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醒過神來,恭恭敬敬地叫聲水娘娘,出去打來熱水服侍無月梳洗。大小姐今生跟母親不睦,前世她倆之間也沒多少交集,倒是一聲不吭地忙著準備早點去瞭。
又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傳來,綠絨衣衫不整地急匆匆跑進來,忙不迭地從北風手中接過梳子為無月攏頭,滿是歉意地道:“瞧我,今兒竟起得這麼晚,剛才還在做夢哩!”
北風說道:“香兒妹子,今兒不光是你,大傢都起得很晚,連夫人也是剛到呢,妹子也是夢見靈虛娘娘瞭吧?”
綠絨愣瞭愣,隨即點點頭,轉頭見夫人也在座,不禁下意識地做出一種古怪之極的拜禮方式,那是來自靈虛幻境的特殊禮儀,恭聲說道:“夫人……”
慕容紫煙微微頷首,溫言道:“香兒,我兩世都有你侍候,倒是難得。”
綠絨欠身言道:“這是婢子的榮幸。”
這時摘月也進來瞭,前些時雖已想起前世的一鱗半爪,但遠不如此刻這麼清楚明白,再見到無月,她跟北風一樣激動,匆匆向夫人拜禮後便拉著無月和北風的手問長問短。
無月撓撓頭奇道:“四位姊姊不是要侍候天後娘娘的麼?你們全來瞭凡間,由誰來侍候娘娘啊?”既然大傢在此重回前塵,他自然要問問華琳四姊妹歷劫凡間的經歷。
摘月言道:“這就不清楚瞭,我隻記得,知道寶寶的元神經歷九劫十八難之後會被罰到凡間歷劫,我們四姊妹都嚇傻瞭,聽天後說不僅天帝執意如此,這也是靈虛娘娘的意思,說寶寶需要歷經磨難才能讓迷靈洞府中的靈氣充沛什麼的,我們知道求天後娘娘沒用,便懇求天後娘娘讓我們隨寶寶到凡間應劫,娘娘滿口答應,為我們解開瞭嗓子的禁制,還許諾將來我們重返仙界後尚可列入仙籍。”
由於前世青霓總叫他寶寶,她那四個妹子也跟著她這樣叫,無月倒是聽習慣瞭,想起她們和青霓在凡間受到的諸般磨難,不禁很是惋惜地插嘴道:“四位姊姊這是何苦呢!”
摘月臻首微搖:“禁制和仙籍無所謂,就怕天後不同意我們到凡間歷劫、從此見不到寶寶,再說大姊已先行一步,咱姊妹們一向是五位一體,也有心到凡間追隨大姊。不過投胎轉世之後一切全忘瞭,隻隱隱記得自己不會說話,所以一直嘴笨,直到昨夜靈虛娘娘來過之後,前世的一切全在腦子裡過瞭一遍,就都想起來瞭。”
無月又問道:“我想,你們轉世後就是您、飛霜和彩虹姊姊,加上艾姊姊瞭,娘娘把你們三魂七魄的禁制一並解除掉沒有?我記得玉卮跟三位姊姊一樣的,轉世為艾姊姊之後變得如此聰明活潑,一點兒不象心智受制的模樣,可三位姊姊卻……”
摘月答道:“加上先走一步的大姊,我們四姊妹三魂七魄的禁制都沒有解除,天後說我們的心智盡復就會有太多七情六欲,到凡間長成少女後難免思春、受到諸多誘惑,有瞭各自的如意郎君之後便沒法全心全意地照顧好寶寶。可她又擔心我們五姊妹全都太傻,遇到緊急情況時無法隨機應變、保護好寶寶,所以解除瞭玉卮三魂七魄的禁制,她轉世之後才會變得這麼聰明活潑的。”
無月悶悶不樂地道:“娘娘真是多慮,艾姊姊心智健全,不也一樣把我照顧得挺好嘛!真是頑固不化!”
北風接過話頭說道:“娘娘那麼寵你,她這樣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在她看來但凡對無月好的都是好人,不太同意他這種說法。
不僅在場這幾位,其餘諸女也都醒來得很晚,半晌後飛霜彩虹和艾爾莎才陸續匆匆而來,她們仨的情況也跟摘月一樣。在座的恐怕除瞭慕容紫煙因造物主的寵愛、把一切前因後果都弄得一清二楚之外,諸女都滿懷疑惑,在餐室中紛紛拉住無月的手印證各自夢中瞧見的前世之事。
大小姐準備好精美可口的早點,摘月和綠絨等一一擺上桌,夫人、無月和大小姐開始用早餐,餐室中這才安靜下來。
情兒裊裊娜娜地盈盈而來,進門就嚷嚷著直抱怨:“今天偶爾醒得晚點兒,大哥不等我就自個兒跑出來瞭,真不象話!綠絨把我的梳子拿到哪兒去瞭?這麼晚瞭也不見你來侍候本小姐梳洗,想偷懶麼?”
慕容紫煙把她拉到懷裡坐下,憐愛無限地道:“仙兒,可委屈你瞭。”念及前世仙兒數次遭難的情形,言來無限感慨。
情兒親昵地叫瞭聲:“小姨。”隨即目光鎖定無月,瞪大美麗杏眼呆呆地看著他,每天醒來若不這樣仔細地看他好一會兒,她都不知這一天該怎麼過。
見她來瞭,大小姐一愣,可也坐不住瞭,如今她心裡已是一清二白,起身規規矩矩地叫瞭聲:“小聖女。”或許直到現在她才徹底弄明白,自打這個比自己更加橫行霸道的小丫頭來到圍場,自己為啥竟會下意識地對她心生敬意。
情兒笑瞭笑:“大姊坐吧,一年之前我被娘救回迷靈仙山,聽娘說起過大姊的事兒,我爹做得實在太過火,其實以大姊三界第一戰神之能,若率麾下魔軍奮起反抗,我爹也拿你沒招呢,唉~大姊肚裡的孩子真是可惜瞭!”
無月忙沖她使眼色,大姊仍為此事傷感呢,何必去招她?
大小姐眼眶微微一紅,坐下嘆道:“這是很遺憾,可天有天規,大姊不能肆意破壞,何況還有法力無邊的靈虛娘娘坐鎮。其實大姊並不後悔來塵世走一遭,否則怎能跟他在此團聚。”言罷無限深情地瞅著無月。
慕容紫煙問道:“仙兒,上次回去你娘還好吧?好久沒見到我這位循規蹈矩的大姊瞭。”
情兒聳聳眉尖說道:“她還好,就是成天嘮嘮叨叨地討人嫌!還常念叨小姨呢,說您太傻,好端端的神仙日子不過,竟非要到凡間來受罪。”
慕容紫煙目註無月喃喃地道:“是的,自從他來到弱水之濱的水月軒做瞭我的徒兒,我就傻瞭,都已……還被龍兒迷得神魂顛倒……剛聽說他從天刑架上消失,小姨想都沒想就沖下來瞭。我那大姊美魅無匹,迷得魔尊和天帝暈頭轉向,最近兩次仙魔大戰均因她而起,她未迷上龍兒實乃異數。”
情兒撇撇嘴,湊向她耳邊低語道:“孩兒不是也一樣麼?入魔更深呢,我娘說得嘴硬,其實她也……起初我還隻是有些懷疑而已,可有天半夜她說夢話暴露出心中的秘密。她一方面不忍見我備受折磨,另一方面也怕自己迷戀得太深對不起我,那次在升仙洞府上面鬼迷心竅之下才一心想對付大哥的。唉!他生來就是專克我傢女人的小魔王!”
慕容紫煙似有些幸災樂禍地笑笑,啐道:“啥事兒都瞞不過你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情兒轉向無月揚聲說道:“喂!經過我的諄諄教誨,娘已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薩滿神廟中她差點害死大哥,我這次下來,她特意讓我代向大哥鄭重道歉,還說希望你不要記恨到我的頭上。”
無月驚訝地道:“微笑大仙還真的就是情姨麼?這、這也太不可思議瞭吧!她生得如此……怎麼看你倆都不象一對母女。”
情兒言道:“因為那不是我娘的本來面目,就象大哥在溧陽小鎮和澄陽侯府中見到的我一樣。”
無月想想也是,情兒都能化身千萬,情姨作為第二代魔界聖女肯定更不在話下……
二十多天之後的神歷1018年12月2日,神州發生瞭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自年初以來一直臥病在床的千禧老皇爺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忽然駕崩,官方李太醫對外公佈的說法是由於中風,而坊間傳聞則有許多種版本,其中傳得最兇的是死於服用紅丸過量。
至於真相到底如何就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瞭,但無論如何,因老皇爺病重,一年來朝堂上各派實力相互角力、暗流洶湧,本就越來越緊張的政局同樣因老皇爺的駕崩陡然變得劍拔弩張,朝中重臣們的神經繃緊到瞭極限,三方勢力的領軍人物都在做最後一搏,其他的則紛紛考慮該如何站隊,等待最後的靴子落地,結束朝堂上一年來長期混沌不明的局面。
太子趙振英更是頻頻召見繡衣閣統領鄭天恩,以及禮部尚書傅餘文和工部尚書武康生這兩位支持他的內閣大臣,要求他們針對各類突發事件作出有針對性的應急預案。繡衣閣所有人馬已經傾巢出動,嚴密監視長公主和湘王派系的任何動向,以便防患於未然!
按例新皇登基大典得安排在老皇爺隆重的葬禮之後,趙振英力主及早登基以免變生不測,但負責主持朝廷各類大典的傅餘文表示強烈反對,認為這會給首輔大臣顧尚楷等長公主派系的人提供彈劾太子殿下的借口、趁機提出廢長立幼的主張,甚至不惜發動兵變逼太子退位。
趙振英想想也有道理,雖然緊張到瞭極點,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主持父皇的葬禮,登基之事隻能耐心等待瞭。葬禮隆重而繁瑣,既耗時又費力,這些天他的神經繃得緊緊,但覺度日如年!
父皇的葬禮總算如期完成,長期以來令他提心吊膽、寢食難安的大姊一直按兵不動,也不知大姊是怎麼想的?最近大姊為參加父皇葬禮就在宮中,緹兒則按慣例依然住在東宮陪舅母。他幾次在用膳時試探緹兒的口風,得到的答復是鳳吟宮中一切如常,其他的也問不出個啥名堂。
可無論怎樣,反正他非常擔心的兵變並未發生。也不知是哪位先賢說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嘛。
於是,在禮部尚書傅餘文的主持下,禮部各機構把新皇登基大典組織得井井有條,由於他是六部尚書之中兩位太子的鐵桿擁護者之一,把大典主持得不僅僅是按部就班而已,而是堪稱一場奢侈品展示會,隆重莊嚴的氣氛反而遜色許多,引來戶部尚書蔡廣進的強烈抗議,因為銀子得由本就緊巴巴的國庫來出。
由於馬上就要輪到他當傢,趙振英也不想鋪張浪費,然而他在太子這個位置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苦捱這麼多年,其間一度差點死於宮廷陰謀、兩次險些被父皇廢掉太子之位,如今好容易才盼來揚眉吐氣這一天,覺得加冕大典搞得隆重一些也好,反正下不為例便是。
或許這場盛典,冥冥中也預示著一個皇朝落幕前最後的輝煌?或者該說是瘋狂更合適?
太子趙振英即位,尊號洪憲皇帝,追謚生母郭妃為孝章皇太後,定來年為洪憲元年。
洪憲皇帝登基後的第一次早朝上,以內閣首輔大臣顧尚楷為首的四位內閣大臣和翰林院大學士方天逸等重臣聯名上書,奏請皇上任命長公主為攝政王、協助執政,但被新皇嚴詞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