一些內心的想法,以爭取她的支持,同時說明自己為瞭達到目的,也許需要接觸各種各樣的人。
北風聽得有些雲裡霧裡,隻是問瞭一個自己比較關心的問題:「你說的這些人,也包括女子吧?」
無月點頭道:「也許吧,不過我可以發誓,我心中最重要的人,隻有乾娘、北風姊姊和大姊!」
北風咬瞭咬下唇,幽幽地道:「你就知道哄我,以後的事兒誰知道呢?據我所知……」
飛鷹閣位於後院東南角、秋水軒東南二十五丈和暮雨樓正南二十丈處,是一座方形跨院,大門開在東南角,進入圓拱門後左側是門房,靠南墻向西直抵墻角坐落著一排平房,共五間守衛所居的廂房。
過瞭門房迎面是二層的彩虹樓,依跨院東墻而建,一樓西屋為廂房,東屋是儲藏室,門外是寬約五尺、由木板鋪就的廂廊,樓梯在廂廊西頭。上樓後是屋簷下的一條木質走廊,走不瞭兩步便到瞭雅廳門外,再過去的東屋為彩虹臥室,樓梯、走廊和所有房門全朝南。
彩虹樓正西是依跨院西墻而建的飛霜樓,正北是位於跨院東北角的北風樓,北風樓西邊是位於西北角的摘月樓。四棟小樓呈兩行兩列整齊排列,間隔均為一丈,形成十字形樓間通道,每棟樓的佈局都一樣。
進入飛鷹閣後,北風拉著無月的手一路來到北風樓的儲藏室,門外兩名高大威武的精衛隊員標槍般挺立,見大統領過來,齊齊抬手「唰」地一聲跺腳立正、行禮。
儲藏室佈置成一間辦公室,沿右墻一溜擺瞭五套桌椅,正埋頭整理文件資料的五名守衛也同時起立、行禮。
無月將通行證交給坐在前排那名守衛,他仔細看瞭看飛霜的畫押,隨即走到後墻邊,在墻角按動五六下,墻面發出一陣「嘎嘎」響聲,他掀開一幅碩大畫軸,裡面現出一道厚重的暗門,「大統領、公子,請進。」
二人進去之後,身後暗門又緩緩合上,光線立刻暗瞭下來,唯有甬道下方隱隱透出明暗不定的桔黃色火光。
沿著這條向下傾斜的石梯甬道下行約十丈左右,是個拐角,左轉進入一條略向下傾斜、寬約六尺的甬道,甬道右側齊人高處,鑲嵌著一個雕刻為虎頭形狀的桐油燈,一燈如豆,發出青幽幽的微弱火光,使得黑色的虎頭顯得愈發猙獰可怖。
和所有地下建築一樣,特別安靜也特別壓抑。
北風指著洞頂那十六個寸許圓徑的小孔說道:「這些小孔除用於通風外,還是極佳的傳音系統,整個地宮無論何處,隻要稍有聲響,監控室裡都能察覺得到,而且尚可有選擇地向地宮之中任何地方傳音,以傳遞訊息。當年安裝這套系統,動用上千能工巧匠,整整花瞭一年時間才完工。」
無月點瞭點頭,說道:「難怪這兒不象普通地窖裡面那麼悶、那麼潮濕。」
沿著甬道走瞭不到十丈,便到瞭盡頭,再無出路。北風在石壁上敲擊幾下,片刻之後,右側石壁伸手難及的高處,現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孔洞,隻聽裡面有人說道:「通行證!」
隨即從上面垂下一個小巧竹籃。
無月忙將通行證放進去,那人拉上竹籃,拿起仔細看瞭一陣,又重新還給瞭他。片刻之後,甬道盡頭石壁之上傳來『咔咔』之聲,一道厚約三尺的石門緩緩滑開,縮進右側石壁,現出一條通道。
進去之後,甬道變得曲折繁復,沿途就象這樣,大約每過七八丈就有一道石門攔路,又經過五道厚重的暗門,總算進入地宮通道之中。
無月發現,和進來那段不同,甬道變得愈發彎曲,一路左彎右拐,而且岔道無數,每行十丈便會遇上左右分岔兩條甬道,看上去一模一樣,分不清哪條是幹道,哪條是岔道。
還沒走進去多遠,無月便已轉得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他漸漸發覺,你若想沿進來的方向往前直行,一路選擇稍直的那條岔道前行,反而會把你不是引向左邊,就是右側,甚至有可能又折瞭回來。
幸好有北風帶路,即便如此,無月但覺自己一路跟著北風在胡亂繞圈,感覺就跟走迷宮一般,隻要選錯一條岔道,便會被困其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見他有些發悶,北風又說道:「你別看甬道裡很安靜,一個人影不見,其實裡面機關密佈,每隔二十丈便有一個暗哨,隨時可以發動機關。若有敵人攻進來,即便沒在裡面轉暈,也絕逃不過機關暗器的凌厲攻擊。」
說話間,前方又出現一條岔道,在左邊那條岔道的左側上方,題有『鎖龍洞』三個簸箕大小的金色古篆,北風說道:「這就是通向鎖龍洞的石門。」
無月好奇心起,不由得拉拉北風柔荑,說道:「姊姊帶我進去參觀一下好麼?」
北風搖瞭搖頭:「這份通行證隻能進入悔過窟,守衛隻認通行證不認人。沒有飛霜簽發的通行證,即便夫人親來,守衛也不會放行。」
無月氣哼哼地道:「飛霜這幫手下怎麼都跟她一個德行?個個都跟鐵面判官一樣,居然連夫人都敢阻攔,太無法無天瞭吧?哼!」
對飛霜他怎麼看都不順眼,少不得遇上機會便會奏她一本。
北風耐心地解釋道:「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見識過羅剎門是個多麼龐大的組織。所謂國有國法、傢有傢規,若沒有鐵的紀律來規范各級人員的行為,夫人若不授權各級主管負責監督和執行,如何管理十多萬嫡系精銳和數十萬外圍人員?就拿三妹來說,夫人既讓她主管刑罰和囚犯,自該讓她按制度鐵面無私地放手施為,若夫人處處幹涉於她,或者夫人的親朋好友就可以違反制度,不僅難以服眾,而且夫人豈非要忙死瞭?」
無月想想也對,總體而言,北風說的話他總是深信不疑、無條件接受,從未和她爭辯過。北風對他的關心無人能及,他知道即便自己十惡不赦,被整個世界唾棄,北風也不會遺棄他的,就像流落澠池街頭時那樣,他自然和她最親,連青梅竹馬的大小姐都比不上。
他跟隨北風行入右邊那條甬道,曲折前行,又經過五個分叉路口之後,北風終於停瞭下來。
無月抬頭一看,見左側石壁之上高高地題著『悔過窟』三個簸箕一般大的字,以狂草書寫,個個鐵劃銀鉤、筆畫相連,並填以紅色,活像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情!
驗過通行證之後,石門打開,沿甬道前行約八丈,無月但覺豁然開朗,入眼是一個寬兩丈、長四丈的穿堂,穿堂對面照壁迎立正中,照壁兩側各留下五尺寬的通道,竟隱隱透出天光。
無月不禁納悶:「難道穿過照壁便出瞭地宮?悔過窟難道竟在地面上麼?可一路行來,沒感覺甬道向上傾斜呀?」
無論如何,在甬道中七彎八拐地走瞭老半天,他心中的氣悶和壓抑之感已一掃而空!
他左右打量一眼,見穿堂兩側各有三間石室,每間石室都有一個窗戶,裡面還掛著窗簾。除右側第一間石室開著們以外,其餘都是房門緊閉,他心裡暗道:「這些石室該是飛霜屬下看守們的居住之處吧?」
照壁可移動,四周雕刻著五彩繽紛的雲紋,雲紋之間鏤刻著朵朵白色雲彩,白雲之上,一條紅色火龍和一隻青鳳相互盤繞,龍口與鳳嘴面面相對,中間是一顆光彩奪目的夜明珠,在暗淡藍色天光中散發出綠幽幽的光芒。下面有個凸臺式底座,如同一座大大的屏風,右下角題有「仙師夜冰留贈」字樣,看似乾娘筆跡。
「照壁上這幅雕刻,似乎暗示《素書》之上『鳳鳴九天,龍遊八荒,雙蛟共珠,羽化成仙』這句口訣麼?我原本一直在想,共珠共珠,到底怎麼個共法?原來竟是龍鳳陰陽之氣融匯共煉之意麼?如此一來,和乾娘合璧雙修,進境豈非快上許多,乾娘咋就沒想到呢?」
無月心中暗忖,跨步邁過照壁。
他眼前突然一亮,迎面約十丈開外,竟有一座花園!
花園大致呈正方形,占地兩畝半左右,金色陽光由頭頂左側傾瀉而下,滋潤著花園中的四季花卉,倒有大半花朵紛紛綻放、爭奇鬥艷,宛若突然便又回到春天!
在寒冬臘月,突然見此奇特美景,顯得十分詭異。
無月抬頭看去,天穹之上,竟有七八條尺許長鯉魚在空中排成一線,正曲折來回地遊動!
魚兒居然能飛?他此刻已然全懵,疑似夢中!北風見他一付癡呆之色,隻是笑而不語。
無月正待動問,卻見一位青衫長袖、淡花羅裙的綺年美婦正徜徉於花海之間,秀眉微蹙,似在沉思,身後一個發挽雙髻的小丫鬟挎著花籃剪花枝,動靜得宜、宛若畫中。
那不正是花姨麼?無月大叫一聲,沿著花間小徑「噼嗒噼嗒」猛沖過去!
花影也看見瞭他,大吃一驚之下呆瞭片刻,也激動得如飛燕投林一般向他飛掠而來!
眼看著激情的碰撞、甜蜜的擁抱即將出現,在如此人間仙境上演,那是一幅多麼浪漫的畫面?
然而且慢,跑就跑嘛,哪來如此古怪聲音?
原來無月靴子跑掉一隻,被鞋帶掛著晃蕩不止!
北風忙追上前,大煞風景地捉住他,幫他把靴子穿好,細心地系好鞋帶,嘟起櫻唇嗔道:「見瞭二姨娘就這麼興奮?在澠池救你出來,也沒見你這麼激動過!」
無月嘿嘿笑道:「見瞭北風姊姊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姑娘,我總要含蓄一點,否則豈非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北風每次解下面罩總會引得婦人們美譽如潮,就唯獨沒人用「嬌滴滴」這樣的詞匯贊過她,因為這不符合實際情況。
見無月如此隨口敷衍自己,美人大為不滿:「見瞭二姨娘就不用含蓄瞭麼?」
終於見到花影,無月喜極忘形之下竟攬住北風腰肢,在她那白裡透紅、吹彈得破的玉頰上「啵」瞭一下,笑道:「我原本以為對姑娘傢要含蓄一些,既然北風姊姊不願意,那我就來點直接的!呵呵……」
北風一時愣在當地,嬌羞無限、又氣又急,不知是否該出手教訓教訓這個小流氓!然而想想,這還是無月首次對自己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心裡……
尚未等她想出該采取何種暴力手段,無月已「嗖」地一聲竄瞭出去,敖包相會去瞭。
浪漫的畫面終究還是沒有出現,怕再刺激到北風,無月和花影隻是緊緊地抓住對方的手,心裡縱然激動,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之後,花影才幽幽地道:「這些日子以來,除瞭貼身丫鬟,和那幾個輪班守衛,再沒見過一位故人,我一直在想,有那麼一天,下來看我的會是誰呢?
我想到過很多人,比如夫人和下面幾位姨太太,唯獨從未想到過,竟會是你……」
無月心情沉重地道:「是我害瞭花姨,所以您不願想起我吧?」
花影凝視著眼前這張純潔無瑕的臉龐,和那雙碧波蕩漾、令人看上一眼便會禁不住心跳的深邃眼波,胸中猛然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低垂臻首,躲閃著他的爍爍眼波,低聲道:「不……每個夢中我都在想,都在盼。然而現實中,我不敢……我看你那麼怕夫人,你敢麼?」
無月說道:「怎麼不敢!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你的事兒,上次趁乾娘高興,便求她允許我來看望你。聽她口氣,若不出什麼意外,也許很快便會放您出去。」
在他心中,無論如何,花影都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是他成年儀式的奠基人,使他從男孩變成瞭男人。所以他覺得,自己對她有份責任,不能棄之不顧。
花影道:「謝謝你對花姨費瞭那麼多心思,你今天能來看我,我真的好激動!就沖這一點,即便受再多委屈,我也覺得值瞭……」
無月看瞭看頭頂,又想起心中的疑惑,不由得問道:「花姨,這裡面怎地如此古怪,外面冰天雪地,這兒卻溫暖如春、開滿鮮花不說,魚兒竟還可以在天上飛?」
北風在一旁說道:「上面這片天,其實是由十多塊巨大的水晶熔合而成,再上面便是前院練武場南邊那個小湖,你看見的魚兒是在湖中遊動,並非在空中。此地深處地下,除瞭通風管道,完全和上面隔絕,本就冬暖夏涼,加上有陽光照射,自然會溫暖如春,又有適宜的濕度,自然四季都會遍地開花……」
無月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對如此奇思妙想贊嘆不已:「是誰想出如此絕妙的主意啊?真是天才!」
北風低聲道:「大小姐周韻。三年前你倆被夫人接回府中之後,她因為淘氣闖禍經常被夫人關進地窖面壁思過,百無聊賴之下,她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取樂,剛好夫人正打算擴建地宮,便照此建造瞭。」
不知咋地,她心裡忽然湧上一陣寒意,嬌軀忍不住顫抖幾下。
在無月印象中,乾娘對大姊特別寵溺,甚至是縱容,對二姊周怡則非常嚴厲,卻不知原因何在?他倒是很瞭解大姊,為人既孤僻又愛異想天開,偶爾還有些神經質,成天變著花樣胡作非為,到處整人搞破壞,府中之人除瞭乾娘之外,見瞭她都得繞道走,個個避之不及,唯恐惹禍上身,連府中德高望重的李嬤嬤也經常遭她暗算。
他還記得,最離譜的是,有天夜裡大姊不知從哪兒逮來十多隻大老鼠,趁李嬤嬤睡著之時塞進她衣褲,在裡面亂鉆亂爬,還專門啃食她身上最軟最嫩之處。
李嬤嬤那年已快五十,陰門松弛,有隻老鼠竟鉆入半個身子啃咬她的花心!李嬤嬤的奶頭和下陰被咬得鮮血淋漓,痛醒之後,屎尿都被嚇出來瞭,她那屋裡整整臭瞭好幾天!
即便這樣,乾娘也不過就把大姊關進地窖幾個月而已。
無月愁眉苦臉地道:「大姊的確是個天才,當然,在整人方面更是!幸好年初遠嫁揚州去瞭。」
北風苦著臉低聲道:「可不是麼!在我印象中,她唯一不敢整的隻有夫人瞭,對你也還算手下留情,連二小姐,她的親妹妹都被她欺負得幾次離傢出走,有一次還鬧著要自殺……」
無月嘿嘿笑道:「姊姊也被修理過咯?」
北風不寒而栗地道:「那還用說!大小姐一向橫豎看我不順眼,我是被她整的重點對象!那年冬天一個最冷的夜裡,她在我茶裡下瞭迷藥,趁我昏迷,和她那個丫鬟貞雯將我扔進湖水之中,差點沒把我淹死和凍死,足足躺瞭十天才活過來!不過話說回來,有她在,夫人暴怒時你當不至遭到虐待,所以我寧願她留在府中護著你……」
她還待再說,卻見一名守衛匆匆而來,對三人各自福瞭一福,轉對北風道:「大統領,旗主剛才在上面傳音值班石室要屬下轉告您,夫人有急事找您商量。」
北風不敢怠慢,忙告辭而去,白影一閃,霎時不見蹤影。
花影對無月說道:「站瞭這麼久,也累瞭,到我屋裡坐坐吧,我給你烹壺好茶」無月一路走,一面舉目四望,但見花園所處之地,是人工在地底深處鑿出的一個長約二十六丈、寬約十九丈的長方形巨大洞室,穹頂平均高度約為四丈,占地八畝左右,就象一個巨大天井,頂部被鑿成圓拱形,將天井上方的重量平均分配到周圍地底,花園穹頂大半部分為水晶融合而成,也被熔煉為內凹形。
靠入口近一半之地,表面平整,可供人活動或練武,靠裡便是花園。
花園左右兩側石壁較長,上面各鑿出三座類似於四合院的洞窟,入口對面石壁稍短,隻有兩座洞窟,每個小院都開著圓拱門,門上各自題有紅色編號,入口右側第一座為一號院,環繞花園依次往下編號,到入口左側第一座為末尾的八號院。
悔過窟就像是座更大一級的四合院,隻不過所有外墻和內墻均為自然的山石而已。所謂外墻是指悔過窟周圍甬道內側石壁,悔過窟就是由這些七彎八拐的甬道所環繞的洞窟群。
這些深處地底的石室通風不錯,采光也好,石室中廳堂、暖閣和臥室也和地面建築類似,感覺不出有多大差異。當然從建造來說,和地面建築正好相反,地面建築是築墻隔出房間或圍成院落,地宮則是在巖石泥土中硬生生地挖出房間和院落,所消耗的人工不可同日而語。
無月隨花影走向花園右側中間那座二號小院,進入拱門之後,裡面是個天井,擺瞭數十個花盆,裡面栽植著水仙、芍藥和山茶花等八種花卉,中間還種著一排青翠欲滴的修竹,令生活在寒冬臘月的他倍感清新。
更令他奇怪的是也有陽光照射進來,抬頭一看,天井頂部中間光亮透明,雖不見魚兒,估計也是鑲嵌著稍小些的水晶,約占屋頂一半面積。
他不由問道:「花姨,這八座小院的天井頂部都有水晶麼?」
花影笑道:「水晶這麼貴,當然不是,隻有這個院子,以及四號和五號院裡有。」
無月不解地道:「水晶和湖水都是透明之物,固然可以透光,但上面湖邊之人也可看到地宮中的隱秘啊!」
花影解釋道:「無論晝夜,外面光線總是強於地底,湖邊之人看見的隻是雲彩日月或周邊景物的反光影像,無法看清湖底下面之物,湖面方圓近三十丈,安裝水晶之處在湖心位置,水深三四丈,湖面碧波蕩漾、水草漂浮,湖邊之人斜看湖心無法看清湖底,更不用說湖底之下的隱秘瞭。即便夜裡我在此處點亮燭火,湖邊之人一樣一無所見,夫人一一都仔細試過,絕不會暴露地宮之秘的。」
由天井過中門進入大廳,無月註意到左右兩側石壁上各有三個裝有木門的門戶,應是六間廂房,門邊各有一個木格子紅漆雕花窗戶。經過大廳左前方一道邊門進入雅廳,雅廳右側是暖閣,暖閣裡面是臥室,內室三居室呈直線排列,和小院中軸線垂直。雅廳最大,臥室次之,暖閣最小,不僅房屋佈局,連擺設也和桃花苑類似。
唯一令他感覺不適的是內室三間屋都沒窗戶,想想也是,四周不是巖石就是廂房或大廳,哪有地兒開窗戶去?當然,通風孔還是有的,與整個通風系統相連,屋裡並不悶,不適之感主要是心理上的。
花影將他帶進臥室,柔聲道:「剛才在地宮甬道裡繞來繞去,你一定有些累瞭吧?先在花姨床上躺一會兒,我為你烹茶去。」
無月躺在床上四角八叉地大大伸瞭個懶腰,懶洋洋地道:「花姨,烹茶就不必瞭,咱倆許久不見,聊聊天吧,我不能在此地久待,否則乾娘會下來找我的。」
一邊說一邊打量四周,但覺擺設和墻飾比桃花苑中素雅清淡瞭許多,唯獨錦被之上繡制的一對對青藍紅三色相間、鮮艷奪目的鴛鴦,泄露出女主人心中的隱秘。
花影想想也是,在床邊坐下,纖纖玉指輕拂他的柔發,頗有感觸地道:「是啊,夫人成天把你當寶貝,揣在懷裡怕化瞭,放在手裡怕丟瞭。其實花姨何嘗不是如此,隻不過沒她那福分罷瞭。其實,即便強勢如夫人,也未必能得到你的心。」
無月忙道:「我可是對乾娘和花姨真心好的,當然還有……」
花影以一種看破世情的語氣說道:「花姨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你年輕沖動、熱情善良,在花姨身上發泄一下情欲,得到一點母愛也許是有的。然而你心中真正喜歡的,應該是北風這樣年輕美貌的小姑娘,和花姨這樣的半老徐娘在一起,你一定感覺象是在跟媽媽上床吧?」
無月很認真地道:「是有一點,可我喜歡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我太想親生母親瞭吧?花姨對我就象親娘一樣溫柔,而且還……不過,這些隻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我喜歡花姨。若非真心喜歡您,兩個月之前那個夜晚,怎會和您那個……那個呢?我可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做過瞭要負責的。」
花影感動的淚眼婆娑,忍不住倒在他身上,在他的頭、臉、鼻子、耳朵和脖子上一陣熱吻,隨後定定地看著他的雙眼,眼中深情無限,緩緩送上淡紅櫻唇,檀口微啟。
張開的淡紅雙唇越湊越近,無月已能嗅到她香舌之上,縷縷似曾相識的淡淡清香。
花影夢囈般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你每次靠近我,我都會情不自禁?明知陷入其中,是很危險之事?哦~無月,我愛你……」
尾音未落,已和他熱吻起來……
此刻她心中的確矛盾之極!「被囚禁在悔過窟,感覺如此寂寞和空虛,每個夜裡都是那麼的難熬,和無月已兩個月不見,心中實在思念之極!一旦放縱自己,身心是滿足瞭,可若再出事,自己恐遭夫人終身囚禁,豈非孤寂一生?」
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地點偷情,她感覺象是在和時間賽跑,不由得問道:「夫人這陣兒會下來找你麼?」
無月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上午可能沒時間,有三個重大行動需要她親自協調指揮,忙得不可開交,但我也不敢確定。到瞭下午是鐵定要來的,還是不要太冒險,我怕再害你……」
花影捂住他的嘴巴,她已決定再次冒險。
沒時間調情,她褪下羅裙和褻褲,掏出無月的屌兒便坐瞭上去,玉門之中已足夠濕滑,也許可以說太濕滑瞭一些,隨著屌兒的進入和拉回,蛤口下半部已被擠出一圈白沫。
屌兒的硬度更不用說,一桿捅到底那一刻,棒頭在半張半閉的花心口上重重一撞,她不由得嬌呼一聲!
在緩緩插入過程中,無月已不象上次那般猴急,而是細細地品味著身上女人銷魂妙穴中的各種滋味:感覺花姨玉門較寬,但屌兒進入內部後,卻又變得狹長,膣道內壁有些象水中漩渦,又活象田螺一般,屌兒一桿到底之後,玉門忽然緊緊收攏,象夾鉗一般將屌兒死死咬住,將他屌兒根部之中的精血大量擠入棒頭附近,使得棒頭和肉棱膨脹到瞭極限,重重地頂在花蕊之中!
屌兒被玉門卡緊之後,要想來回抽插都頗為困難,感覺她若不松開玉門,屌兒似乎都無法拔出!
上次和花影歡合時他尚懵懂無知,對所謂女子名器毫無概念,然而如今他已非吳下阿蒙,感覺出花姨便是《素書》上所載、女子十大名穴中排名第四的『四季玉渦』,俗稱『田螺』,心中不由得大為振奮,屌兒也實在被夾得舒爽不已!
他放松身心,任由陽關搖動,絲毫也不想加以控制。是的,時間,該死的時間!
他沒有太多時間來慢慢品味過程中的每個精彩片段,他實在不想再害花姨一次。這場艷遇原本不在他計劃之內,僅僅是出於本能。
花影但覺屌兒熱烘烘地,比兩月前長瞭不少,也稍粗瞭一些,膣道之中被撐得滿滿的、漲漲的,已沒有一絲空隙。經歷數月空虛之後,騷幽突然被撐得如此充實,那種快感特別劇烈!
無月心中擔憂,為瞭盡快將花姨送上高潮,他毫不猶豫地啟動瞭沖天鉆!
嘶嚎、狂喘、呻吟和尖叫聲,立時充滿整個空間,繡榻搖動得越來越劇烈。
無月躺在床上將美婦的衣衫向上翻,美婦立時會意,忙脫掉衣衫和肚兜,露出兩隻雪白肥碩的玉乳。
無月一手抓住個乳兒,一邊揉捏一邊擠奶,將兩隻紫紅色大奶頭擠得高高凸起,變得越來越硬。
花影稍稍伏低上身,將乳兒垂吊在他嘴邊來回晃蕩,一時間,酥胸之上波濤洶湧、耀眼生花,兩大坨雪白粉嫩凝脂之上,凸挺著兩粒紫漲碩大的乳珠,在他嘴邊和鼻尖磨來蹭去,挑逗得他忍不住一口銜住,如饑似渴地猛吸起來……
上下交攻之下,花影很快便兵敗如山倒,陰關搖動不已,低吼著、尖叫著,花精狂瀉而出!神智迷糊之極,尚能感覺到屌兒在裡面劇烈地跳動起來,一股接一股熱汁,猛烈沖擊著子宮,帶來另一種難以言語的快感,欲仙欲死……
待神智稍復,她心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糟瞭!不該讓無月在裡面射精!若再懷孕,以後夫人豈會放過我的孩子?他的下場會不會和蘭兒一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