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築城完畢,周韻叫上無月,命烏爾鈴點起百餘人馬隨二人出行,前往沙爾堡一行。
無月對附近比較熟悉,見行進方向該是前往沙爾堡,但覺奇怪,問道:“大姊在此築城,不是打算派兵守護神廟麼?咱們去沙爾堡幹嘛?”
他是用女真語說的,這是大姊的要求,便於熟練掌握。
周韻攥緊雙拳、恨恨地道:“沙爾堡距此地不過七八十裡地,咱們就近去一趟,去年年初你逃亡塞外時,雅丹那廝竟把你出賣給繡衣閣,差點害你滾下懸崖摔死,大姊絕饒不瞭他!”
“算瞭,他的生母是北風姊姊的養母,母女感情很深,看在北風姊姊的份兒上咱們就饒瞭他吧。”與大姊互道別情、提到自己在沙爾堡那段經歷時,無月從大姊嘴裡知道瞭北風姊姊與烏雅瑟一傢的淵源。
周韻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吧,大姊說話算話,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可多少也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另外,根據我娘的策劃,將來我姥爺過世後,在部落首領聯盟大會上打算讓你以大舅楚必塔的次子郭爾吉的身份,角逐新一代女真之王。其實我這個表弟早已夭折,我娘將在大會上宣稱她私下收養瞭表弟,當年對外謊稱他已夭折隻是怕被大舅牽連而已。這次大姊就帶你先去亮亮相,借雅丹之口再透露點兒風聲出去,也好為將來做些準備。”
無月恍然大悟地道:“難怪大姊要教我說女真話,還非得學本部口音,還真是為瞭將來讓我冒充你姥爺的孫子、你那位表弟啊?”
“咋啦?不行麼?你本是我娘的養子兼徒兒,本就是溫罕傢族成員,也不全是冒充,隻是換一個更有利的身份、方便角逐女真新汗而已。你真是很聰明,短短時間內女真語就學得差不多,大姊教你的那些基本已能應付,到瞭沙爾堡,即便遇上你聽不懂或不會說的,你盡管裝糊塗便是,給他們一個莫測高深。”
姊弟倆策馬並肩,一路以女真語閑聊一路前行,不到一個時辰,於巳時時分趕到沙爾堡城下。堡門守衛忽然見來瞭這許多長毛羅剎,個個面露駭異之色,最近有關這些長毛海盜無惡不作的的恐怖傳聞很多,他們也多少知道一些。
周韻在堡門數十丈外勒馬停下,以眼神向烏爾鈴示意,烏爾鈴呼啦一聲大呼,率一夥彪悍人熊揮舞著戰斧呼啦啦沖向堡門,將堡門前那幾個守衛打翻在地,繼而沖入堡中大肆騷擾!骨嵬部眾除瞭狩獵和捕鯨,一年中大多時候都是非漁獵季節,還兼做海盜,北海沿岸諸部落深受其害。這些長毛悍婦及壯漢幹這等打傢劫舍之事尤為擅長,一時間沙爾堡中哭爹叫娘、被搞得雞飛狗跳!
薩斯喀森林大戰時,因雅丹年幼,夜彌夫人盡起本部百餘人馬,委托海格代堡主率軍隨尚明軍出征,經歷過初期被圍的困境後最終大獲全勝。因海格率軍作戰有功,沙爾堡也分得一些擄掠的財物、牲畜和奴隸,他昨天剛帶著部下滿載而歸,眼下城堡中正喜氣洋洋地分配這些戰利品,當然其中最好的歸巴臺傢所有。
正帶人分發戰利品的海格驚聞堡中來瞭一夥長毛海盜,忙糾集人馬趕來攔截,卻哪是經歷過大小姐魔鬼訓練的這夥暴徒之敵?他匆匆集結起來的人馬一觸即潰,烏爾鈴率部長驅直入,攻入巴臺傢生俘雅丹,押送到堡門外大小姐馬前。夜彌夫人和烏雅瑟聞訊匆匆趕來,一見竟是慕容傢大小姐大駕光臨,趕緊上前拜見。
一邊的雅丹已被一名長毛壯漢的皮鞭抽得鬼叫連天,夜彌夫人和烏雅瑟心疼不已,連連磕頭求情:“雅丹不知因何事冒犯到大小姐,求求大小姐饒過他吧,他還年幼,再打下去會出事的。”
周韻高踞大黑馬上,冷笑一聲道:“因何事?你們自個兒問問雅丹這混蛋吧!”隨即轉向雅丹說道:“不長眼的傢夥,你且抬頭看看他是誰?我表弟你都敢出賣,差點害死他,不是成心找死麼?”
雅丹剛被押來此地便被揍得沒頭沒臉,還以為大小姐是為烏雅瑟這賤婦出頭,隻要她聞訊趕來求情應該就沒事,可他抬頭一看,頓時亡魂大冒!戰戰兢兢地問:“他……他是您的表弟?”
周韻恨恨地道:“不錯,我大舅的次子郭爾吉。”
“可、可據小子所知,他、他不是早已夭、夭折瞭麼?”
周韻連聲啐道:“真是烏鴉嘴!人好好在這兒你敢咒他,找死麼?”
雅丹連連磕頭,“小子不敢!大小姐饒命!”
周韻壓低嗓音說道:“我不妨私下告訴你,這其中另有隱情,我娘一向最疼這個侄子,當初大舅被圈禁時我娘心疼他孤苦無依,且怕他受父親牽連,便偷偷把他帶走、收為養子,並對外宣稱他已夭折。此事乃天大機密,本不該跟你說的,不過你馬上就要被活活打死,告訴你也無妨,也算讓你死個明白!”
雅丹駭得魂飛魄散,連聲哀告:“大小姐饒命!饒命啊!此事打死小子也不敢亂說的!嗚嗚嗚……”一陣哭嚎,尿都嚇出來瞭!
周韻心中冷笑,這廝是啥貨色她再清楚不過,要他不去透露給尚明、恐怕打死他都做不到。當然瞭,這正是她希望的結果。
夜彌夫人和烏雅瑟見雅丹如此神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裡也不由得一緊,知道是去年雅丹幹的那件昧良心之事東窗事發,一時間張口結舌羞愧得說不出話來。
近一年前慕容格格的養子在大黑山跳下懸崖、下落不明,聽得海格回報後雅丹暴跳如雷,將海格和亞佈暴打一頓後足足關瞭兩個多月,他腸子都悔青瞭,錢財沒到手不說還埋下無窮隱患!為此他一直寢食難安,一心指望那小子已被摔死,至少大傢相安無事。
眼下債主上門,他還有啥好說?原本還指望尚明大人為自己出頭,可據說他都被這位無惡不作的齊天格格整得沒脾氣,還能指望誰?
然而背上叭叭之聲大作,抽得他疼徹心扉!也顧不得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嘶聲哀告不已:“大小姐饒命啊!是小子錯瞭!小子願以所有傢當向表公子謝罪,但求大小姐叫他別再打啦!啊喲~嗚嗚嗚~疼死我啦!”
周韻鄙夷不堪地撇撇嘴,“溫罕傢的人還缺你那點兒破爛麼?哼!繼續給我往死裡打!”
長毛壯漢嫌皮鞭不給勁兒,又去找來一根木棒,看似成心要把雅丹活活打死。夜彌夫人和烏雅瑟看得魂飛魄散,撲倒在周韻馬頭之下哀哭求饒,被五花大綁的海格等人見情勢不對,也跪倒一大片齊聲替少堡主求情。
周韻面容冷肅、不為所動,壯漢一棒子敲在雅丹屁股上,打得他殺豬般慘叫起來,夜彌夫人和烏雅瑟匍匐爬到他身上打算替他挨打,卻被長毛兵拉住無法如願,急得嚎啕大哭!
與大姊並肩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無月見雅丹已被打得皮開肉綻,卻不知大姊做何打算,加上這傢夥差點害死自己倒也罷瞭,還害得情兒失蹤,委實可恨之極,也就收起不忍之心,懶得多管。
正鬧得不可開交,但見一位身穿紫貂裘袍的少女匆匆奔出堡門,大聲叫道:“快住手!你們成心要打死人嗎?”言來焦急萬分,話音卻嬌脆如黃鸝長鳴般悅耳。
無月心中一動,去年在沙爾堡中似聽過這樣的嬌脆嗓音,隻是當時聽不懂而已,不過顯然是在替自己說話,還曾與雅丹爭吵不休,抬眼看去,見少女嬌嗔滿面,體態欣長勻停、臉上卻猶帶稚氣,應該不過十一二歲,雖粉面含霜仍不失嬌憨可愛,宜嗔宜喜、美麗動人。
他暗自驚異,女真少女個個如此早熟,放到中原該是二十歲大姑娘的身材,不禁用女真語問道:“姑娘可是雅琪小姐?”
這位少女正是烏雅瑟為巴臺老爺所生的幼女巴臺雅琪,今年十一歲,從小與哥哥一起被夫人養大,一直不知烏雅瑟才是自己的生母。眼見哥哥還在被可怕的長毛巨漢揮棒猛打屁股,她忙跑到無月跟前抓住馬韁、抬頭急急說道:“我就是!去年我曾替公子求情的,還記得麼?當時你雖被蒙住眼睛,應該能聽出我的口音的,求求你,快讓那個可怕的傢夥別打啦!”
無月溫和地笑笑,“我當然記得,要不咋能叫出你的名字?”言罷轉頭看看大姊,意似求情。
周韻抬抬手讓壯漢住手,冷冷地道:“烏爾鈴,你帶隊就地紮營,把這傢夥押下去嚴加看管,至於是否饒他一命,哼哼……”言罷抬眼望天,一副不願善罷甘休的模樣。
夜彌夫人等人眼睜睜地看著雅丹被壯漢象拖死狗一般帶走,雖心中忐忑,不知他最終下場如何,但好歹已逃過眼前一劫,紛紛擠到大小姐馬頭之前拜伏於地。
夜彌夫人當先言道:“但望大小姐能饒過犬子一命……”隨即殷勤地邀請大小姐帶人進入城堡稍息風塵,她也好盡地主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