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媚是急性子,終還是拗不過這倔強的丫頭,心知她不願說的話,自己再怎麼追問也沒用,隻好當先打破沉默、無奈地道:“唉!阿姨認輸!不過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得先瞭解一下,他對你又是如何?”
小仙陷入沉思之中,夢囈般地說道:“他讓我覺得人生除瞭爾虞我詐、掙紮求生,還有另外一種全新的境界,他讓我感受到瞭我本以為除瞭至愛親人之外、世間絕對感受不到的溫暖和呵護,卻對我一無所求、無需任何回報,見我受到傷害,他不止一次與強敵以死相拼,都差點重傷死掉,全憑僥幸生還……嗚嗚嗚……”
說到這兒她已是淚流滿面,哽咽難言、意猶未盡卻再也說不下去。
張媚也聽得心情沉重,拍拍她那不住抽動的肩頭,長嘆一聲道:“他能那樣對你,足見對你疼之深、愛之切,據我猜,他一定很渴望有個跟你一樣乖巧伶俐、小鳥依人的小妹妹,也就是說,他對你有著很深的兄妹之情。可憐的丫頭,你恐怕得努力瞭,但隻需把他對你的兄妹之愛轉化為情愛,並能在愛欲交纏之際同登巔峰、讓愛得以升華,那阿姨得恭喜你,你得到的將是至性至情的傾心之戀,與我剛才所說的那種至高境界幾乎可以相提並論!”
小仙仔細聽完,依然有些哽咽地道:“若他已有心愛的女子,又該咋辦?”
張媚攤攤手道:“那還能咋辦?放棄、走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死守一棵樹?當然阿姨隻是說說而已,以你的性格和手段,情場上肯定也不會認輸。不過,若剛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八字真言是他親口說的,你將面臨一個極其強大的對手,我姑且替你大膽預測一下情場爭鬥的結果,他恐怕最愛的是你,正室夫人卻是他心中的那個她。”
小仙抽抽肩頭,擦擦眼淚鼻涕,幽幽地道:“這樣也不錯。”
張媚皺眉道:“真沒出息!這可不象你的性格,正室夫人之位多重要啊,那直接影響到將來你子女在傢族中的地位!對瞭小仙,若真見到他,你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小仙不假思索地道:“把他的一切都變成我的,包括他本人!”
張媚驚嘆道:“哇!小仙,你還真有職業道德,連談情說愛時也不會忘記本職工作。阿姨就納悶兒瞭,你已是小富婆一個,還拼命往自己腰包裡摟錢幹嘛?其實,若他真是我猜的那人的話,說他富可敵國也不為過,你更不用為錢財犯愁啦!”
她現在最大的願望便是小仙停止侵吞她的傢產,是以逮著機會免不瞭要猛敲邊鼓。
小仙不以為然地道:“我也不知為啥,或許是小時餓怕瞭,總喜歡看著大批珠寶堆在身邊才能安心,越多越好,哪怕一分銀子不花、放得爛掉發黴也甘心,所以麼,往後我還得繼續對不住您。至於他,騙走瞭我的心,我便騙光他的錢財,統統摟到我自個兒手裡!最好的傢什也得統統擺進我屋裡!”
張媚一窒,又是一陣鬱悶,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我看你可以把那套金絲楠木椅還我瞭,直接用珠寶做床和椅子得瞭!”
小仙瞪眼道:“您見過騙子把財寶物歸原主的麼?即便真用珠寶做瞭床和椅子,我也會讓人把那套椅子搬進庫房,不會還您的,死瞭那條心吧!”
張媚拿她沒招,便道:“站久瞭腿酸,咱倆進去聊吧。”
拉著小仙的手走回大廳,在金絲楠木椅上坐下,拍拍扶手看看椅背,東摸西摸一陣,指著椅背與扶手接縫處嘆道:“這套椅子已用瞭二十多年,好多地方都脫漆瞭,你瞧這兒就掉瞭指甲蓋兒大小。我那套剛從庫房搬來的黃花梨木椅可比這新多瞭,顏色也光鮮許多……”
小仙都懶得理她,這種花招她在五歲時就會玩兒瞭,她關心的是另外的話題,又問道:“張姨,也該說說您瞭,您和侯爺之間的愛又屬於哪種境界呢?”
張媚想瞭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或許該屬於最大眾化的那種吧?當初我救下他後,在送他進京的途中彼此有瞭好感,經雙方父母同意後成親,起初小摩擦不斷,後來丈夫事業有成,也不喜歡沾花惹草,當然你露出真容後是唯一例外。夫妻間親情漸漸多於激情,生活趨於平淡,尤其女兒均出嫁之後,加上他、他那方面……這種平淡簡直令人窒息,在閨中好友的慫恿下,我才……”
小仙問道:“您的意思是說,和侯爺愛得不夠深,加上他那方面不行瞭,所以就不惜出軌、追逐欲望的渲泄?”
張媚咋舌道:“你一個小小女孩,說起這種事兒竟也不臉紅?”
小仙撇撇嘴道:“別看我年紀小,可曾經歷過的苦難和傷痛或許超過您的想象,至少比自幼養尊處優的您要多得多……雖然隻有十一歲,可我覺得心境已象一個老人,以前喜歡得要命、不惜一切想要得到之物,現在已提不起絲毫興趣;從前我挺活潑、愛熱鬧,眼下卻隻想窩在傢裡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哪兒也不想去。若他真不在瞭,我會選擇隱居深山幽谷、從此退出江湖,瞭此殘生……”
張媚笑道:“若你真的退出江湖,這江湖必定失色不少。可你若是就這樣走出去闖蕩江湖的話,街上男人們多半都會發狂,其中還會有人因過於激動,當場吐血而亡!若真那樣的話,必將在武林掀起一場滔天巨浪,羅剎門和天門兩大豪門南北分治的江湖局面恐怕也得改寫瞭。”
小仙長嘆一聲:“以前我或許還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可眼下,我成天隻是在想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從未或者很少要求過什麼,可他遇上之人總想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他,尤其是女子,其實他才是真正的詐騙高手,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忽悠小仙這點道行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仔細想想,他並無詐騙動機,隻是所達到的效果竟比我還強得多,真是很不服氣!”
和張媚閑聊一陣,勾起她重重心事,不自覺地想要渲泄出來。
張媚聽得一呆:“你成天想的就是這事兒?”
小仙點點頭:“反正不知怎麼搞的,每天不知不覺就要琢磨他這些古怪之處,逐漸養成習慣,似乎想他成瞭唯一的樂趣,又似乎成瞭唯一的生活目標,對其他人和事再也提不起絲毫興趣,我一定是得瞭什麼毛病吧?”
張媚笑道:“對,的確是種毛病,典型的相思病,而且是晚期,你已無可救藥!”
小仙一呆:“其實我反復想過,自己也分辨不清這到底是種什麼感情,一團亂麻般攪在一起,怎麼也理不清……”
張媚很有經驗地道:“理不清就快刀斬亂麻,找到他,對他說你愛他,就這麼簡單!”
小仙搖搖頭、黛眉微蹙地道::“若說愛他,我覺得我不配。”
張媚奇道:“據阿姨最近觀察所得,若你選入君王側,定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若你都不配,天下還有誰配?”
小仙道:“我說過,我經歷過的傷痛遠超您的想象……一個剛出生不久就喪母、五六歲亡父的孤女,孤身流浪於亂世之中,豺狼虎豹環伺、個個對我虎視眈眈,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您不能以尋常千金小姐的眼光來看我。在所有選中的詐騙對象中,您是最好的一個……”
打開話匣子之後,她似乎想把所有胸中鬱結之事都一股腦兒說出來,可有些創傷是不能說的,對誰都不能說!
張媚嘆道:“看來各自的經歷不同,對人生的看法就不一樣,我很難理解你說的這些,就像你不理解阿姨的婚姻和所作所為一樣。”
小仙自顧自地說道:“這次洗去易容藥物,請來史大師為我畫像,原本是想在神州各地大肆張貼,讓他看見後好來找我,可是看看今天這付光景,也隻好算瞭。”
張媚大驚失色地道:“幸好你沒這樣做,否則天下非亂套不可,眼下就已經夠亂的瞭,長公主一天到晚都在為此煩心呢!想想最近這裡發生的這一切,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簡直從未想到,我那個翡翠馬桶被你用過一陣之後,對男人而言竟能達到這東西對女人的效果!”
言罷竟由衣兜裡掏出那根東西在她眼前晃晃,然後又趕緊收好。
小仙嚇瞭一跳,羞得滿臉通紅,啐道:“天啊~您真不知羞,竟隨身帶著這樣的東西!”
張媚眨眨眼,戲謔地道:“你咋知道這是啥東西?見過啊?是否曾被那個他……難怪整日價神魂顛倒!唉~其實阿姨也曾遇上那樣一個怪物,然後再也……”
小仙跺腳道:“您還說,真不害臊!”羞急之下她後面那句話也未留意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