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聳聳肩:“姊姊不像你,嬌滴滴花朵兒一般,但凡男人見瞭我都躲得遠遠,哪來相好的?不過呢,本小姐若是再不註意一點,怕是要變成沒人要的老姑娘啦!娘也成天在我耳邊嘮叨,生怕我嫁不出去似的,煩都煩死瞭!可我一向不註重打扮,對梳妝用品的好壞一無所知,想打扮也不知該如何做起……”
情兒道:“要說起兗州城中各傢店鋪中胭脂水粉之類的好壞,小妹倒是略知一二,以我看來,金玉齋的珍珠項鏈和水晶耳墜、潤發行中珍藏的那根藍寶石發簪、麗人行精品店裡碩果僅存的那套胭脂水粉、恒通佈莊剛從蘇州進貨過來的那幾匹蘇繡絲綢……等等諸如此類,唉!這兒畢竟不是京師,也就這些還勉強稱得上是上等貨色。”
這一長串貨物清單聽得小米頭都大瞭,趕緊找來紙和筆一一記錄下來,一邊寫一邊暗叫僥幸,幸好這兒不是京師!
他匆匆趕回吟香閣院門外,還好,梅兒尚未出來站崗。他上前從磚縫中取出銀票,反而慶幸銀票並未被取走,否則他哪兒找錢去街上買那些東西?
於是這一千兩銀票在半個時辰後已化整為零,分別裝進上述各傢店鋪的掌櫃或店夥口袋裡,他買一樣便在清單上打個勾,錢花光後看看清單,上面還有一長串未被打勾,差得老鼻子遠!
他將買來的東西暫時拿回住處後,蹲在書房院門邊苦思良策,他已不敢再找母親伸手,去找張姨?剛才姊姊和情兒才議論過她,雖說得難聽些,但說的一點不錯,那絕對是一隻鐵母雞,當初和她相好時都舍不得為自己花錢,眼下找她肯定更加沒門兒!
尋思半晌之後他決定去找楊伯父,他老人傢念及姊弟倆父親早亡,一向疼愛有加,加上沒兒子,對自己更是沒得說。
打定主意後正待起身,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狂吠,他一驚抬頭,原來是院門邊那頭看門惡犬,亢奮得兩眼發光,莫非是剛與心儀的母狗調過情?難怪也不知到哪兒野瞭這麼半天才回來!這條狗已養多年,一向認得我的,這會兒咋叫得這麼兇?忽然發狂瞭麼?
見狗一邊沖他狂吠、不時瞅瞅他身前地上,他低頭一看,面前擺著一碗狗食和一碗清水!原來狗兒是回來吃午飯的,自己方才心神不屬之際竟占瞭人傢吃飯的地兒!
他忙呸呸兩聲,跺跺腳快步離開,磨磨蹭蹭地走進書房,向正在書案上練習書法的楊伯父張開血盆大口,不出他之所料,楊伯父大概問瞭兩句之後便寫瞭一張派銀單,喚來小翰讓他交給帳房,帳房李師爺很快過來,交給小米一張五千兩的銀票。
他甩頭就想走人,卻被楊伯父叫住,笑瞇瞇地問道:“小米,你要這麼多錢,可是打算用來追女孩子的麼?”
他赧顏道:“嘿嘿,那是,伯父您有所不知,眼下的女孩子可是個個勢利得很,談情說愛的成本比您那個時代高多瞭!”
楊伯父皺眉道:“那也不一定,伯父這方面的開銷可也不小啊!”
他奇道:“據小侄所知,張姨一向勤儉持傢,當年您倆成親時的開銷並不算大哦?”
楊伯父嘆道:“唉!此事一言難盡啊……”
看來上瞭年紀的人都會變得嘮叨,竟跟他大談人生和情愛之道,他耐住性子好歹聽伯父囉嗦瞭好一陣,便趕緊找借口溜到街上,銀票尚未捂熱,便被那些店鋪的掌櫃或老板娘們笑瞇瞇地收下瞭。
兩刻鐘之後,一大堆引領兗州上流社會貴夫人和千金小姐時尚潮流的服飾和高級化妝品,被他偷偷地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吟香閣院門外的臺階上。
當情兒和小青在西廂中苑雅廳中聊得差不多,打算回屋歇息一會兒時,他拉著姊姊一起送她回去。當情兒面對院門外臺階上這一大堆上等貨露出驚訝之色,奇怪這些東西咋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此處之時,他還一本正經地幫她分析,最有可能的是侯爺,其次是張姨,畢竟夫婦倆都挺疼愛她的。
瞅著他那付天真爛漫的弱智表情,情兒暗地裡簡直要笑破肚子,卻不動聲色地對小青說道:“姊姊,最近我這院門外似有盜賊來踩線,今天這事兒也挺蹊蹺,我打算讓婷兒去向侯爺說一聲,請他派人來給我這院子周圍、重點是院門外安裝上機關暗器,比如偽裝成花樹的對付老虎的捕獸夾,也不用太過厲害那種,隻需把那賊的腿給夾斷就成……”
小米不禁揉揉大腿,聽得直皺眉,但聽情兒接著說道:“機關袖箭之類的也不用抹毒,差不多能把人射成刺蝟就夠瞭……”
聽她說出一大堆歹毒機關暗器,小米不禁暗驚這丫頭美若天仙、卻心如蛇蠍,這地兒往後看來是不能擅闖瞭!
小青問道:“妹子,這堆東西你又打算如何處理呢?”
情兒黛眉緊蹙地道:“小妹估計這些東西是那賊窩藏的賊贓,打算讓婷兒和梅兒拿進去燒掉,免得官府查上門來、找到這些贓物後說不清楚。姊姊、小米,小妹告辭!”言罷匆匆走進院門。
婷兒把梅兒招呼出來,收拾好東西也走瞭進去,回身便待關上大門。
小米大急,那可是六千兩銀子啊,怎能就這樣給燒掉?他忙追上前去打算阻止她倆的鋪張浪費之舉,卻被婷兒擋在門外,一本正經地道:“公子自重,吟香閣閑人免進,請回吧!”
咣當一聲,院門關上。他回頭一看,姊姊也不見瞭蹤影,隻好悻悻然返回書房大院。
第二天清晨,情兒梳洗已畢,面對一大堆琳瑯滿目的化妝品和衣飾,她坐在梳妝臺前不禁暗自發愁,不錯,這些的確都是上等貨,絕無假冒偽劣,她在這一行混跡多年,無論是對人對事還是對物,分辨真假的能力無人可及。麻煩的是她不會用,她一向不太註重衣飾妝扮。
無奈之下,她隻好讓婷兒請來張姨幫忙,可覺得她的妝扮偏濃,於是決定換人,君夫人淡雅適宜的風格更對她的胃口。
那天一大早張姨興奮地說起有瞭他的消息,她激動得差點暈過去,繼而張姨竟說再過些天他便會隨同長公主和小郡主一道前來拜訪侯爺!她堅信他不會有事,可得到他的確切消息怎能不令她驚喜萬分!
被這一大串喜訊徹底打懵之後,她有些恐慌,她曾對他說過,待自己女大十八變,會變得……她在小青面前也曾誇下海口,要做什麼天下第一。可眼下,她對自己很沒有信心。
她需要把自己精心妝扮一番,可這需要錢,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錢,從侯府她已搜刮得不少珠寶,即便在那些大戶人傢眼中也可謂價值連城,可這些財寶除瞭要養活幫眾,她父母雙亡的孤女一個,還得給自個兒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她還嫌差得遠哩!當年看慣瞭他的白眼和不屑,她不願再被他瞧不起,她不滿足於被他同情和憐憫,她要他對自己另眼相看!
所以,她手中的錢財是不能輕易動用的,而眼下無論小歡、小鷹與那幫書僮和小廝們多麼努力,看似已在府中搜不出多少值錢之物,唯一還有油水的,僅剩下那個地下密室。
其實她隻需略施小計便可讓侯爺這隻老夫聊發少年狂的鐵公雞乖乖就范,可她這一行自有行規,她深知行騙隻是一種生存手段,可以騙吃騙喝甚至騙來一生榮華富貴,但不得為瞭一時沖動、取樂或報復等情緒化的目的去行騙,更不得騙取自己不需要之物,那是一種浪費。
而她所想達到的那種妝扮水平,堪稱奢侈,且的確有點心血來潮的味道,為此目的去主動騙人錢財,她豈非是為幫眾樹立瞭一個壞榜樣?
她正為此犯愁之時,小米偏偏主動送上門來,當年在溧陽小鎮上本就有些恩怨,她覺得對這種人不狠狠地敲他一筆,實在是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當然有一點很關鍵,她要他感覺自己不欠他什麼,她壓根兒“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誰送來的,她甚至都沒用過。小米隻能吃個啞巴虧,上當受騙而不自知,就像她當年對付無月那樣。
除此之外,為瞭讓他沒功夫來糾纏自己,她重操舊業,讓他一會兒跑到院子裡學狗叫,一會兒爬上樹耍猴戲,一會兒跳進冰冷的假山水池裡洗澡,還亢奮得像一條發情的公狗……等等,不一而足,很吃瞭些苦頭,卻連她的衣角都未碰過一下!為瞭自衛,也是可以行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