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突然想起什麼,頓時神色大變,痛心疾首地道:“鳳吟,此事你們做的太過分瞭!嫣娘骨肉分離不說,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卻是別人的孩子,對她何其不公?”
想起嫣娘對自己的恩德,他忍不住熱淚盈眶、難以自制!
趙鳳吟的心情也是沉重萬分:“當年我這樣做是想掩人耳目,這一驚人內幕除瞭我和若文,再無第三人知道,其錯在我!我很明白,你一旦知道真相,一定會痛心疾首,甚至再也不肯原諒我,這也是我一直不忍、也不肯告訴你的主要原因……在此我真心誠意地向你道歉,改日我也會親自向嫣娘道歉……”
無月忙道:“不要~此事萬萬不可讓嫣娘知道!她這一生充滿坎坷,年輕時被我爹始亂終棄,為瞭懷中胎兒忍辱偷生,幽居荒涼之地、孤寂半生,養大的孩兒不是自己的,這已經夠可憐的瞭!誰受得瞭這樣的打擊?我真擔心她會選擇……”一時間哽咽難言,已是淚流滿面!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個個都是那麼善良,卻為何都要遭受這麼多的不幸?如此接二連三的打擊?北風姊姊、影兒尚掙紮於死亡線上。嫣娘一生為情所困,遭遇失子之痛。大姊幼失母愛,而後又被逼出嫁。乾娘為瞭傢族利益,接受不幸婚姻,寂寞半生。周氏龍本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蹉跎半生、落寞寂寥,沉重的心靈枷鎖,恐怕一生一世也難以解脫!蒼天啊~你是何等不公!
趙鳳吟道:“讓她知道真相的確非常殘忍,然而,若她一直蒙在鼓裡,萬一再……”
無月哽噎著道:“這倒也是,章小奇一直在糾纏嫣娘,絕不能讓她一錯再錯!真是矛盾啊……”他心中很難過,然而既往之事,嫣娘何辜?
趙鳳吟柔聲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過往的傷痛,慢慢地總會愈合的,我們都該向前看。過幾天,我安排若文親自去一趟地門,將真相委婉地私下告知嫣娘,若她能挺過來,便由她本人將周巖送還給羅剎門,你看如何?”
無月長嘆一聲道:“眼下也隻好如此瞭,真希望嫣娘不要出事。無論如何,乾娘總算能夠母子團圓,我還是要感謝您!”
趙鳳吟嬌嗔無限地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哦~無月,遼東戰事吃緊,我明兒一早就得率軍出發,沒法留下來照看你的傷勢瞭。另外,父皇要主持祭天大典,我不在傢,緹兒就必須得代我參加,後天一大早她就要進宮,她的舅舅和舅母非要她在祭天期間在東宮住上三天,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來,我就更不用說瞭,何時能回來還得看戰場情況。”
沙爾溫眼下率軍在遼東一線勢如破竹,其長女慕容格格在極北之地征服瓦爾喀部的戰爭也是一路高歌猛進,據手下派駐遼東地區的暗樁密報,慕容格格的行事風格和羅剎女王如出一轍,前鋒齊天格格勇冠三軍,突入瓦爾喀部境內之後所向披靡,同樣使用一支超大號狼牙棒,與濼口大戰中聲名鵲起的羅剎魔女也極為相似,這不得不令她浮想聯翩……
無月驚訝地道:“怎麼?女真金國在遼東發起進攻瞭麼?”自西昆侖返回之後,他幾乎一直在逃亡途中,這些日子裡發生過什麼大事他幾乎一無所知。
趙鳳吟點點頭,黛眉微蹙、憂形於色地道:“你傷勢太重,暫時也沒好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你,我本該早些率軍奔赴前線的,可你這樣……幾天前緹兒的狀況也令人擔憂,也就耽擱下來瞭。”
隨即把遼東官軍慘敗的消息大致說瞭一下,倒是把金軍攻入各城堡燒殺搶掠時的慘狀說得較為詳盡、宛若世界末日。
無月聽得不禁動容,皺眉道:“沒想到遼東官軍戰備如此松弛,怎能抵擋如狼似虎的女真鐵騎?而且強敵壓境之時,不加緊備戰,反倒對羅剎門大動幹戈,豈非本末倒置?”
言來對朝廷很有些不滿,他繼而想道,紫煙此刻也在關外,不知是否也率軍參與瞭對遼東官軍的進攻?唉~也難怪,她想韜光養晦,朝廷卻偏偏要去招惹她,自然會對千禧朝心懷怨憤。
趙鳳吟仔細看瞭看他的表情,嘆道:“誰說不是呢,繡衣閣胡作非為,太子私心作崇,父皇也跟著糊塗!然而無論如何,作為皇傢長女且手握北疆重兵,當此危難之際,我必須擔當起保傢衛國之責。有些事不提也罷,但得能僥幸留下這條性命回來,再好好跟你聊吧,否則窩在心裡也實在難受。”
見她說得一付可憐兮兮的模樣,無月很是擔心,關切地道:“眼下遼東守軍兵敗如山倒,官軍士氣低落之際往往一有風吹草動,便會望風而逃,你以公主千金之軀,實無必要親自率軍出征,將自己置於兵兇戰危之地!”
趙鳳吟皺眉道:“但得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可惜父皇非漢武,朝中自然無飛將!而且朝中即便有良將出征,父皇總喜歡處處幹涉行軍佈陣之事,還要派監軍督陣,主帥如何放得開手腳?你說得不錯,我一個婦人女子,難道喜歡上戰場拋頭露面、一決雌雄麼?我也想留在這兒守著你,洗手做羹湯,可是沒辦法啊,眼下局勢惡劣至此,我是非得硬著頭皮上前線瞭。”
無月心疼地說道:“可是你有把握麼?據我所知,官軍一旦潰敗,往往不顧主帥生死,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別沖在最前面!”
趙鳳吟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昂然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朝中女詩人都有這樣的豪氣,我又何能退避?”
言罷喟然長嘆一聲、淒然說道:“其實,這次我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常言道女真不滿萬、滿萬無人敵,沙爾溫女真軍可是鐵騎五六萬啊!然而我更擔心的是,他那位叱詫風雲的長女在北方領地也是磨刀霍霍,當我率軍與沙爾溫決一死戰、鬥得難解難分之時,若她揮師南下在我的側翼猛擊一拳,當年的諸部之難必將重演,我、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瞭……”