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此刻絕不該談論這樣的話題,無奈她於一片悲傷中依然對此耿耿於懷,非得盡快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先前婆婆、眾姨娘和小姑子對無月過於親昵急迫的態度全都被她瞧在眼裡,難免也對她造成極大的刺激,顯然包括婆婆在內,她們一個個都爭先恐後地想跟著無月湧上天庭之路。而她作為無月最早的戀人,這一生已經錯過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難免暗自下定決心,這回絕不能因為猶豫不決和溫順被命運無情地捉弄、再一次與少女時代的夢中情郎擦肩而過!
“天地良心!即便二姊已是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小弟也一樣會疼您愛您,永生永世不變心!”
無月話音雖然低得幾乎聽不見,但話中之意不啻於海誓山盟。
周怡總算安心許多,這是她失去夫君以來得到的最大最實惠的安慰。好半晌之後無月才松開二姊柔軟嬌軀,和紫煙一起,給他一向敬重有加的李大哥的靈位上香,低頭默禱一番,願李大哥的在天之靈走好,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留下的孤兒寡母的。最後他不禁自嘲,或許這不是李大哥所希望的那種照顧也說不定?
完瞭鸝幽凝吩咐丫鬟在偏廳裡設下精美素宴招待親傢母一行,守靈一天她們沒怎麼顧得上吃飯,也餓瞭。
飯罷大傢圍坐在一起品茗閑聊起來,鸝幽凝沖旁邊那張桌上坐在周怡身邊的無月喚道:“無月過來坐坐,陪阿姨多說說話。”
無月走到她身邊,顯得很有禮貌地說道:“這麼多長輩在此,鸝姨身邊這個主位孩兒可不敢坐。”
鸝幽凝未置可否,伸出一雙柔荑握住他的右手,柔聲說道:“頭頂烈日乘雕趕瞭那麼遠的路,你們一定累瞭吧,既已上過香就早點回屋歇著,阿姨派人已把致馨院第三進的西廂房收拾好,你十二歲那年來的時候就是跟著夫人住在那兒,應該還住得習慣吧。”
“孩兒不累,想在這兒多陪二姊一會兒,替李大哥守靈。”
鸝幽凝湊近些低聲說道:“剛才月兒還說要阿姨,這會兒又臨陣退縮,莫非你誇阿姨依然年輕美麗隻是奉承話麼?”
“當然不是,可即便要,眼下時機也不對呀。”
鸝幽凝長嘆一聲,“那倒也是,你們姊弟倆又已有一年多不見,多聊聊也好,怡兒是阿姨見過的最好的兒媳,隻是我兒命薄,害她年紀輕輕便守寡,真是可憐啊。今兒她帶著孩子在靈位前已整整站瞭一天,阿姨多次勸她到後面歇會兒都不肯。她一向疼你,或許願意聽你的,去勸勸她吧,讓她回後院歇著去,我們留在這兒守靈就好。”
言罷她想起愛兒,早已哭得紅腫不堪的眼眶不禁又是一紅。無月也唯恐二姊累壞身子,遂點點頭:“孩兒去試試。”
鸝幽凝喚住他,“月兒記住,一定要多多安慰你二姊。”
無月答應一聲,回到原位坐下,想瞭想說道:“二姊,瞧您眼中滿是血絲,一定是累壞瞭,回後院歇會兒去吧。”
周怡臻首微搖,“二姊得為亡夫守靈,這會兒不能離開。”
無月勸道:“即便二姊不辭勞苦,可小寶貝不能熬夜,您也該帶孩子回屋睡瞭。”
周怡想想也是,一時間顯得有些猶豫。鸝幽凝也過來趁熱打鐵,委婉地勸瞭她一番。
周怡這才點點頭輕聲說道:“好吧,那就辛苦娘瞭。”
隨即走到客位首席上的慕容紫煙身邊,“娘今晚就住湘怡院吧,女兒有好多話想跟您說呢。”
“娘也是這樣想的。”
慕容紫煙轉頭說道:“鸝姊姊,這次我就不到致馨院那邊去勞煩您瞭,和無月在怡兒這邊住下算瞭。”
這次來親傢母和姨娘們不知犯瞭哪根神經,一個個向無月大獻殷勤、熱情得過分,那些小閨女看似也對他虎視眈眈,唯恐小未婚夫被她們搶走,自然不願把他送入虎口任由這些虎狼女人肆意宰割。
鸝幽凝心想她母女倆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雖舍不下即將到口的唐僧肉,卻也不好反對,再說愛兒屍骨未寒,在齋戒的七日之內也不可能拉著無月上床縱欲交歡,瞧戀母的月兒對她那付色迷迷的模樣,等過瞭這幾天她隻需扭扭屁股發出求歡暗示,他定會乖乖地跑來相就,以月兒的能耐,一夜間也不知會抱住她配過多少次才算夠!
慕容紫煙抱著外孫起身,拉著無月的手跟李傢女眷們打過招呼之後,便跟著怡兒沿抄手遊廊經過大廳後面的穿堂,進入第四進後院。
後院一排坐北朝南的正房多達九間,周怡早已安排丫鬟把裡裡外外整理得幹幹凈凈,讓母親住在她的隔壁,無月住東廂。
母女倆在房間裡聊瞭一會兒,周怡心知娘一向習慣早睡,道過晚安之後自行回房安歇,回到她的香閨門外,進屋之前身不由己地轉頭看看東廂那邊,但見無月的房門仍大大開著。
周怡心想這麼晚瞭,這個不安分的傢夥還在幹啥?莫非剛離開暮雲府不久,就急著給他心愛的小妹寫情書麼?念及前些日子她花那麼高的價格大量求購,也不見這個小沒良心的如此著急上火地給她來信,心中不禁隱隱湧上一股酸意,忙沿回廊走過去,進門一瞧,見無月仍在秉燭夜讀,便問道:“無月,你怎麼還沒睡?”
無月起身說道:“我在等二姊。”
周怡臉上一紅,有些明知故問:“這麼晚瞭,你還等二姊做什麼?”
見二姊既然故作姿態,無月也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拿瞭二姊那麼多錢,就該忠人之事,按二姊當初的要求,以對待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那樣來對待二姊,陪二姊重溫初戀時的甜蜜感覺,哄二姊高興,履行一個小白臉對小富婆該盡的義務。”
他起身到八仙桌邊斟上兩杯茶,“二姊請坐,先嘗嘗小弟的茶藝最近是否又有長進。”
周怡的美麗杏眼瞪得大大,“你瘋瞭麼?半夜三更請人傢喝茶,二姊在靈堂站瞭一天,累都累死瞭。”
無月把她拉到錦凳上坐下,攬住新寡美人柔軟腰肢言道:“剛才我瞧二姊面容憔悴、情緒太差,正是急需精神陪護的時候,二姊年紀輕輕的別搞得就象個沒人要的小寡婦一樣。”
周怡心裡一跳,自打見到無月,她便隱隱預感、或許該說是她期待跟他之間會發生一些事情,然而夫君剛走,無論她有多麼盼望也必須耐住性子等等,不願被他輕易得手,遂橫瞭他一眼,“去年初二姊在暮雲府中的時候,若非急著用錢,也沒見你主動來行使過自己的義務,眼下倒跑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是不是又缺錢用瞭?二姊給你拿……”
在她想來初戀情郎如今已成瞭一國之君,應該不會再缺錢花,這樣說不過是為瞭掩蓋她心中的羞怯和不安罷瞭。
無月忙打斷她,不滿地道:“難道二姊覺得我就是個貪得無厭、無情無義的小人麼?人傢這次絕對不是為瞭要錢才來討好二姊……”
周怡揶揄地道:“這倒真是難得啊!”
無月顯得有些委屈,“我是真的喜歡二姊,您這是知道的,以前我一向敬重的李大哥在,人傢不好太過分,所以不方便對二姊表現得過於主動熱情嘛。咱倆打小便心意相通,難道二姊連這都不明白?”
周怡當然明白,否則豈肯大把大把地掏錢給他,讓心上人去討好他的那些小美人?然而嘴裡卻說道:“現在你也不能對二姊動手動腳,別忘瞭當初咱倆訂下的那些規矩。”
“可如今情況已經發生變化,二姊已成瞭……我要二姊嫁給我,將來陪我一起重返仙界,好嗎?”
無月摟緊美人,在她那蒼白憔悴的粉腮上啵啵連聲地香瞭幾口。
“無月,你李大哥屍骨未寒,咱倆暫時還不能這樣。”
周怡覺得不妥,不安地扭動嬌軀,卻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當然更舍不得放棄羽化成仙、跟心上人永生永世相依相偎的機會,畢竟那是任何人夢寐難求的至高人生境界,她也不能例外。
無月頑皮地道:“二姊的意思是說,過一陣咱倆就可以這樣咯?”
周怡對他再瞭解不過,知道他是真心喜歡自己的,而且不是去年回門跟他大玩小富婆跟小白臉之間的那種曖昧遊戲時才開始的,而是在春情萌動的孩提時代就對她有瞭朦朧的愛,一如當年她對無月的初戀情懷。後來沒能跟無月結合一直是她今生最大的遺憾,疼她愛她的丈夫過早撒手而去固然令她傷心,但無論如何她已成為自由身。
“無月,你真的不嫌棄二姊已是殘花敗柳之身麼?”
她緊盯著無月的雙眼,一臉嚴肅地問道。
無月收起嘻笑之態,鄭重其事地說道:“即便我可以無視天下所有美人,也絕對嫌棄不到二姊頭上,還在很久很久以前,二姊就已成為我心目中最溫柔最完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